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学,挺好吃。”

说完这句,他下楼,二楼的声控灯亮了,他再没回头。

卢茵在楼道里站了片刻,手里电话嗡嗡直叫,是叶梵。她进屋,反手关了门,接起电话解释之前的事。

***

回到保安室,老李已经收拾妥当,跟路过居民聊天。

见他回来,他摆了下手,居民往里走,碰见陆强又笑着打个招呼,陆强点一下头,先去屋里找水喝。

老李拍拍自行车座,抬起脚蹬,“送到了?”

陆强仰头灌水,喝的速度猛,有些顺下巴流到胸膛上。他拿手一胡噜,鼻腔里‘嗯’了声。

老李说:“那我走了。”

陆强没应声,脱了半袖,黝黑的胸膛像擦了一层油,他拿衣服随便抹两把,套上保安制服。有五颗纽扣,一颗一颗的系上,到第三颗,他动作顿了下,往外走,边叫了声:“老李。”

老李停住:“什么事?”

陆强眯了眯眼:“也没什么事。”

“那你叫我!”

陆强说:“刚才那女的叫卢茵?”

“…啊。”他反应了下。

“住这儿几年?”

“有六七年吧,她家也外地的,租的房子…”老李看他:“你问这干什么?”

陆强说:“熟悉熟悉情况。”

老李了然,称赞地点了下头。

他递烟给老李,自己也点上一根:“她结婚了?”

“好像是。”

陆强烟到嘴边,动作一滞。老李把脚蹬重新支好,准备抽完这根烟再走。他想了想,“好像就这个月初的事儿。”

陆强没说话,猛吸了口烟,呼出来,没有风,烟圈儿聚拢不散,空气里都是辛辣刺激的味道。

老李瞟他一眼:“这也算了解情况?”

他低头不言语。

老李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是啊,人生无常,本来是件喜事,”他顿了顿,“可惜了…”

陆强蓦地抬头:“可惜什么?”

“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真假,那婚好像没结成,说是半道儿出来个第三者,在婚礼上大闹一场…”他拍了两下手,分开一摊:“一拍两散。”

“真假?”

老李白他一眼:“说了是听说,谁知真假。”

陆强默了会儿,他想起那个雨天,狼狈的身影、落魄而悲怆的神情、一身白纱出现在不合适宜的十字路口。

一切都对上了。

原来如此,他想了下,不由一弯嘴角:“这么熊?输给个小三儿?”

老李说:“那女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不成全又有什么办法。”

陆强瞧他:“你倒够八卦。”

“也不是八卦,说起来,那男人最近都没见着,恐怕是早搬出去,不在这儿住了。也难怪,”他顿了下:“好像也有原因,是为了孩子。”

“怎么说?”

“听说两人在一起六七年,可小卢肚子一直没动静。女人不能生,男人就有了外心。”

陆强又抬头看他一眼,烟还剩半截,他一口吸满,两腮嘬进去,火星明灭,然后扔地上踩在脚下。

他换了个舒服的站姿,浑身放松下来,更懒散的站着。

刚才没有风,那股闷热糊在身上,要把人卤死;这会儿倒有微风吹拂,远处海棠开的正盛,从燥热的风里似乎能分辨一丝清香,几分钟前的心浮气躁也跟着平静下来。

半刻,他哼笑了声:“没准儿他不中用呢。”

老李听出点什么,拿手点点他:“你小子别动歪心思,我看了,那可是个好姑娘。”

陆强一瞥眼:“我就像坏人?”

老李没回答他的问题,只上下扫了两眼,沉吟片刻:“…不合适。”也没说什么不合适。

陆强玩笑说:“合不合适,得我说了算。”

老李一笑,也没当真,抽完烟,骑上车子回家了。

陆强看他背影消失,转回目光。岗亭附近就剩他一人,小区花园又加入广场舞,万年不变的欢乐曲调把远处渲染的热闹非凡。

他这里静谧无声,灯光从高处流泻,穿过茂密枝桠,到下面已经没有多少光亮。

他想起那个夜晚,万家灯火,微风徐徐。

小区外汽车鸣笛,他站出来,远远的,看见车里伸出个脑袋,风轻轻吹起她的发,脖颈纤长,面孔清丽。

那张脸倏忽闯入视线,周围都是暗淡的,只有她头顶一盏半旧路灯。昏黄的光,温柔了她的面容,他听见‘咚’一声,心湖落下块石子儿,再刚硬的驱壳,都不足已掩饰那一点儿猝不及防的喜悦。

他一直不知道,原来,他在等待一个未知的重逢。

… …

这晚陆强无睡意。

小区越变越静,窗口的灯一盏盏熄灭,岗亭里没有电视,一台老旧收音机哇啦哇啦的响,正播广告,看男科到某某医院…

陆强转了下按钮,另一个频道在播放一首老歌,

他两腿搭在桌子上,望向窗外,路灯都熄灭了,夜深人静。他按了下手机,手机还是他刚进去那年的流行款,反应半天屏幕才亮,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钟。

同样没睡的还有一个人,卢茵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半个月,即便她内心慢慢平复,可生物钟被打乱,早一刻都睡不着。

她翻身下床,翻箱倒柜,从书架后面找出半瓶白酒,这酒还是刘泽成买的,她忘了清理。卢茵找来个玻璃杯,倒了半杯。

房间里没开灯,她借着月光踱到窗边,小口小口啜饮。

卢茵以往并不沾酒,也没什么酒量,此刻只想借助酒精催眠,别再那么清醒。

不懂酒的人,几口就能喝完,辛辣痛感从喉咙一直灼烧到胸膛,又站了片刻,酒劲儿上来,她扶着墙壁躺回床上,闭了眼,头晕目眩却依然清醒。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已经凌晨一点钟,她刷完朋友圈,又去看微博,到最后实在没什么看的,打开百度搜索,输入几个字,

小炖肉的做法…

进度条缓冲了几秒,一行行信息罗列出来。

她点进第一条,做法说:五花肉焯水后切成小方块儿,加香料和老抽,大火煮开,转小火炖30分钟,浸泡12小时,再次大火煮开,小火慢炖一个半小时,最后放糖…

没什么难度,卢茵只随便扫了两眼。

手指往上滑,最下面还有一行字,用红色标注,

困意渐渐上来,她阖了下眼,又睁开,勉强读完那几个小字,

烹饪技巧:切记,温火慢炖,浸泡沉淀时间长,才会有滋有味。

9

陆强陷在个美妙的梦里,他不断耸动腰胯,伏在个女的身上,酣畅淋漓。耳边的声音泫然欲泣,不成调的嗯嗯啊啊从那齿缝间溢出。

陆强捏住一双腿弯儿,拇指下是个小小的凹窝儿,他狠劲搓了搓,这触感似曾相识。

他很快乐,心里鼓涨般的满足,做这事儿不是解决问题,他从没这样认真积极的享受一场欢愉。

云里雾里,他不知道她是谁,努力睁大眼,却看不见那个人的脸。越看不见,他越着急,想知道这感觉是谁带给他的。

他一点点移上去,手下肌肤滑不留手,在脆弱脖颈上停留两秒,接着往上去。他手落在她唇上,指头触到几滴水,是她动情留下的泪。隔了几秒,那柔软的唇往里抿了抿,把他粗糙手指裹进嘴里,牙齿轻合,啃咬他指肚。

陆强一机灵,一股电流顺腰锥窜到后脑,他咬紧后槽牙不管了,想一冲到底。

下面的人却突然开口,那声音他熟悉,

“老公…老公,缓一点儿…”

陆强一挺腰坐起,外头天光大亮,窗帘半掩,一缕晨光从空隙里钻进来,陆强眯起眼,按亮手机,才六点多。

他支起一条腿,背倚着墙,闭上眼,胸口一起一落。几滴汗顺额角淌下,浑身是水,胸肌的皮肤都在发光,好像真的大干了一场。

他抓过旁边汗衫,往脸和胸前抹了把,意犹未尽的嘀咕,“个小娘们儿。”

擦完了把衣服扔开,冷静几秒,他低下头,伸手在裤裆外揉了几把,越撩越难受。顿了顿,他抬手‘刷’一下把窗帘扯上,屋里昏暗,他靠回墙壁,闭眼回味刚才的梦,那一声声‘老公’和昨晚听的一模一样,叫的人骨头酥麻,他搓了搓拇指,良久,往里伸进去…

正欲.罢不能,一声轻响,他敏锐睁开眼,门口多出个人,陆强慢慢止了动作,手却没拿出来。刚才眼中浓浓的情.欲瞬间消散,他目光冷淡的移过去:“不会敲门?”

来人愣在门口,哪想推开门会是这幅光景,语塞数秒,羞愤道:“你…干什么呢?”

“不知道?”陆强面无表情:“解决生理问题,你男人没教你!”

顿了几秒,那人顶回去:“…没有男人。”之后别开眼努力淡定,脸还是涨红了,脚上仿佛有千斤重,想走又迈不开步。

她未有动作,傻愣愣杵在门口。陆强突然情绪大变,目光凶煞,抓起手边东西,也没看是什么,狠力往那方向掷去。

砸到门上,‘啪’一声响,东西四分五裂。

来人一抖,吼了声:“0852!”

“老子叫陆强。”

那人微怔,气咻咻红着脸,改口说:“陆强,限你一分钟内穿戴整齐,到外面来。”

陆强:“滚。”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酸脸猴子。”说完摔门出去了。

这种事被打断,陆强再提不起兴致,那东西也慢慢皮软,他恶狠狠骂了句,许久才降下心头怒气。

时间还早,小区里只有几个遛早儿的大爷,空气清新,喜鹊在枝头叫的欢。

门前背对站个女人,腰板笔直,一身浅绿戎装衬的身材尤为挺拔,她揉了揉鼻子,掩饰刚才的尴尬。

“找我什么事?”后面有人问话,仍然没有好口气。

谭薇回头,对上他视线,又撇开,声调倒柔和了几分:“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叫你穿戴整齐的。”

陆强反问:“我光着了?”

她一噎,又看过去,瞭到不该看的。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上身光.裸,一块块肌肉贲脉起伏,肤色黝黑,腹上还有黑黑的粗毛,肩膀扛那条巨龙更是飞扬跋扈。

谭薇目光闪烁,咬了下唇,“你这人,大白天也不干点儿正经事。”

陆强面无表情,往后面长椅上一坐,“什么正经,什么不正经。”

谭薇蹬他一眼,“你不都知道。”

他哼了声,“这不是监狱,伺候兄弟也要跟人打报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强心烦:“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不能。”陆强说,“你坏我好事。”

谭薇心里酸了下,“当我没来,”一转身,眼泪差点掉下来。

“等会儿。”陆强叫了声,吼她几句也消气不少,他站起来,“行了,来就待会儿。”

谭薇脚步一顿,听他语调放软,抿了下唇。她回过头,看向他,正见一席阳光洒落他肩头,他眉目深刻,鼻锋挺拔,一恍惚竟像回到六年前…她初出茅庐,跟着师傅监管‘巢会’治安,当时领头人就是陆强,他脾气阴晴不定,高兴了讲几句荤话逗逗你,不高兴一翻脸就不认人。

多年过去,他好像仍然没变过。

这么想着,她也不别扭了。

在门口站了会儿,她迈步四处走动,打量着周围环境。陆强又坐回去,插.着手臂,心思缥缈,也没有管她的意思。

谭薇问:“工作还习惯?”

陆强懒懒散散的:“凑合。”

“你后面什么打算?”

“没打算。”

谭薇脚步停住:“那就一直做保安?”

他一斜眼:“不是你们给安排的!”

谭薇顿了顿:“这只是个起点,在出狱后的一段期间,会不定时监察你,如果表现良好,可以尝试新的工种。”

“犯的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哪家愿要劳改犯。”

谭薇郑重其事:“无论因为什么,你知道,我始终相信你。”

陆强哼笑了声。

谭薇道:“你别自暴自弃…”

“行了,别跟这儿上政治课。”

语调明显带了不耐烦,谭薇见他情绪抵触,忙收了话题,又打量起这个破旧的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