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路马力让掌柜先走,自己却留了下来。两个人对上眼的时候我还有些纳罕,肚子再叫,也不至于把人招来啊。身后一阵脚步声,进了听见尖声尖气的声音说,“路副将,可是发现…”

话还没完就是刀切入肉的声音,恬妞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掐的我手腕生疼。路马力麻利的扒了那人衣服扔给我,窝的时间太长,手脚都麻了,不甚利索的套好爬出来。恬妞抖着手把我的头发打散绑成了男子发型。

地窖里二黑还在呜呜的叫着,路马力扫了我一眼兀自往前院走。我看前看后不知道怎么办,恬妞却推了我一把,自己又缩回了柴火堆里。咬牙垂头跟上,不知怎的眼眶就有些热烫。衣服上血迹熏得我一阵阵恶心,心里想着大胡子想着恬妞,手脚都跟着颤起来。

这一天见到太多血了,冰天雪地,偏偏要有热辣辣的鲜血往上淌,污了一片洁白。前面已经没了几个人,只掌柜的和两个小兵。见路马力出来都迎了上来。路马力闷不吭声往前走,我终是不忍,低着头捂着胸口那处血污,尖着嗓子道:“路副将先走着,奴才这伤口又疼了,先回客栈歇歇?”

后面掌柜的赶紧道:“哟,赶紧为公公收拾房间。”

前面有一队人举着火把过来,路马力只点点头道:“今日忙,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公公就先歇着,晚些让人接你进宫。”

我汗津津的跟着小厮往楼上走,关了门的时候还听见他小声嘀咕,“果真是个公公,咋一根胡子都没有呢?”接着就是掌柜的啐骂声。

屋里暖和,小厮还很殷勤的端了热水热饭菜。我让他帮着寻了两件普通衣裳,小厮看了眼我胸口那点血迹,应着去了。

没敢合眼,客店彻底静下去的时候又偷偷去了后面。地窖里的二黑听见声音又吠了两声,接着就一直“呜呜”的叫,听着像是在哭。

恬妞已经浑身冰冷,见我回来一句话不说,眼泪哗啦啦的留。跪在地上搓了半天,两个人搀扶着蹑手蹑脚的进了客房。爬进被子的时候恬妞还在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起风了,呜呜的声音。我伸手摸摸恬妞的脸,依旧湿漉漉的。

“别怕,过两天外面查的松了咱们就出城。”

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敏敏“我的好日子就要到了,我有预感。”

二黑“汪汪,谁把我关地窖。”

31出城

住了两日,临走的时候那小哥见我身边突然间多了一个人也没什么表示。只出了客栈才隐隐听见他说,“唉,啥世道,太监也玩女人。”

我回头,那小厮扇了自己一耳光讨好的笑。

恬妞不像我,我一哈腰就一麻杆似的,装起男人就像模像样,除了太阴柔。恬妞最近虽然瘦了些,但还是丰腴,即使穿着男装,怎么看怎么有点异装的诱惑。

街上时而还是会有小兵走来走去,但好过并没有逮谁都检查,路上的行人不多不少,我们两个走在路上倒不是很显眼。太阳是出来了,雪却积了很厚。找人买了一辆驴车,车子只简单的弄了个挡风挡雪的板子,简陋的可以,顺带着买了一床铺盖,赶恬妞进去的时候她还眼眶红红的。那是因为我一剪子剪了辫子哭的。

头发本来被大胡子剪过一次,狗啃似的,后来长了几个月才留长了。昨晚上两剪子又给解决了,恬妞就边哭边唠叨,说什么头发代表福气,这次又剪了,遇见将军又不得宠了。

我倒是没想过还会遇见他,只是若能出城,若能摆脱宋思成和皇帝老儿,就改头换面的好好活着。我猜她是吓的,毕竟是第一次见实实在在的这么砍人,这么久都没有缓过来。

甩着马鞭靠在车厢上慢悠悠的冲着城门去了,我摸摸自己专门拍过黑灰的脸和在泥糊糊里面浸过,专门没洗干净指甲缝的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盘腿坐在驴车前,小兵过来盘问,我掀开车帘给他看,一面还道:“婆娘生了病,身上烂了。大夫说城外观音庙里观音土加香灰能治,过去瞅瞅。”

小兵推搡了我一把,我忙跳下车恭敬的站着。荷包里银子少,打定主意一个铜板也不贿赂。恬妞也是开了窍,伸出半条用拌了朱砂的面糊黏出来的烂兮兮的胳膊,还哽咽着道:“怎么停了?快些去吧,要疼死了。”

我忙拉着她的袖子将那半条烂胳膊盖住,小兵嫌弃的甩了帘子,骂道:“可不是传染病?”

“不是不是,俺们一床躺着,也还好好的。”

“晦气。”小兵说着摆手。

后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我慌忙牵着毛驴往前走。

“什么人?”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对夫妻,大冬天的,那娘们身上都烂臭了。”小兵说着还扫了我一眼。

我垂着头控制着脚步不急不缓的走,等远远的将声音抛到后面才敢重新跳到驴车上。恬妞擦了胳膊和脸探头出来,喜道:“小姐,总算出来了。”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说不上惊喜,只是茫然居多。破毛驴还不好好走,到最后不是它拉车,简直是我和恬妞背着它走。雪太厚,城门口的地方还被人扫过,往外就成了荒野。想着扔了毛驴步行,又舍不得那几两银子买来的懒东西。最后只能扔了车,卸了车板子让它拉着,破毛驴还不如狗跑的快。

我和恬妞裹着被子坐在板子上,许是嫌站在雪窝里冷,毛驴倒是偶尔会紧着跑几步。走到第一个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找了几户农家想把毛驴卖了,人家嫌瘦,说喂到来年种田还废草料,气的我差点背过气去。

牵着准备走,那人又不让,说想拿鸡蛋换。雪地里牵着毛驴实在是累赘,最后二十个鸡蛋换了一头毛驴。鸡蛋煮熟了装进包袱里,走的时候他家里那个半大的孩子就眼巴巴的看着我流口水。恬妞拽着我的袖子想让我给孩子一个,可凭什么呀!我那驴杀了卖肉也比二十个鸡蛋值钱呐!

亏!第一笔生意就亏成这样,唉,开头不利。

走了半天恬妞还在吸鼻子,大抵是觉得我心狠。我是看见那孩子鼻涕邋遢冲着我哧溜哧溜吸气,可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我还真不信那人家就只有二十个鸡蛋,指不定是想再讨回去一两个。手里攥着的两枚鸡蛋也冷的差不多了,递了一枚给她,想了下道:“你身上还有值钱的不?得把差价补回来,不然我以后做生意准亏。”

恬妞含着眼泪瞪我一眼,“小姐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玩笑。”

唉,白天不懂夜的黑,说了也白说。最后拔了她唯一的一根簪子,第二天才当作赏赐又还给她。将那簪子想象成金子,心里总算平和了许多。

恬妞的家太远,以我那身子骨也走不到,一个月后在一处不算大的小镇上停了下来。小镇虽小五脏俱全,竟然还有早市和一些不大不小的店铺。更重要的是,小镇上常有外人来,不至于像村子里那般把我们俩当猴子观赏。

住客栈不是好法子,银子又不够买一处宅子。找来找去在一处普通人家租用了一间房。毕竟是个小镇,比上次那些山民要开化很多。我只说家中婆婆病愈,陪丈夫去山上还愿途中遭人打劫,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走散了。顶着大肚子不好赶路,先找地方住下等着府上的人来找。

大娘倒是个好人,听这么说了还一阵唏嘘,说我这肚子不像三四个月的,孩子指定是受了委屈,非要做一顿好吃的。从大娘嘴里得知她有个很争气的儿子,在镇上做教书先生。镇上几乎所有的信和状子都是从他的手写出来的,手下还教了百十个孩子。

晚上那个所谓的杨先生回来的时候我和恬妞还是愣了一下。并不是说古代的美男少,只是这人长的着实是干净了些。五官并不是很出众,但看着就是让人舒服。吃过饭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回屋的时候才琢磨出来他身上那股子味道叫淡雅。

男人也能淡雅。大胡子那叫胡子邋遢野性十足,宋思成那叫阴险狡诈小白脸,谢怀仁看着就阴险,但是目前为止却是唯一一个比较干净的。相比之下,杨文举就是真的干净。粗布青衣,墨色发带,走路的时候喜欢微微低着头,说话的时候面对我和恬妞也是低垂着眉眼,只看向杨大娘的时候才满眼的温柔。

我躺在床上回味无穷,想着躲在这旮旯里还有美男看,心里十足的宽慰。有人说盯着什么样的人看孩子出来就像谁,也许我应该多看看杨文举,以免宝宝出来的时候成了大胡子那副德性。这想法给恬妞说了,恬妞嘱咐我少看几眼,省的孩子真长成杨文举的模样不招大胡子待见。

好久没这么轻松过,我躺在床上直乐。恬妞倒是比我还淡定,只睡的时候感叹了一句,“这要搁我们村子里,多少姑娘都得巴结着呢。”

我笑,“其实宋思成和谢怀仁的五官都比他好看。”

“可是杨先生干净啊。”恬妞坐在床边整理那两件破衣服,一面算计着,“明个小姐好好休息,我出去走走买点布啊啥的,先给宝宝准备着衣服。”

我摸摸基本没什么变化的小腹,叹口气道:“说实话,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路上饿的狠了才这样。”恬妞又叹气,唠叨道:“要是将军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心疼呢。”

唉,孩子还是太单纯,怎么就把大胡子想的那么好呢?

不过倒真是应了她的话,将养了一个月,肚子跟吹了气儿似的就鼓了起来。春暖花开,没事儿了我喜欢搬个椅子坐在太阳下晒太阳,有助于钙吸收。还让杨文举帮着找了些核桃每天一颗。也许是逃亡之后幸福点就会下降,这种穷酸的日子,我竟然过得欢乐无比,还开始琢磨怎样用最小的成本做生意。

每隔六天杨文举就会在家里呆两天,这期间偶尔两个人也会聊些事情。越聊越觉得顺眼,要是说和给恬妞就好了,她日子也好安稳下来。若是我再跑路了,他怎么着看在恬妞的面子上也得给二两银子不是。

这日下学早,他回来的也早。进了门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我视线在他身上飘了飘,忍不住问,“杨先生也有二十三四了吧,怎么就没成亲呢?”

那边杨大娘边晾衣服边道:“可不是咋的,也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也说了几户人家,他总是不大乐意的样子。”

我眼睛蹭的就亮了,莫不是遇见了天然gay?

不料杨大娘又道:“他心气儿高,说什么说不上话。其实两口子过日子,有什么说得上说不上的,我和他爹也不那样过来了吗?”

这倒是可以理解。还是那句话,白天不懂夜的黑,何止是忧伤。

杨文举微讪的垂了头,竟然耳唇还红了一点。我心里不免后悔捡了个大胡子,当初要是捡了个书生,他教书我做生意,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我只是觉得,还是找个能够说得上话的比较好。”

“这个容易。”我闲闲的摸着肚子,“我认识的人多啊,到时候给你介绍个好的。”

说这话纯属矢气,我认识的未婚女性,一把手都能数得过来。杨大娘却惊喜不已。

“看夫人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敢高攀什么贵人小姐,有读过书的丫鬟也是好的。”

“大娘又客气,还是叫我名字吧。”我扫一眼坐在阳光下缝小衣的恬妞,笑着道:“你看我妹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脑子活络…”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恬妞从背后拧了一把,还挺疼。她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自从称呼从“小姐”变成“姐”,时不时就这么动一下手,说话也就更没顾及了。

不光是她不满,就连杨文举也爆红了一张脸,拱手行了个礼匆匆的进屋去了。我憋着笑看身旁红脸的恬妞,听大娘笑着道:“我看是极好,恬恬姑娘长相就有福气。”

“可不是。”

最近恬妞那掉下去的肉倒是没长上去,只是生活一好皮肤就跟着滋润,许是心思和刚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也算见过世面,现在看着怎么着也有点大户人家出来的意思,说话做事上比我还有规矩。

我最近倒是胖了些,之前突出的肋骨也慢慢的掩藏了起来。脸上起先的那层黑已经彻底的褪了去,恬妞总说我好看,我照了几次镜子,也觉得这样的眉眼确实是好看,想来那真公主应该也是个漂亮的人,只是比柳莹玉那副身子差点个头差点贵气。

晚上恬妞给我揉脚的时候就开训了,“姐以后莫要乱说,这些话说出去总归是不好。杨先生要是当真了看你到哪儿给他找一个谢恬恬去。”

我疑惑,“你没看上他?”

恬妞反问,“我哪里看上他了?他好是好,那也不是但凡一个好人我都要喜欢吧?”

我不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见你前几天还盯着他偷瞧呢。”

恬妞撇嘴,“我见姐老是看他,拿他和将军比了比,还是觉得将军好。”

“为什么?”

“将军有力气,能保护好小姐。杨先生长的干净,可总归是太文弱了。放在路上逃亡,说不定还不如姐呢。”

这倒是。可她哪只眼睛看见大胡子能保护我了?貌似一直都是我在自保。

“不对啊,你怎么老惦记着逃亡?生活多么美好啊。”

恬妞耸耸肩,看模样倒是逃亡上瘾了似的。唉,这般心理暗示要不得。

32银子很好挣

那日以后杨大娘没再说他们的事,许是杨文举私下对她说了什么,我也只当作说了个笑话。恬妞看样子是真的没那意思,只是该帮的还帮,该说的还说,自然的不得了。倒是我这个出了馊主意的人见到杨文举就有两分尴尬。

找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让恬妞陪着逛街,顺道观察一下这里的商业。转了一圈儿也没琢磨出做什么能一本万利,后来恬妞建议练摊卖包子,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大着肚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很凑巧的转到了杨文举教学的地方。他教书的地方私塾是别人的,紧挨着书肆,他也不过是一个只教书的先生,估计工钱也不多,只难得喜欢。进了书肆见小厮正和一个人说手抄本的事情,方要过去问问能不能做工就见他眸子一亮招呼道:“这位夫人可会写字?”

我愣愣的点头,他倒似遇见了贵人一般,笑着道:“店里正需要有人帮着出手抄本,只东西零碎,还有批注,需要个认真有耐性的。”

我眨巴眨巴眼,“我很有耐性。”

“那就这么说定了,价钱好商量。”

我晕乎乎的进去和他详谈。要抄的东西倒是有难有简,即使古字认不全,依葫芦画瓢的技术我还是很在行的。敲定了难的一本五十文,简单的一本二十文,他们提供笔墨纸砚。喜滋滋的让恬妞抱着一起回了家,晚上吃饭的时候告诉了杨文举,没想到他眉毛一拧道:“一本书也才五十文,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手一抖我又紧张上了,回去的时候忧心忡忡,盯着那几本破书唉声叹气。恬妞倒是想得开,反过来劝我,“说不定是将军派人照顾夫人。”

我再叹气,这种可能基本为零,他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堵着呢。到底是谁啊,这么缺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不过有钱不赚非君子。我不但抄,而且可劲儿的抄。白天恬妞做小衣服小鞋子我就坐在桌子边抄啊抄,晚上她坐在一旁认字我还是抄啊抄。心惊胆颤的抄了半个月,银子赚了五两,我又开始琢磨跑路的事儿。

晚上给恬妞说了,她第一个就给否了。说是这肚子再跑下去,孩子就该掉出来了。未婚女人不懂生孩子的那些事儿,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孩子前几个月就受了委屈,若是再早产也是不太好。只是我怕这孩子下来落谁手里,到时候也就谁都救不了他了。

不知道为何,杨文举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变了。不是喜欢,我还没那么自作多情,只是怪异。好像是探究,又带着那么一丝想要帮助我的意思。他想帮我就让帮,每天分给他一本书抄着,银子归我。

这般写了一个月也没什么动静,肚子里动静倒是大了。到六月份的时候,因为我的努力和勤快,基本已经算是小资了。恬妞每天陪在一旁看,慢慢的倒也练出来几分,后来干脆就跟着描。

某天去书肆送书,回来的时候额头都见了汗,拉着我就往屋子里拽,猛灌了一杯茶水才道:“姐,我看见京里的人了。”

听了这消息到也算不得惊讶,只问,“认识吗?”

“记不得是谁,但是那张脸我认识,好像去过将军府,但不是将军身边的人。”

这事儿倒真是不好办,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人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之后不多久就接到了京里的布告,这天下终于改朝换代,前朝太子一举破城,抢回了本该属于他的天下。杨大娘唏嘘不已,我则趁着有钱能挣忙着抄书。

杨大娘在一旁道:“你这般没日没夜的抄,可是有什么大花销。”

“没有,我就是口袋里揣着银子才安心。”

杨大娘笑的有点岔气,半天才道:“你怎么这么能逗乐呢,看你也不像个缺钱的主。”

其实我还真缺钱,我想买个酒楼,现在怀里的银子,基本只可以买下酒楼后院的茅房和粪坑。我还想给我儿子买最好的东西穿最好的衣服,这般一算下来,钱真的是太少了。单亲妈妈不好当啊。

京里的人过来时我正托着腮帮子看新拿来的那本书,一本志怪,鬼鬼神神的很有意思。一同来的还有路马力,只不过两拨人显然不属于同一阵营。

前一拨人应该是新皇帝身边的,很委婉又很强硬的说了要接我进京的想法。我说肚子里的孩子说出来就出来,只能等生了以后再说。这一拨才住下两天,路马力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见到我的时候明显呆了一下,盯着那因为个头小身子瘦越发显得突兀的大肚子瞪了半天,这才吐了口气冲第一拨人拱了拱手。

路马力也不觉得私闯女子闺房不妥,晚上赶了恬妞出去看门张口就道:“你这…孩子是谁的?”

这人真无知,还有那口气,怎么听着跟捉奸似的。我整理着桌子上的书本哼了一声。

“将军让我势必在他们之前找到你,可没说你怀着身孕,你莫不是…”

“你可是没完成大胡子交给的任务。”我扫过去一眼,“宋思成登基了?”

路马力面色灰败,只还惊讶的道:“你怎知道?”

“我早就知道。”

当初他故意告诉大胡子我是什么公主,只不过是想让他带我回京,混淆一下前皇帝的视线,顺便利用一下我造一下反。只是他应该没想到,大胡子进了城的时候反戈,还是护了前皇帝。北狄乱,大胡子被离间,也许是他自己想离开,后来真被遣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在这期间一举夺位。只是大胡子守在边关一天不回来他就一天不安稳,也许我这个人对大胡子还有几分用,怎么着也得擒回去放在宫里面存着。

“你那个姐姐,竟然进宫了。”

“啊?”我目瞪口呆。不带这样的,皇帝也要被人睡过的女人?

路马力面色愈发不好,像是他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似的,抓了把额头气道:“皇上说什么她有功,先接回了宫里。将军至今未归,我倒也想不明白夫人为何进宫。怕是皇上要软禁了她,逼将军回来交权。”

小路思想怎么这么不成熟嗫?

我眨巴眨巴眼,“谢晴进宫肯定是宋思成和谢府有联系呗。谢府不是给他钱就是给他咱们想不到的权,人家都帮着他登宝座了,他不该接人家的女人过去享享清福吗?”这么一想,大胡子似乎就有那么一点不安全。可要是柳莹玉真做了皇后什么的,那就太阴损了,这个皇帝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这么想着倒为柳莹玉担心,不知道她被谢家做了棋子之后能不能保全自己。当初被逼着偷什么东西,想必不是宋思成就是谢家的主意,只是不知道大胡子什么东西被惦记上了,也不知道给了她什么交换条件,能让她那么疯狂。

小路也在院子里住下了。院子本来就小,这下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生产的时间马上就到,为了顺产我陪着恬妞最后去了一趟书肆,那些书交上去的时候那小厮嘿嘿笑了一声说,“那什么,夫人您看,这批书就不给银子了吧。”

我怒。又听他说,“这次那位爷也没给小的,您抄这些书也卖不出去,搁着也是搁着,嘿嘿。”

我深吸口气,“你也好意思欺负我一个孕妇。”

“这不是真的亏本嘛。”

“那一本十文也行,不管怎样,必须给钱。孕妇熬夜抄书,容易吗?”

“您不容易,小的做生意也不容易。要不夫人把这些书拿回去当手纸?”

太侮辱人了!我抄的那些书怎么着也算是半个艺术品,竟然落得个进茅房的下场。我让恬妞将书抱回去,顺带连几本样书也没还回去。

小厮往后面看了一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帘子后面隐隐可以看见一双布鞋。一只鞋子尖端缝的歪歪扭扭,说不出的熟悉。帘子一动,那人却又没了影。

扶着恬妞的肩膀往外走,到了杨家小远外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咧嘴笑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恬妞不解,道:“姐也别气,咱们抱回来这些书,就是当柴烧也值了。”

“你笨呐,怎么能当柴烧?送给杨文举当孩子们的读本好了。”

“可是这里面有好几本我自己都看不清楚抄的什么。”

我摁了摁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没关系,他们比你想象中的会联想。”

进了房间嘴角还是翘着的,恬妞见怪我古怪的表情和行为,什么都没说就裁尿布去了。肚子里小混蛋狠踢了一脚,我皱眉揉了揉,心里嘀咕道:你爹来了,等见了面直接踢他,肉还瓷实。

33胡子归来

也许是白天那一趟跑得,夜里就有些不安稳,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却被打开了。

我推了推一旁的恬妞,握了一把匕首在手里。黑影走到床边静了好半天,不知为何,我就有些激动有些期待。轮廓是我熟悉的,连站着的姿势都是微微岔着两条腿。面部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半张脸的胡子。一旁恬妞紧张的呼吸都停了,我动了动,梦呓般的说,“恬妞,怎么还不睡?”

恬妞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回了一句,“因为床边站着一个人。”

“哦,熟人。”我不在意的推推她,“你先去隔壁睡吧。”

恬妞没动,大胡子许是觉得这时候需要出声,哼了一声道:“怀上了?”

恬妞倒吸了口气,怔了一下才慌急慌忙的套上外衫快步出去了。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大胡子像是在自己屋似的,慢吞吞的脱了鞋子和外衫,一掀薄被就进来了。动作那个熟悉的,让人忍不住就想落泪。

一只大手落在我肚子上,静静的搁置了半天才缓缓动了动。沿着大肚子摸了一圈儿,带着笑意问:“怎么这么大?”

“谁知道,可能是子宫本来就大羊水也多。”

“说不定是俩。”

“俩是不可能的。就我这身子骨,路上跑了两个月,四个多月的时候还一点都没鼓起来,要是两个根本就不可能足月。”

大胡子往前靠了靠,下巴贴着我的后颈,胡子毛茸茸的,呼吸正好打在那里,痒痒的热乎乎的很是不舒服。

“我摸着就是两个,正好,就叫家和家兴。”

“俗不俗呀!”

“家和万事兴,好兆头。”

不知道怎么的我鼻子就一阵接一阵的发酸,一时无话,大胡子的手顺着肚子就往上摸。握住一边揉了揉,似乎是很郁闷的语气,叹了口气才道:“我多久没碰了,就得让给俩小子。”

我往里靠了靠,埋头在枕头间,好半天还是忍不住道:“我要是那时候死在路上了,你会不会难过?”

大胡子没说话,只是揽着我的手紧了紧。

想起雪地里那一个月,我就忍不住想找个人恨,找来找去找不到目标,就只能恨他。偏偏人就是犯贱,他突然出现了,我心里还是跟着暖了暖。我这人算是没救了,只有等什么时候被人当烂抹布一样甩到城墙上也许才会明白感情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儿,缺了照样能活。

那时候偶尔下面见红了,就找个地方呆两天再继续走,手脚都生了冻疮,恬妞每天都抱着我的脚抹眼泪。天天唠叨着停停吧,孩子怕是要没了。我偏偏要继续走,我想走掉了才好,走掉了我就彻底的和这个世界没什么牵挂了,就想去哪里去哪里,那样我的连锁酒楼也会更容易实现。可偏偏夜里蜷做一团小心的抚着肚皮,白日里还弄了党参含着。终于感觉到肚子里动了那么一下,才瞬间察觉这孩子对我的重要,然后就在这里落脚。

“我在路上跑了一个多月,差点把你儿子跑没了。”说着嗤嗤笑了两声,“不知道谁的箭那么准,一箭就将赶马车的人脑袋来了个对穿。你不知道多利索,血都没流出来那人就没气了。”

我想我又手抖了,最近心越来越坚强,肉体却越来越软弱,动不动就抖来抖去,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大胡子顺着我的胳膊摸下去,攥住我的手搬我面朝他,抬手摸摸我的脸叹了口气。

“怎么没告诉路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