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的念叨着,贺婉茹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可是每逢周边的小国有国主更替,大梁又都会派出使者去邦交,无非,便是为了将来对自己有利。秦国是父皇最看重的国家之一,若大梁拥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皇子即位,岂不是一开始就是个乐观的开始了?”

看向慕嫣然,见她点了点头,附和着自己的意思,贺婉茹继续深思着说道:“为今之计,南哥哥先要拿出诚意,以及条件,来说服父皇,不,说服太子哥哥,让太子哥哥来说服父皇,放他回国,同时,拥立他登上秦国的王位。这样,等南哥哥做了新的秦王,便可以和大梁永结友好盟约了。”

“嫣然姐姐,可是这般情形?”

说完了,贺婉茹问询一般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抿着嘴思忖了一会儿,慕嫣然不敢确定的说道:“大梁能放司徒南回秦国,已经是相当的冒险了,所以,不一定会拥立他,否则,若是他没有本事登上秦国的王位,这一切,就都是无用功了。”

有些明白慕嫣然的意思了,贺婉茹的情绪,却像是比刚才更低迷了。

“父皇,是不会放南哥哥回秦国的。”

贺婉茹耷拉着小脸低声说道。

“倒也未必。”

慕嫣然再次否定了贺婉茹。

眼中浮起了一抹期望,贺婉茹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嫣然,等着她往下说,似乎慕嫣然的话定能实现,而司徒南,也定能渡过难关一般。

“凡事有其弊端,自然也就会有其有利的一面,若是大梁不放司徒南回国,将来登上秦国王位的君王与大梁会是何种邦交局面,这无人能知,可若这人是司徒南,最起码,有一大半的可能,是结盟,所以,这是一个机遇。”

慕嫣然言语肯定的说道。

“那若是南哥哥回国做了秦王,却并没有和大梁结盟,那岂不是仍旧是如今的情形?”

贺婉茹反问到。

“所以,这也是一种冒险。”

慕嫣然耸着肩膀说道。

“就像是在打赌,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赢了,便是结盟,输了,便一无所有。”

轻声说着,贺婉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结盟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结盟

在凉亭内坐了一个时辰,贺婉茹乖巧的跟在慕嫣然身旁,回了夕颜殿。

若是从前,贺婉茹定要欢喜的说:“我要去告诉南哥哥…”

可此刻的她,平静中带着一丝镇定,晨起时脸上的慌乱,像是错觉一般,一去不复返。

慕嫣然有些担忧的唤道。

转过头看向慕嫣然,贺婉茹抿嘴淡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嫣然姐姐,我突然觉得,从前的我,就像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身边有父皇母后疼我,兄长们护着我,还有嫣然姐姐让着我,若真是换个环境,我怕是定要受人欺负的。”

低垂着头深呼了一口气,贺婉茹抬起头看了看高高的宫墙,继续说道:“从前我一直很庆幸我是女儿身,若我生做了男儿,若我像南哥哥一样去了一个不认识任何人的陌生地方,我…怕是活不下去了。嫣然姐姐,我…”

脑海中一片混乱,贺婉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拉着贺婉茹的手,慕嫣然安慰着她说道:“婉儿,我懂,我都懂…”

许久,贺婉茹的眼中,浮起了一汪水盈盈的泪光,撇过头看着殿门外湛蓝的天空,她颤声说道:“嫣然姐姐,如果南哥哥回了秦国,我和他,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对不对?”

若是司徒南真的回了秦国,历经千辛万苦登上了秦王的宝座,他和贺婉茹在一起的机会,兴许,比现在要大的多。

可这样的话语,慕嫣然又怎能和贺婉茹说?

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数太多,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道理,慕嫣然懂,所以,她宁愿贺婉茹就像现在一样,没有期望,没有失望。

默不作声,看着眼前娇艳的如同花骨朵一般明媚的少女脸上是那么深重的忧伤,慕嫣然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疼。

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泪意生生的逼退,贺婉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嫣然姐姐,南哥哥这样好的人,老天爷不该辜负他,不该夺去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所以,我会祈求老天爷,保佑南哥哥早日回到秦国,早日问鼎秦王宝座。”

面前的女孩儿笑容明艳大方,周遭的花草一瞬间都像是失了颜色一般,无法与她媲美,可那一瞬间,慕嫣然的心里,铺天盖地的忧伤翻滚着袭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难过。

之后的几日,都城里一片平静,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在女眷之间传播,质子府里那个原本就不引人注目的司徒南,更是长久的淹没在了人们的杂谈中。

正华宫书房里,太子定定的看着面前镇定的司徒南,沉声说道:“此事风险甚大,孤没有十成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点了点头,司徒南的嘴角,渗出了一抹苦笑。旋即,他抬起头朗声说道:“设身处地,若南此刻是太子殿下的身份,南也不会轻易许诺。”

太子神色微一怔忡,司徒南已继续说道:“正如之前南跟太子所说的一般,此事,互惠互利,双赢的胜算颇大,先不论将来大梁和秦国的结盟,只论眼前。”

语气顿了顿,司徒南抬眼问道:“恕南冒昧,假如大梁现在国局不稳,太子有几分胜算,能顺利登上大梁皇位?”

呼吸一滞,太子的神色,颇有些不虞,旋即,他的脸上浮出了一抹淡笑,看着司徒南只笑不语。

“南觉得,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和南颇为相似。所以,南此刻的谈判,是与太子,并不是与大梁。”

说罢,司徒南端起身旁案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茶。

见太子一脸的思索,司徒南深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秦国与大梁相互制约了很多年了,从我父王开始,才慢慢的与大梁交好,可尽管如此,大梁和秦国,相互间对彼此的防范之心并未有丝毫减少。如今的局势,纷乱复杂是一方面,对南来说,却是机遇与挑战并存,胜者王败者寇,南心中很明白。所以,若是有太子殿下相助,他日南能登上秦王宝座,有朝一日,南也定会同样协助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胞弟,焕王殿下,若南没有看错,他是太子殿下最大的威胁吧?太子虽储君身份已定,可一旦到了那一日,谁手里的兵力多,谁才更有胜算。南不敢承诺太多,若到了那一日,南是秦国君王,秦国三成的兵力,南愿意借给太子殿下作为助力,如何?”

抛出了自己的许诺,司徒南诚恳的看向太子。

秦国三成的兵力…

太子满面思索的看着面前摊开的大梁地图,有些犹疑的说道:“孤并不怀疑你的诚意,可…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你所谓的那三成兵力,若是没有在孤需要的时间内赶到,对孤而言,无疑来说就是一局死棋。”

释然的摇头笑着,司徒南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了太子身侧。

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移,司徒南指着秦国和大梁比邻的边界处说道:“虽已缔结盟约,我父王对大梁仍旧怀有戒心,所以边界处镇守的士兵,是秦国兵力的两成。待到大梁时局有变,南会增派两成的兵力到边界处,只要太子需要,三成兵力会从边界处迅速赶往都城,作为太子的助力,南能许诺的就是,十日之内,这三成兵力会赶到都城外听候太子殿下差遣。”

信心满满的在地图上指点着,司徒南看了一眼神色颇有松动的太子继续说道:“而镇守在秦国边界处的那最后一成兵力,若是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不论太子殿下是否需要,南都会派来,若是不能恭贺太子殿下顺利即位,就当是为秦国先前派出的那三成兵力收拾残局的吧。”

四成的兵力,已相当于大梁两成的兵力了,不得不说,这已是极大的诱惑了。

手指敲击着桌面,太子思忖了许久,方抬起头看着淡然饮茶的司徒南说道:“如今的情形来看,孤所能做到的,便是说服父皇放你回秦国,若是另派兵力祝你登上王位,怕是很难实现,如此一来,你的许诺,可还生效?”

肯定的点了点头,司徒南诚恳的说道:“大梁皇帝能放南回秦国,已颇是艰难了,南感激不已,其它不敢再有奢望。不过…”

踌躇了片刻,司徒南有些为难的看着太子请求道:“如今,多耽搁一天便多失了一分胜算,南所能指望的,唯有早日回去部署一切,所以,还望太子能助南早日回秦国。”

点头应着,太子站起身沉声说道:“嗯,孤知晓…三日之内,不,两日,孤定会说服父皇同意你回秦国,所以你先回质子府收拾行装吧,孤会替你安排打点好一切。”

拱手一拜,司徒南道了谢,一边,却洒脱的说道:“南还有一个请求。”

双眉一挑,太子朗声问道:“可是隐藏你的行踪,不让秦国众人知晓你要回国的消息?”

仰头大笑了几声,司徒南打趣的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太子果然懂南。”

两人哈哈大笑,眼中,尽是惺惺相惜的慨然。

是夜,乾安殿内灯火一夜未尽,直到天际冒出了第一束曙光,太子才迈着疲倦的步伐踏出乾安殿。

第二日早朝时分,永成帝以“司徒南身为质子却心存妄想”为由,罚其在质子府面壁思过白天,不许他再随一众皇子跟随夫子学习。

旨意一出,联系如今秦国的时局,满朝哗然。

夕颜殿里,贺婉茹面色平静的呆坐在窗前,看着天边变幻不定的云彩,神色茫然。

连声唤着贺婉茹,慕嫣然的神色,有些许慌张。

“嫣然姐姐,我还能如往常一般时时见到他,可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开心呢?”

得知永成帝的旨意时,贺婉茹的心里,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起,她似乎能想象,那一头,司徒南的脸上,是何等的失魂落魄。

怜惜的握着贺婉茹的手,触手冰凉,打发了兰芝去泡一盏热茶来,慕嫣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明日戌时,司徒南从都城东门离开,到时候,我们躲在我三哥的马车里,去给他送行。”

眼中顿时溢出了一抹欣喜的光亮,贺婉茹像是一瞬间有了生机一般,紧紧的攥住了慕嫣然的手。

“嫣然姐姐,我去毓秀宫了…”

打了招呼,贺婉茹提着裙裾朝外疾步走去,端着热茶进殿的兰芝一脸的不解,随即却是放下茶碗紧跟在贺婉茹身后朝外去了。

不知贺婉茹找了什么理由,第二日礼仪课毕,贺婉茹拉着慕嫣然一起到毓秀宫,陪着皇后用了午膳,随即,二人坐着宫车去了慕府。

一直到日落时分,慕府侧门外,一辆马车疾驰着驶出了都城东门。

天色渐黑,一眼望去,官道上竟什么都看不到,贺婉茹有些担忧的看着慕嫣然问道:“嫣然姐姐,他不会已经走了吧?”

打趣的刮了一下贺婉茹的鼻子,慕嫣然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我三哥都还没来呢…”

说话的功夫,远处,传来了骏马奔腾的声音。

眼中浮起了一抹欣喜,慕嫣然转过头冲贺婉茹说道。

一瞬间,贺婉茹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云涌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云涌

“南哥哥…”

夜色下,司徒南的一双眼眸,被马车前悬挂着的灯笼,照耀的愈发明亮璀璨,贺婉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羞赧的低下了头,而心头涌起的苦涩,却让她眼中流动出晶莹的月华。

“婉儿,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此事干系甚大,非同小可,如今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在我到达秦国之前,我不想秦国有人知晓我已回去,所以,你别怪我,好吗?”

目光清澈的看着贺婉茹,司徒南坦然说道。

点了点头,贺婉茹轻声呢哝了一句“我知晓”,旋即,将自己座位上的小包裹拿过来递给司徒南说道:“南哥哥,这一年,都是你送婉儿礼物,婉儿却从未送过你什么,这些,是婉儿送给你的…”

说着话,贺婉茹的眼中,已浮起了一抹水汽,衬着昏黄的亮光,显得愈发潋滟。

接过小包裹紧紧的攥着,司徒南看着低垂着头的贺婉茹轻声唤道:“婉儿…”

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告诫着自己不要哭的贺婉茹,在抬起头看到他清澈眼光的一刹那,泪水抑制不住的缤纷落下,只呜咽着唤了一句“南哥哥”,贺婉茹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让坐在她身旁的慕嫣然,一时间也咬着嘴唇落起了泪珠。

颤抖着伸出手,司徒南爱怜的拭去了贺婉茹脸颊边的泪水,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婉儿,我以我争夺王位的决心立誓,此生,我必不负你,婉儿,等我回来接你…”

说罢,司徒南深深的看了贺婉茹一眼,毅然扭头远去了。

骏马嘶鸣,马背上的司徒南疾驰着远去了,贺婉茹急切的从马车中探出头,却连司徒南的背影都没看到,失落的跌坐回马车内,贺婉茹俯在慕嫣然怀里低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回程时,马车的速度显然要快了许多,及至进了潇湘阁,贺婉茹的一双眼睛,已红肿的如同核桃一般了。

疾声唤了紫云和紫月拿了井水凉过的帕子给她敷了眼睛,慕嫣然将她送到了慕府大门口处,门外,午后就跟来慕府的太监,已是满脸急色了。

看着飞奔回宫的马车消逝在夜色里,慕嫣然的心里,浮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失落感,那种看不清前路的担忧,掺杂着她对贺婉茹的怜惜,一阵阵的弥漫开来,如同黎明前夕最黑暗最阴冷的那一刻一般,让她止不住的茫然,和难过。

回到潇湘阁,紫云已铺好了床,慕嫣然梳洗沐浴完,一颗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索性披着单衣,坐在了廊檐下的长椅上。

深邃的苍穹,看不到一点希冀的星光,厚重的乌云,将普照大地的月光,遮挡的几不可见。唯有遥远的天边,一颗忽明忽暗的北斗星,以微弱的光芒,指引着迷途的方向,慕嫣然静静的凝望着那颗星,心中默默念道:已经五月了呢,再有四个月,你,也该回来了吧?

似乎只是一瞬间,微弱的星光渐渐的明亮了起来,便连遮挡在圆月前的乌云,也慢慢的散开了,月光洒照人间,霜色光华倾泻大地,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温柔的月色中,尽是朦胧梦幻的淡然。

第二日再进宫,贺婉茹的身上,顿时多了一分淡然,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少女的青涩稚嫩,便褪去了,留下的,尽是花朵初绽的静好。

“嫣然姐姐,南哥哥,从未骗过我…”

眼中是淡淡的欣喜,贺婉茹看着慕嫣然轻声说着,话语中,犹如情人间的低声呢喃,透出一丝轻微的颤抖。

点头应着,慕嫣然给她鼓劲一般的说道:“婉儿,既然信他,那就静静的候着好了,一切,只看他日,如今,也只能祈求路途顺利,司徒南能尽早赶回秦国。”

脸上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贺婉茹咬着唇瓣颤声说道:“自古成王败寇,南哥哥离开秦国已有一年,从前支持拥护他的那些人,如今,又不知道是何种情形,嫣然姐姐,我好怕…好怕我再也见不到南哥哥。”

站起身走到贺婉茹身边拥着她,慕嫣然低声哄道:“婉儿,即便你不相信司徒南,也该相信皇上和太子殿下的眼光,若不是相信司徒南,他们,又怎会轻易放司徒南离去?”

闻言,慕嫣然陡然觉得,身前的贺婉茹身子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舒缓下来。

从慕嫣然怀中坐直,贺婉茹一边拿手背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破涕而笑的说道:“是啊,我该相信父皇,相信太子哥哥的…”

自那日以后,贺婉茹的心情,慢慢的好了起来,就连近身伺候的兰芝和兰蕙都说,自家主子的性子变了很多,仿佛从前那个刁蛮任性的长公主,一下子就成了温婉可人的皇族贵女,而这样的变化,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了。

漪兰宫里,梨树已长出了茂密的枝叶,宛贵妃闲散的躺在树下的摇椅里,和慕嫣然、贺婉茹依旧如从前一般,闲话着家常,提及都城里的趣事,三人或争论或巧笑,一派和乐的模样。

正聊到兴头上,一个宫女疾步进来,打断了三人的话语。

“主子,正华宫那边不大好了,小皇子高烧不退,已啼哭了好几个时辰了,御医开了药,可是小皇子根本喝不进去,这会儿御医都束手无策了,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

宫女的话,让宛贵妃三人当即变了脸色。

赶到正华宫的时候,皇后正一脸怒色的冲跪在面前的御医发火,寝殿里,秦素儿抱着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小皇子柔声哄着,可眼中的泪水,却也没断过。

恨不得能代子受罪,秦素儿将脸贴在孩子的额头上,一边轻柔的摇摆着,希望孩子能稍稍舒服些。可那滚烫的热度,让秦素儿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脸上的泪水,也愈发汹涌起来。

“乳母呢?”

皇后厉声喝道。

“奴婢在,皇后娘娘恕罪。”

小皇子的乳母疾步过来跪在皇后身前颤声答道。

“今日喂了几次奶,期间可有食用过不洁的东西?”

怒其不争的看着乳母,皇后厉声问道。

连连叩头,乳母仔细的回了话,并无一丝异常。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到…”

殿外,永成帝和太子一前一后的进了正华宫宫门。

“御医怎么说?”

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见礼起身,永成帝看着皇后问道。

摇着头,皇后面带难色的扫了几个御医一眼答道:“只说着了凉,可孩子那么小,压根服不进去药,都高烧了好几个时辰了,再耽搁下去,若是…”

皇后顿住口,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深吸了一口气,永成帝的脸上,也尽是怒色,一旁,宛贵妃揣测着建议道:“皇上,皇后娘娘,不若让御医按大人的剂量开药,熬好了让乳母服用。”

神色一怔,永成帝看向几位太医,却见几人交头接耳的商议了片刻,拱手回话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此法,可以一试,不过,这疗效…”

大手一挥,永成帝沉声吩咐道:“就如此办吧…”

话音落毕,几位御医分头各去忙了,一旁,宛贵妃却是有些担忧的看着身后的慕嫣然低声叹道:“但愿有效,否则…”

仿若置身于炎热的夏季一般,慕嫣然的手心中,已沁出了一层汗,迟疑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嫣然的大嫂,当初生下孩子的时候,也是小皇子这般大,喂了药便吐,后来,大嫂便想出了这个办法,后来榕哥儿就好了。只要小皇子能吃的进奶水,大抵是有效的。”

点了点头,宛贵妃攥着扶手的手,仍旧是没有一点放松。

在正华宫停留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小皇子吃了奶,哭声一点点的微弱下去,御医诊断说已在退烧,永成帝等人才从正华宫离开。

内殿里,秦素儿的哭声慢慢回落下去,直到孩子停住哭泣进入了梦乡,她才脱力一般的靠在太子怀里,无声的哽咽起来。

出了正华宫,贺婉茹看了看四周,方才小心翼翼的跟慕嫣然低声说道:“嫣然姐姐,方才听御医说,小皇子身子太过羸弱,所以他们才不敢用药的。”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而且还是双生子,御医怎敢胡乱用药?若是小皇子有个好歹,怕是赔上满府的性命都不够,哎,这对双生子,给太子妃带来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话语中尽是浓浓的担忧,慕嫣然看着远处的来人,站住身形拜道:“臣女见过庐王妃…”

庐王妃轻声叫了起,方看着慕嫣然和贺婉茹问道:“小皇子,可好些了吗?”

迟疑了一下,慕嫣然点了点头。

似乎是被慕嫣然的迟疑刺到,庐王妃苦笑着说道:“我,也是一个母亲…”

说罢,未等慕嫣然答话,庐王妃转身朝前去了。

抿了抿嘴,慕嫣然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贺婉茹,二人朝内宫门处走去。

回到慕府,将小皇子的情形讲给慕老太太和柳氏听,二人又是一番唏嘘,慕老太太更是拨弄着手中的楠木手串,连声念叨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回到潇湘阁,紫云递过了一个荷包。

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素笺展开看完,慕嫣然的脸色顿时变了。

紧紧的盯着手中熟悉的字迹,慕嫣然喃喃的念道:“西丽使者,就快到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二十章 使者

第二百二十章 使者

六月初二,一队一百多人的使者队伍从都城东门驶进,随行的五十多辆马车上,色泽古朴的几十口红木箱子,顿时吸引了都城中百姓的目光,顿时,人群中有人猜测,箱子中的东西,说不定会是西丽送来的聘礼,迎娶大梁公主。

可是,适龄的公主,宫中只有一名,长公主贺婉茹。

知晓消息的时候,慕嫣然手中的动作一顿,一盏滚烫的茶水顿时翻到在了桌面上,茶水顺着桌面留在了她的裙裾上,可她却像呆住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早在收到秋娘的荷包,秋娘说,卓远之的两位异域朋友,二月里来过都城的其中两位做生意的西丽人,又来了。当时,慕嫣然就知晓,西丽来求亲的使者,怕是不远了,可是,她甚至都未想好要怎么帮贺婉茹渡过目前的这一关,西丽使者便已经到了。

一时间,慕嫣然的心里,有些始料不及的慌乱。

才三天,那两个率先到达都城的西丽人,和这百余来人的使者队伍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而那两个人,和卓远之,又有什么关系?

纷繁复杂的谜团如汇入大海的江流一般涌来,慕嫣然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第二日再进宫的时候,刚刚从与司徒南的离别中平复过来的贺婉茹,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无助模样了,整个一晌午的礼仪课,她心不在焉的出了好多错,可陈小蝶竟像视而不见一般,未像平日里一般出声苛责,早早的,就下了课。

“婉儿,不会有事的,都城里的人,都是胡乱揣测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么疼你,必定不会让你远嫁西丽的。”

六月的天,处处一片温热,贺婉茹的手,却冰冷的如同置身寒冬腊月一般,慕嫣然有些不忍的安慰着她。

“嫣然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父皇和母后宠我,必定不会主动把我嫁到那远不可及的地方去,可如今人人都说,西丽求娶大梁长公主,我…南哥哥…”

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贺婉茹蜷缩在扶手椅中,紧紧的环抱着双膝,像是山林里无助的小兽一般,低声的哭泣着。

西丽位于大梁东边的边界处,若是要攻打周遭的小国,大梁必定要从西丽借道,这也是一大一小两个国家百年来能一直和平共处的缘由所在。

西丽国土较之大梁差距甚远,想要对抗大梁,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大梁若是想将西丽收入版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几百年来,大梁世代君主,均与西丽君王签订盟书,彼此和平共处,互为友盟。而西丽的大梁的庇护下,使得周遭小国均不敢与其相对抗,隐隐有了鸡首的趋势。

开泰帝在位时,膝下的十七公主嫁到了西丽做西丽王后,以示天朝与西丽的友好结盟。直到西丽王朝更替,新的王储登上帝位,那位早已逝去的十七公主,仍旧作为两国之间的纽带,享有盛誉。

如今,永成帝已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在大梁最为鼎盛的时期,与西丽继续友好结盟,势在必行,况且,西丽从一开始,便摆出了朝圣的恭敬姿态。

朝堂中一片平静,在朝见了永成帝后,西丽使团奉上了贺礼表示敬意,其中,以春夏秋冬的四季锦缎裁制的一百零八套西丽服饰,最为引人瞩目。一众朝臣都心知肚明,这,怕是西丽使团送来给新嫁娘的。

慕容峻如今领着翰林院修撰的职位,每日接待西丽使者,来往甚欢,而西丽使团的代表,至今未主动提出要求娶大梁长公主,让慕嫣然等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从慕容峻口中打探清楚了西丽使团的人员名录,知晓西丽王子并不在其中,而卓远之所招待的那两位西丽人,却不在西丽使团的名录中时,慕嫣然的心里,又微微的泛起了一丝不安。

毓秀宫里,看着俯在怀里哭得花容失色的贺婉茹,皇后也跟着落起了泪,一边低声哄道:“婉儿,别哭,你父皇说,只要西丽不开口求娶长公主,一切都好办。再说了,即便他们开口了,你父皇也定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母后,婉儿是不是太自私了?”

仰起头看着皇后,贺婉茹呜咽着说道:“婉儿听宫里的嬷嬷说起,十七姑姑嫁给西丽的时候,是她自愿请去的,如今,人人提起十七姑姑,都是赞不绝口。可婉儿,只想到自己,母后…”

“傻孩子,你不需与旁人比,在父皇和母后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知道吗?你皇爷爷做皇帝时,宫里有十几个公主,到了待嫁的年纪,都城里的豪门才俊,哪里够皇家挑选的?我虽没见过你十七姑姑,却也知晓她是个有心计的,大梁与西丽互为友盟,看到大梁的面子上,西丽会善待她,又因为她甘愿远嫁,大梁也会顾念着她,她在世的那些年,每到年节,你皇爷爷派人送到西丽的年礼,可是比西丽送来的贡礼都还要丰厚的多,你说,她这不是聪明是什么?”

拍着贺婉茹的背,轻声的讲着自己听说过的事,皇后轻柔的话语,渐渐的让贺婉茹止住了哭泣。

“母后,可如今宫里,便只有婉儿一个适龄的公主,其它的妹妹,都还小,若…”

贺婉茹有些担忧的说着。

“婉儿,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自会护住你。”

将挂在贺婉茹脸上的泪珠拭去,皇后浅笑着安慰着她说道。

送走了贺婉茹,皇后刚刚坐定,外殿传来了宫女的通传声:“宛贵妃娘娘到…”

走进正殿,看着面色平静的皇后,宛贵妃轻声唤道。

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宫女上茶,皇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身子不好,就别在大日头下奔波了,好生歇着就是,再过两三个月,暄儿就回来了,你们母子也能团聚了。”

淡笑着应下,宛贵妃迟疑着问道:“西丽的求亲,姐姐可有应对之策了?”

为难的摇着头,皇后叹道:“皇上和本宫,定然舍不得婉儿远嫁的。如此一来,就只能在宗族和都城贵门中挑合适的人选了,可本宫想来想去,都没觉得谁合适。哎,谁家愿意把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

“姐姐不用想,我倒觉得,有个极合适的人选。”

语气轻缓,宛贵妃的话语中,透着一份沉着的笃定。

“谁?”

听到宛贵妃的话,皇后的声音中,带出了一丝急切。

“先帝时,她本要代替大长公主远嫁漠北,所以,她才从南边来到了都城备嫁,可她命好,恰逢漠北皇室为了争夺帝位逗得你死我活,原定议定的亲事,就那么黄了。最后,退了婚,先帝又在都城里挑了青年才俊,给她指了婚。这么多年了,该她受的苦,她是一丁点儿都没受,可该享的福,她可是一点儿都没落下。姐姐不觉得,她的日子,过的太顺风顺水了吗?”

慢悠悠的说着,宛贵妃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淡然的笑容。

长呼了一口气,皇后也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轻松。

六月初八,是宛贵妃的生辰,礼仪课毕,贺婉茹和慕嫣然手牵着手到了漪兰宫,送上各自的贺礼,陪着宛贵妃用了午膳。

膳后回到夕颜殿,挥退了殿内的一众人,贺婉茹的脸上,透着止不住的得意。

“嫣然姐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