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起身道:“皇上明鉴。皇上当年在兹州时…”

“既然这样,”宋思成不待他说完就道:“谢晴,你是否愿意继续留在萧将军身边?”

柳莹玉淡淡道:“臣女与萧将军并无私情,既然公主已经寻回,萧将军作为驸马必定要一心一意,臣女惶恐,不敢有半点想法。”

“也好。”宋思成沉吟片刻,笑了声道:“谢太傅有功,还有这般聪慧的女儿。就封为朔月公主吧,以后与净月也算是个伴。”

老头子脸色明显不好看,慢吞吞的跪下谢恩,只表情看不出多少谢意。稀里糊涂的了了他两件心事,我却有不真实的感觉。不想可这皇宫有任何牵挂,只是看起来不大可能了。

既然封了公主,我住的那处院子就多了很多下人,只是内心并不觉得要常住,也不与他们亲近。

平时若不是宋思成派在身边的那个小公公笑着时不时提点,我是一步也不踏出去。小公公叫喜乐,每每我缩在院子里几天不挪窝他就会摆出一副愁苦的表情,说好不容易遇见我这么一个好主子,见不得我成天闷着之类的。次数多了他倒也安生了,跟着恬妞照看两孩子,似乎还挺上心。

柳莹玉住的地方离这边殿并不远,不过似乎她也没打算再来见我,想来是那毫不留情的几巴掌起了作用。只是这样一来,她每次出现我都有乌云压顶的感觉,这次也不例外。

有了好地方自然要享受,既然一切都具备,那就舒舒服服的在院子里的砖地上铺了席子,上面铺了厚厚的垫子,让两个小鬼太阳大好的时候在上面爬。其实还不会爬,顶多也只能算是蠕动。眼看了又要落雪的季节,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柳莹玉进来的时候我正盘腿坐在垫子上晒太阳,顺便盯着两个小鬼面对面呜呜哇哇。喜乐似乎对孩子很上心,也许是在这无趣的宫中终于找到两个单纯的小东西的缘故,此时正拿着拨浪鼓跪在一边逗葡萄。

恬妞似乎偷偷学了很多规矩,见她进来很有礼的行礼,然后垂着头去里面搬了椅子出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我一阵心酸。若不是宋思成抽风似的补我一个什么公主,如今我盘腿托腮的模样,就够喝一壶的了。

她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也托着腮帮看孩子动来动去。喜乐也悄悄的起身往另一边挪了挪,只是眼睛没离开孩子。

在葡萄又一次颤颤巍巍的翻了个身面朝天的时候柳莹玉轻笑了一声,“有时候想想,你总是很幸运的。”

我转头让恬妞和喜乐抱孩子进屋,自己个儿依旧盘腿坐着,眯着眼睛看了会院中的枯枝道:“其实你也很幸运,只是那些你都看不到。”

“阿玉,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话说的无辜但却是真的,也许听在你耳朵里又像是挑衅或者是讽刺。我没办法让你放弃仇恨,虽然我觉得你的仇恨很是无厘头。我只是觉得,既然换了一个地方,这里也不需要我们费尽心机升职或者是挣钱,为什么不好好活一次呢?”

柳莹玉坐到我身边,抱着膝盖将下巴放在膝上,“你不知道,因为你,我的一切都毁了。”

“你活的也很矛盾吧?你是想让我死?更多的是想看着我处处不如你而已。说实话在这边,我一直都不如你。你有我没有的美貌,在谢府的时候两姐妹也是二姐和宋先生更亲近些。我一睁开眼就死掉了,被老道拐上山吃了半年的野菜粗粮。好不容易救了个人,却是会危害到我的将军。逃下山就被人拉去了山村,给一个弱智做老婆。在那里没少挨打,还差点被人奸了。那些日子,不管如何,你都还在谢府做你的二小姐吧。”

鼻子有些酸,眼睛跟着就有些潮湿。叹口气继续道:“跟着大胡子只不过是为了躲开那一户人家,结果后来你也知道了,我成了他身边连妾都算不上的陪床。若说我幸运得到他的感情,起初也不过是用身体换来的。他对我几分真,我还真的从不敢去想。只是孩子有了,我就得继续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两个小东西有一个疼他们的娘。”

39又一年冬

心中有一处似乎要塌陷,大胡子说会回来接我们娘仨,但我知道也许他说的认真,我却不能听的投入。目前我能做的不是等,而是想办法自己离开。可宋思成态度不明,我只能像笼中雀一般强自镇定。

“我要的从来不多,有一个闺蜜,一个爱我且我爱的男人,家人健康,再有一笔数额可观的存款。前世没能得到,今世也越发渺茫。”我转头看柳莹玉,“之前我一直把你当闺蜜当好友,却不知你一直把我当敌人当对手。我知道你不至于想让我死,只是不能放下吗?不是让我解脱,只是让你自己内心平静些。”

“你这是教训我?”

“不,是期盼。不管怎样,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柳莹玉深吸口气,“之所以你说的轻松,不过是那些事情从不曾发生在你身上。”

我挫败的垂了眼皮,“以后关于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想整死我或者是看我难过,你随便。”

没期望再听到什么好话,只是起身的时候听见她压低声音,极力压制什么似的问道:“你的信,为什么要扔到我桌子里?”

我低头看她,“我们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你觉得我受伤害理所当然?”柳莹玉抬头,哼笑了一声道:“若不是我误以为那是写给我的一封信,根本就不会去那个地方等他,也不会遇见那个禽兽。那禽兽本来要骗的人是你,若不是换做了我,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应该是你!你高贵白莲花,事后还姐妹情深的围在我身边,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一次那一夜就重演一次?知不知道我每每看见你就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去?你知不知道…”

柳莹玉声音哽咽,“你知不知道,那后来的半年里我都被那禽兽时不时的拉到隐蔽的地方…我一开始和你有多亲,后来就有多恨你。若不是你随手一扔的那封信,就不会有后来,就不会有那生不如死的半年。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他,不仅配不上他,还配不上任何一个优秀的男生。”

我震惊的愣在那里,随即因为她的另一句话惊的倒吸了口凉气。

“那畜生,赵凯死了,咱们高中毕业那年,你一定不知道谁杀了他。”

柳莹玉扭头看着我笑,“那半年以后我就看各种侦探小说,公安局的人智商原来也不高。按着犯案心理一步步的走,我很成功。那个强迫我那么久,每次压着我都狠狠喊你的名字,折磨的我一直想自杀的丑男人,最后死在我刀下。他在我耳边喊你一次,就让我恨你多一些。他说,要恨就去恨谢敏吧,那个没心没肺看不起我的女人。哼…我真开心呐,终于解脱了。那天我就对着他的尸体说,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再也别想得到我因为她失去的东西。”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恬妞过来拉我时我惊得猛退了两步。

“主子,怎么了?”

我摇摇头,脚步不稳的进了房间。有那么一瞬我在想,她恨我,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赵凯那个人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走进里间的时候才隐隐想起来一个满脸青春痘眼睛似是竹篾划开一般沉默的男生。他总喜欢晚自习后跟在我和柳莹玉身后,后来无意间多次发现他看我,开始和宿舍的人成群结队的往返。他貌似话并不多,记忆里除了那几次几乎搜寻不到和他接触的片段。

她将那么多事装在心底,从来不曾表露一丝一毫。若是当初我们就报警,是不是就没有了后来?我自诩关心她,她情绪诡异那么久,却不知道后来的那些事情。18岁,就杀了人了啊,那个青春才逃脱黑色七月即将绽放的年纪。

我一度想,即使前世有过那种不堪的经历,忘掉就能重新开始。可如今想来,想忘掉,也许不是那么容易。只是希望她能遇到得她真心的人,再不用生命去游戏。其他的,便顺其自然吧。

今年的雪落得有些晚,进了腊月才飘飘荡荡来了那么一场,我自始至终没有收到大胡子任何消息。喜乐偶尔跑到别的殿里通通消息,回来再告诉我大致的状况。我开始存银子,偶尔宋思成要赏孩子们东西时,我都自作主张的让他换成了金裸子。为此,宋思成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身边的公公还委婉的告诉我,作为公主,不要如此之市侩。

宋思成似乎很享受来院子里小坐的气氛,有时候甚至会留下来用饭,于是皇帝与公主兄妹情深广为流传。柳莹玉再也没来过,我还有两个小贼陪着,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来消磨时间。第一场雪后我让恬妞去请她过来搓麻将,她倒是真来了,看上去清瘦不少。

麻将是让喜乐找师傅用竹块刻的,还很牛叉的上了色。我和恬妞带着喜乐,背着其他人偷偷的赌过银子。喜乐看着恭恭敬敬的,脑子却转的飞快,赢我这个主子的银子眼都不眨一下,曾经一晚赢了我两个金裸子,让我郁闷不已。

柳莹玉说话还是那副欠抽样,耷拉着眼皮一边摸麻将一边道:“你请敌人上门,不怕我下个毒使个计什么的。”

“咱们俩没利益冲突。”

三个人挤眉弄眼儿偷底摸张的赢了她两圈儿,她倒是很大方,一两不差的都给了。末了我赢得有点不好意思,没再和两个人交换眼色,让她赢了两把。

想必宫里实在是闷,四个人玩了半下午她也没抽风。宋思成这次貌似是长了心眼儿,进来的时候没让人通报,于是看到的就是我们四个两个都脱了鞋,盘着腿一边吃果子一边甩牌的模样。恰逢喜乐又自摸了一把,正耸着肩膀头子怪笑:“啊哈哈,主子您瞧瞧奴才这手气!啧,您瞧瞧!又自摸了一把。拿来拿来,一人一两。”

我们三个原地一转跪下了,喜乐还兀自在那耸着肩笑,扬手还去摸桌子中心的碎银子,等我们三个磕头喊“万岁”的时候他才浑身一抖,直接扑到了地上。

宋思成身边老是跟着的那个张公公上来就是一脚,踹得喜乐一个愣怔。

“罢了,都起来吧。”

宋思成靠着暖炉坐着,烤了烤手才笑了一声道:“你们倒是会玩的很,这是什么宝贝吗,还要藏着掖着的,平日里怎么没见着陪朕玩一玩?”

“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民间拿来消遣的游戏。”我收拾桌子准备让恬妞上茶点却被他阻止了。

“朕也玩玩,说说规矩。”

我看向柳莹玉,“让姐姐给皇上介绍吧,正好我也该陪葡萄和桂圆了。”

“哼,瞧那名字。”宋思成心情貌似不错。我示意恬妞和喜乐陪着,喜乐苦着脸道:“奴才看着小主子们。”

“不许。”我抱起厚厚的地毯上攥着馒头块往嘴里填的葡萄,利索的坐下道:“你玩,我帮你看着牌,多赢些银子。”

喜乐苦着脸坐下,瞄了一眼张公公细声细气的说,“皇上,奴才要是赢了,您可以不给银子,可别治奴才的罪。”

我心里直乐。

果不其然,柳莹玉慢吞吞的给宋思成讲玩法,三个人一点不手软,还众口一词的加大了赌注。喜乐每次赢牌都做出悲苦的表情,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啐道:“臭手臭手,怎么又赢!”

宋思成开始记账的时候身后那个张公公的脸都黑了,尖着嗓子道:“皇上,是不是该用膳了?”

宋思成有了台阶下,终于在喜乐再一次推牌时说,“也好,就到这里吧。”

恬妞直接装了银子进口袋,柳莹玉的那份她身边的奴婢收了,喜乐的那份捧起来还佯装着要送回去,我咳了一声道:“咱俩四六分。”

喜乐朝宋思成和张公公笑笑,“那奴才先帮主子收着了。”

玩的挺开心,晚膳为了彰显皇恩浩荡三个人一起吃。饭间柳莹玉能说能笑,我知道她对宋思成也是有看法的,看谈吐却又觉得两个人一直挺好。

屋子里为了方便俩孩子爬,暖炉旁铺了厚厚的褥子。宋思成饭后也盘腿坐在上面逗孩子,桂圆儿依旧不爱吱声,葡萄倒是和他很亲的样子,爬到他腿上往上一窜一窜的蹦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张张嘴说,“阿巴。”

虽然知道那只不过是发出的无意义的音节,我还是心里苦了一下。若是那个男人换成大胡子,就该是和谐的父子图,可惜…

柳莹玉也看着那一幕,闭了下眼睛转头看我。我扯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宋思成似乎有心事,坐了一会就要走,我们一起送他出门。柳莹玉站在雪里道:“皇上身上还有很多宋先生的东西,也能做个好父亲。可惜他这般,也不能补偿你一个完整的家。”

我不解。

柳莹玉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冬天行军打仗最辛苦,粮草接济不上的话,连树皮都没得啃。”

“也有个好处,弄点吃的可以存着,放不坏。”

“萧将军可不会这般想。”

我一惊,“怎么说?”

柳莹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边关战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炮灰和帅男又快见面袅~~~~敏敏小宇宙爆发吧,阿门!

40等你归来

三天后我从路马力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边关确实是乱了,大胡子本来在归来途中,接旨又返回边境。宋思成派兵过去接应,路马力却要留守在京。

路马力说起派过去的新将还有些不服,说那是个一无谋略二无战功的脓包。宋思成的想法谁都摸不透,不过最近宫里的气氛倒是不如之前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葡萄和桂圆也焦躁了不少。

我去找宋思成,三次都被张公公堵了回来。张公公每次都是那句话,“皇上为了战事日夜担忧,净月公主有事可以让老奴转告。”

我焦躁不安的在殿里消磨时间,顺便让喜乐去打听消息,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归。柳莹玉又开始往这边跑,可能是想看看我着急上火的样子。她悠哉悠哉,我内心忐忑。有一天我依旧靠在门上想事情,柳莹玉在我身边说,“你不是爱上萧将军了吧?”

摇摇头却无法张口反驳。他当初逼我做的那双布鞋不知道还在不在他脚上,他半迫半逗的给了我那些还算快乐的生活,给了我一个足够温暖的怀抱。是爱上了吗?不知道。只是他说回来接我们娘仨,我说不当真,其实不能骗自己,我还是当真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其实皇上和谢老头本来就计划好让萧敬腾战死。之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不过这次也许逃不脱了。”

我面色肯定不好看,转头看她的时候她竟然抿唇笑了笑,“你的脸真白,吓着了?其实没什么,皇上不是封了你公主?就是萧敬腾死了,他也不会给他按上什么叛国的罪名,顶多说是为国捐躯。”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要是那么容易死,也不会坐到护国将军一职。”

柳莹玉靠在另一边低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当初是我说的。我告诉皇上,萧敬腾若是不死,这江山他就坐不稳。”

我抖了一下,心下叹口气闭上了眼。

“你看,你要成寡妇了,你的两个孩子,也就要没有爹了。”

“你不会这么说。”

“呵,你还觉得我善良呢,是不是太圣母了?”

我扫过去一眼道:“不是你善良,而是你聪明。你不可能在皇上身边怂恿他杀了谁,若是我没猜错,当初说好了他立你为后对吧,你还想让他觉得你端庄大气温柔娴熟。”

柳莹玉倒是没生气,“是啊,不过换成公主也不错。我在等,等着他用我和亲呢。”

“然后呢?”

“然后就不受我自己控制了,呵呵,有时候不妨把心灵交给魔鬼。”

“其实,你已经交了,何必再等?”很累,我在门槛上坐下,半天才又道:“月满则亏,真是有理。”下一个是谁呢?谢太傅?总之一切参与且曾经助他登基但不全信任又不能全完掌控的人,都要一个个除掉吧。

“阿玉,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没有,我等着看你笑话呢。”

“我希望你能笑到最后。”

我转头看柳莹玉,她却靠在门框上看院子里,满脸的孤寂,语气里隐隐带了一丝无力。可悲的女人。

我们都清楚,这里的生活是被安排好的,想逃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和她,都要在自己的位置上,顺着宋思成的心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伴着第二场雪出了正月,有那么一天,我看见路马力急匆匆的想冲进来,在院子门口却被张公公劫走了。喜乐看了我一眼,微弯着腰跟了出去。

葡萄长本事了,没事儿就喜欢对着人吐泡泡,猴子似的玩起来就停不下来,抱在怀里那一双手就得那你的五官摸一遍,顺便拽几根头发。吃的倒是真胖,胳膊藕段似的。桂圆儿就安静许多,给他一个拨浪鼓,他就能坐着玩上半个时辰,只不过准头不好,常常把拨浪鼓敲在自己脑袋上。

我抱起又敲到自己脑袋眼神茫然的桂圆儿,拿过拨浪鼓在手里晃着,因为包了一层棉,已经失去了鼓的意义。葡萄嗖嗖的爬过来要夺,没心思逗她,直接递给她转头看正在缝小衣恬妞。

“没事的,将军天生福相。”

我咧嘴笑笑,“我想离开这里了,不管结果如何。”

“好啊,我陪着姐。”

关心则乱,此时我倒不如恬妞淡定。喜乐回来时远远看见我就住了脚步,我心里一沉,将孩子交给恬妞自己坐在那里等着。

不远的一段路,喜乐磨蹭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进来,抬头就露牙笑,“主子一直坐在这儿呢?”

“路马力说什么了?”

“其实也不算顶坏的消息。”

我定定的看着他,脑子里一会儿闪过大胡子躺在血泊里的场面,一会儿就是他被流箭射穿的镜头。

许是我面上有些白,喜乐慌忙跪下道:“奴才说了,主子可别动气,一些事情,要好好想想再去做。”

“你说吧。”

“奴才在外面听见路副将和皇上吵架,奴才回来的时候,路副将已经被压出去了。”

“为了什么?”

“大概…北部蛮夷联合起来挑衅,大将军一路杀到境外,归来途中经过雪山,遭遇雪崩。士兵,埋进去不少。”喜乐偷眼看我,迟疑着道:“躲出来的一小队人马,派了两人进京报信。据说,是有人故意在半山腰埋了炸药,射箭引起的。副将让皇上发兵去救,被皇上给…否了。”

我扶着椅子站起来,喜乐挪了挪挡住路道:“皇上在气头上,主子您还是,找机会再去求。”

我摆摆手,转身去了里间。我得睡会,可能是早上吃的少,手脚都有些发抖。哦,是血糖太低。迷茫的爬上床,喜乐担忧的跟进来,低声道:“主子莫伤心,也许是传错了消息,大将军那样人物,不会有事的。”

“你帮着恬妞照看孩子,我睡会。”我说。太累了,脑子转不动,我得歇歇。

一遍一遍数羊,还是有那么一只不知死活的绵羊带着我入了梦。梦中漫天的白,大胡子的声音在雪地里飘。他说,淫女,等爷来接你。

醒来的时候恬妞守在床边,见我睁眼自己先撇过头去。

“我以为你猝死了。”

“朔月公主这是说什么话!”恬妞愤愤,声音带着哭腔,“我家主子…才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我扭头看她,想问,你也觉得大胡子死了吗?可终究是没问。我知道,他没死。如果是和宋思成两相利用,他何必卖命的追出边境去?

宋思成想让他死。柳莹玉的话突然钻进脑子里,我颤了一下,绝望的闭上了眼。

柳莹玉没再多说什么,坐在桌边看着烛精神恍惚。“噼啪”一声,烛头跳了跳,我坐起身,“准备吃饭吧,两个小鬼吃过了吗?”

“喂了菜粥和鱼肉。”

“哦。”

柳莹玉直直看着我,等我坐下才问:“你真不难过?”

我面无表情的看她,“难过,心都碎的能炒菜了,你想吃吗?”

“呵,你终于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谢谢你这么惦记我。以后别来了,好自为之吧。”

柳莹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饭菜吃在嘴里也没什么味道。忽然间很想念山上的日子,那些小炸鱼和野兔肉,酸山枣和野山梅。

第二日还是去见了宋思成,他似乎又憔悴了些,不过一切都是活该。放着好好的书院不要,偏要做劳什子皇帝。有人说,不是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觉得,偏要做将军的士兵都是脑抽型。

“你也来求我出兵?”

我摇摇头,“我想出宫。”

宋思成皱眉,“为何?”

“我就是想出宫。”

“也好,暂住将军府。”

我嗤笑一声,“我不是什么公主,你心里明镜似的。你留我不过是那我和孩子做人质,想让大胡子效忠你,帮你完成最后的那些事。如今他死了,你留着我们母子三个做什么?”

宋思成面色不好,眉毛抖了又抖,吐了口气道:“净月别闹脾气。”

“我不是净月。”我猛地站起来,盯着他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净月。即使是,在谢府活过来的时候就不是了。我是谢敏,本来和你们这些人没有一毛钱关系,偏偏逃来逃去就是逃不过一个“皇”字。我不回将军府,我到哪里也和你没关系。”

宋思成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气道:“你这是作甚?”

“我要离开这里,你若不许就杀了我,只要你问心无愧。”宋思成张张嘴,我抬手比划了一下打住他,“你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信。我就是草履虫,看不透你们之间的弯弯道道。笨蛋本来就不适合活在宫里,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你若不放,我会偷跑,到时候皇上威仪不在。”

“你威胁朕!”

“我威胁我自己!”

宋思成深吸口气,“朕没必要忍耐你。”

“是啊,可我要出宫。”

漫长的静默,他终于松了口说,“好,你再等两个月。”

我脚下一软险些摔倒,绝望的盯着他,“你真杀了他!”

宋思成避开我的视线,“身为一国之主…”

我转身就走,一面哼笑道:“狗屁江山,狗屁国家大义,和我有什么干系。祝皇上江山千秋万代,成为一世明君。看在我曾经偷偷痴看过你的份上,希望皇上留奴婢和两个孩子一条小命。孩子以后就姓谢,和萧敬腾再无半点干系。我会走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您放心,他们也不会长成名将,我也不会让他们进京,我会教育他们做个普通人。”

41翻天覆地

两个月里,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外面乱成了一堆,我让喜乐关了院门,只等着一切过去后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一天黄昏柳莹玉站在殿门外拍着门喊,“谢敏,你如意了?你可是如意了!”声音透着凄厉。

我坐在院子里揽着孩子看落日,葡萄万事不关心,专心的抓果子吃。桂圆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哼唧了半天吐了两个字,“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