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九月初十,皇后娘娘发了话,贺婉茹等人的课便暂时告一段落了,欢天喜地的收拾了东西回府,慕嫣然还不忘嘱咐了兰芝把自己的绣架搬去夕颜殿放好。

十三岁生辰,慕嫣然是和家人一起过的,大清早起来到明徽园,一如往年,柳氏准备好了长寿面,笑呵呵的看着她吃了,才带着她去柏松堂。

慕昭扬勉励了几句,说选了一套上好的端砚,放在翠竹苑书房他的书桌上,让慕嫣然早膳过后自己去取,而三个兄长,也各自准备了礼物。

看着榕哥儿迈着小短腿抱着慕容言和何氏准备的锦盒踉跄着跑过来,慕嫣然顿时满脸的笑容,一把抄过去把榕哥儿抱在怀里,小家伙不安分的在慕嫣然怀里扭了半天,搂着慕嫣然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张嘴笑着说道:“姑姑生辰快乐…”

顿时,屋里的人都笑翻了天。

用罢早膳,父子几人上朝的上朝,去学堂的去学堂,柏松堂里恢复了平静,慕嫣然乖巧的坐在慕老太太身旁,轻声的陪她说着话。

想起去年此时,祖孙二人感慨颇多。

浅笑间,门外管家说,长公主送了生辰贺礼来,让慕嫣然去大门处谢恩,慕嫣然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径自去了前门。

来的人,却是六皇子,月白色锦袍,面色如玉。

慕嫣然瞥了一眼身后的管家,规矩的俯身拜道:“臣女慕嫣然见过六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了一声,慕嫣然站起了身,六皇子看了一眼小贵子,小贵子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一个长条锦盒递给了管家。

“那是蓉儿送给你的生辰贺礼。”

六皇子轻声说道。

眼角余光处,小贵子已拖着管家去了门房喝茶,慕嫣然顿时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从袖袋中取出一个与上次装玉扇一模一样的翠绿色竹木盒,六皇子伸手递到慕嫣然面前,柔声说道:“这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飞快的接过竹木盒放入袖袋,慕嫣然淡笑着垂首谢道:“谢殿下…”

“不打开看看嘛?”

六皇子的声音说不出的轻快好听。

脸颊边腾起一股温热,慕嫣然摇了摇头,局促的说道:“我回去再看…”

许久,再无声音,慕嫣然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看见他眉眼带笑,眼中尽是宠溺的笑容。

不自然的别开头,慕嫣然想起那日他问过的话,心中一顿,沉声问道:“你说你要出远门,去哪里,去多久?”

转过头看向一侧,六皇子沉默不语。

慕府位于巷子尽头,此刻天亮了没多久,天边微微显出一片鱼鳞白,外头的街边,偶有车马经过,不一会儿,就又陷入了安静。

六皇子沉默了许久,转过头来浅浅一笑,低声嗔道:“傻瓜…”

这是第一次听他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唤自己,慕嫣然呆了一下,脸颊边,瞬时染起了一抹红晕,犹如天边艳丽的朝霞。

飞快的低下了头,慕嫣然连声催促道:“你和婉儿的贺礼,我收下了,快些回去吧…”

说罢,急急的屈膝行了礼,转身欲走。

身后,六皇子懒洋洋的唤道。

停下脚步转过身,却见他脸上又是一副随性散漫的无赖表情,慕嫣然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嗔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那**哭的丑死了,还弄脏了我一块帕子,总要赔我一块新的吧?”

却是变相的索要回礼。

六皇子的嘴角泛起一抹坏坏的笑容,话语中,却透着一份说不出的笃定,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无奈的笑着,慕嫣然摇了摇头叹道:“回去我定好生祈求老天爷,万莫再让殿下准备礼物给我了…”

说罢,却是抬脚就走。

“小气鬼…”

低声嘟囔了一句,抬眼去看,却见慕嫣然真的走了。

眼看她的身影就要没入慕府大门,六皇子一脸不高兴的扬声唤道:“喂…”

转过身斜了他一眼,慕嫣然低声说了句“过几日给你”,便转身飞快的走了。

月白色的裙角像翩翩飞舞的蝴蝶,从门口一闪而过,六皇子怔怔的望着慕嫣然身影消失的地方,久久未回过神来。

“主子,该回宫了。”

从门房里小跑着走到六皇子身侧,小贵子低声说完,掀起车帘扶着六皇子钻进车厢,赶着马车出了巷子。

宽敞的青石板街道,这些日子早已扫的干干净净,平日里零散的摆在街边的小摊,也不见了踪影,东西南北几条主要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了殷红的纸灯笼,一眼望去,说不出的喜气盈门。

九月十六日,辰时正,皇宫的正武门大开,一身红色龙纹锦袍的太子带着半幅皇后仪仗,锣鼓喧天的到了秦府。

同一时刻,东华门处,同样一身吉服的庐王,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朝远东大将军府奔去。

秦府,心然阁内,秦素儿沐浴完,规矩的坐在妆台前,一脸娇羞的任由五福嬷嬷说着吉祥话绞了面,开始了繁缛的装扮。

半个时辰后,前门处,响起了锣鼓闹天的喧哗声,可见,已是迎亲的队伍进了巷子,秦素儿的脸愈发娇羞。

从芙蓉的手里接过飘着浓郁香味的红枣燕窝粥,慕嫣然仔细的喂了秦素儿吃了,方看着喜娘给她涂上了殷红的胭脂。

等到装扮完,热闹的鼓吹声,已离心然阁越来越近,慕嫣然从大红色的妆奁盒子里取出一对龙凤呈祥的手镯替秦素儿戴在手上,满脸笑容的衷心祝愿道:“愿姐姐鸳鸯福禄,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心然阁的院门内,秦素儿的几个兄长和慕容言等人死死的守着,门内门外的朗声呼应着,可文也好,武也罢,对方能人倍出,不一会儿,院门失守,身姿挺拔喜气满面的太子便进了正屋,装扮好的秦素儿,也早已被盖上了大红的盖头。

见太子进了门,屋里的人纷纷上前说着吉祥话,一边将秦素儿手里拽着的彩球绸带递给了他,有礼的朝屋内众人拱手拜了拜,太子牵着蒙了盖头的秦素儿朝外去了。

喧闹声响了好久,才渐渐的远去,想是随着迎亲的队伍朝宫里去了,慕嫣然坐在心然阁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苦尽甘来,大抵,就是秦素儿这般吧?

沉思间,却听见正屋门口有人细声唤道:“慕小姐可在屋内?奴才是六殿下身边的小贵子。”

讨债的来了。

慕嫣然抿嘴笑了笑,紧了紧袖袋中的单薄锦盒,站起身走了出去。

“慕小姐安好…”

麻利的给慕嫣然见了礼,小贵子站起身弓着腰细声说道:“慕小姐,六殿下说,他有东西落在您这儿了,让奴才来取。”

说罢,小贵子低下头,掩去了脸上憋不住的笑容。

脸色微赧,慕嫣然从袖袋中取出锦盒,递给了小贵子。

双手接过锦盒,小心翼翼的放入怀里收好,小贵子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心然阁。

此时刚过巳时,暖洋洋的太阳挂在半空中,整个院落,沐浴在一片闪耀的光辉中,侧耳听去,大门外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想来,远东大将军府那边,庐王殿下也刚接了林沫兰的花轿出门,慕嫣然仰头看着墙角那颗桂树,默默的走到树下。

嗅了一口桂花浓郁的芳香气息,慕嫣然喃喃的说道:“素儿姐姐,你一定要幸福…”

慕嫣然是未婚配的女儿家,自是不能跟着送亲的队伍去皇宫,直到秦府这边忙完了,慕嫣然才跟着柳氏坐着马车回了慕府。

夜幕降临,正华宫寝殿内,秦素儿坐在洒满了红枣花生和桂圆莲子的床榻边,呆呆的看着手上的龙凤呈祥手镯,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嫁给了他。

“吱呀”一声,殿门响了,外殿内,已有人给太子请了安,轻轻的脚步声过后,眼前出现了一截红色龙纹的锦袍,秦素儿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闷,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一般的憋闷。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一阵脚步声后,喜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纷纷扰扰的,又进来了一批人。

“请喜秤…”

喜娘唱念着,将托盘中绑了大红彩球的喜秤拿起,递给了太子。

“愿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称心如意,白头偕老…”

喜帕落在地上,早有伶俐的宫女捡起收好,秦素儿娇羞的低着头,眼前那个人,已缓步走过来坐在了自己身侧。

“请子孙饽饽…”

一旁,喜娘朗声说着,有宫女捧着托盘过来跪在了秦素儿面前。

托盘上,是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饽饽。

脸上是浓浓的笑意,太子从托盘上拿起金镶玉的筷箸,夹起一个饽饽送到了秦素儿面前,看着她脸颊泛红的小口吃下,太子眼中带着打趣的轻声问道:“生吗?”

这本是喜娘来问的,如今被太子抢去,空气中,愈发的腾起了一股暧昧。

秦素儿拿帕子掩着嘴将口中的生饽饽吐在宫女捧来的盖碗里,低声说了句“生的”,话音落毕,一双手,已被太子牵过覆在了他的掌心中。

男子的手温润湿热,眼角余光处,屋内的一众奴婢已尽数退出了内殿,秦素儿大着胆子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澄澈深邃的眸子。

紧紧的握着秦素儿柔似无骨的滑腻柔荑,太子定定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愁绪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愁绪

街上铺着厚厚的鞭炮纸屑,马车经过的时候,还有软软的碾压声,慕嫣然抿嘴一笑,眉眼间,尽是开怀。

夕颜殿里,贺婉茹呆呆的坐在妆台前,见慕嫣然进门,她转过身一脸哀伤的说道:“嫣然姐姐,六皇兄要随军出征了…”

脚步一顿,慕嫣然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站稳身子,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嫣然问道:“什…什么?婉儿,你说什么?”

以为慕嫣然也被这个消息惊到,贺婉茹嘟着嘴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沮丧的说道:“昨日太子妃和庐王妃三朝回门,晚上,父皇说在乾安殿用晚膳,合家团聚。宴席上,父皇当众宣布的,说月底远东大将军整军开拔时,六皇兄以左路前锋一职随军出行,宛贵妃当场就白了脸,直到宴席结束都没缓过神来…”

低声的说着昨夜晚宴的情形,贺婉茹的眼中,已微微的泛起了泪意。

“有…有说要去多久嘛?”

心里有一口气憋着,四处窜动着,让慕嫣然心口一阵阵的闷痛,脸色,也跟着微微泛白。

点了点头,贺婉茹轻声说道:“父皇说,两年后,等着看六皇兄的成就。”

径自提了茶壶沏了杯茶,清冷的凉意顺着干涩的喉咙一路畅流下去,慕嫣然喘了口气,掩饰一般的说道:“太让人惊讶了…好端端的,他怎么想起要去边关了,呆在都城里,不好吗?”

说到最后,慕嫣然的话语,已低沉了下来。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吧?自己,又怎能不懂?

“宛贵妃娘娘一定很伤心吧?”

转过头看着贺婉茹,慕嫣然轻声问道。

撇着嘴点了点头,贺婉茹耷拉着小脸说道:“昨儿半夜,就听说宛贵妃病了,御医折腾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宛贵妃才睡着,母后也跟着唠叨了几句,说六皇兄太不懂事了,可我知道,六皇兄心里一定也很不舍的。”

附和的点着头,慕嫣然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过了许久,幽幽的叹了口气,慕嫣然低声说道:“婉儿,下了课,咱们去漪兰宫瞧瞧宛贵妃吧?”

点头应着,贺婉茹站起身,拉着慕嫣然,二人垂头丧气的朝芷兰阁去了。

“长公主殿下,慕小姐,主子还没起身,吩咐了说不见客,你们回去吧。”

漪兰宫正殿外,丹青拦住了二人,规矩了见了礼后,低声冲二人说道。

“贵妃娘娘可服了药吗?”

贺婉茹关切的问道。

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丹青轻声说道:“主子的病根儿在心里…早起到现在,滴水未进,脸上的泪都没干过,奴婢怎么劝,主子都还是伤心。”

“六皇子来过了嘛?”

一旁,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丹青说道:“昨夜乾安殿的晚宴散了,六殿下就来了,可主子闭门不见,今儿一大早殿下又来了,可主子那会儿还昏睡着,殿下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看着丹青轻声说道:“眼瞧着,没几日六皇子就要随军出征了,宛贵妃娘娘若是还病着,殿下走的无法安心不说,娘娘心里怕是也不踏实…一会儿你熬了药端进去,务必劝着让她把药吃了,再熬点温补的粥送去,娘娘自己个儿一定能想通的。”

点了点头,送着贺婉茹和慕嫣然出去,迎面,六皇子正朝漪兰宫走来。

丹青转身小跑着进了内殿。

内殿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气息,宛贵妃睁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浑然不觉,泪水已染湿了枕头。

“主子,六殿下来了…”

神情一惊,宛贵妃回过神来,径自强撑着起身,一边疾声说道:“丹青,给我梳妆…”

内殿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偶尔,还能听到瓷瓶碰撞的声音,六皇子站在殿内,转头打量着四处的布置,静静的候着。

珠帘响动,六皇子转过身,看到了面容憔悴,满眼关切的宛贵妃。

“儿子来给母妃请罪…”

轻声说着,六皇子走到珠帘前,搀着顿在那里的宛贵妃,慢慢的走到正座处坐下,自己微一屈膝,跪在了她脚边。

“母妃…”

“暄儿…”

柔声唤了一声,宛贵妃眼中的泪,潸然而下。

十几年了,她盼这样的日子盼了十几年,无数个夜晚,看着寂静漆黑的苍穹,她总是幻想着能看到长大成人的儿子亲热的唤自己“母妃”,想到心里有小刀在扎一般的疼痛。

襁褓里的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婴孩,软软的让人心生怜意,她强忍着不舍,推开了他,任由皇子所里的乳母去喂他,那些日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总是觉得,儿子在遥远的地方哭泣。

后来,小人儿会跑了,总会甩了身后的奴才,偷偷的跑来漪兰宫,远远的躲在花丛里看自己,可每每看到自己,却又独自抛开了,那时的自己,心里,是无尽的苦涩。

四皇子和五皇子早夭的那些日子,还是宛昭仪的她,每每半夜都会惊醒,急急的踏着绣鞋往外跑,触到冰冷的宫门,她只能无力的背靠着门倚在那里哭泣,看着耀眼的繁星,她一遍遍的低声祈求着:老天爷,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他平安长大,求你保佑他。

再后来,俊朗的少年郎跟着皇兄们在国子监读书了,尽管仁厚的太子护着他,可焕王,还有都城里那些宗亲家的子弟,总会借着由头欺负他,而自己,仍旧置若无闻。

时日久了,皇宫内外,众人都知晓,那个沉闷无言的六皇子,不得生母宠爱,而皇上,也那么任由他去了,于是,少年的性子,愈发清冷了。

他心里,是怨恨的吧?

无数次,宛贵妃心里自嘲的想着,禁不住滚烫的泪,灼伤自己的心。

少年渐渐的长大了,眉目间,依稀有了永成帝的模样,可瞧着自己的眼神,只有淡淡的凝望,没有自己预料中的愤恨,和埋怨。

皇后说,启暄那孩子,前日又去找了婉儿给本宫送回来,这宫里,也就他能找到婉儿藏在哪儿了。

夫子说,六皇子的学问极好,不过,却有些放荡不羁。

奴才说,六殿下虽性子清冷很少笑,却也很少苛责下人,脾气像极了宛昭仪呢。

宫里的妃嫔说,那是个可怜的孩子,生了他却不管他,真是造孽哟,可怜见儿的。

很好,很好,只要她们都别去在意他,别让他像打小就聪明伶俐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一般,那样,就很好。

正殿内,只有一坐一跪的母子二人,偶尔能听到宛贵妃抽噎的声音,除此之外,到处一片静谧。

过了许久,宛贵妃擦干了泪,转过头看着仔细凝望着自己的六皇子,柔美的浅笑着,轻声说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便不拦你。”

哽咽了一下,宛贵妃继续说道:“只一条,你一定要应我。”

“莫说一条,千条万条,儿臣都应了。”

听闻宛贵妃答应了,六皇子眼眸中闪过一抹欣喜,疾声说道。

“两年后,我要你平安的回来见我,伤了,残了,母妃都要你,但是,一定要活着回来,到时候,母妃去城门口等你…莫让母妃痴痴的候着…”

说着,宛贵妃的眼中,又源源不断的涌出泪水。

“母妃,儿子答应你,儿子答应你…”

俯在宛贵妃的膝盖上,六皇子低垂着头沉声应着,抖动的肩膀,泄露了他心中的脆弱。

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着不舍的心情,宛贵妃扶着他起来,柔声问道:“这几日,我准备些东西给你,走之前,过来取,好吗?”

抿着嘴点头应着,六皇子站起身,沉声说道:“母妃,你好好养身子,儿子走之前,你一定要好起来,要不然,儿子即便到了边关,也时时刻刻惦着母妃还未痊愈的身子,不得安心。”

见宛贵妃连连点头,六皇子又继续说道:“母妃,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儿子答应您,两年后,一定好好儿的出现在母妃眼前。”

欣慰的笑着,宛贵妃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眉眼,眼中,尽是浓浓的眷恋。

“边关时有战乱,你的性子,定是冲在最前头的,可无论如何,你都要记着,母妃在都城里等着你回来,要记着…”

宛贵妃柔声叮嘱道。

连连点着头,六皇子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湿润的水意。

咬着牙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意,六皇子看着宛贵妃沉声说道:“母妃,苦尽甘来,您的好日子,一定在后头,从今以后,有儿子在,绝对无人敢低看母妃一眼,儿子会努力博出前程,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儿子要母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说罢,六皇子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决绝的朝外去了。

疾声唤住六皇子,宛贵妃在他身后幽幽的问道:“暄儿,你可曾怨过母妃?”

六皇子的身形,静静的顿在原处,过了许久,他背对着宛贵妃朗声说道:“儿子怨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有怨过母妃…”

说罢,六皇子抬脚朝外去了。

漪兰宫宫门外几丈远处,玉贵人苏若带着贴身婢女言桑缓缓走来,及至到了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一脸泪水的六皇子。

还未来得及见礼,少年已风一般的闪身而过了,玉贵人顿在门口,转过头去看,却觉得铺天盖地的忧伤,从四周密布着袭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迹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迹

“嫣然姐姐,六皇兄说,他在凉亭内等你,让你下课后过去。”

凑在慕嫣然耳边轻声说着,贺婉茹挤眉弄眼的看着她,一脸的俏皮,仿佛她知晓了二人之间的小秘密一般,脸上的狡黠,透着一股淡淡的暧昧。

脸颊火辣辣的滚烫,慕嫣然低垂着头,羞赧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陈小蝶何时进了芷兰阁正殿都不知道。

等陈小蝶语气清冷的布置完功课,慕嫣然仍旧呆呆的坐在那儿,不知魂在何处。

浑浑噩噩的,下课了,待到陈小蝶闪身出门,长乐郡主却一反往常的没有先走,漫步踱过来在慕嫣然的绣图上了看了许久,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亏得陈姑姑夸你着色鲜艳,针脚细密呢,瞧你绣的都是什么?真怀疑陈姑姑夸的那副绣图,是不是你本人绣的。”

说罢,长乐郡主满面犹疑的斜了她一眼,拉着长平郡主出了芷兰阁。

茫然不解的低下头,慕嫣然的脸颊又是一阵烧热。

眼前的绣图上,最后的那些针脚凌乱不堪,显然落针时心不在焉,慕嫣然一边庆幸陈小蝶没有当堂检查功课的习惯,一边急急的拿罩布盖了起来,挡住了一脸好奇走过来的贺婉茹。

故作一本正经,贺婉茹四处看了看,轻声说道:“嫣然姐姐,我答应母后下课后跟她一起去给太后祖母请安的,今儿就不和你一道回夕颜殿了,眼看时辰还早,园子里的桂花开得尚好,姐姐不如去逛逛再出宫…”

说罢,贺婉茹眨了眨眼,赶在慕嫣然去追她之前,快速的离开了芷兰阁。

深深的呼了口气,慕嫣然又在正殿内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偏殿的奴才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迈出了门。

四处静悄悄的,相比前些日子的喧嚣热闹,多了几分安宁,慕嫣然侧头看了看假山上的凉亭,却什么也看不见,心内犹豫了一下,慕嫣然提着裙裾顺着蜿蜒的台阶迈了上去。

及至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慕嫣然的鼻尖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抬眼看去,六皇子正站在几步外的廊柱边,定定的看着自己。

等站在凉亭内,慕嫣然顿时觉得一颗心像是要从口中跃出一般,说不出的紧张。

“我…你等了好久了吧?”

闲聊一般的问完,慕嫣然走到离他较远的一边站定,拿出帕子擦拭着鼻翼上的温热,掩饰一般的深呼了一口气。

贺启暄挽着胳膊,斜靠在廊柱上,见她进来,站正了身子向前迎来,及至看到她逃也似的选了个离自己最远的地方站定,侧面对着自己,少年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你在害怕?”

贺启暄慢慢的朝慕嫣然身边走着,一边低沉的问道。

心跳的愈发快了,慕嫣然只觉得,脸颊边的汗毛都像是一根根竖了起来一般,让她愈发局促的朝身侧的长椅边缩去。

猝不及防,膝盖处被突出的长椅边缘一卡,慕嫣然登时坐在了长椅上。

顿时,慕嫣然愈发觉得羞窘不堪。

“说说,你在怕什么,嗯?”

在离慕嫣然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贺启暄低声问道。

摇着头,慕嫣然狡辩的答道:“没…没怕什么。”

“慕嫣然,我喜欢你…”

贺启暄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悬挂在腰间的平安扣,眼眸中透着深深的柔情,专注无比的盯着慕嫣然,朗声说道。

还未从方才的紧张中缓解过来,耳边顿时像响起了一记惊雷一般,让慕嫣然一脸愕然的看向他,入眼处,那人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顺着身后的廊柱滑落下来,坐在长椅上,贺启暄紧紧的盯着慕嫣然问道。

见他坐在自己对面处,与自己之间只一步之遥,慕嫣然忙不迭的站起身,绕在了廊柱另一侧站定,只露出了一个袅娜的背影。

好笑的摇了摇头,贺启暄转过头,看着那一池残荷看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三日后,我就随远东大将军一起出征了,再回来,便是两年后…”

“两年…”

自言自语一般低声的说着,贺启暄看向慕嫣然的眼眸中,浮起了一抹炽热的执着。

可入目处,仍旧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贺启暄有些茫然的偏过了头,抿成线的薄唇,透露出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