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
他两手挪上来搁在桌面上,埋着头,过了许久:“能给我根儿烟吗?”
邢维新递过去一根,看陆强慢慢抽完。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对上他发红的眼。
陆强说:“帮忙给找个好地方。”
邱世祖此刻刚刚苏醒,独子亡故,他气血上脑,中风进了医院。
短短几天,老了十岁。
清醒过来后,仍不能接受现实,悲痛交加,连续抢救了两次。
他脱离危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陆强家破人亡。
然而,几天后,下属传递来的消息是,他妻儿老母早已离开,去了国外。
尾声
八月份,意大利天气闷热,时常下雨。
卢茵从裁缝铺出来,与安吉洛道别,抬头看了看,天气阴沉,又飘起毛毛细雨。
她一直随身带着雨伞,从包里翻出来,撑开。
沿途经过一间小教堂,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古老墙体呈现一种斑驳陈旧的青灰色,风逐日蚕,大理石已被磨平棱角。教堂常年对外开放,有暖黄的光从里面透出来,轻缓的圣歌能让人心情出奇平和,信徒零散的坐着,双手相握,虔诚祷告。
教堂前方有一个喷泉广场,地面落着上百只白色信鸽,每到傍晚,当地居民都会带着食物来这里喂它们。广场边有几个黄发碧眼的小男孩,带着头盔,脚下踩着滑轮,调皮的从中间穿过,掠起一路白鸽。和着喷泉声,扑棱棱的盘旋在广场上空。
卢茵抬起雨伞,往天空望了望,笑着看向那几个小男孩,一时忘了走路。
电话这时候响起,是钱媛青打来的,透过话筒,她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叫声,卢茵心都软化了,收起手机,脚步变得急切起来。
她中途拐去附近超市,按照钱媛青吩咐拿了两罐奶粉和奶嘴儿。这附近新开许多小商店,她脚步不停,一路看过来,眼神忽然顿了一下。
这是一家中国店,黑色牌匾,用简单的四个大字勾勒:天舞刺青。旁边是红色英文标注,边角画着简单的图腾。
卢茵不禁驻足,想起去年在漳州商场里,陆强还说要她刺个‘陆’字,就在屁股蛋儿的位置。卢茵咬咬唇,脸不自觉红起来,只犹豫两秒,她脚尖一转,推开了这家店的店门。
回到家已经晚上七点钟。
在院子外碰到邻居雷德太太,站门口聊了几句,她打开院门。
阿姨正准备晚饭,钱媛青迎出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刚才说什么呢?”
两人进了屋,卢茵直奔沙发旁的婴儿床:“雷德太太说,最近治安不太好,山脚住的韩国人家里,前几天被盗了,让我们小心一点儿。”
小婴儿看到卢茵过来,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和小脚,咯咯笑起来。
钱媛青道:“那以后记得锁好院门和房门。”
“嗯。”卢茵点头,倾身亲吻她送过来的小胖手。把臂弯的背包放下,就要去抱她。
钱媛青啧了声,拍掉她的手:“洗洗你再抱,都说好几次了,别把外面细菌带我孙女身上。”
卢茵揉着手:“…”
***
又是一个周末,天气晴朗无比。
卢茵拉开窗帘,深深吸一口气,心情大好。
晚一点儿的时候,她和钱媛青把婴儿床搬到院子中央,今天的小婴儿格外兴奋,咿呀大叫,笑声回荡在空气里。
约了阿姨的儿子儿媳来聚餐,人还没到,钱媛青和阿姨在厨房里准备食材,院子角落支着烧烤架,炭火已经烧起来。
卢茵是个大闲人,坐在摇椅里捧着一本书,旁边就是婴儿床,她嘴里吐着泡泡,挥舞着四肢,啊啊不知说什么。卢茵半个字都没读进去,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心中一片安然。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突然想念一个人。她想要的幸福,现在只差一点点。
出神的瞬间,钱媛青蓦地喊了她一声。
卢茵应下,蹬上拖鞋往客厅里面跑。
院子外,有个黑影鬼鬼祟祟,吸完一支烟,碾灭了。他双手撑着栏杆,轻巧翻了进来。
钱媛青把奶瓶调好温度:“别把我孙女渴着了。”
卢茵笑了笑,拿着奶瓶往外走。
室外光线晃眼,婴儿床旁边蹲个大块头,背对着门口,正试图伸手去抱她。
卢茵骇然大叫:“妈——”。
她大步往外冲,混乱中,拖鞋踢飞了一只。
那大块头已经笨拙的抱起小婴儿,耸着肩膀,转回身。
卢茵倏忽停住。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傻子一般盯着面前的人。他皮肤黝黑,秃脑袋,黑眼睛,身上穿着汗衫和麻布裤子,脚上一双老北京布鞋,脚跟儿虚踩在外面。
他满身阳光,对她斜着唇角笑。亦如初见。
陆强笑着,慢声道:“卢茵,老子回来了。”
卢茵无动于衷。
他说:“傻了?”
她眼前渐渐模糊。
陆强滚了滚喉咙,笑收回来一些,他柔声:“过来,给我抱抱。”
那一刻,她分明见到,小婴儿的小胖手,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
-正文完-
2016.06.12
蟹总
番外一
钱媛青差点吓晕过去,和看护对望一眼,两人扔下手里东西往外跑。
到门口的时候,瞧见外面情形,她拦了看护一把,又双双停住。
院子当中种着一棵柠檬树,是之前户主留下的,精心培育,每年开花结果,这时节,叶片间挂满未成熟的柠檬。有风吹过,树枝摇曳,送来一阵奇特清新的味道,使整个小院儿都鲜活起来。
树下相拥一对男女,男的单手扣住女的后脑勺,女的双臂环紧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
他们中间夹着一个小婴儿,小婴儿自打出生就不爱哭,很懂事,更好养。她此刻被挤在中间,一点儿不认生,竟嘎嘎笑起来。
看护一脸诧异,看向钱媛青,便愣了愣。
察觉到注视的目光,钱媛青蓦地别开脸,拿手背拭去溢出的眼泪
看护姓于,比她大两岁。钱媛青笑笑:“于姐,那是我儿子。”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难得露出温柔神色。。
看护在这个家帮工一年有余,其中情况多少了解,此刻看到她表情,再去看亲亲热热那两人,眼眶一热,也跟着高兴起来。
钱媛青缓了缓情绪,迈下台阶。
陆强垂头贴着卢茵发顶,无知无觉。
她走过去,板着脸:“行了,你们俩。”
陆强这才抬起眼:“妈。”
她嗯了声,“回来了。”
钱媛青没看他,只着急去接他手里的孩子,五大三粗个老爷们,手里哪有轻重,婴儿筋骨脆弱,万一闪到脖子,不是闹着玩的。
他也真敢。钱媛青瞥一眼,想训他几句,忍了忍,终究没有开口。
那两人已经分开,卢茵垂着头抹眼泪。
看护也走过来。
卢茵抬抬眼,鼻子有点堵,介绍说:“这位是于阿姨。”
“他是我老公陆强,刚从中国来。”
看护稍微打量几眼,也没多问,笑着说:“来了好,来了就好。”
陆强绷了绷唇,隔好一会儿才说:“谢谢您。”
短暂的沉默,谁也没接话,却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卢茵勾住他小手指,“你就这么来的?”
陆强朝门口抬抬下巴,草地上扔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瘪瘪囊囊,就装了几件衣服。从里面出来以后,只来得及回家简单收拾一下,便被邢维新等人送过关。
看护去门口把背包捡回来,钱媛青交代两句,抱着孩子先进了屋。
卢茵往前两步,昂头看他:“不是要下个月才出来?”
陆强握着她手:“表现好,提前释放的。”
“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陆强说:“想给你个惊喜。”
卢茵眼睛仍然湿漉漉的,嗔怪道:“你有门不走,偏偏翻墙进来,我以为是偷小孩儿的。”她惩罚的捏紧他手指:“惊喜没有,惊吓倒是有。”。
陆强把她往前一带,她手掌贴住他坚硬的胸口,他哑声: “真没有惊喜?”
他目光直接,舍不得移开,坦坦荡荡的看着她。
片刻,卢茵还是败下阵,别开眼,抿紧了唇。
稍晚时候,陆强从楼上洗澡下来,换了家居衣裤和拖鞋。看护的儿子儿媳已经到了,院子角落摆满食材,炭火烧的更旺,周围空气漂浮着躁动的薄烟。
简单介绍一番,陆强还真与他们寒暄几句,本就认识,没多久,气氛便活络起来。
串好的蔬菜和肉类放到烤架上,烤出滋啦啦的声音,没多会儿焦香的味道荡漾开。开了几瓶啤酒,大家举起杯,为这个意外的团聚碰了碰。
陆强一口灌进去,垂下眼,目光落在对面女人身上,今天人太多,他们还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
他身体靠向椅背,“卢茵。”
“嗯?”俩人目光不期而遇。
陆强眼神往客厅方向挑了挑:“去拿几个碟子出来。”
他声音缓慢低沉,似笑非笑,眼皮半垂着懒散的看着她,烟只吸了几口,就在桌角碾灭。
卢茵舔舔唇,周围说话声都变成空盲的噪音,只能听见心底如鼓的震颤声。她脸颊腾地烧起来,放下筷子,慢半拍的哦了声,跑回厨房拿碗碟。。
片刻,陆强起身:“去趟厕所。”
没人注意他们,钱媛青和看护笑着逗弄小孩子,剩余两人忙活着烤肉和分调料。
他跟着进了房里。
这间房的客厅很宽敞,装修简约朴素,家具整体乳白色,都是之前房主留下的。门廊左右是客厅和餐厅,客厅旁边有两个房间,住着钱媛青和看护。往里走有通往楼上的旋转扶梯。
正对是厨房。
卢茵踮着脚,从上面橱柜里拿新碟子。她今天穿一件棉质白T和短裤,动作的缘故,露出一小截后腰。。
身后忽然哒的一声,房门轻轻落了锁。。
她颈后汗毛瞬间竖起来,心绪紊乱,跳的奇快。早有预感般咬了咬下唇,回过身,陆强反手站在门口,目光幽幽的盯着她腰的位置看。
她声音是飘的:“你怎么进来了?”
窗外杂草丛生,隔着围栏,能看见雷德太太家的厨房。卢茵站在窗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陆强走过去。
空气变的紧促暧昧,他急切直接的攫紧她腰身,“茵茵,想没想我?”
说话间,已气喘如牛。
卢茵脚跟被迫抬起,眼神两分怯懦,两分期待,剩余的都是想念,她开口:“想…”
一个字都没吐全,便被夺去呼吸。陆强思念更甚,这一年的时间里,只能在脑中勾勒她的样子,像一个画饼充饥的可怜鬼,在阴暗逼仄的监狱里,一日日挨过来。
卢茵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含糊的说:“我们该出去了。”
陆强身体前倾,几乎把她按在料理台上,呼吸相闻,他拇指摩挲她额头接近发根的皮肤。她头发已经长出来,乌黑浓密,刚及肩膀。
陆强手下不平,是她手术留下的疤痕。
卢茵推推他:“外面有人呢。”。
“管他。”陆强再次吻住她的唇,把她瘦小的身子揉进怀里,大掌不老实,顺着衣摆覆上她后腰。。
卢茵裤腰是松紧的,他逗留片刻,扒开摸进去。手下触感久违的滑腻,两瓣儿,同样紧翘圆滚,他五指张开,收紧,狠劲儿掐揉的变了形。
卢茵被他吻的喘不过气,头脑昏胀,只感觉整间厨房失火,快要烧起来。
屁股又疼又麻,他粗粝的手指顺着缝隙往下滑进去。
卢茵脑中警铃大作,清醒不少,往他下唇狠狠咬一口。
陆强粗喘着停住,终于分开来。
卢茵嘴唇红艳,绞紧眉:“陆强,你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