傅婆道:“其实县主多爬爬山也挺好的,能强身健体。听说以前老太太的婆母在时,她也是每天来东山泉汲水煮茶的,就是你大伯娘年轻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敢情这都成陆家媳妇必须做的了?她们究竟是前辈子造了什么孽都要来爬山打泉水?
如果这婚不是她娘亲抢来的,长孙愉愉都要怀疑陆家是不是时兴骗婚了,这谁家姑娘受得了啊?
长孙愉愉就这么一边在心里吐槽陆家,陆九,一边往上爬着。出门时她还穿着狐裘,这会儿狐裘却已经拿在傅婆手里了。
倒不是不怜惜老人家,主要是莲果比长孙愉愉还要废物一些,汗流浃背的,头发全散了,跟疯婆子也没两样儿了。
长孙愉愉情况要好些,一张小脸粉彤彤的,从没见她脸上的血色如此艳丽过。
“婆婆,这山上一个人影儿也看不到,就咱们一行妇孺上来,不怕遇着歹人么?”长孙愉愉问,“你身上有些功夫倒是不怕,那以前老太太,还有大伯娘上来打泉水的时候没担心过么?”
“这东山是陆家的地盘,上上下下早就梳理过的,每旬都有人巡山,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傅婆道。
得,长孙愉愉唯一的借口都没了。她倒是想来点儿山匪呢。
好容易爬到半山腰,日头都高高挂在天上了,长孙愉愉后背全打湿了,额发也湿润地贴在额头上。
半山腰已经在云层以上了,站在缥缈的云里,心情好的时候约莫能感觉自己沾了点儿仙气,但这会儿长孙愉愉只想喝那刚打上来的泉水。然则,她却只能任由嗓子冒烟儿,谁让她身娇体贵喝不得生水呢?
长孙愉愉这边正受苦,琅玕院内一个半大的小子却跑了进来,看到扫地的青老道:“青老,我九叔呢,怎么打拳的时候没见着他?今儿我还想让他教我一招新的呢。”说话的是陆行大哥的儿子陆玚。
青老摇摇头,“公子天没亮就出去了。”
“啊?九叔是出远门儿啦?”在陆玚的认知里,只要陆行不出远门,谁早晨不打拳都可能,但陆行却是不会落下的。
“明日公子就要赴任去了,今儿没听说要出远门。”青老道。
“对啊,我就是听说九叔要走了,才急急来找他的。”陆玚一脸失望,“那我在屋里等会儿他吧。”陆玚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这厢日头都晒到头顶了,陆玚才盼到陆行回来,急急地迎上去,“九叔,你上哪儿了啊?”他话才问出来,低头扫到陆行脚上沾着东山特有的那种紫红泥,不由问,“九叔你去东山啦?”
陆行模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
陆玚说明了来意,陆行自然不会拒绝。
而长孙愉愉才打水下山,整条腿都是软的,而且因为她的鞋就不是用来走路的,鞋底比较柔软,这上山下山的将她脚上大拇指都磨出个血泡来。
长孙愉愉由傅婆搀扶着进了院子,一进来就看到陆行正清清闲闲地教侄儿打拳,这对比的伤害可就大了。
陆玚见长孙愉愉被人扶着进来,脸瞬间就涨红了,不由自主地侧转了身去。
半大的小子,正是有点儿懂事儿又还有点儿迷糊的年纪,见到长孙愉愉自然反应该是上前去问长辈安,可看到她那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乌髻斜堕,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让陆玚突然就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样的美,直接跨越了界限,让陆玚没觉得长孙愉愉是长辈,是他婶婶。
“九叔,我先走了。”陆玚低着头道,不管陆行说什么,径直往外跑去,路过长孙愉愉时,微不可闻地喊了声,“九婶。”
长孙愉愉这会儿哪儿有心思留意半大小子的异样,她只想赶紧瘫软在榻上。
陆行回屋时,正看到莲果小心地将长孙愉愉的脚搁在膝头准备给她挑破血泡。
“我来吧。”陆行道。
长孙愉愉飞速地拉下裙摆遮住自己的玉足,嫌弃地道:“不要你。”她辛辛苦苦爬山,陆行却是悠悠闲闲地在院子里,指不定还会用她打回来的水泡茶,光是想一想长孙愉愉就不待见他。
陆行却哪儿管长孙愉愉愿意不愿意啊,他直接坐在刚才莲果让出的位置上,一把拉过长孙愉愉的脚放在腿上。
“你,你下流!”长孙愉愉气急败坏地道,现在陆行居然完全无视她的话和意见了?
陆行低头看着长孙愉愉的脚,“做丈夫的替自己妻子上药就成下流了?”说罢,他又抬头看向长孙愉愉,“我是不是不能白担这个名声?”
长孙愉愉舌头被咬了似地不说话了,索性把头扭到一边,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好了。”陆行将长孙愉愉的脚从腿上挪开。
“好了?”长孙愉愉不敢置信地转过头,这才说了一句话的功夫就好了?预料中的疼痛什么都没有。
陆行道:“你自己看吧,已经挑破了,药粉也撒了,暂时不要包裹,伤口一直湿润不容易结痂。你好好休息,三天内不要下地走动。”
“三天?”长孙愉愉一听心里难免有些小乐,“可是……”
“我去跟老太太说。”陆行道。
长孙愉愉心忖,算他还有良心。
谁知下一句,陆行却接着道:“我明日就去建昌府赴任了。”
“明天就走?”长孙愉愉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还没到正月十五么?”
“早去一日早好。”陆行转身从格子里取了一个小瓷盒给莲果,“每日早、中、晚给县主的脚上一下药,不会留疤。”
次日,长孙愉愉作为妻子自然得“千里送夫”,一直给陆行送到码头边上上船为止。
只不过别的妻子送行脸上都是依依不舍的表情,唯有长孙愉愉是一脸冰霜,她脚还伤着呢,这全都是陆行的错。
陆行在临上船前转身看向长孙愉愉,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长孙愉愉只冷冷地看着他,爱说不说,不说她就要走了。
“在家中时……”陆行顿了顿。
长孙愉愉扬扬眉。
“你稍微注意一些。”陆行道。
“注意什么?”长孙愉愉不太理解陆行话里的意思。
陆行清了清嗓子,然后有些别扭地道:“你生得过于美貌,遇到阿玚他们多注意一下。”
啥?!!!!


第145章
长孙愉愉眼里的火光都能把陆行身后的船给烧没了。
陆行则是说完话转身就上了船, 没给长孙愉愉留发飙的机会。长孙愉愉的手藏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真想追上去啊。
当然长孙愉愉也没发飙,她可是华宁县主呢, 人前必须得风华高妙,柔婉淑静。
在船开走之后,长孙愉愉还以“望夫石”姿态站立了好一会儿, 哪怕陆行的船早就看不见了, 她也还是站在原处不动, 良久后这才回转琅玕院。
长孙愉愉感觉做人妻子做到她这个份儿上,应当算是百分百的贤妻了。
然则一旦进了自己屋子, 长孙愉愉就开始在屋内跺脚,“陆九他什么意思?是指责我不守妇道吗?”这侮辱华宁县主可受不了。
跟在一旁的莲果忙地道:“哪儿能呐。除了姑爷,县主对其他男子看都不多看一眼的。”
长孙愉愉点点头, “那他是什么意思?!”
冬柚在旁边道:“是县主生得太美了, 姑爷又离家在外,少不得多了些顾虑。县主这样的人,哪怕是目不斜视,冷若冰霜,那些个男子还不得苍蝇似的看着你啊。”
饶是从小伺候长孙愉愉, 早就看惯了她那张脸的冬柚,有时候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长孙愉愉无意间展现的某种美态而惊艳到, 得天独厚的美人大抵就是如此吧。
长孙愉愉嘟嘟嘴,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陆行刚才那话是在夸她貌美吗?
虽然语言很贫乏, 但内容总是实心儿的吧?所以陆九也不瞎嘛。
长孙愉愉心里是既生气又有点儿莫名的得意, 反正复杂得紧, 滋味莫名。
夜里睡觉突然没人来跟自己抢床铺了, 长孙愉愉乍然感觉还有些不适应,等睡到舒服松软的被褥上时,长孙愉愉觉得陆行早就该走了。
然则如此舒服,却并没能让她快速入睡,反而辗转反侧的,莫名有种今后自己就是一个人的孤单感了。
虽然到了现在长孙愉愉也不肯承认陆行的地位,但在她心底其实早就把陆行跟她放在了一起,是一个屋檐下的自己人了。
三日即将过去,长孙愉愉次日又得起床爬山打水了,却见七嫂曾氏进了自己院子。
“七嫂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长孙愉愉将曾氏引了进来。
曾氏爱读书,有点儿书呆子的性子,平日里话也少,长孙愉愉自打进了陆家门后,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因此才有些惊讶。
曾氏笑道:“是九弟临走前让我帮你做双鞋子,今儿刚做好,我也想出来走走,正好给你送过来,看你试试,有什么不合适的还能改改。”
长孙愉愉愣了,陆行拜托曾氏给她做鞋子?什么鬼?
“你这是不知道吧?”曾氏看着长孙愉愉道,“其实九弟心里很着紧县主你的,他只是性子太好,喜欢帮人。”
瞧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着紧自己,跟陆行喜欢帮人有什么关系?长孙愉愉狐疑。
“可是我的鞋够穿呀,他也真是的,居然跑去麻烦七嫂你。”长孙愉愉心里觉得陆行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而且没管到正路上。她的鞋有专人做的,其他人做的她都穿不习惯好么?
曾氏身后的侍女将一双鹿皮靴子拿了出来给长孙愉愉,极为朴实的一双靴子,没有任何装饰,它就是一双最简单的靴子。
但是平日里除了骑马,长孙愉愉都很少穿靴子。
曾氏看出了长孙愉愉的迟疑,“这是做来让你爬山时穿的。山上湿滑,县主那些鞋子太精致了,穿脏了穿坏了都可惜。这靴子瓷实,鞋底儿用了牛筋厚底,穿着爬山舒服些。”
是为了她爬山才做的?长孙愉愉心里是有一点点感动的,对陆行,但是这人难道就不能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她再也不要去爬山打泉水么?
所以,还是假好心,对,假好心!
长孙愉愉就是拒绝把陆行往好了想。
话说回来,长孙愉愉这几天脚疼人也没闲着,且还累得紧。她总算是把欠了许久的一百遍家规默写完了。
长孙愉愉偷偷地掀起眼皮看向老太太,见她正一张一张仔细查看她写的家规,就又赶紧垂下眼皮。
耳边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有些纸页被放到了左侧,有些被放到了中间,有些放到了右边,分了三六九等,这就让原本自信满满的长孙愉愉心里突然没底儿了,等得越久就越是让人绝望。
好半晌,长孙愉愉眼皮都要抬累了,老太太那边儿终于翻完了所有的纸页。
长孙愉愉立即紧张地看向老太太。其实她这家规写得真的无比认真的,当年跟着夫子学字、练字时都没这么下过功夫。
聪明人别人一点就透,陆行还里里外外提醒过那么多次,长孙愉愉当然知道要讨得老太太欢心,改变她对自己的印象,这家规的字一定要写得极好。
所以她才晚了这许久上交,是因为她每一页都很用心写,写废的可能都有一百遍家规了。
老太太静静地看了会儿长孙愉愉,看得她垂下了眼皮这才道:“你的字倒还不错,看你的人却想不出还能有这么一手字。”
长孙愉愉心忖,这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呢?都说字如其人,所以她是字好,人不好的意思吗?
“多谢老太太夸奖。”长孙愉愉重新抬起眼皮,主要是不服气啊,她人哪里差了呀?
老太太看着长孙愉愉,长孙愉愉也看着她,再没垂下过眼皮。
良久后,老太太笑了笑,将其中一摞纸递给长孙愉愉,“这些字儿不错,在咱们陆家的女眷里,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长孙愉愉万万没料到居然能从老太太嘴里听到这句话。陆家女眷虽然不多,但正月里亲朋往来之后,长孙愉愉多少也知道她那几个嫂子都是有才之人,其他房的妯娌也不乏才名卓越之辈,她的字能在陆家女眷里拔尖儿,算是相当了不得的赞誉了。
长孙愉愉表面虽然不显,但心里着实乐开了花。可另一方面长孙愉愉又瞧不上自己,就是她皇帝舅舅夸她,她都没这么高兴呢,这会儿老太太不过是拿她比了一下陆家的女眷,自己居然就笑开了花,这是咋回事儿?
待老太太拿起第二摞纸的时候,长孙愉愉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一摞在咱们宁江诸多女子里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字了。”老太太道。
这一回长孙愉愉探头去扫了一眼是哪些字儿,她自己的字自然是一瞥就认出来了,不得不说老太太是火眼金睛,长孙愉愉很清楚那就是自己写得最好的几页纸。
所以说,陆行说老太太的字好,看来不是瞎说的。
老太太拿过剩下的一摞纸,递给长孙愉愉,“你自己觉得这些字如何?”
长孙愉愉也不接过来,走到老太太身边,凑过去看了看,乖巧又甜腻腻地道:“是还欠些火候,还求老太太指点。”
老太太诧异地看了眼长孙愉愉,没想到她居然还肯亲近自己。她那些个孙女儿里,除了阿丝敢在她面前亲昵一些外,其他人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更何况,这位小县主一进门,她就狠狠收拾过她一顿。
她那是不懂长孙愉愉这个人,后者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后,不得想尽办法把老太太给拿下啊?显然她那便宜相公是不大靠得住的。陆行今后去其他地方做官,长孙愉愉不还得留守陆宅么?
因此过去的一点儿委屈算什么呀?长孙愉愉这是自己要努力奋斗将来当老太太。虽然她拒绝去思考她不生孩子又怎么能当老太太。
“相公说祖母写得一手好字。”长孙愉愉道。
老太太笑了笑,显然也是很得意自己的字的。不过她也只是笑了笑,然后看着长孙愉愉道:“九哥儿此次刚去建昌府上任,要做的事儿太多,也不方便照顾你。等他安顿好了,自然会来接你。小夫妻哪有长期分隔两地的,你们早日生个孩子才是正理。”
长孙愉愉看着老太太甜甜地笑了笑,“嗯。”心里却巴不得陆行可千万别回来,不然日子一久她去哪里变个孩子出来?如今想来,陆行不带她去赴任反倒是好事儿了。
“我知道相公是要做大事儿的人,我又生得太娇气,不能尽心伺候相公都是我的错。”说到这儿,长孙愉愉的笑容淡了下去,其实她就是想埋个话头,老太太总是疼爱孙子的吧,以后指不定会主动让她帮陆行纳妾呢?那样生孩子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姑娘其实也不是真的就这么天真,她只是希望事情能如此发展罢了,拒绝用脑子去多想想。人要自欺欺人的时候,脑子就是摆设了。
老太太瞅了长孙愉愉一眼,忽地问道:“你带回来的那位宋姑娘是预备着给九哥做妾的么?”
额,老太太问话都如此犀利和直接的么?长孙愉愉一时半会儿居然不敢随便回答了。
“我不管你们京城大宅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但是在陆家祖训家规都不许纳妾,男子不准有这个想法,家中的媳妇也不许有。你以为你是大方贤惠么?”老太太一双因为年老而成三角形的眼睛目带警示地看着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哪儿还敢说实话啊,虽然她的确觉得自己可以很大方很贤惠。 “不是,我是看那位宋姑娘曲艺了得,怜惜她的才艺才将她带回来的。”
老太太斜睨长孙愉愉一眼,“不管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如何,你必须记住,在陆家收起你那一套所谓的贤惠大度。你们京城大宅子里头的污糟决不许用到陆家来。”
因为老太太连说了两次,长孙愉愉不由得问,“什么污糟啊?”


第146章
“不就是表面大度, 内心龌龊么?那些个侍妾也是人,但在你们这些大妇心里就是个玩意,用来争宠捆住男人的玩意, 想让她们生就让她们生,想让她们死就能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不止如此,对那些庶出的孩子也是各种提防, 甚至伤害。”老太太道。
长孙愉愉一听感觉有点儿故事在里头的样子, “老太太放心, 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放心什么?这么说你心里是想着给九哥儿纳妾的?”老太太问。
“怎么可能?我求之不得相公不纳妾呢,我娘亲当初之所以看重相公, 也是因为陆家的家规家风好。”长孙愉愉倒不算完全在撒谎。
“别以为给你男人纳妾是贤惠大度,那都是妇人浅见。让个男人的心思都花在女人身上,算什么?家风败坏就是从这儿开始的。男人就该志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真正贤惠的妇人是绝不会把男人的心思都束缚在闺房里的。”老太太道。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长孙愉愉点点头。
“知道为何当初你一进门, 我要求你必须穿公中制的衣裳么?”老太太问。
长孙愉愉点点头,理由当初你老人家不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吗?
“你深想过这件事么?”老太太问。
长孙愉愉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理由不是很清楚的么?不就是不要攀比么?照顾一下家境不好嫁妆不丰厚的妯娌的情绪?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容色太美,我是担心你诱得九哥儿分了心。”
啥?哈哈!长孙愉愉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老太太也太看得起她了。
“不过现在看来,九哥儿的定力是足够的, 不为美色所惑。”
长孙愉愉有些委屈地看着老太太, “我怎么觉得老太太你夸孙子, 连带着在踩踏我呢?”
老太太严肃地道:“我没跟你玩笑, 女人在贤不在貌。九哥儿眼光挑剔, 你也不要自恃容貌, 再美的容貌也有看腻的时候, 你也会慢慢变老。好生跟着你大伯娘学管家,把这个家给支棱起来。那样九哥儿与你才能相敬如宾。”
长孙愉愉忽然感觉伺候这对祖孙可太难了。讨得老太太欢心得下苦力练字,对陆九还得贤惠管家。如此一想,她这倒是帮韦嬛如来受罪了。
但老太太这样说,肯定是在为她好,长孙愉愉这一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老人家也是对事不对人,并不是故意挑剔自己。
如此想来,长孙愉愉对老太太的怨气就没那么大了。
不过女人是反复的,次日长孙愉愉重新开始爬山汲水煮茶时,就又忍不住抱怨了,这明显是为难人嘛。
但是这次比上次轻松了不少,主要是因为穿了合适的鞋。不得不承认,虽然曾氏给她做的鞋看起来很不起眼,可是爬山穿是真的软硬合适,不磨脚,脚踝也能被保护好,不容易酸累或者崴脚。
是以这一次长孙愉愉下山后虽然也是累得狗一样的,但至少脚上没有水泡。她休息过一阵儿后,便去了七嫂曾氏的院子。
曾氏见长孙愉愉过来,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到门口相迎,“这是有事儿寻我?”她是有些诧异的,虽然陆家的妯娌关系都算和睦,然则曾氏属于性子比较闷的类型,因此彼此之间来往并不多。
长孙愉愉笑着道:“我是特地来感谢七嫂的,说实话,那日我觉得七嫂给我做的鞋着实不打眼,然则今儿穿去爬山方才晓得,七嫂的手艺实在了得,这鞋子合脚却比好看要紧多了。”
曾氏笑道:“县主穿着好就好。”
长孙愉愉道:“只是七嫂,你怎么有我的脚模子的,怎么做得就刚刚好?”
曾氏道:“是九弟拿过来的,内衬布料也是他找来的,说你……”曾氏不好意思地顿了顿,“说你对布料比较讲究。”
长孙愉愉噗嗤笑出声儿,“他原话肯定不是这样说的。”
曾氏也笑了,“不过九弟对县主的事儿很是上心。”
长孙愉愉娇滴滴地道:“人人都对我这样说,连老太太都劝我,可是怎么你们越说,我越发觉得他对我不上心,以至于才人人都帮他说话呢?”
曾氏一下就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长孙愉愉笑道:“七嫂,我是逗你的,我就是私下里抱怨一下。要是相公真疼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日日去爬山汲泉啊?长这么大我都没走过那么远的路,脚上好几个血泡,他也没说心疼,让你给我做鞋子,也是为了督促我继续爬山呢。”她的语气娇滴滴的,倒没让人觉得是真的埋怨。
曾氏却当真地道:“老太太让人爬山汲泉那是看重你,对你好呢。等闲人就是想,也没那个福气。”
长孙愉愉听出点儿味儿来,“七嫂,这几日天气好,不如明日咱们一块儿去爬山吧,路上还能有个伴儿聊天,不然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挺无趣。”瞅瞅,也不管别人怎样,她只管她无趣。
曾氏笑着摇头,“我可不行。”
长孙愉愉再接再厉地道:“老太太让我去汲泉,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看重我,反正她是嫌弃我身子太弱,我也知道这一点儿。七嫂平日里消遣都是读书,估摸着动的时候也少,不如跟我一起爬山,早晨云气清新,嗅一嗅整天都觉得清爽呢。”
曾氏为难地笑了笑,正要再找个借口推辞,却见长孙愉愉已经站起了身。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儿一大早我来叫七嫂。”长孙愉愉一个人就愉快地决定了。
次日曾氏早起时,她相公陆循睡眼朦胧地问,“今儿怎么这么早起?”
曾氏在屏风后窸窸窣窣地穿着衣裳,小声道:“县主约了我去爬山汲泉,我推托不过。”
陆循道:“挺好的,都是一家妯娌,本就该多走动,你成日里关在屋子里也不是事儿。”
曾氏的穿衣裳的手顿了顿,应了声,“你说的是。”她知道自己性子闷,所以不得陆循的心意,这两年也兢兢业业地在维持夫妻关系,可总是有些不得劲儿。
待曾氏穿好衣裳出了院子,却惊讶地见,四嫂柳氏、六嫂周氏居然都在。
长孙愉愉道:“七嫂,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吧。”
曾氏的诧异让柳氏和周氏没动脚,转而都看向了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打着哈哈地厚脸皮地道:“两位嫂嫂,我初来乍到,肯定请不动两位嫂嫂,所以就借了七嫂的名义,出都出来了,咱们一块儿去爬山吧,人多热闹,还强身健体,汲泉回来老太太肯定也高兴。”
周氏道:“那你怎么没叫大嫂和三嫂?”
“打算明日叫的呢,今日叫怕她二位不肯出来。”长孙愉愉实话实说地道。
周氏忍不住埋怨道:“我一开始见着县主的时候,以为你就是个高高在上的人间仙女儿,先如此我方才知道,你就是个泼皮无赖。”
这话一出,柳氏和曾氏都笑了。
长孙愉愉左手挽住曾氏,右手挽住柳吹雪,对着周冰雅道:“无赖是无赖,泼皮么我还得努努力。”
这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便是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四人走了一会儿山路,周氏道:“哎呀,今儿我穿错鞋了,这鞋底有些薄。”
长孙愉愉道:“我第一次来也穿错了,脚打了好几个血泡呢,亏得七嫂给我做了现在这双靴子,走起山路来很是舒服。昨儿我爬山回去,脚都没什么事儿。”
周冰雅看向曾氏,“只知道三嫂的针线功夫了得,却不想七弟妹手艺也了得。”
曾可林谦虚地道:“我那点儿手艺远不能跟三嫂比,都放不上台面的。”
长孙愉愉听了却是纳闷儿,曾氏都嫁进来两年多了,周冰雅怎么不知道她手艺好啊?远在京城的陆行都知道呢。
周冰雅摇头道:“我可不信,华宁什么鞋没穿过啊,都说七弟妹你做的鞋好,那肯定是真的好。”
柳吹雪也道:“若是今后都要来爬山,我也想请七弟妹帮我做双鞋,就不知道麻烦不麻烦。”
曾氏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
周冰雅也道:“那我也要。”
“好,我待会儿回去就找鞋料。”曾氏爽快地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