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散了席,各屋的人都回去歇着了,慕老太太精神不济,由明萃和明霞扶着回了柏松堂,柳氏留到人都走了,才牵着慕嫣然缓步进了正屋。

春兰和春平早一步回到了屋里,摆好了炭盆,又燃上了清幽的安神香,慕嫣然躺在床上和柳氏说了一会儿话,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再醒来时,柳氏正坐在床边绣东西,慕嫣然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眶,却情不自禁的湿了。

柳氏的鬓角边,已出现了几根银白的发丝,若是换做沈氏或是旁的几位姨娘,早就染黑了,可柳氏却像没往心里去一般。

慕嫣然觉得,似乎只是一瞬间,柳氏的身上,便有了淡淡的老相,从前那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像是从自己出嫁后就开始老了起来一般。

轻声唤着,慕嫣然探过头,枕在了柳氏的腿上,一边,柳氏忙不迭的将手里的绣绷放在了脚边的小筐里。

“睡醒了?”

抚着慕嫣然微乱的鬓发,柳氏轻声笑着,一边,扬声唤了春兰,端了温热的银耳汤过来。

见慕嫣然掀开锦被要下床,柳氏抢先一步的拦住她,将锦被给她盖回身上,一边嗔怨的说道:“打小就这样,一点儿都不记事,如今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马虎可怎么行?”

伸出手指剜了慕嫣然一指头,柳氏嘱咐着说道:“夏天倒是无妨,冬天定要记得,睡醒了莫急着起床,否则你一掀开被子,冷气侵身,极易感上风寒。”

缩了缩脖子,慕嫣然忙点了点头,一边,从床榻里取过了一个软枕,径自放在身后靠了上去。

“宣王那儿,方才娘打发春平去看过了,还睡着呢,等到晚膳时再唤他便是,你也不用担心。还有,回宫以后莫要唠叨他,他也是高兴,才喝了那么多,平日里来可是守礼的很呢。大过年的,都是自家人,便是放纵些,也不打紧,左右身边都是你几个兄长,还能算计了他不成?”

啰嗦的叮嘱着慕嫣然,一低头,见她正拿袖子捂着脸,可眼中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柳氏也不由的笑出了口。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娘,您数数看,哪一次女儿回来,您不是唠叨着这些?好像女儿是个多任性刁蛮的人,会欺负了他似的。”

口中虽是埋怨,可慕嫣然的心里,却是满溢的幸福温暖。

这厢,母女二人唠叨着宫里宫外的家常琐事,尽是知足常乐的美满,而映雪堂正屋内,沈氏母女三人,却是长吁短叹的唏嘘。

“娘,女儿算是看清了,这世上的男人,就没一个好的…”

知晓这句话把父亲慕昭扬也给带了进去,若是被人听见,定要斥一句“目无尊长”,慕敏然的脸色,有些讪讪的。

“怎么了?姑爷薄待你了?”

揽着慕依然在怀里,沈氏看着坐在身边的慕敏然关切的问道。

眉头微蹙,慕敏然有些不忿的说道:“烟雨那个狐媚子,生下了一个儿子不说,如今肚子又好大了,听府里的嬷嬷说,好像又是个儿子,娘,您说女儿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说着说着,慕敏然的眼圈,便红了,怕沈氏跟着伤心,慕敏然拉出袖子里的丝帕,将眼眶中的泪花轻轻拭去。

惆怅的长叹了一句,沈氏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说慕敏然的话有些不敬,可如今,事实却是摆在眼前的。

从前自己当家时,一个月,慕昭扬倒有半个月是歇在映雪堂的,即便后来自己交出了掌家的权利,慕昭扬仍旧有三五日会过来,再加上自己刻意的赔着小心,这日子,马马虎虎倒也过得下去。可自从自己放印子钱的事被揭穿,慕昭扬一狠心将自己送去了东边的庄子里,打那次接回来以后,慕昭扬却是再也不踏足映雪堂了,一时间,从前堪比明徽园的慕府第二大院落,如今自己一人住着,倒有些空旷的孤零了。

该说自己咎由自取吗?

如今,明徽园那一边,热络非凡,慕容言已是军营里赫赫有名的将军,人见了总要有礼的唤一声“小慕将军”,何氏生下了两个儿子,如今在慕府又是当家少奶奶,这府里的下人,谁见了不要笑脸应对。慕容峻是状元郎,又娶了襄王府的小郡主,如今儿子有了不说,贺琳蓉肚子里又怀着一个。老三慕容睿虽说比不得两位兄长,私底下却有人说,他和太子走的很是亲近,这…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慕容睿,怕是也要水涨船高的混个官身吧?而慕嫣然,就更不用提了,贺启暄是宣王,又是军中的龙虎大将军,即便自此以后再无作为,太子登基,他也定然会是个富贵的亲王,可不就是滔天的富贵嘛。

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慕容庭只考了个秀才,三月里的会试,却连个名次都没有,慕昭扬回来怒斥了一通,他倒是也老实了几个月,可现如今呢,还是跟着往日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学问上,任凭自己再怎么叮咛,都不见他付诸于行动。再看看两个女儿,慕敏然成亲四载,手下的姨娘都快有两个儿子傍身了,她却只得了一个女儿,若是真如当日那接生嬷嬷所言,日后子息艰难,这往后…

沈氏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明明前二十年,自己都把她们踩在脚底下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她们就扬眉吐气的看起了自己的笑话?

老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难道,这风水轮流转,真的从自己身上转开了吗?

沈氏不信。

狠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沈氏看着一直安静的偎着自己坐着的慕依然柔声问道:“依儿,你跟随姑爷去了任上,日子过的,定然十分艰苦吧?姑爷他,待你可好?”

抿嘴顿了一下,慕依然神色有些凄楚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待我很好。”

虽口中说着“很好”,可这幅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好的样子啊?

沈氏心内怜惜,不禁软声问道:“依儿,姑爷他,可是对你不好?若是有什么委屈,你千万告诉娘,莫要苦了自己个儿。”

摇了摇头,慕依然低声说道:“娘,你莫要多想,夫婿他待我很好。”

慕依然如此强调,沈氏也不由的安下心来,可想到午宴时慕老太太和慕昭扬频频张望慕容言和贺启暄等人的欣慰目光,沈氏的心里,又尽是对慕容庭的担忧。

一时间,母女三人相对无言,及至院子里又响起了热络的说话声,估摸着,快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沈氏拍了拍慕敏然和慕依然的手,站起身子牵着她们出了映雪堂。

到底是年轻人,慕容言等人中午喝了不少酒,只歇了这么会儿的功夫,此刻,一个两个的,又都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活跃模样了,慕老太太搂着轩哥儿和诠哥儿,指着那些人笑着。

而诠哥儿,分明对贺启暄当日送他的那柄木剑印象极深,每每看到贺启暄挤眉弄眼的冲他笑,就咧嘴大声唤着:“二姑夫…”

那甜甜糯糯的唤声,衬着小家伙红通通的笑脸,说不出的可爱。

因着慕嫣然有身孕,回宫的路且得一阵子,慕老太太一早就嘱咐了何氏,让她吩咐厨房早些准备,晚膳比平日里早一个时辰开,是故,刚过了酉时,热气腾腾的菜便一道道的呈进了柏松堂偏厅。

中午已喝了不少的酒,晚膳时,一众人以茶代酒,倒也另有一番热闹。

用过晚膳,又陪在慕老太太左右说了会儿话,不等贺启暄开口,慕昭扬看着贺启暄笑道:“大过年的,虽说没有逐客的道理,可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就不留你们了,早些回去吧,要不然走得晚了,我们心里也跟着惦记。”

一旁,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人也应和的点着头。

点头应下,贺启暄站起身,依次给慕昭扬等人行了礼,最后,还不忘在诠哥儿脑门上弹个爆栗,顿时,小家伙两手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冲慕嫣然撇嘴,无声的控诉着贺启暄的罪行,小模样顿时又让一众人笑翻了天。

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才是今儿的重头客,他们都走了,慕敏然姐妹三人连同各自的夫婿,也极有眼色的起身告退了,慕昭扬便和柳氏以及慕容言几兄弟跟着送出了大门。

慕嫣然坐的,自然是印了宫标的双头并驾马车,一眼望去就气势非凡。宋府和潘府的,则是平常人家的马车,慕依然和齐言清,则是最普通至极的平板马车。

几辆马车工整的停在慕府大门两侧,可其中的差别,却是显而易见。

俯身行了礼,又跟几位兄长打了招呼,慕嫣然由紫云搀着,走到了马车旁,贺启暄也不避人,直接将慕嫣然抱起来,放进了马车,而那厢,慕湘然和慕依然,也各自钻进了自己的马车车厢里。

午宴时,只不过少喝了几杯酒而已,那宣王便看自己不顺眼了,晚膳时更是理都没理自己,一直和慕容睿以及齐言清二人说话,一想到此,宋瑞就觉得有些来气,再看向在车外磨蹭的慕敏然,宋瑞的话语中,不自然的带了几分迁怒的怨气:“快点啊,等着我抱你上来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宋瑞的话语虽轻,站在台阶上的柳氏等人虽没听清,站在车跟前的慕敏然和沈氏,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沈氏便替慕敏然委屈起来,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落下。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善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善

回到宫里,沐浴完躺回暖炕上,慕嫣然才顿时觉得有些累了,虽什么都没做,可是只静静的坐在那儿和那么多人说话,这么撑一天,也着实是件辛苦的事。

而贺启暄,却精神百倍的给肚里的孩子讲起了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子下面暖炕的温热气息顺着四肢一点点蔓延开来,慕嫣然的眼睛,便一点点的闭了起来。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了,身边,贺启暄早已穿戴好,捧着一本书在看了。

“今日不用去军营里吗?”

似是忘记了今夕是何年,只记得贺启暄伤好后依旧要每日去军营里,慕嫣然迷迷糊糊的问道。

嗤笑了一下,贺启暄站起身走到锦桌旁,提起茶壶倒了碗水,端过来喂着慕嫣然喝着说道:“今儿才初四,我要过了初七才去呢,你可是过糊涂了?”

揉了揉眼睛,才想起昨日自己回府了,慕嫣然欢喜的笑着,傻呵呵的看着贺启暄吐了吐舌头。

起身装扮好又用了早膳,两人去了漪兰宫。

宛贵妃依旧病歪歪的躺在暖炕上,见两人进来,只说了一会儿话,就困倦的合上了眼睛,贺启暄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却愈发自责难安。

回到瑞安宫没一会儿,正华宫太子身边的小路子来了,说太子约了人谈事,请宣王殿下作陪,贺启暄叮嘱了慕嫣然几句,径自随着小路子去了。

贺启暄走后,慕嫣然看了会儿书,一扭头,觉得外面阳光明媚,若是躲在屋子里,倒是有些浪费了。

让紫云留下来看家,万一来了人也可以招呼一二,慕嫣然带着紫月和佩云,出了瑞安宫,闲散的朝前走去。

快近正午,日头却不怎么大,眯着眼看去,到处都是一片暖洋洋的晕黄光圈,慕嫣然惬意的叹了一口气道:“连着阴了半个多月了,每日里不是下雪就是起风,难得今日有这么好的阳光呢,真想有把躺椅,能让我躺着晒会儿太阳。”

话音落毕,慕嫣然便脸色讪讪的住了口。

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她和宛贵妃两人,便会懒洋洋的躺在摇椅里,头顶的大伞上,还有梨树枝桠的斑驳光影,偶有微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的莫名花香,都能让二人兴致勃勃的猜上一阵子。

可如今,宛贵妃形容憔悴的躺在病榻上,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这些日子却是愈发清减了,一想到此,慕嫣然就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老天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请你,一定要保佑母妃,只求她能平安康健。

再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慕嫣然的心内,不禁低声的祈求了起来。

主仆三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不一会儿,竟走到了棠荔殿附近,认清了所在之处,慕嫣然抿嘴笑道:“看来今儿是要在棠荔殿蹭顿饭了,来的这么急,也不知道若姐姐的份例够不够我这个大肚婆吃呢。”

自嘲的说着,早已有眼尖的宫婢扬声通传了,慕嫣然迈过门槛,看向疾步迎出来的玉良媛说道:“可扰了姐姐?”

摇了摇头,玉良媛牵起慕嫣然的手进了正殿,扶她坐在脚边放了炭盆的美人榻上,一边打趣的说道:“我这儿难得有人来,你能来陪我,我十万个欢喜呢,怎会嫌你扰了我?”

薛家婶婶故去的事,玉良媛难过了些日子,如今也渐渐的缓过来了,虽身子还是那么清瘦,可精气神却已好了很多,因此,慕嫣然也总算放下了心。

“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可是有事?”

慕嫣然自有了身孕以后,除了漪兰宫,再就是日常请安要去毓秀宫和永寿宫,旁处倒是去的极少了,是故,玉良媛倒也有些惊讶,一边将言桑端来的热茶递给她,玉良媛一边轻声问着。

摇了摇头,慕嫣然将茶碗放在身边的案桌上,接过话茬说道:“也没什么事,殿下出宫去了,我看着日光正好,所以出来散散步,走着走着,便到了姐姐这儿,索性进来蹭顿饭吃,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瑞安宫的小灶上,那膳食做的比御膳房的还精致,妹妹竟跑到我这儿来蹭饭,若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打趣的说着,玉良媛忙不迭的转头交代了言桑,让她拿了碎银子去御膳房,多添几个菜。

看着棠梨殿的宫婢们忙进忙出的,又要多摆一个炭盆到慕嫣然跟前,又忙着归置内殿的床榻准备让慕嫣然膳后午休,慕嫣然拉着玉良媛的手阻止的说道:“姐姐快别折腾了,你去我那儿,我什么时候这么兴师动众的收拾了?咱们俩,还要这般客气吗?”

棠荔殿,岂是能和瑞安宫相提并论的?

心里如是想着,可看到慕嫣然的眼光真挚,玉良媛抿嘴笑了笑,回过头嘱咐了她们稍微收拾整洁清爽些便罢,也不用再换新的了。

用了饭,又和玉良媛并排躺着聊了会儿天,直到睡醒,太阳已经偏西了,慕嫣然打着哈欠起身道:“哎,如果日日能如此悠闲,该有多好?”

斜了她一眼,玉良媛轻声嗔道:“你就知足吧。有宣王和宛贵妃护着你,如今太后还能难为到你头上来?日日除了吃就是睡,谁也没有你逍遥了,还真是不知足,怪道老人总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原来说的就是你这样儿的啊?”

“扑哧”一声笑出了口,慕嫣然气恼的去挠玉良媛的痒痒,二人笑闹了一会儿,却是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估摸着贺启暄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慕嫣然婉拒了玉良媛留她用晚膳的要求,带着紫月和佩云二人,出了棠荔殿。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云霞铺照在大地上,便连往日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枯树,一时间也多了几分璀璨的绮丽,慕嫣然仰头看着,一边暗叹着天地日光之神奇。

“主子,你闻…”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梅香,像是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梅林一般,紫月有些欢喜的嚷着。

嗅着鼻子深呼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胸口处开阔了几分,慕嫣然浅笑着说道:“过了这个月,梅花怕是也要谢了,再想赏梅,可就要到明年了,走,咱们过去瞧瞧…”

说罢,慕嫣然掉转身子,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只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安乐公主的身影,慕嫣然不由的慢下了脚步。

似乎每次遇到她,自己都没什么好事,从前倒是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如今有了孩子,自是不一样了,慕嫣然如是想着,不动声色的朝路边挪了一步。

安乐公主身后跟着一个宫婢,两个小太监,而小太监的肩上,各扛着几束梅枝,想来,是要回去做插瓶的。

“哟,这不是宣王妃吗?天寒地冻的,你不在瑞安宫里好好歇着,倒还蛮有雅兴的嘛,大老远的跑来御花园赏梅?”

口中说着风凉话,安乐公主看了一眼慕嫣然高高隆起的肚子,眼中满是怨怼。

若不是慕嫣然,贺启钧怎会看不到自己的好?以至于最后,他宁可远走他乡,也不愿留在都城?而自己呢,代替贺婉茹远嫁西丽,如今,贺婉茹贵为秦国王后,而自己,却已是遗孀的身份,虽顶着个公主的头衔,可若不是太后的另眼相看,此时,宫里的奴才,怕是肚子里已经笑翻了天吧?

都城里不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恶毒小人,那些人说自己是“插了凤羽的家禽”,更难听的话,比比皆是,每想到此,安乐公主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怒火滔天。

此刻看慕嫣然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安乐公主直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她脸上的甜美笑容。

侧头看着身侧笔直屹立的青松,慕嫣然浅笑着说道:“安乐公主不也是个惜花人吗?难道本妃就不能来赏赏花了?”

撇了撇嘴,安乐公主看着身后的那些梅枝,脸上,却突然绽开了一抹明媚的笑容:“太后说是好久没看到梅花了,所以安乐便来取些梅枝回去做插瓶。可惜了,宣王妃不得太后的欢心,要不然,这样的体面,怎么也轮不到安乐头上来啊。”

话里的意思,却是暗讽慕嫣然被太后厌恶。

不以为然的看着安乐公主,慕嫣然扬声说道:“各花入各眼,本妃入不了太后的眼,那是本妃的运道本该如此了,既然安乐公主如此得太后的欢心,那便多敬敬孝心,反正你每日也没什么事情,权当是打发时光了,你说呢?”

慕嫣然的话说的平常至极,可安乐公主,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没什么事情做,不就是说自己不孝敬父母,又死了男人,不用掌家处理中馈吗?

这么想着,安乐公主的眼中,似是弥漫起了火气一般,表情也带出了几分凌厉。

和慕嫣然对视了一眼,安乐公主却放松了下来,带着一丝浅笑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安乐这就回永寿宫去了,不打扰宣王妃赏梅的雅兴了。”

见慕嫣然颔首示意,安乐公主转过头看了身后的几人一眼,施施然的朝前走去。

经过慕嫣然时候,安乐公主的眼中,却突然浮起了一抹狠戾的笑容。

似乎是脚下一滑,安乐公主尖叫着迎面朝慕嫣然扑来,只是一瞬间,慕嫣然却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到,安乐公主有些惊慌失措的面容下,掩盖住的,却是一抹得意的讽笑。

异变,突起。

PS.这么讨人厌的安乐公主,是不是该狠狠的虐她一虐啊?亲们狠狠的砸票给uu吧,没有最虐,只有更虐~~~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二十章 报应

第三百二十章 报应

自慕嫣然怀孕,贺启暄每日总会花一点点时间,让白薇和佩云在他手里过两招,男子和女子的体力虽不同,可白薇二人竟也有模有样的跟着认真练了起来,如今的两人,再与从前刚入宫时比,功夫已不是那些所谓的花拳绣腿了。

从远远瞧见是安乐公主时,紫月便意有所指的看了佩云一眼,当下,佩云就站在了慕嫣然身后左侧的位置,只要不让安乐公主靠近慕嫣然,那边,自有紫月护着。

练武之人,自是能早别人一步的看出对方接下来要出的招数,可等看清了安乐公主的动作,佩云心内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这安乐公主,还真是幼稚,当是小孩子胡闹呢?还是觉得自己是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定能避开紫月和自己,而将主子扑倒在地?

慕嫣然倒地后身上压着故意作乱的安乐公主,肚里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而她,虽逃脱不了干系,却也到不了要偿命的地步,安乐公主,打得还真是好算盘啊?

一想到这里,佩云心里就止不住的来气: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原来,就是这样的女人,给天下女子脸上抹了黑啊?

如是想着,佩云闪身到慕嫣然面前站定,稳稳的护住了慕嫣然,一边,却伸出双臂,将扑过来已经贴在自己身上的安乐公主狠狠的推了出去。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突变就结束了。

从作乱者逆转成了受害者,安乐公主坐在地上,有些发懵。

花容鬓乱,身上花纹精美的衣服,也沾满了污浊的雪泥,头上,甚至还挂了一根枯枝,安乐公主狼狈的坐在地上,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转过头看着已经呆了的丫鬟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滚过来扶本公主起来?”

“奴婢…奴婢…公主恕罪。”

语无伦次的说着,那丫鬟过来动作轻柔的将安乐公主扶起来,一边用帕子掸着她身上的暗黑色脏迹,而安乐公主,已花枝乱颤的伸出手指着佩云斥道:“你个贱婢,敢对本公主动手,你信不信,明儿本公主就能让你从这宫里消失?”

面容一片平静,佩云丝毫不为安乐公主的话所动容,心里,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边窃喜的想道:今儿也算立了功,回去主子定会好好赏我,到时候白薇那丫头不服,定要找我比试比试,嗯,要让她几招才是,要不然她又闹别扭不理我了。

被一个奴婢忽视,安乐公主心中愈发恼怒,再看向慕嫣然时,脸色也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狰狞:“宣王妃,太后总说你是个没规矩的,如今看来倒是真的,连你身边的奴才,也都是些没规矩的。”

“太后说过本妃没规矩?”

忽略了安乐公主想要刁难佩云的意思,慕嫣然眼神清明的看着安乐公主问道。

顿时,安乐公主神情一窘,就那么惶然的怔在了那里。

太后心里,觉得慕嫣然没规矩,这是人尽皆知的,可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在安乐公主这样的“外人”面前说出来,这传扬了出去,旁人并没有见识过慕嫣然的不规矩,反而,却会觉得太后为老不尊,不悉心教导晚辈也就罢了,还在旁人面前搬弄口舌。

如是想着,安乐公主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短了一寸一般,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安乐公主微弓着身子,一脸的痛楚。

不知道安乐公主是真的难受,还是假作难受来躲过自己的追究,当务之急,却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若是她恼羞成怒再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来,自己身边便是再多一个佩云,怕是也无济于事的。

慕嫣然可没忘了,当日的长乐郡主,可是心狠到了雇凶行刺的地步。而那时的她,才是个十几岁正值花龄的豆蔻少女。

而如今的安乐公主,在西丽经历了王室的储位争夺,看到了更多的阴谋手段,心思之狠毒若是更甚往昔,怕是也会有人信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微蹙着眉头看着安乐公主说道:“你虽是不慎滑倒,可到底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人在做,天在看,心思不纯的人,必会遭到报应的。安乐,让咱们来瞧瞧,老天爷到底会让谁遭报应。”

说罢,狠狠的瞪了安乐公主一眼,慕嫣然转身朝回瑞安宫的方向去了。

身上的剧痛,像是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一般,一阵阵的抽痛,只一瞬间,安乐公主的额头上,便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公主…”

见安乐公主的表情不似作伪,那丫鬟顿时急了,想张口唤住宣王妃求救,可方才自家主子的动作,她却是瞧得分明的,安乐公主,摆明了就是有意去撞宣王妃,若是这样,宣王妃怕是绝对不会搭理自己的。

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个表情慌乱的小太监,那丫鬟扶着安乐公主靠在自己身上,一边出主意一般的问道:“公主,要不然让这两位公公先行回永寿宫,然后抬一顶软轿来接您?”

缓缓的摇了摇头,安乐公主的一张俏脸,已似树梢上的丁点瑞雪一般苍白。

“我稍稍歇息一会儿,咱们慢慢往永寿宫走便是,否则这般大张旗鼓的,太后,会不喜。”

断断续续的说完,安乐公主闭上了眼睛,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

一盏茶的功夫,安乐公主睁开眼,强撑着站直身子,看着身后的三人低声说道:“今日的事,本公主是不慎滑倒,谁要敢乱嚼舌头让本公主听见,会有什么下场,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那丫鬟是安乐公主带进宫的,自幼便服侍自己,安乐公主自是相信,唯有两个小太监,却是永寿宫的人,不过,慕嫣然向来不讨太后的欢心,这样的事,想必她也不会搬出来到永寿宫去闹,只要她不闹,自己不说,这件事情,自然就不会有人知晓了。

是故,安乐公主的眼中带着一抹戾气瞪向那两个小太监,见他俩忙不迭的点头,安乐公主才转过头,步履缓慢的朝前挪去。

回到瑞安宫,再抬头看向那西斜过来的温暖光束,慕嫣然顿时觉得没晌午那么窝心了,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禁的带出了几许生气,让白薇等人看到,频频偷眼张望,却又不敢打听,一旁,佩云却拖拽着白薇去了偏殿。

言简意赅的说了经过,紫云的脸上,也是一片气愤,捧着热茶走到慕嫣然身边塞到她手里,紫云柔声劝道:“主子,您别气了,狗来咬您,难不成您还要反咬狗一口不成?您和她计较个什么劲儿啊,反正奴婢等人定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了就是,您别让肚里的小主子跟着您受委屈啊?”

想想也是,虽挑衅的是她,可吃了亏的,却也是她自己个儿。一想到安乐公主浑身是泥头挂枯枝的狼狈模样,慕嫣然的脸上,又尽是得意的笑容了,一边赞赏的看向紫云说道:“嗯,话听着粗,可就是这么个理儿,狗咬狗,一嘴毛,我犯不着和她较劲。不气了不气了…”

贺启暄欢天喜地的提着食盒进门的时候,就恰好听见了慕嫣然的最后一句话,挑了挑眉,一边吩咐紫云把食盒提到小厨房去让任嬷嬷装盘,一边净了手走到慕嫣然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我们的宣王妃了?说,小的给您出气…”

说罢,贺启暄还摆出了一副狗腿的谄媚笑容,顿时,让慕嫣然心里仅剩的那么点儿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看着殿内没人,慕嫣然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凑到贺启暄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嗯,本妃现在心情大好,可以吃得下一个肘子了,小暄子,看赏…”

“肘子?你怎么知道我带肘子回来了?百味轩的招牌菜,红烧酱焖肘子,怕凉了,我可是骑马一路飞奔回来的,可怜了我的马儿,上战场都没被我赶这么急过。”

耍起了宝,贺启暄一脸哀怨的表情,仿佛在为爱马讨赏,果然,慕嫣然没好气的说道:“好好好,下次我一定去喂他吃糖,行了吧?”

贺启暄一直想让慕嫣然和爱马打个招呼,可慕嫣然每次想到那匹马打响鼻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害怕,为了这事,还被贺启暄嘲笑她“没出息”好几次。此刻见慕嫣然爽快的应下来,贺启暄倒有些意外之喜的感觉了。

偏殿里响起了紫云等人布膳的动静,紫月疾步迈了进来,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小姐,安乐公主在正华宫前面晕倒了,已经被太子妃差人抬进正华宫了。”

狐疑的看着慕嫣然和紫月,贺启暄前后一串联,不禁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待慕嫣然说完,贺启暄的脸上,已是震怒。

见他攥着拳头要往外冲,慕嫣然忙不迭的起身拦住他:“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嘛,即便你去闹开了,我们身边都是自己的人,对峙起来各执一词,我好端端的,她却吃了亏,我也落不到什么好,最后不还是不了了之?算了吧?”

“那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贺启暄没好气的白了慕嫣然一眼。

“善恶终有报。”

一脸的笃定,慕嫣然温柔的牵起贺启暄的手,朝膳桌走去。

用罢晚膳没多久,秦素儿身边的木槿来了,直到慕嫣然屏退了奴婢,殿内只剩下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二人,木槿才低声说道:“安乐公主,小产了。”

安乐公主,小产了。

小产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丑闻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丑闻

永寿宫里,太后一脸铁青,看着端坐在面前的几个人,秦素儿,贺启暄,慕嫣然,没有一个,是她此时此刻愿意看见的,可是,就是这些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却知晓了一个天大的丑闻。

孀居省亲的西丽忠勇亲王王妃,大梁的安乐公主,竟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样的消息,好在如今已经隐瞒住了,知道此事的人,此刻都在永寿宫内,而派去通传的皇后,还未赶过来。

一想到这事如果扩散出去,势必会成为皇家的丑闻,而制造了那起丑闻的人,严格意义上说,却并不算是皇家的人,太后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此时能扑到正华宫去,将还昏迷在床榻上的安乐公主给撕碎了。

呼哧呼哧的粗喘着气,太后看向一脸无动于衷的慕嫣然怒声斥道:“这事虽与你并无干系,可如今你却也逃脱不得,如若不然,这件事,根本不会被扯出来,皇家又岂会因此蒙羞?”

不怒反笑,慕嫣然无奈的说道:“是,都是孙媳的错,孙媳今儿本不该从那条路上走,否则,也不会刺到了安乐公主的眼,更不会害的她小产。要不然,九个月以后,西丽亲王也算是有后了呢。”

说罢,慕嫣然强扯住要弯起的嘴角,低下了头,而一旁,太后已震怒的摸着手边的茶碗,欲扬起来去砸在脚下发泄心中的怒气。

还未有所动作,宫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竟然惊动了永成帝,这事情,怕是不那么好收场了。

心中如是想着,慕嫣然看了秦素儿一眼,两人低垂下头站起身拜道:“儿媳见过父皇,母后…”

来的路上,已听永寿宫的女官三言两语的说了事情始末,永成帝和皇后,也仅知道安乐公主和慕嫣然起了冲突,小产一事,却还不知道,此刻见太后的脸色,二人顿时知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都平身吧…宣王妃,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嫣然既牵扯其中,当时发生的事,她必然是清楚的,是故,撇过了太后,永成帝看向慕嫣然径自问道。

面显迟疑的看了贺启暄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慕嫣然将在御花园外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多有修正,可殿内的人却都大致明白,定是安乐公主心怀不轨,想要去撞慕嫣然,这样的险恶用心,着实该严加处罚才是。

见慕嫣然说两人就此别过,而她又转过头看向秦素儿,永成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太子妃,到底怎么一回事?”

接着后半段,秦素儿轻声回禀道:“儿媳在正华宫哄孩子,有宫婢跑进来说安乐公主带人从门前经过,晕倒在了那里。儿媳便让人将她抬了进来,一边去请了御医过来,可是,放到床上没多久,安乐公主…”

有些为难的不知道怎么往下说,秦素儿皱着眉看了皇后一眼,方低声答道:“御医来诊过脉,说是小产之兆。”

“小产?”

失声唤了一句,皇后顿时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惶然的看了太后和永成帝一眼,皇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现在呢?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