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忙安慰道:“红枫,不会的,绿衣会回来的,你们都会没有事的。”
红枫稍稍缓了缓,并不理会苏柳,又不放心朝慕瑄继续道:“慕阳山庄在江湖上是名门正派,慕公子也是江湖中人人称道的名人,若以后能帮绿衣的,还请慕公子顺手帮一下……她这个人,性子急,又不太在乎别人看法,活得很自我……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咳咳……”红枫喘两口气,又道,“虽然我们近年来已经少出江湖了……但是没了我,绿衣的日子不一定好过……,所以慕公子……”
慕瑄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红枫欣慰地挤出一丝笑意,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苏柳惊呼,“红枫!”
“哐当”一声,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绿色而微胖的身影,逆着朝阳,矗立在门口。
苏柳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样子的绿衣。她已换下了之前千层万叠的纱巾衣裳,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绿的轻质的长裙。裙子看上去有些老旧,颜色洗得也有些发白。衣服并不是很合身,有些地方的布料明显的绷着,但是这并不影响什么,相反,衬得女人该有的地方都极致的凹凸着,颇有几分惹眼。绿衣的脸上不复擦粉,肤色暗淡下去了一分,跟街上任何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毫无区别,却有一种朴素真实的别样美。
“绿衣……”苏柳站起来,身后半掩着红枫。
绿衣的眼眶一片发红,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长长的水袖扫过地面,每一步似乎都灌了铅。
“他呢?”绿衣轻轻地问。
室内一片安静。
她不再询问,走过来,越过苏柳,默默地看着床上之人。
红枫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仿佛还在忍受身体里不能言说的痛。嘴微微张着,露出两个带血的牙齿,流出的血蔓延了整右边脸,看上去十分狰狞。他的腿弓着,双眼紧闭,如同一个让人怜爱的孤儿。
“他只是昏厥过去了。”慕瑄道。
绿衣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生怕惊醒了床上之人。她伸出手,缓缓地抚过红枫的脸。
绿衣的指甲依旧那么长,但是洗得干干净净,反射着水月色的光泽。
“我只是离开了你一会儿,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呢?不理我了?”她喃喃道,“我不都回来了么?”
绿衣的眼中泛着泪水,一圈圈地打着转,她却强忍着,斗气般,硬是不让泪珠滑落。凝视片刻,她轻轻地用被单将红枫裹起来,抱在怀里,红枫身躯那么小,就像一个七八岁的生病儿童,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武林高手。绿衣眼神宠溺地帮他捏好了被角,然后起身,默默地朝门口走去。
“绿衣……”慕瑄唤住她。
绿衣回过头来,目光随慕瑄看去,只见桌上有一把精致的小锁,一抹阳光刚好照在那里,铜锁熠熠生辉。
绿衣觉得面前有个隐形人高高举起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进她的心窝,心头一阵巨大的绞痛,那铜锁反射的光泽几乎刺瞎了她的眼睛,她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躯,却头也不回地她加快了步伐,跨门转身的时候,苏柳看到她眼角闪过一滴璀璨的泪滴,像一颗晶莹的珍珠。
“那是毒。”绿衣最后说。
那把锁,淬了一笑生。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都23章了,霸王我的孩子们,应该出来冒个泡了吧:)

 

☆、真相(3)

  安静有时候是一种奇异的力量。
它会迫使人不得不正视当下的事情,迫使人联想事情引发的一切杂碎的思绪,在迫使这个思绪如飘飘羽毛,尘埃落定般,降落下来。
绿衣走后,室内一时无声。
没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震撼人心。
事情完全出乎苏柳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昨天晚上还斗嘴的两人,今天已是生离死别。
红枫清醒的时候,对慕瑄说的话,就像是一个操心的大哥哥,念念不忘着绿衣;而绿衣走得时候,抱着红枫,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那么的小心和谨慎,生怕弄疼了他。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协调,却又那么的互补。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但这已经不重要。
苏柳吸吸鼻子,却不能止住自己的泪意,她震惊、疑惑,却又感动,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羡慕。
一杯热气腾腾地茶出现在眼皮底下。
“有些事,我们无能无力。”慕瑄道。
苏柳低着头,接过茶杯,捧在手心,抿了一口。
“绿衣会带红枫去唐门么?”苏柳有些担心。
“已经来不及了。”
一滴泪悄悄滑进茶杯里。
肩上有一只温厚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拍了拍苏柳的肩,像无声的安慰。
苏柳微微侧身,“生离死别,我只是有些不能接受。”
“你总是那么善良。”慕瑄替她换了一杯。
“你不难过么?”
“我们的感受不能改变现实,而且对于他们来讲,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怎讲?”苏柳疑惑。
“为仇恨活着,不如死在爱里。”
话题一下变得深刻,苏柳有点愣。
“你想得很远。”苏柳由衷道。
“我只是看得很开。”
慕瑄的语气很淡,苏柳听着却有点心疼。
是不是因为自己中了尚不知解药的毒,人生就像加了速了沙漏,所以于万事万物都不会如凡夫俗子一般计较?这份淡然到底是因为害怕而漠视,还是因为彻底看透而笑傲人生?
苏柳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仍说:“现在你是旁观者,你或许可以这么说。如果你是当事人,你还会这么想么?”
“不会。”
果然。说别人的事情容易,而轮到自己了,就不是这般了。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自信而笃定,甚至带了一点自负。
“这么自信,华阳公子?”苏柳笑着挪揄。金色的阳光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让她看来像一颗新鲜带摘的樱桃。
慕瑄心中一动,长睫轻扇,展颜,不紧不慢道:“我以为,经过这几日,你对我很有信心。”
他说话的语气平常又轻松,神态自然又纯良,只是眼神明亮,半分笑意若隐若现。
苏柳脸上骤然发热,心虚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中毒的事,不能算。”
“而且,”又小声加了一句,“再不能提。”
头上没有动静,苏柳以为慕瑄没有听到,抬起头来,瞬间怔住。
不知何时,两人的距离已不足一尺,慕瑄的眼光温润柔和,像春天里轻轻拂过面颊的一缕风。
她情不自禁地被这个目光吸引住,怔怔地,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眼睛大胆地扫过慕瑄的浓黑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甚至下巴上隐在皮肤中的青色胡茬。
慕瑄注视着她,像是在鼓励。
孔子曰,食者性也。
苏柳不觉咽了咽口水,却没发觉手中渐松,愣神间,只听见“啪”一声,青花瓷的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响声将苏柳神思拉回,瞬间一股懊悔和难为情涌上心头,她慌忙错开慕瑄的眼睛,脸颊如同被烙过一般,烫的快要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