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娣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别但了,要是你真觉得失礼,待会儿找来花枝,你就负责在水里窝着,其他的事就拜托花枝处理。”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等仆役抬来了浴桶,倒上了热水,卢仲夏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

活了头二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为姑娘宽衣解带。

他自从开始读书参加科举以来,从未怯过场,就算殿试当着天子的面,紧张归紧张,照例能应答如流。

然而生平头一次,卢仲夏的心跳得快要蹦出了喉咙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紧张地近乎眩晕,垂在袖中的手指都好像在微微颤抖。

才解开了外衫,指尖停留在里衣上,死活就是解不下去了。

简娣像个女流氓一样,掷地有声地说,“脱。”

卢仲夏:“简姑娘……”

“少废话,快脱。”

“简姑娘……”

简娣死鱼眼,“快点,给我脱。”

☆、第48章 倒栽葱

简娣:“你别多想, 就当这是一件特正常的事,现在这样也躲不了不是,脱都脱了, 好歹也要继续吧?别怂。”

指尖停在系带前略微一顿, 终是鼓起勇气, 将衣侧的系带尽数解开。

衣襟散落,简娣的声音犹在耳畔。

“你要是真觉得尴尬, 就把自己当姑娘。”

耳内一阵嗡嗡地轰鸣声, 里衣解开的刹那, 无意中瞥见肩头裸|露的肌肤, 卢仲夏忙闭上了眼, 心中不禁苦笑。

简姑娘话虽如此,但眼下这要他怎么把自己当成姑娘。

他虽闭着眼, 一想到刚刚无意中的一瞥,从前看过的话本和图册的中的场景画面便不断在眼前浮现。

简姑娘的肩膀和他很不一样。

少女的肩头细若羊脂, 堆雪似的白,比他的肩膀要窄上许多,好像只要伸出一只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揽入怀中。

卢仲夏:!!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卢仲夏又羞窘地不敢再动了, 心里已将自己的唐突和冒犯斥骂了无数遍。

简姑娘全心信任于他,他又怎可想那龌龊之事。

卢仲夏一闭上眼, 简娣眼前也随之一黑。

一猜就知道卢小哥这又是害羞了, 简娣提醒道, “继续。”

现在她也不得不直接,假如她现在也害羞地说不出话,等到水冷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这澡都不一定能洗得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卢仲夏在心中低声念了句从前俞珉教过他的清静经。

不能多想,心中不能有杂念。

便如简姑娘所说,只当这一切是正常的,否则便是唐突了简姑娘。

手往下,将心一横,解开了裙上的系带。

感觉到裙摆从腰间滑落的刹那,卢仲夏脸红到了近乎头顶能冒烟的地步。

裙子褪下,任凭简娣如何说,卢仲夏都不愿再睁开眼。

“在下闭眼也能行,断不能冒犯了姑娘。”

青年已经羞得面色通红,却还是努力为她着想,生怕唐突了她,矜持自守的模样有点戳中了简娣。

简娣叹了口气。

面对卢小哥这种小君子,她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卢仲夏闭着眼,动作飞快地将身上剩余的衣物尽数褪下,指尖甚至都不敢触碰到简娣的肌肤和头发一丝一毫。

当将衣衫尽数褪下时,卢仲夏才睁开眼,面色通红,却肃着脸抿着唇角,一边望着面前的一扇素屏,一边跨入浴桶。

不过,这严肃的神情在下一秒就崩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视线完全不敢往下移,卢仲夏差点当着简娣的面一头栽进浴桶里。

手猛地扣上桶缘,忙稳住了身形,却在这一瞬,无可避免地瞥见了春|光。

刚刚扣住桶缘的手一滑,这回,卢仲夏完完全全地一头栽进了水里。

简娣:“……”

“咳咳!!”

呛了一大口水,卢仲夏扶着桶,咳嗽了两声,被水浸湿的发丝湿漉漉地贴着绯红的面颊,

“简姑娘……”都这幅模样了,他还在和她解释,“在下……在下刚刚并非有意。”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看着卢仲夏眼含羞愧,身上还直滴水的模样,简娣一阵头疼,“现在去叫花枝吧。”

简娣平常不大习惯别人服侍她,除了梳头她梳不好要丫鬟帮忙外,穿衣洗漱这种事都是自己在做,偶尔穿的衣服麻烦了些,才让花枝搭把手。

现下把花枝叫来,花枝也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姑娘发了话,便也就尽量去做了。

不过,卢仲夏好像也适应不了一个姑娘给他洗澡。

花枝看他汗水黏在脖颈上,正要上手帮他捋起来,卢仲夏下意识地躲了一躲。

花枝手捋了个空,疑惑地问,“姑娘?”

卢仲夏顿了一顿,好像又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准备,“没事。”

花枝拿着澡巾子,还没擦上两下,卢仲夏便又忍不住侧了侧身子,在她手下就僵硬地像块木头。

卢仲夏平日里也是自己洗澡,从不使唤玉豆、玉藻和其他小厮,更别说使唤花枝,花枝的手每每擦过肌肤,和自己碰到皮肤时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受,但这种感受使得他格外无所适从。

想到简娣的话,卢仲夏抿着唇努力忍着,但当花枝手一路往下,停到胸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且慢。”

花枝听话地收了手。

“姑娘?”

“卢小哥?”看卢仲夏这洗澡洗得和下锅一样,简娣也没忍住问了一句。

卢仲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抱歉,简姑娘,在下……在下如今尚不大能适应。”

简娣对此很理解,“没事没事,刚开始都不适应,过几次就好了。”

这无心的话顿时又让卢仲夏闹了个大红脸。

因着卢小哥还不适应的缘故,最后也只让花枝胡乱擦了擦,抹了点胰子,身子泡在浴桶了浸了点水。

不过,这对卢仲夏的考验还没结束,比洗澡更折磨人的是擦干身上的水渍。

让花枝帮忙洗澡已经足够难受,更遑论帮忙擦干穿衣。

强忍下不适感,终于将衣服穿戴好,卢仲夏如释负重地舒了口气,还没忘向简娣道歉。

“简姑娘,刚刚实在是冒犯了。”

简娣哭笑不得:“先别说冒犯不冒犯的问题,先擦擦头发。”

洗完澡之后,卢仲夏好像比之前还要软和两分,脸蛋因为热气熏蒸得红红的,愈发衬得眼神如星般明亮,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明明现在还顶着简娣的马甲,却还是像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垂耳兔子。

看得简娣呆了半晌,发自内心地说,“卢小哥,你真的比我还适合当姑娘。”

她这具身体的年纪虽说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但其实也不过十七八岁,称不上萝莉,但卢仲夏这个气质,活脱脱一个软萌可爱的清纯少女。

卢仲夏扯了布巾,擦了擦头发,苦笑着说,“姑娘又说笑了,我既为男子,又从何来的适合做姑娘。”

简娣也是随口一提,见卢仲夏这个反应也没再多说,只在一边提醒他,“胸前的头发,擦擦。”

卢仲夏裹了胸前垂落的发丝,细心地擦了擦发尾的水渍,却在不经意间瞧见了胸前的光景。

刚入夏的衣衫本就轻薄,被水泅湿了,薄薄地一层黏在胸前,依稀能瞧见如雪的肌肤。刚沐浴完的水珠顺着脖颈一路滑落到胸前,霎时便滚入胸前的衣襟中,再也瞧不分明。

刚刚用着的胰子,暗含玫瑰芳香,微潮的香气幽幽地在鼻尖萦绕。

少女胸前微丰,弧线正好,可堪一手把握。

卢仲夏只觉着心中漏了一拍,口舌突然一阵发干,忙移开视线,耳中更是嗡嗡轰鸣,不敢,也不愿再看。

简娣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对这位未经人事的祖国花朵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只看到他把胸前的水擦干净了,又拿着布巾不动了。

“卢小哥,醒醒。”

卢仲夏如梦初醒,恍然回神,忙扯过布巾,专心致志地擦着发丝,不再多想。

看着卢仲夏抿唇低眼擦着头发的模样,简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

现在时间,简娣估摸着也不过刚过了八点,要睡觉的话,她这身体她很清楚,是绝对睡不着的,看卢仲夏这么尴尬的样子,十有八|九也睡不着。

如今又是快入夏的天,就算开了窗,屋里也闷得厉害,倒不如出去走走,给他点儿时间捋一捋心绪,缓一缓。

简娣想了一想,对卢仲夏道:“卢小哥,你去换件衣服,我俩出去转转,透透风。”

卢仲夏好像从不会拂了别人的心意,更别提眼下他自觉占了简娣的身体,更是什么都听她的。

从衣柜中翻找出一件天青色轻衣,罩海天霞色的外衫。半干的发丝懒懒地挽了个发髻,提着盏灯笼,两人就出了门,怕卢仲夏一个西贝货相处时间太长会露馅,花枝也没带上。

姚府里种了很多花,姚鉴对原主没了成亲前的情意,原主寂寥痛苦下,每天就待在府上伺弄花草,因为她是庶女,不是同一娘生的,嫡弟简尧和嫡妹简露都不大待见她,也很少想过要回家。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就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简娣很同情原主,对穿越而来占了她的身体也很抱歉,但是,如果有选择的话,她也不愿意穿越。

此时,晓月初升,如霜月光洒落院中的青石砖,墙根的花圃中一丛丛玫瑰、芍药、魏紫、姚黄、四季海棠争奇斗艳,风送暗香。

掌心的灯笼光晕,朦朦胧胧地映照着纤弱的花瓣。

花圃里的花简娣认识地不多,还是卢仲夏轻声指给她看,告诉她这是什么花,这又是什么花。

“花圃中的花,不是简姑娘种的吗?”夜风一吹,卢仲夏好似放松了不少,柔声问。

简娣:“算我种的,也不算。”

她这话说得古怪,但卢仲夏只当她是有下人小厮帮忙,故而没有生疑。

“卢小哥,待会儿你能陪我去看一个人吗?”看着夜风中摇曳的丛花,简娣问道。

“好。”

没有问是见什么人,卢仲夏在她说完话的那一霎,几乎是当即就答应了她。

简娣想带卢仲夏见的人是杜苓。

她答应过杜苓会帮她留意她娘的案子,但是,她能做的也不多,卢小哥和她一起,也能帮忙出谋划策,不过眼下难得如此惬意,简娣也没扫人兴致的意思,在卢仲夏答应她后,就没有再说话。

卢仲夏走得很慢,夜风托起袍袖,一时间发丝袍带四下飞舞,透过简娣的身躯,好像都能看到一个温柔着眉眼,缓步赏花赏月的青年士子。虽说现在她只是个受困在体内的魂魄,没有实体,但感觉却像同这个好脾气的青年,一块儿提着灯笼并肩散步。

只可惜,姚鉴府上太小,只能顺着花圃来回溜达。

说起来,简娣她家和卢仲夏她家都挺小的,简娣穿越过来看到的真正气派的府邸,也只有皇上赐的张首辅他家。

其实,之前士大夫们住的地儿也没那么小,甚至可堪称得上豪宅。垒石环山,凿池引水,园中水榭回廊,规制宏敞,无不豪奢。不过,因为热衷于盖房子盖得过了头,到当今皇上这儿,已经严令禁止妨碍民居,多占隙地,一切都地按规制来。加上,大庆朝官员俸禄又少,上面管得紧,一时间也没人敢盖,清正廉洁不贪污的更别提有钱盖园林别墅。

其实,作为一个从前世就很俗气的平头百姓,简娣也有颗买房子的心,有存款,有一块容身之地。

等和姚鉴和离了,有条件的话,她就自己做些生意。

☆、第49章 做正事

她现在除了嫁妆和自己攒的一点存稿, 没有其他小金库,也没有任何能生钱的手段。说白了,就是坐吃山空,这让一直自己独立挣钱的简娣很没有安全感,有生钱的方法,不依靠其他人,将钱握在自己手上, 才是最要紧的事, 做什么事才能有底气。没有经济基础, 一切都只能是白日做梦。

假如和姚鉴和离这事成了,简娣不介意拿出一部分的嫁妆来搏一搏。她的嫁妆虽不多, 但吴氏也不曾克扣, 比起什么都没有的真正普通百姓, 她穿成个地主阶级, 已经算运气好了,她也不多求旁的。

至于做什么生意, 简娣曾经琢磨过。

大庆朝的人民爱看话本, 也有写话本写到发家致富的。

而简娣眼下唯一能接触的就是身边打发时间解闷的话本,她前世看的小说还挺多的,自己也曾经动手写过, 但那只是因为没粮吃写过一两笔, 后来, 简娣发现还是躺着吃粮比较爽, 宁愿饿死也不愿再产出。

如今不同以往, 写小说对她而言,投入的资本和面临的风险相对较少。

大庆朝的话本有个缺点,代入感不强,也没后世网文那么精心安排的爽点和**。她看过不少套路文,估摸着也能试试。

她屋里那么一箱子话本,也不全是自己要看,她想研究研究如今大家喜欢看什么样的,出去写话本做书商挣不挣钱。写话本,是她如今能挣钱的,最保险的方法了。刚开始,简娣也雄心满满地写了一两篇,投到书商那儿,可惜都让现实打了脸,时下的人不吃这一口。

被打脸的简娣痛定思痛,放弃了心里那么点优越感。为此,她特地吩咐花枝帮忙买了时下最热销的话本,看着看着,也不由得叹服。

虽说大庆朝的话本情节没后世那么跌宕起伏,但该有的矛盾、伏笔、悬念和**一样没少,论文笔,她又被别人甩了十八条街,但好在她从前看得小说多,脑洞和新颖的梗也多,脑中又有原主的学识记忆,只要多加锻炼,耐心琢磨今人口味,未尝不能写出来。

不过,简娣并不满足于自己动笔写两篇,挣点聊胜于无的钱外,她还有更宏伟的目标。

眼下,市场上最能挣钱的无非是小说话本和科举辅导书。

卢小哥,能帮她。

他是进士,身边所接触的同僚也都是状元郎、探花之流,全是士林中的佼佼者,倘若能和他们合作,出个什么状元宝典,弄些名家点评,简娣几乎都能预见自己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儿,简娣垂下眼,叹了口气。

卢小哥人好,她却想利用他的人脉。

这些,她现在也只能想想,世上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和容易,万一因为自矜于她穿越者的身份,以为凭借着一点网络小说和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知识,没有任何从商的经验,就能和在商场上打滚摸爬的老油条们厮杀,未免自我感觉也太过良好。

听见她的叹气声,卢仲夏停下步子,微微蹙眉,柔声轻问,“简姑娘因何叹气?”

月夜中本就寂静,只隐隐约约传来些清亮的虫鸣声,她这一声叹息便显得各位引人注目。

简娣摇头,“我没事,只是——”

话刚刚说到一半,卢仲夏身形蓦地一动,闪身躲入了墙根种的一丛修竹中,带动竹叶轻摇,婆娑有声。

“卢小哥?”简娣错愕。

卢仲夏站在这一竿细竹中,人影投映在青石砖上,同细密的竹叶倒影,几乎融为一体。

“怎么了?”

卢仲夏压低了些声音,微敛眉头,“简姑娘,你看。”

简娣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一人跟在身后伺候,两人正透过夜色并肩走来。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简娣也终于看清了两人的面容。

看来,晚上出来散步的不止是卢仲夏和她。

这不,还有姚鉴和苏玉静。

男人身着石青色的素面刻丝直裰,优容地走在一侧,另一侧的女子,没有穿官服,身穿白色绢衫,下着软纱裙,外罩件烟笼紫的轻纱衣,看面容,赫然正是苏玉静。

至于跟在身后的小厮,则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默不作声。

两人的交谈声隔着夜风隐隐传来。

简娣愣了一愣。

卢仲夏也微微一怔,“苏姑娘?”言谈间好似不大确定。

简娣:“就是苏姑娘,你相亲的那个。”

她还以为苏玉静今天来找姚鉴,也会想上次一样早早离开了,没想到现在还没走。这时候已经过了夜禁的时间,现在还没走得话,今天想来是不会走了。虽然简娣对苏玉静没什么恶感,但她这么晚,还留宿在这儿,颇有闲情逸致地和姚鉴一块儿出来赏花,也无怪乎原主对她恨又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