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昭扬当众夸赞,沈氏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羞赧,片刻,她抬起头大方的说道:“老爷的嘱咐,我记下了,必不会让卓公子受委屈便是。”

“既如此,那咱们先喝喝茶,赏赏月,等庭儿和那位卓公子到了再开席吧,这也算是人家第一次在阖府上下正式露面,总不好太过失礼。”

和蔼的说着,慕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何氏怀里的榕哥儿,一脸的慈爱之象。

老太太发了话,围在桌旁的人顿时放松了起来。

这边的桌上,柳氏陪着慕老太太亲热的说着话,慕容言和何氏逗着榕哥儿,慕容峻慕容睿哥俩则满脸肃然的听着父亲的叮嘱。

那边桌上,慕依然偷瞄着柳氏,凑在姐姐慕敏然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小一点的慕湘然拉着慕秀然趴在石栏边看湖里偶尔游过的小鱼,秦姨娘和苏姨娘紧跟在身边照拂着,慕容瑾则偎在杜姨娘怀里,听她给自己讲故事。

一片和睦的气氛中,唯独沈氏和慕嫣然,愣愣的坐在那儿,像是在发呆一般的各有心思。

一会儿,卓远之要来。

这么想着,慕嫣然的心里,泛起了阵阵冷意。

虽早已下定决心,这一世绝不会重蹈覆辙,如前世一般让他阴谋得逞,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可此时此刻,想到马上就要面对他,慕嫣然的心里,仍旧有些害怕。

轻微的颤抖着,慕嫣然的手心里,紧张的沁出的了一层薄汗。

“嫣儿,怎么了?”

转过头看着脸色有些泛白的女儿,柳氏关切的问道。

被柳氏的话语声惊到,慕嫣然轻轻一颤,抬起头看着母亲,勉强一笑,低声回道:“娘,我没事,许是刚才路上走得有些急了,觉得胸口有点闷,坐一会儿就好了,您不用担心…”

俏皮的冲柳氏眨了眨眼,慕嫣然转过身,捏着榕哥儿胖嘟嘟的小脸蛋,抓起他的手,摇晃起来,可心里,仍旧紧张不已。

别紧张,此刻的他,定然不知晓我已经有了防范之心,不怕,有三年的时间够我筹谋,不怕…

如是想着,慕嫣然深深的呼了几口气。

“四弟,远之,快点儿,就等你俩了…”

大嗓门的喊着,慕容言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只一瞬,慕嫣然原本弯着的腰背,僵硬着挺得笔直,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喉咙处,砰砰砰的乱跳起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十七章 初见

“祖母,父亲,我来迟了…”

走进亦兰亭,慕容庭躬身朝慕老太太和慕昭扬一拜,朗声说道。

说罢,还未等坐着的人说话,跟在慕容庭身后的卓远之错身闪过来,双手一拱,带着一丝歉意的说道:“都是远之的错,望老夫人和恩师见谅。”

摆了摆手,慕昭扬满脸笑意的看着卓远之说道:“不妨事…远之啊,日后莫要太生分了,既住进了慕府,日后也算是府里的人了,就要和言儿他们多走动,成日拘在翠竹苑,性子太清冷了,他日便是高中,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了,岂不有违我的本意?”

听了慕昭扬的话,卓远之越发恭敬的弯腰拜倒,口中诚挚的谢道:“远之能有今日,全拜恩师所赐,远之无以鸣谢,只能用心读书,他日报效朝廷,以慰恩师。”

“嗯,入座吧。”

点了点头,看着何氏抱着榕哥儿和慕嫣然一起去了旁边的石桌,沈氏站起身,坐到了柳氏身侧。

而慕容言和卓远之,则坐到了慕昭扬身边。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便开宴吧…”

扬声说着,慕昭扬端起了手中的酒杯站起了身,而众人也跟着一起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或是茶碗,一起站了起来,齐声恭祝团圆。

觥筹交错,此起彼伏,亦兰亭内,洋溢着满满的欢声笑语。

故作看向主桌上的大人们说话,慕嫣然大方的转过头向卓远之看去。

白皙的皮肤,眼角上翘的丹凤眼,高耸的鼻梁,蛊惑的薄唇。

依旧是那副俊朗的容颜,只看慕依然偷偷看完后回转过来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便知。

满脸和煦的看着慕昭扬和慕容言,不时的,会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态度大方自然,话语诙谐有趣,不一会儿,便连慕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也和蔼了起来。

无心于倾听他们的谈话内容,慕嫣然的目光,探索的看向他,想要找寻出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

此时的卓远之,应该是二十二岁,和大哥慕容言一般的年龄,可他竟然能把心中滔天的恨意压制的那么细微,让任何人都未看出一丁点儿端倪,只这一点,就是个厉害的人物。

想到此,慕嫣然愈发觉得自己不可轻敌,三年的时间,如今看来,并不算长。

许是感受到了炽热的目光注视,卓远之小心的转过头朝慕嫣然的方向扫来,待看清是谁,卓远之不明显的轻轻一颔首,朝慕嫣然点了点头,旋即,又转回头看向说话的慕容言。

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的慕嫣然,直到卓远之转过了头,还愣在那儿,片刻,她迅速的错开眼,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这般的随意和亲和,若自己不是重回三年前,怕也要以为认错了人吧?

叹了一口气,慕嫣然的心里,有些沮丧,为不知从何处开始着手而忐忑不安起来。

“二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从石凳上跳下来走到慕嫣然身侧,慕容瑾仰起脸看着她小声问道。

眨了眨眼,慕嫣然轻声说道:“二姐姐有本书,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正在想,是不是被胡闹的瑾哥儿藏起来了。”

开着玩笑,慕嫣然伸手刮了一下慕容瑾的鼻子,低声说着。

扭过头避开慕嫣然的手,慕容瑾拉住她的衣袖,撅着嘴巴辩解道:“夫子说,书本是不可以亵渎的…二姐姐,瑾儿没有偷藏二姐姐的书。”

见面前的小人儿一副正经的模样,慕嫣然也不好再逗他,拍了拍他的头,柔声说道:“二姐姐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兴许是我自己放到哪里找不到了呢,不打紧的…”

微侧着头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慕容瑾满眼带光的看向慕嫣然说道:“二姐姐,你想想,你上一次看那本书是什么时候,再想想看完交给了谁,一个一个的去查问,总能找到的。”

“一个一个的去问…”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觉得有一丝光亮从心中一闪而过,快的稍纵即逝,却仍旧留下了一点痕迹,让她有了启发。

绽开一个开朗的笑容,慕嫣然拿起筷箸,夹起一块嫩绿的香瓜,喂到慕容瑾口中,一边赞赏的夸道:“瑾哥儿的主意出的好,二姐姐定然能找到那本书…”

鼓着腮帮子吃着,慕容瑾连连点头。

看着慕容瑾跑回杜姨娘身边坐下,慕嫣然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卓远之,心内有了主意。

既然卓远之是初来都城,又在举生堂待过些日子,那便从这些地方慢慢查起吧,查到了他的出处,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吧?

这么想着,慕嫣然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再抬眼看卓远之时,慕嫣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紧张了,从前停留在心里的那些忐忑和犹疑,也正一点点的消褪着,被坚毅和决心所取代。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家里的孩子们,就都介绍给远之认识认识吧,免得将来在院子里碰到了,还彼此互不相识。”

沉思间,慕嫣然听见主桌上,慕昭扬冲沈氏说着。

慕昭扬的话说完,慕容言很有长兄风范的站起身,将身边的几个兄弟一一介绍给了卓远之。

这几个人这些日子彼此已打过照面,此刻的介绍,也只是正式的让双方知道对方,因此,卓远之态度大方的唤着“峻师弟”“睿师弟”“庭师弟”。

待到了另一桌的女儿家们,卓远之的态度却是愈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这是大小姐慕敏然。”

“远之见过大小姐…”

微微一笑,卓远之拱手一拜,大方有礼的说道。

“卓公子有礼了。”

慕敏然站起身,屈膝一福,算是回了礼。

将女孩儿们一一指给跟在身后走过来的卓远之认识完,慕容言却是抓过自己主动凑过来的慕容瑾,看着卓远之笑着说道:“这是幼弟,排行第五的慕容瑾。”

“瑾少爷。”

像是对待大人一般,卓远之拱手一拜。

瑾哥儿一愣,随即,却站直了身子,同样拱着手朝卓远之弯腰一拜,大声说道:“慕容瑾见过远之哥哥。”

一本正紧的模样,让慕依然和慕秀然掩着帕子巧笑不已,而主桌上的慕昭扬,则一脸慈爱的笑着。

看着转过身走回座位的卓远之,慕嫣然却觉得心里有一丝奇怪。

一圈下来,对每一个被介绍的小姐,卓远之都是迅速的抬头看一眼,微微一笑弯腰拱手礼让,然后站直身体微垂着头,眼睛看向斜下方,通身无一丝矫揉造作,让人看着说不出的舒服。

可尽管如此,敏感的慕嫣然还是捕捉到,卓远之看向自己的时候,分明是停顿了一下的。

只那么一下,慕嫣然却有种感觉,他,是知道自己的。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十八章 徐徐

中秋夜宴过后,慕府的主子奴才们顿时觉得,府里开始慢慢的起变化了。

首先,是十多年来一直待在明徽园的大夫人柳氏,结束了她静心礼佛的生活。如今,柳氏每日晨昏定省到柏松堂侍奉慕老太太,竟比刚过门那会儿还周到体贴了。府里的奴才们都猜测着她是看不惯二夫人沈氏在府里一人独大,所以要出来与其相争,可这么些日子了,柳氏对沈氏却是一如中秋那夜的亲和,管家的事竟是提都未提,让一众人渐渐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其次,是那个自从搬进翠竹苑客房以后就极少踏出院门的卓远之,开始频繁的与慕府的几位少爷们往来了,变化似乎是从中秋夜开始的。较之从前的默默无闻,府里的主子奴才们似乎更喜欢如今这个年轻人了,虽出身不知,可俊朗大方,对上谦虚谨慎,对下亲切随和,一时间,卓远之竟成了慕府新的话题人物,大家纷纷揣测起他的出身来历,及不可预知的光辉前程。

相比慕府其它院落里的欢快,映雪堂里,这些日子的气氛则是沉闷不已,沈氏在外满脸笑意,可回了自己的屋子,脸上却冰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便连近身伺候的翠柳和翠玉,也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受了沈氏的责骂,一时间,映雪堂里里外外的奴才们都愈发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被主子的无名之火烧到。

“娘,老太太这些日子的气色愈发好了呢,都是娘的功劳。原本女儿还担心,这么多年了娘都未到祖母身前尽孝,祖母必定会恼了娘的,谁知老太太竟一点都没怨娘,着实出乎女儿的意料呢。”

明徽园正屋内,慕嫣然抱着柳氏的胳膊,母女二人坐在临窗的炕上说着话儿。

伸出手点了慕嫣然一指头,柳氏嗔怒的说道:“胡闹,竟敢在背后编排你祖母,莫非她老人家给我脸子看就不出乎你的意料了?”

感慨的叹了口气,柳氏接着说道:“你祖母是忠国公家的小姐,身上自有她的气度,又岂是小门小户里的女儿家可比的?娘和你父亲置气,这么些年了未在她老人家身前侍奉,顶多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去床前侍疾,可你祖母却从未怪过我,倒是每次见了我都劝我,哎…”

见柳氏一脸自责的歉疚神情,慕嫣然柔声说道:“娘,古人还常说呢,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您如今意识到了也不晚啊,从现在开始好好孝敬祖母,将从前的都补回来不就好了?”

知晓女儿说的话在理,柳氏点着头,轻声应着。

旋即,她带着一丝忐忑的说道:“如今表面看来一派和美,可这么些日子了,每当沈雪冰去你祖母面前讨问家事,你祖母不但不回避我,反而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看法,似乎她也默认了沈雪冰当家,就是不知道你祖母是不是心里还怨怪着我,若真是这样,先争取你祖母的支持这一关,怕是就要比之前预想的难上百倍了。”

默默的想着,慕嫣然抬起头展颜一笑,做出一派轻松的说道:“古人还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便看祖母如今对娘态度谦和,就足以说明祖母大肚能容了,其它的,咱们慢慢筹谋就是,终归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的,咱们徐徐图之嘛。娘,你说呢?”

看着一脸天真的女儿口中说出的简单易懂的大道理,柳氏心里的负担,也不像方才那么沉重了。

轻轻的拍着怀里的女儿,柳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说道:“是啊,无论怎样的路,总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才是。”

从明徽园出来,慕嫣然绕到清凉阁,跟何氏说了会儿话,才带着紫云和紫月慢慢的晃回了潇湘阁。

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看着窗外挥洒进来的亮光,慕嫣然只觉得一阵睡意袭来。

浑浑噩噩间,听到外面走廊上,有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跟谁在说着些什么,恍惚间,慕嫣然听到了“卓公子”三个字,迷糊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紫云?”

唤了一声,慕嫣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径自坐起了身。

“小姐,您醒了?”

听到慕嫣然的唤声,紫云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慌慌张张的…”

透过窗子瞟了一眼院子里正朝外走着的小丫鬟,慕嫣然睡眼迷离的问道。

走到锦桌前沏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端过来递给慕嫣然,紫云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南街那边的永记典当行里来了个小伙计,说上个月卓公子典当在他们那里的一块玉,今儿到了最后的日子了,所以特意来问问卓公子还要不要赎回来,否则过了今日就成了死当,以后便是想赎也没的赎了。”

听紫云说着,慕嫣然脸上浮起了一抹讥笑,把手中的茶杯递给紫云,她冷声说道:“这便是如今的世道啊…若卓公子仍旧在举生堂,他们定然巴不得那块玉成死当,好落入他们手里呢。如今不过是换了个住的地方,他们便以为卓公子有父亲的照拂了,所以,他们也不敢得罪宰相大人,这才巴巴儿的遣了伙计来问。”

未等慕嫣然脸上的不屑表情褪去,紫云的话,却是让慕嫣然顿时陷入了愕然。

“可卓公子却说,那块玉不是他的,他也从未进过什么永记典当行。”

径自走到桌前放下茶杯,紫云好笑的看着呆呆发愣的自家小姐,不解的说道:“一个说亲自从卓公子手里接过了那块玉的,卓公子手里定然有另一份当票,可卓公子呢,却又矢口否认,所以,他们才在大门口争执起来了…”

“那这会儿如何了?”

慕嫣然木然的问道。

双手一摊,紫云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知道了…”

微垂着头思忖了片刻,慕嫣然抬起头,眼睛晶亮的看着紫云沉声吩咐道:“你去找三哥,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把那块玉弄回来,但是一定莫要让卓公子知道…”

“小姐?”

一脸不解的看着慕嫣然,紫云惊诧的唤道。

“快去…”

催促着紫云快去,看着她急促着朝外去的背影,慕嫣然的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兴奋。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十九章 玉佩

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慕嫣然的神情,有一丝凝重。

这是一块流云状的虹光璃玉,质地细腻,碧绿通透,品相均为上佳,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块好玉,而入手时边缘极是滑润,手感极好,显然是累年被人把玩所致。

玉佩的正反两面,均雕刻着清雅的绿竹,背面的角落里,却刻着一个小小的“诀”字,却不知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看着那斑驳摇曳的竹枝,慕嫣然觉得耳边仿佛回旋起了婆娑的竹叶沙沙声。

“嫣儿,你要这块玉佩做什么?虽说是块好玉,可你手里随便拿出块玉来也要比这块好吧?再说了,你明知晌午时门口的纷争便是为了这块玉,此刻这般做又是为何?若不是远之兄的,也倒无妨,可若真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待将来有一日得知这块玉落在了你手里,怕他心里会多想呢,依我看,你莫不如及早解决了这麻烦。”

看着慕嫣然拿着手中的玉翻来覆去的看,慕容睿狐疑的说道。

俏皮的眨了眨眼,慕嫣然淘气的答道:“好了,三哥,你就别唠叨了,不就一块玉嘛,卓公子既然说不是他的,那定然就不是他的。我只是看那小伙计执意要将这块玉攀扯在他身上,有些好奇罢了。再说了,若不是卓公子的,就当是三哥买来给妹妹玩的,若是…”

顿了一下,慕嫣然的眼中,闪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彩。

看着仍旧满脸疑问的盯着自己的慕容睿,慕嫣然继续说道:“若是他的,将来他更得好好感谢我了,若不是我,这块玉指不定就落到谁手里了呢。所以啊,三哥就当今日的事不曾发生过吧。哦,对了,典当行那边,三哥可交代妥当了?”

见慕嫣然有一丝紧张的看着自己,慕容睿极为确定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说来也巧,刚一出门,便遇上了城北远足马行的少东家杨子鸣,往日里我和他关系不错,他说过几日要去塞外贩马,便来找我去喝酒,后来,这玉佩便是让他身旁的小厮去赎回来的。”

微一蹙眉,慕嫣然有些不安起来,正要开口问,却听慕容睿继续说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那小厮的爹是杨家设在塞外马场的管事,一家老少都在塞外生活,前次杨子鸣从塞外回来时,身边没有得力的随从,那小厮才跟了来的,这次又要跟回塞外去的,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去办的这事。那杨子鸣必然也知道这玉佩来历蹊跷,可他一字未问,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终于踏实下来,慕嫣然一脸明媚笑容的看着慕容睿娇声说道:“谢谢三哥。”

一旁,慕容睿一脸宠溺的浅笑。

一向知晓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人小鬼大,心里极有主意,所以,只要她不胡闹,慕容睿总是愿意纵着她,是故,三兄弟中,慕嫣然也是和他最亲近,自小便跟在他身后淘气,直到大了,才慢慢的收敛了些。

送走了慕容睿,慕嫣然又仔细的盯着那块玉佩看了半天,才唤了紫云找了个小红木匣子,将那块玉佩放进去,搁在了墙角那个衣料箱子的最里处。

第二日一大早,到柏松堂给慕老太太请了安,又陪着她用了早膳,说了会儿话,慕嫣然才恭敬的退了出来。

跟在慕嫣然的身后往潇湘阁的方向走着,看了看四周无人,紫云走到慕嫣然身侧,低声说道:“小姐,方才三少爷身边的常清来了,说今儿一大早,有人去永记典当行赎那块玉了,听说玉被人赎走了,颇有些吃惊呢,随后有些慌乱的离去了。差去的人跟了一路,却见那人最后进了举生堂,最后就没好跟进去,只打听了下,说去赎玉的那人叫王汝敬。”

脸上显出一丝惊诧,慕嫣然心内油然而生的一股叹服,自己只想到了去赎回那块玉佩,可三哥虽然口中不赞同自己的行为,却未雨绸缪的布置了后手,仍旧是棋高一着,看来自己日后行事更是要谨慎小心才是。

让紫云自去找常清,让他自己想办法打听下那王汝敬和玉佩的事,并务必保证不得让其它人知晓此事,慕嫣然方满心疑惑的踏进了潇湘阁。

看了几页书,心里仍旧难以平静,慕嫣然将书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径自躺在了美人榻上。

按照卓远之的说法,他幼年时家破人亡孤独飘零于异地,寄人篱下看他人脸色度日,全是父亲所致,可是父亲这一生光明磊落,手上并未办过什么错判的案子,那卓远之如此深入骨髓的恨,又是所为何事呢?

想到家破人亡四个字,慕嫣然的心里,又开始丝丝缕缕的联想起来。

也许,自己可以从两个方向着手,一个,便是卓远之的出身来历,另一个,便是自己的父亲了。

虽说父亲这一生官声极好,可毕竟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了,与各处官员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便是有人将别人的错事辗转算到了父亲的头上,兴许也是有的,

这么想着,慕嫣然顿时觉得,从前看来一片混沌的事情,如今已渐渐的有了多个清查的方向。

看着窗户上渐渐大亮起来的天色,慕嫣然的心里,也愈发的明亮了起来,只要这样一步步查下去,她相信,迟早有一日,她定能查出来这一切,到那时,卓远之的真实面目大白于天下,他就无法再为害自己的家人了。

“小姐,春兰姐姐来了,说一会儿锦绣坊的朱师傅就要到了,夫人请小姐过去量身呢。”

轻声走进内屋,紫月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坐起身看着紫月给自己穿上鞋,慕嫣然整理好了妆容,朝明徽园去了。

“娘…”

进了明徽园的正屋,慕嫣然轻声唤着,走到了柳氏身侧。

指了指桌上摆着的几匹绸缎,柳氏柔声说道:“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娘从库房里挑了几匹上好的衣料,给你做几身新衣裙,你先挑好料子,等会儿朱师傅到了,便给你量身,到时候再根据你挑的衣料决定做什么式样的衣裙,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也尽管跟朱师傅提。”

撒娇一般的腻到柳氏身侧,慕嫣然娇声说道:“女儿的生辰是娘的难日呢,若是做新衣裙,也该是受苦受累的娘先做。”

柔和的笑着,柳氏愈发慈爱的说道:“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娘只得了你这么一件小棉袄,当然先紧着你,快挑吧。”

不再推辞,慕嫣然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慢慢的拉开了那几匹衣料。

静静的看着,慕嫣然的眼中,突然闪出了一抹惊诧。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十章 云锦

“娘,这是云锦?”

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如丝般细滑的湖绿色锦缎,慕嫣然不掩惊奇的抬眼看着柳氏问道。

淡淡的点了点头,柳氏的神色中,有一丝微微的得意。

云锦产自南方,色彩艳丽,晕色和谐,又因在织锦的过程中大量使用了金线和银线,故而达到了“寸锦寸金”的天价。

也正因为稀有,所以每年产出的云锦都成为了贡品,贡献到了宫里供皇家享用,故而民间所剩的寥寥无几。可再少也还是有的,若是有人花高价,也并不是不可得。

可慕嫣然手中的这匹云锦,就着实万中求一了,只因为它与众不同的颜色。

因着金线和银线的缘故,大部分云锦都是色彩艳丽的金黄色或是清丽秀雅的莹白色,只其中夹杂着的彩线绣出花纹略微点缀,而柳氏手中这匹,却是极其少见的湖绿色,一眼看去,只觉得波光粼粼的让人心内舒爽。

从软榻上站起身,走到慕嫣然身侧,柳氏一边伸出手摩挲着那柔滑的锦缎,一边低声说道:“这是娘的陪嫁之物,当年你舅父去江南任职时,偶尔得之,可你舅父却未把这匹云锦给你舅母,而是给了你外祖母,让她留着给娘做嫁妆…”

想起幼时兄长对自己的疼爱,柳氏的语气中,带起了一丝骄傲的惆怅。

这样一匹颜色亮丽的云锦,若裁剪得当做成一条式样独特的长裙,行走间如流水般洋溢着华光,想必是极为漂亮的吧?

心里想着,慕嫣然愈发动作轻柔的卷起那匹云锦,态度坚决的看着柳氏说道:“娘,这匹云锦你好好的保存着吧,外祖母已经不在了,可舅父还在,就当是个念想。再说了,做了衣服,可多浪费啊。”

满眼眷恋的看着那匹云锦,柳氏感慨的说道:“再漂亮,再奢侈,终究是个物件,无论保存的多细心妥帖,总有一日会失了它原本的模样,如若这样,还不如展现出来,也让众人看到它的美。”

仿佛是在说云锦,可慕嫣然听着,却觉得她的话里还透露着另外的一层意思。

未及多想,慕嫣然又出着主意的说道:“那要不也分给大嫂一点,让她也做件漂亮裙子吧,否则,就只有我有,让姐妹们看见,她们可不知晓这是娘的陪嫁呢,到时又要说爹偏颇。”

想起那群庶姐妹们,慕嫣然撇了撇嘴角,继续说道:“别人也就算了,三妹妹看见了,定是不依不饶。如今咱们要小心些不能让她们抓到错处,这个当口,还是不要那么张扬的好。”

不屑的看了看门外遥远的地方,柳氏拉着女儿的手走到软榻处坐好,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柔声说道:“不用管她们,且让她们去闹,高门大户里,只有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看见别人有好东西时才起坏心思呢,咱们不去管她们。这么些年,娘算是想明白了,与其为了别人让自己活得不痛快,何不自私一点,多想着自己个儿呢?所以啊,娘这几日把自己的陪嫁好好的整理了一遍,大件的都给你和你三个哥哥留着,小件的,这些日子娘慢慢的收拾,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人看看,咱慕府的嫡出大小姐就该是这般耀眼夺目的模样。”

见慕嫣然又要张口,了解女儿要说什么的柳氏又继续说道:“至于你大嫂,她是个好的,娘知道,所以给她的必然也是好东西,不过这云锦就算了。这女人啊,哪个不爱漂亮衣服,现在还好说,你愿意匀些给她,可将来呢?等你二嫂三嫂进了门,见只有她有自己没有,虽说是老早以前给的东西,可她们怎么知道娘手里就这一匹呢,还以为娘偏颇你大嫂,所以啊,不如尽给了你,反正她们都只有你一个小姑子,便是说娘偏心,最起码她们妯娌间不会有罅隙。”

见柳氏想的如此深远,慕嫣然满眼炽热的看着那匹云锦,方恋恋不舍的挪回目光,犹疑的说道:“娘,要不过几年再做吧,如今女儿的身量还在长,今年做好的衣裙,兴许明年就穿不了了,别平白糟蹋了这云锦…”

宠溺的看着女儿,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柳氏一脸慈爱的柔声说道:“那匹云锦,够你做好几身裙子了,日后长高了再重新做。眼下如你这般年龄的小姑娘,正是穿这样鲜亮颜色的时候,就听娘的,一会儿朱师傅来了,给你量身做条新袄裙。”

心下欢喜,慕嫣然像刚出笼的小鸟一般,从软榻上跳起奔至锦桌旁,翻看着那几匹各有特色的锦缎,仔细的挑选起来。

看着一向沉稳的女儿露出难得的娇俏神态,柳氏的心里,也跟着开怀起来。

不一会儿,春兰在帘子外通传说朱师傅来了。

忙活了两个多时辰,给柳氏和慕嫣然量了身,又根据每匹绸缎的颜色确定了衣裙的式样,朱师傅带着小徒弟回锦绣阁了。

接过春兰春平递过的热毛巾净着手,看着她们麻利的摆着午膳,柳氏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下个月初六是秦老夫人的寿辰,到时候见了你素儿表姐,记得请她和你姨母来家里做客。”

柳氏的堂姐柳如玫嫁给了翰林院大学士秦洵,膝下有两子一女,女儿便是秦素儿,都城中有名的才女,也是上届迎春花会的花魁。

思忖着母亲的意思,慕嫣然的脸上,慢慢的浮起了一丝笑容。

重生前,秦素儿这个表姐,也是慕嫣然的闺中密友,两个人亲密要好的像是亲姐妹一般,一同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那时,得知自己和卓远之订了婚约,已嫁到远地的她还特意跑回来给自己填妆。

想来,自己重生后,还未见过她呢。

兴趣盎然的看着柳氏,慕嫣然笑着说道:“今年的迎春花会,素儿表姐输给了我,我猜想,她回去定然比从前更下功夫了,明年迎春花会定然还要争回来的。”

嗔怒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柳氏抿嘴笑道:“都十二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跟对方比,娘估摸着,你素儿表姐今年便要订亲了,明年正是待嫁之身,怎好再抛头露面的出来参加那迎春花会?”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慕容言兄弟几人也先后到了,一家人喜乐融融的用了午膳。

待到朱师傅做好了衣裙拿来给柳氏和慕嫣然试穿,已又过去了几日,看着那件云锦做成的绚丽袄裙在身上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和煦光芒,越发自己衬得容颜动人,慕嫣然的心里,像是花开一般的欣喜。

“二小姐,秦府的表小姐来了,在会客厅候着您哪。”

站在铜镜前开心的转着圈儿,听到春兰轻声的回禀着,慕嫣然停下脚步,绽开一脸灿烂的笑容。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十一章 素儿

换好衣服,又吩咐了小丫鬟去准备秦素儿最爱吃的芙蓉糕,慕嫣然掀开帘子径自朝外迎着去了。

刚转过花廊,便看见了跟在春兰身后朝这边来的秦素儿,慕嫣然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那个满脸笑容看向自己的娇俏少女。

少女一身浅紫色的斜襟袄裙,下身是莹白色的月华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双平髻。

眉眼带笑,愈发衬得她容颜娇美。

快步走过来挽住慕嫣然,秦素儿柔声说道:“在屋里坐着等我便好,何苦自己迎出来,只两个月未见而已,妹妹莫非要和我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