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本来安静的树林子里有了杂乱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个。我伸手一推将男人推到一旁的小斜坡下,麻利的折了些树枝扔下去,顺道编了一个环戴在头上,又将一堆湿衣服抱到这边晾着。

脚步声越发进了,我埋头搓衣裳,眼睛瞟向被鱼拖出来的馒头块,竟然不敢起身去捞。正心疼那几条小鱼呢,脖子上一凉多了个东西。我扭头看过去,还是男人,黑衣裳黑裤子黑头巾,大白天的有点傻逼。

“有没有看见一个人?”

“有啊。”

脖子上的刀压的更重了,“在哪儿?”

我指指河对岸他们的同伙,“好几个。”

一身黑露在外面的眼睛眯了眯,“你住在这里?”

我摇摇头,“上面,我住在上面。看见没?就那两间小破房。大哥是县太爷派来查户口的吗?”

想想自己的身世,不用刻意去编就惊天地泣鬼神。

“大哥,你们找什么?能给点银子不?我染了天花被家里人扔到山上,大半年没下去过了,前次下趟山,想买点猪肉吧人家还要这个数…”

手指头一伸,我话没说完,听见一身黑“嗤”了一声,然后憋出来两个字,“丑女!”

靠!我跳起来准备和他理论,卷上袖子,眼睛扫到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大刀又蹲了下去。你美,你美还穿的跟黑寡妇似的,你脑门上怎么不再画俩红三角呢?我搓,我搓,我再搓。

“这女人留不留?”一身黑后面另一身黑问。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过河拆桥。我猛地抬起头,“你杀了我吧,一群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懂不懂怜香惜玉?我可告诉你,我虽然被送上山,但是身份在县太爷那是有备案的。你今天杀了我我明天就变成厉鬼喊冤去。”

一身黑又“嗤”了一声,抬腿踢踢我的胳膊,“怜香惜玉?嗯哼?”

我嫌弃的扑扑土,看着他们抬起尊贵的腿准备离开。

“男人的衣服。”一身黑挑着臭老道的道袍晃了晃。

“我爷爷的衣服,不行啊?”

“嗤。”一身黑将道袍往树枝上一扔,“老道与尼姑?啧,饥不择食。”

尼姑?我数着黑衣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等最后一个消失在眼前时才反应过来,冲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大喊,“你才是尼姑!你全家都是尼姑!”

古代人怎么都这么不讲理呢?我气哼哼的洗完衣服,见一群人没有去而复返,跳下斜坡拽着半昏迷的人往上拉。

“我告诉你,你别千斤坠似的往下压,我要是真拉不动你扔着让狼吃了你你信不?靠,为了你竟然被人骂尼姑,我再丑也不会饥不择食。咱是有骨气的,宁可饿死不食腐肉。咱是有原则的文化人,你们古代人懂个屁。”

转头看看裸男,虽然是各种小黄书小视频滋补过,可还是有点受不了。扯了老道那件半干不干的袍子给他穿上,吃力的将人两条胳膊扛在肩头,男人在我耳边又呻吟了一声,配合着呼出来的热气,跟我怎么了他似的。

“你能不能先别喘气?你一喘我就腿软,扔了你别怪我啊。”

“胳膊,断了。”

您哪儿没断呐?可真是大爷!我郁闷的用洗好的衣服将他捆在腰上,拽住一条貌似没断的吭哧吭哧往上爬。

“喂,你以后就欠了我一条命了,要惟我命是从知道吗?”

背上的重量又重了几分,我赶紧停住脚步,两臂支在大腿上,等能稳住了才喘着气道:“你怎么就这么沉呢?我可算明白什么叫死沉死沉了,半死不活的时候最沉了。”

手绕后身后想托着他的大腿使点力气,老道的衣服太薄,一抓下去像是直接抓在他腿上似的。捏了捏,还挺结实。

“色女!”

我翻了个白眼,手下又捏了捏,很健壮,看来是练过的。那肉要是烧来吃一定很有嚼头。哦不,等他伤好了一定可以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那样的话我的生活就直接迈入小资了。这么想着就浑身都是力气,乐呵呵的抱住他的胳膊一边拖着走一边道:“知恩图报才是真君子,你要记住我今天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的救你。嘿嘿,以后不用称呼小姐,直接喊我主人吧。”

察觉背后的人又哼了一声,我只当他是疼的。

院子里臭老道又坐下树下睡觉,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真得了什么绝症,不都说人岁数越大瞌睡越少吗?

哈哧哈哧拖着人进了房间,这才仔细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当然,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头发就是胡子。不知道小说里那些俊男靓女都是哪里来的,我见到的为什么除了这类猿人,就是一些神经兮兮莫名其妙的人。

把他身上的袍子脱了,顺便连里面那件烂得游街大侠才穿的几片布也脱了,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背上三刀,深可见骨,因为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周边的肉泛着白茬,也许是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这么一番折腾也没多少新血出来。大腿一刀,洞穿的。胸腹还算完整,那几块腹肌还闪着悠悠的光。一条腿貌似断了,若是我没记错,一条胳膊也断了。

去老道房间抱了一壶酒,回来时看看老头,还闭着眼睛睡觉。耸耸肩进屋。

处理伤口不算很在行,但觉得在没有消毒意识的古代还算有两把刷子。但当沾满酒的纱布塞进刀口的时候,趴在地上的人突然张口嚎了一声,脑袋还往后甩了甩。我吓的手里的酒壶都差点扔了,看着他两眼一翻,彻底的昏死过去。

“臭丫头!?”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声音有点惊悚。

我手下不停,头也不抬的道:“男人没见过呀,我给自己找了个小厮。告诉你老头,以后别什么事儿都指使我干,你看看他这粗胳膊腿,两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你你,你还是不是女娃娃?”老道很无语的凑过来,揪着昏迷人的头发将脸露出来,打量了半天眼睛眯了眯。期间还偷瞄了我一眼,咳了一声道:“既然扛回来了,就得救活知道吗?救人一名胜造七级浮屠。”

我只做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嗤笑一声问,“你不是老道吗?怎么说和尚的话?”

“非也非也,道教佛教讲的差不多就是一个理儿,都要人不要有贪欲,少欲知足。”

捆破烂似的将后背的伤口扎住,舒了口气对老道说:“你下山给请个大夫吧,再买点药。算你1/4个他的恩人,回头让你使唤一阵子。”

老道捋胡子笑笑,“好,我这就下山,你这次也算有个伴儿了。”

05特级护理

老道答应的爽快,只是下了山就没再回来。

大胡子半夜发了烧,嘴里嘟嘟囔囔说些呓语。弄了盆水给他擦胳肢窝和额头,一面心里还惦记着臭老道。不知道是不是岁数大了,爬山的时候摔进了山涧沟,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恐慌。

睁着眼睛伺候大胡子,等第二天天刚亮就听见外面有人招呼。

我打着哈欠出门,看一眼不认识的人,有些神游的问:“找谁?”

“道长说山上有人求医。”

我眨眨眼,面不改色道:“谁告诉你的?我怎么没听说。”

那人也不急,转身对身后那个年纪大点的说了几句话,转头又道:“史道长让我捎过来一封信,还有点猪肉和镜子什么的。他让我转告你说‘臭丫头,别瘫着脸装中风,临走前给你割了两斤猪肉算是告别。以后别趴在水边左照右照了,你那张脸再照也长不出花儿来。面由心生,以后多想想花草少想肉’。”

我皱眉,不客气的接过拴着猪肉的草绳,直接对他后面的人道:“大夫,大胡子发了半夜烧,您进去给看看。呵呵,那什么,开药方的时候能不能捡点便宜的药?”

大夫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忙道:“不是我抠门,实在是我除了两身破衣裳什么都没有。”

“这个你不用担心,史道长说他房间枕头下面有诊金。”

我瞪一眼那人,请大夫进门。大夫处理起来麻利的很,刀片在火上烧着,放在伤口上都能闻到烤肉的味儿。我撑不住出了门,去老道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其实没箱没柜,只把枕头下的一块碎银子收进荷包,又把其它能藏东西的地方搜罗了一遍,一无所获。

“小婶子,大夫让少点热水。”

“哦。”我放下手里的被子,跑出去生火烧水。

也不知道大夫用了什么招数,里面时不时就能听见大胡子的哼哼声,等烧好热水,里面一盆血水已经端了出来。我皱皱眉舀了热水递给那人,站在门口不想进去。大夫又擦洗了一遍伤口,包扎好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道:“都是外伤,静养一阵子就好了。腿上和胳膊上两处骨折,还有点错位,这两处倒要好好照看,没好透之前别下地走动,免得以后坡脚。”

我心里打了个突,这不是给自己捡了个爷回来吗?敢情还要我伺候着。

大夫说完就盯着我看,我只做不懂,眨巴眨巴眼问:“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旁边那人道:“小婶子,大夫给你男人包扎伤口也没少花功夫,诊金总得给吧。”

我瞬间愁容满面,不情愿的拎出那两斤猪肉递过去,“要不大夫收着这个吧,我去找了找,老道说的银子根本就没有。虽然在山上月把不沾荤腥,但我就是喜欢吃素,这肉,您拿回去吃吧。”

大夫颇无语的又看了我两眼,将药箱递给一旁的人,转身出门。我赶紧跟出去,情真意切的又将赠肉的意愿说了一遍,大夫似乎忍无可忍,长长出了口气说:“罢了,只以后若是在山上得了什么草药送到医馆去抵了银子就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郁闷的想,凿石头的那力气若是用来挖草药,估计现在已经是小富足了。

按着大夫的交代先在山上挖了半筐小蓟,在溪边洗干净了,顺便把竹筒和衣服捡了回去。坐在屋子用木头在石板上捣药的时候听见大胡子呻吟了一声。

我郁闷的倒了半碗水,因为人趴着,只能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大胡子闭着眼吸啜了半天,许是我勺子放的位置不太好,他半途还懒懒的抬抬眼皮。我安慰自己说,人家不是在翻白眼,是在感谢你,只不过失血过多,一不小心眼白翻多了。

等他吸啜够了放在竹碗,将捣好的小蓟整个糊在他背上。手下的肌肤明显一僵,我哼了一声说,“你想让我看我还不看呢,放心吧,虽然没穿裤子,可□裹着呢。”

这倒是实话,虽然上身裸着,下面却用老道的袍子缠着了。从内心来讲,我也不想和这大胡子发生一段穿越时空的爱情什么的,他吧,胡子太多了,长的还老成。若非要在这边有一段经历,那也要找谢怀仁那样的。君子谦诚,温润如玉,这才不枉走一遭。

大胡子没说话,眼珠子跟着我滴溜溜转了一圈。我提着篮子出去,想了想又回来,蹲在床边说,“我不知道这里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但是我这样照顾你比高级护理还贴心。你看,喂你吃喝,你刚来的时候还给你擦身子了(虽然只用湿衣裳划拉了一把),以后估计还要照顾你大小便。这么一算,一天一两银子不算多吧?你一看就是贵气人,不像我这么个山民没个朋友。等你能拿笔了给你朋友写封信让他来接你,顺便把银子给我。”

我啧啧嘴,“要不是看你我有缘,说什么都会这么便宜。一两银子你去哪儿请我这么好的护工?啊,就这么说定了,一天一两,吃喝另算。”

我趁热打铁翻出纸笔,笔还是老道用过的,好在还没洗,墨干在上面,若是化开还能写两个字。倒了点水在桌子上,仔细的蘸湿,回头问大胡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眼睛冷冷的看着我,嘴巴没动。

“好吧,我知道你失血过多不想说话,那就写你外号好了,反正有你的手印。”

算了算他能下地走路的时间,最起码要一个月,那样的话我最少也得有三十两银子。像袭人那样的大丫头一个月才一两银子,这里据说一文钱就能买一个包子,这般一算我也算个小富人家。等大胡子走了我就下山去,炒几个这里没有的菜开了饭馆什么的,到时候在全国连锁,于是,就从小富变成了大富。

开心的写了欠条,拿到床边让大胡子看了看,还给他念了一遍,最后按手印的时候倒是作难了。想了半天还是拿来毛笔,在他手指头了画了画,摁下一个灰不溜秋的手印。

“手印不在红与黑,主要是代表你同意了。你到时候可别不认账,我后半辈子可都在这些工钱上了。”

小心的收起来欠条出门,又挖回来一篮子小蓟,除了小蓟,还有乱七八糟的一捆草。自从听大夫说可以挖草药挣钱,我看什么都像草药,捡着几样好看的多挖了些背了回来。

晚上吃粥,端了一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回身把那一捆草搬到床边,问精神好过来的大胡子,“你认得草药吗?这里面有没有值钱的?”

大胡子看了看,我配合的一样拿了一根送到他眼前,等到一株带着紫色鲜花兰花样的草他才“嗯”了一声。我喜滋滋的挑出来一样的放到一边,一面道:“别的呢?还有没有可以卖钱的?”

“那个和小蓟一起捣碎,外敷。”

我脸上的笑一僵,郁闷的端起碗,拿勺子搅了搅才道:“也行,先给你用,不过药费先记着。”

送了一勺粥在嘴里,这才发现大胡子的嘴巴张开愣在那里,见我看过去,颇郁闷的闭了嘴转头不看我。

我偷偷笑了一会儿,带着些尴尬的开口,“其实我是在研究你的胡子,不知道你怎么喝粥才不会粘到胡子上。”

大胡子“哼”了一声,我心满意足的喝碗粥又吃了块饼才盛饭喂他。胡子太长确实不太好办,一顿饭下来沾了不少粥和饼屑,我琢磨着晚些剪了。

晚上睡觉我就在房间打地铺,等收拾好躺进去才听见大胡子虚弱无比的问:“你就睡在这里?”

“嗯。”我砸吧砸吧嘴伸了一□体,闭着眼道:“特护,特级护理,要照看好病人的。”

“其实,不用。”

我睁开眼咧嘴一笑,“这是原则问题,既然收了你的钱就要服务到底。”我才不告诉他我是怕他突发状况死了呢,再说荒山上有个人做伴好很多。

“你叫什么名字?”

“谢敏。”

黑暗中大胡子静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竟觉得他瞬间屏息。

“谢一天?前太傅后人谢一天府上的谢敏?”

我怔了一下,转头问:“前太傅?很大的官吗?他们家也有个谢敏?”

大胡子语义不清的“哦”了一声,我打了个哈欠翻了身睡觉。

没有了老道催饭吃,早上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大胡子眼睛瞪的溜圆,脸上憋的有些泛红,我四处找了一下,扔了个竹筒过去,自己起身出去。等洗漱好烧上饭,进来的时候却见竹筒还在那里,大胡子憋的脸通红,一只胳膊支着身体,腰却不太能抬得起来。

挠挠鼻子走过去,搬着他微微侧过身,放好东西说了句,“好了。”

我听见大胡子牙齿咬的咯嘣嘣响,半天没有尿出来,想着要不吹个口哨哄哄,做好口型的片刻听见瀑布的声音。自认为我是服务周道,没想到拎着东西出门的时候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哼道:“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我这个不是女人的女人照顾他吃喝拉撒睡,起先他还犹豫窘迫,后来干脆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指使我干。等他腰背渐有了力气,又开始指挥我上山打野鸡。理由很简单,多日不见荤腥,不利于身体恢复。

晚上我扛着铁叉回来的时候他侧躺在那里,大爷似的。铁叉上什么也没有,只用袖子兜了几个偷出来的野鸡蛋,还被野鸡追了半座山。

“怎么没打到?”

“打到了,我看他们夫妻情深又给放了。”

大胡子抽抽嘴角,一手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道:“你明天下趟山。”

“哦。”我对着门口的光线看野鸡蛋,据说这样可以看出来是鸡蛋还是毛蛋。若是里面已经有小鸡了,煮来吃怪罪过的。不过看来看去没看出所以然。

“等我离开,你跟我下山吧。”大胡子语气有些不乐意,似乎取了个丑八怪媳妇儿不太满意的模样。

我瞟过去一眼,拍拍胸脯道:“三十两银子外加饭钱,不多要你的,五十两就好。”

“你若随我回去,银子多得是。”

“谢您了爷,小的山上过的挺好。”用袖子擦擦鸡蛋出门煮去了。

山上消息是封闭了点,但最起码是安全的。不是我自恋,但是若不是身份特殊,老道也不会花心思把假死的我弄出来。我也没想过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能活下去就成,这就是炮灰的命。

06炮灰的炮

野鸡蛋煮出来很郁闷的是小鸡仔,我看着盘子里黑毛小鸡欲哭无泪。大胡子倒是很开心,躺在床上吩咐,“去裹上面糊过一下热油,这倒是好东西,大补。”

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表示接受无能,最后没炸,我下不了手。咬着碗边看着他鸡毛一拔就扔进嘴里,忍了几忍才没把粥吐出来。

晚上大胡子要写信,纸是有,笔也有,就是没墨汁。我跑出去扒了会儿锅底灰,找了几根细炭,磨细了尖给他,自己又爬回被窝继续打哈欠。

“喂,过来挑亮油灯。”

“嗯哼,赶紧写写睡觉吧啊,别没事找事儿。”

大胡子低头写了半天,又喊了一声,“谢敏,炭断了。”

我睡的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继续睡。大胡子提高音量,“谢敏,消极怠工,扣银一两。”

我郁闷的爬起来,皱着眉毛挪过去,看见他手里断掉的炭闷闷的递过去另一根道:“不是好几个,您换一下能怎样?”

“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银子。”

“嗯嗯,是啊是啊,您要是真想报恩,银钱再翻一倍。”

“那还是算了。”

大胡子将纸张往前推了推,我瞄了一眼继续闭着眼睡觉。

“不是还有个老道?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不知道,回道观了吧。”

“你们俩什么关系?”

“道士与尼姑。”我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半天才一激灵清醒过来,坐直身体道:“我们俩是清白的,他只不过在我院子里借住几日。”

大胡子哼了一声,叠好信纸直接吹了油灯。

靠,此物非人也!

我摸回被窝,气道:“没见过你这人嘿,好心没好报。”

第二日揣着大胡子的信下山,临走前商量着能不能从他朋友那里直接把银子提了,大胡子黑着脸说,“只要他给。”

给,怎么会不给?宋思成,听名字就是个文化人。

喜滋滋的下山,路上截了一辆马车让人捎到了城里。在山上呆的太久,猛的一下来竟有些不适应。街上小摊小贩很多,最后捏着碎银买了两个包子。老板告诉我那不是一两银子,是半两,我找了个路人确认了一下,在被当作神经病之前,怀揣着半吊钱和两个包子一路打听去了应山书院。

应山书院还是在那座山上,只不过我住的地方在城南,应山书院在城北。一座山山麓延伸下来,曲曲折折围了半座城。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吃了剩下的那个包子擦干净嘴又整理一下破旧的衣服才挺直腰背进了书院。

有穿黑蓝长袍的年轻人过来,拱手行了个礼,我慌忙同样回了一个。那人一愣,问:“这位夫人是来看孩子的吗?今日不准探视。”

我也一愣,觉得读过书的人确实说话好听些,“夫人”比“小婶子”略微好听那么一些。心里做着自我安慰,嘴里笑着道:“不,我是宋思成的朋友,约好了今日过来。”

那人“咦”了一声道:“宋先生出去了,一时估计还不能回来。”

“哦,那我在这等着。”

“夫人或可进院去,在客房等着就好。”

我抬脚进去,跟着他走了一段儿道:“来时慌忙,尚未吃中饭。”

“夫人稍等,晚些派人给你送饭。”

小伙子,有前途啊。

书院的饭菜比山上的可口,不是我手艺差,应该是家里佐料不全,油也不舍得用。挑着肉片和黄豆芽吃了,心想等那个宋思成回来也许能给大胡子带回去一罐子。

吃饱喝足,屋子里呆着闷,出去听孩子们念了会诗经,见院子里风景好,在横穿书院的小溪旁找了块大石靠着,心中感叹,看来诗中描写书院风景都是真的。唐诗有云,“满庭花木半新载,石自平湖远岸来。笋迸邻家还长竹,地经山雨几层苔”,抬头看看小溪另一边的竹林,这书院只会更美三分。

正酸不溜秋的背古诗,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很干练,并不拖沓。探头看过去,瞬间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他沿着小溪往这边走,微垂着眼帘,两手随意的背在身后。身材修长,一袭浅色长袍,衬得人更显飘逸。我痴痴地看着,待他抬眼看过来,心里一酸,低低唤了一声,“林晟。”

来人停住脚步,看了我一眼微微皱了眉,半天开口问:“这位夫人,为何会在书院?”

我扶着石头站起来,直直望着他走过去,忽然就觉得前世今生也许并不是神话,他就是林晟,连左脸颊那颗泪痣都一模一样。我觉得手都有些抖,咧嘴笑了笑眼睛竟有些湿了。

前世我们那样分手,给了他一个不堪的回忆。后来医院相见,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我苦笑,他说,敏敏你看,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让我求你原谅的资格都失去了。

“你,你…”

“宋先生。”还是那道黄鹂出谷的声音,听在我耳中却犹如雷电。

我泪眼婆娑的越过他往后看,柳莹玉,竟是柳莹玉。抬袖擦了把眼睛,顺便遮住脸重重咳了一声。我声音比之先前已经变了许多,但虽然众人一致表示我丑女一枚,我却不确定这色素沉积又干裂的面皮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宋先生,这位是谁?”柳莹玉婷婷玉立的站在他身边,怎么看怎么登对。

“宋先生?”我尽量眯着眼睛做出老态龙钟状,“可是前太傅谢府教习两位千金小姐的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