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画一般的美景,心中各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宛贵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慕嫣然问道:“嫣儿,你和暄儿,有想过以后的日子吗?”

抿嘴笑着,慕嫣然羞赧的点了点头,“殿下说,这两年,我们要好好孝敬母妃,等将来去了藩地,可能就不能日日伴在母妃左右了。”

笑呵呵的看着慕嫣然,宛贵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身子对向慕嫣然,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他说,等到了藩地,每日他去军营,我就在家里养花种菜照顾孩子,等闲暇的时候,我们就去郊外放风筝,采蘑菇。他还说,我们一定要生好多孩儿,这样等我们老了,就是一大家子人了,然后有好多小孩子围着他叫爷爷,叫外祖父,他就捋着胡子看着他们笑闹,直到有一天,再也笑不动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将日后的事,都概括完了,一时间,慕嫣然的脸上,涌起了一丝憧憬。

“多好啊…”

附和的赞着,宛贵妃的眼中尽是向往:“那会儿还在王府时,我的院子里,便种了好些菜,皇上那会儿还是王爷,不忙的时候,也会去浇浇水松松土什么的,远远瞧着,真还有个农夫的样子。后来等进了宫,却是再也没那个闲情了,皇上总说,等我们老了,就去山里住着,每天他出去打猎,我就在家里…”

只说了一半,宛贵妃就顿住口未再往下说了,眼中的神采,也一点点的黯淡下来。

神色间有些凄楚,宛贵妃迟疑着说道:“嫣儿,你们一天天的长大,父母也在一天天的老去,若是到了那一日,母妃离你们而去了,你和暄儿,莫要太过伤悲,好吗?”

心中一滞,慕嫣然顿时僵在了那儿。

过了好一会儿,慕嫣然才转过头看着宛贵妃疾声说道:“母妃,您不会有事的,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长叹着气,宛贵妃的脸上,是一抹温暖的笑容:“生老病死,总会有这一日的,母妃这一生,有疼我宠我的爹娘,有视我如珍宝的夫君,还有你和暄儿这么好的孩子孝顺我,母妃觉得心满意足了,便是这就去了,母妃心中也无憾。”

宛贵妃的话语中,透着一丝看透生死的怆然,慕嫣然喃喃的唤着,想要阻止她往下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心里满是酸楚。

若她知晓自己并不是生病,而是有人要害她,她,还会如此淡然吗?

心内想着,慕嫣然的耳边,传来了宛贵妃轻飘飘的话语:“我的身子,我是清楚的,嫣儿,你要记住我的话,等到了那时,无论在天上还是到地府,我都会守护着你们的。”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叵测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叵测

“母妃还说什么了?”

眼眸中浮起了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忧伤,贺启暄紧攥着的拳头,指节处已经微微泛白,看向慕嫣然时,他周遭的空气,似乎一瞬间都清冷了几分。

摇了摇头,慕嫣然咬着唇低声答道:“没有了,母妃就说了这些,可我…我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要不,改日让权大夫再进宫给母妃号号脉吧,我总觉得,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要么,就是母妃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要么,就是母妃心里也很害怕,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我实在是很担心…”

慢慢的松开拳头,贺启暄点头应下,看着窗外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他低声答道:“明儿我就去找权大夫,看看他能不能抽些时间进宫一趟。”

一夜无言,可耳边,总会有贺启暄轻不可闻的叹气声,让慕嫣然半睡半醒间,也跟着极不踏实。再加上如今肚子大了,每每睡一会儿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时不时的就得调整一下姿势,一夜下来,竟觉得浑身困乏不已。

到正殿陪宛贵妃用早膳时,贺启暄脸色如常,如往日一般唠叨的叮嘱了宛贵妃和慕嫣然几句,便出宫往军营里去了,而慕嫣然,则带着紫云四人去了毓秀宫。

皇后照旧关切的问了宛贵妃几句,话语中颇是伤感,忆及从前姐妹间的深厚情谊,还掉了几滴泪,一时间,来请安的一众妃嫔,都纷纷感慨了几句。

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照例,朝永寿宫去了,身后,传来了焕王侧妃悦耳的唤声:“宣王妃…”

顿下脚步转过身,看清来人,慕嫣然颔首一笑招呼道:“焕王侧妃…”

“宣王妃身姿绰约,从背后来看,似乎是个小皇子呢,香凝在此恭祝宣王妃得偿所愿。”

民间有些惯常接生的妇人,会从孕妇背后看其走路的姿势步态来猜度其腹中胎儿的性别,时日长了,竟也多半做准,而宫里的女子,但凡怀孕,心心念念的盼着的,也都是儿子,是故,焕王侧妃以己度人的说着,话中,也带着几分投其所好的讨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焕王侧妃这样说,慕嫣然心里虽不信,一边却也礼貌的回道:“借你吉言了,不过宣王和本妃,都盼着是个女儿呢。好在,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罢,都是本妃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本妃都会一如既往的疼他爱他,想来,焕王侧妃也是如此。所以,本妃也希望焕王侧妃能如愿以偿。”

看不出慕嫣然是真心之语还是虚伪应答,焕王侧妃心内不屑,脸上却是丝毫不显,柔婉的笑着,亦步亦趋的跟着慕嫣然踏进了永寿宫正殿。

刚刚坐定,苏掌事便搀着太后出来了,慕嫣然和焕王侧妃一起站起身,由各自的宫婢扶着,给太后行了礼。

柔声说着,太后一脸慈爱笑容的看向焕王侧妃,慕嫣然故作没瞧见,跟着一起站起身,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眼睛盯着脚下的厚绒毯,耳边,是太后嘘寒问暖的关心焕王侧妃的话语,慕嫣然只静静的候着,直等着太后说完,她能得闲的退出永寿宫。

“宛贵妃的病,这也拖了好些日子了吧?御医怎么说?”

和焕王侧妃的话题告一段落,太后转过头看着一脸神游仙境的慕嫣然,沉声问道。

似乎自己一直都仔细的聆听着太后的训导,慕嫣然适时的抬起头,看着太后轻声答道:“谢太后娘娘挂怀,宛贵妃如今已经在恢复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

明明听派出去打探的奴才说,宛贵妃已经病入膏肓了,可慕嫣然的神色瞧着,倒似她话中所言一般,仿若宛贵妃并无大碍,一时间,太后也有些犹疑起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许并未打算说什么,太后点了点头,转过头又和焕王侧妃聊了起来。

半个多时辰,慕嫣然如愿以偿的退出了永寿宫,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可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焕王侧妃那阴魂不散的声音。

“宣王妃,今儿天色不错,不若一起走走吧?鸿宁宫的肖嬷嬷说,临产前要多散散步呢,有助于生产呢。”

焕王侧妃邀约道。

心中有些狐疑,慕嫣然状似随意的看了焕王侧妃一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二人虽是一同散步,可一前一后,中间却是隔了几步距离,而两人身边簇拥着的宫婢,更是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家主子的身边,俱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仿佛对方随时随刻都会与自家主子为难一般。

直到快走到漪兰宫宫门,焕王侧妃仍旧风花雪月的聊着都城中的趣事,一时间,连慕嫣然自己也有些糊涂:难道,是自己多想了,焕王侧妃真的只是想和自己散步来着?

正思忖间,耳边,传来了焕王侧妃意味不明的问话声:“香凝听闻,焕王妃临走前,曾请求宣王妃照拂香凝,敢问宣王妃,可有此事?”

焕王侧妃的意思,慕嫣然有些不明白,可焕王妃倒是真有过这样的请求,事后,却招来了贺启暄好一番怒气。

想到自己追问了好几遍贺启暄都不欲多说,可见其中一定有蹊跷,慕嫣然故作惊讶的回头看着焕王侧妃问道:“焕王侧妃何出此言?有太后,皇后和淑妃娘娘,焕王侧妃的身孕,岂轮得到本妃一个小小的皇子妃来照拂?不知焕王侧妃是听谁所说?”

未想到慕嫣然会否认,一时间,焕王侧妃的神色有些讪讪的,随即,却自嘲一般的说道:“许是香凝听错了,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宣王妃莫要多想。焕王妃为人极好,自香凝进宫,一直颇多维护,所以,香凝知晓此事,便想感谢宣王妃,许是这中间有些误会吧。”

焕王妃如今已跟随焕王在藩地,自是无可查证,慕嫣然撇开心里的好奇,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眼看漪兰宫宫门就在眼前,焕王侧妃挥了挥手示意跟着自己的宫婢俱都停在原地,而自己,则径直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慕嫣然面前。

拦住慕嫣然的去路,焕王侧妃直言问道:“香凝有个疑问,还望宣王妃解惑。”

挑了挑眉看向焕王侧妃,慕嫣然犹疑着点了点头,一边,焕王侧妃沉声问道:“香凝听闻,焕王妃和宣王妃历来不和,便是在永寿宫碰见,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不知,你们就何事达成了共识,从而摈弃前嫌,在焕王就藩前熟络了起来呢?”

一个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慕嫣然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一般,再看向焕王侧妃时,话语中,也不自禁的带出了一抹厌倦:“焕王侧妃的意思,本妃不太明白呢。不过,本妃若是没理解错,焕王侧妃是怀疑,本妃有意要害你,而此事,是焕王妃和本妃私下里达成共识,又或许,焕王妃许了本妃什么好处,所以,本妃即将对你下手?”

还未出阁前,便听闻了慕嫣然的才名,所以,在焕王侧妃的印象里,慕嫣然定然是个内敛聪慧的女子,此刻见她这般直白的问出来,焕王侧妃的神情,顿时有些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深呼了一口气,慕嫣然冷笑着答道:“焕王侧妃的问话,本妃无法回答呢,不过,焕王侧妃不如拭目以待?”

说罢,从焕王侧妃身边闪身错过,慕嫣然迈开步伐,径直朝漪兰宫走去,宫门口,是早就候着的丹青等人。

“主子?”

见焕王侧妃愣在原地,她身边的宫婢寻了过去,见她脸色不喜,有些担忧的唤着。

“没事,回去吧…”

目光不善的看了慕嫣然踏进漪兰宫的背影一眼,焕王侧妃转过身,慢悠悠的朝来时的路去了。

只走了几步,焕王侧妃便顿住了脚下的步伐,转向岔路口另外的方向走着说道:“去怡华宫。”

怡华宫,是淑妃的宫殿。

怡华宫前,有个小凉亭,毗邻一片小湖,从前,慕嫣然给贺婉茹伴读时,二人常来此处偷闲,有时运气好,也能钓到几条憨傻的鱼,每每让御膳房做成鲜鱼汤呈上来,贺婉茹都能多喝一碗,直说要珍惜自己的劳动果实。

目光幽幽的看着那微微泛起涟漪的湖面,焕王侧妃的眸色,颇有几分深沉,可是,只看了几眼,她就收回了目光。

看见怡华宫的宫门,焕王侧妃的脚步,顿时多了几分急躁,便连脚边的裙裾,也带出了一分衣角生风的飘逸。

从小石子路上走过,转弯时,脚下一滑,焕王侧妃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身子一个趔趄,栽进了湖里,而身边扶着她的宫婢,却连带着,被她给拖进了水里。

“来人啊,来人啊,焕王侧妃落水了…”

石子路边,焕王侧妃身边的另外几个宫婢失声大呼起来,而湖水中,焕王侧妃却觉得,脚下像是坠了巨石一般,让她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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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产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产

“焕王侧妃小产了?”

前一刻,她还莫名其妙的盘问着自己是不是和焕王妃谋算着要害她,下一刻,她便失足落入怡华宫前的小湖中小产了,慕嫣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她运气太差。

挥了挥手示意紫月下去,慕嫣然无奈的摇着头,看向目光中有些担忧的宛贵妃轻声劝道:“母妃,您不用担心,宫里再险恶,我都会好好的护着自己的,万不会让肚里的孩子有事,您就等着抱小孙子,或是小孙女吧。”

欣慰的笑着,宛贵妃有些自责的说道:“如今都三月了,按说,你也能接你母亲进宫陪你了,可你这孩子…哎,想起来,我就觉得心疼。”

脸上的愧疚一闪而过,宛贵妃又有些欢喜的说道:“好在,这样好这样让人心疼的女孩儿,是我的儿媳妇儿,嫣儿,有你伴在暄儿身边,我,是极放心的…”

生怕宛贵妃再像那日在御花园小湖边交代遗言一般的说话,慕嫣然伸出手覆在宛贵妃有一丝凉意的手背上,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她说道:“母妃,您放心,有殿下在,有嫣然在,还有父皇,您,和嫣然肚里的孩子,以后,我们一定会幸福和美的。”

不忍拂了慕嫣然的好意,宛贵妃抿着唇,淡笑着点了点头,可转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晶莹的泪意。

午膳前,贺启暄回宫,有些惆怅的跟慕嫣然说,权大夫接了一个急诊,去通州了,这三五日里,怕是回不来,不过权大夫临走前,却又留下了几包药,正是重新调配过药物分量的新方子。

见贺启暄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慕嫣然安慰的说道:“权大夫的医术,我们不应怀疑的,既然他留了药给我们,说明对母妃的病情还是尽在掌握中的,与其这样毫无办法的心急,不如安下心来静心等候,三五日而已,不会有大碍的。”

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如是想着,贺启暄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待到知晓了焕王侧妃小产的事,贺启暄微微挑眉,意有所指的说道:“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人在做,天在看,究竟谁的心里有龌龊,天知地知那人自己知。呶,现世报来了…”

这样的话,也只是二人私下里说说罢了,明面上,两人却仍旧摆出了一副以己度人的悲悯模样。

正打算歇了午觉起身去鸿宁宫探视焕王侧妃的,可刚用了午膳,永寿宫里,太后身边的采蝶来了,直说太后宣诏慕嫣然过去。

如此情形,一看便知太后是要兴师问罪的,贺启暄摆出了一副护花使者的作态,拥着慕嫣然去了永寿宫。

刚踏进正殿,便看见一脸震怒的太后正坐在上首处,眼露凶光的直直盯着慕嫣然,贺启暄两眼微眯,冷冷的回看了过去。

贺启暄到底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此刻面容虽舒缓,可眼光到底还是透着一丝威慑,只一瞬,太后便收回了目光,心里,却浮起了一丝恼怒。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看着那个卑弱的六皇孙的,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脸色舒展开来,太后朝贺启暄扶着慕嫣然下拜的手臂上看了一眼,淡淡的收回目光说道:“平身吧…”

待二人坐定,太后故作镇定的沉声说道:“焕王侧妃虽是在怡华宫前小产的,可是在这之前,却是和宣王妃在一起,如今,焕王侧妃还在昏迷中,哀家想知道,焕王侧妃,和宣王妃,聊了些什么?”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每一个人,都想知道自己和别人非议了些什么,抑或筹谋了些什么,难道,自己一脸的奸佞之相?

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嫣然将自己踏出永寿宫宫门后和焕王侧妃之间的对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甚至怕太后引申出更多,慕嫣然将当日应付焕王侧妃的话,照旧搪塞了太后一回:“孙媳以为,焕王侧妃有太后娘娘疼爱,后/宫又有皇后娘娘照拂,再不济,还有淑妃娘娘这嫡亲的婆母在,论谁,也比孙媳有能力,孙媳何德何能,可以照顾到焕王侧妃?所以,孙媳也不知晓,焕王侧妃会有这样的猜测。”

慕嫣然的说法,合情合理,太后点了点头,眉头却愈发紧锁起来:“那焕王侧妃在话语中,可提及到旁人?”

摇了摇头,慕嫣然一脸坦然的回道:“未曾。”

神色间颇有些失望,太后面色哀痛的说道:“焕王侧妃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却遭此不幸,接生嬷嬷和御医赶去,却已经拯救不及,一个已成型的皇孙,就生生的没了。”

说着,太后的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身边的黄梨木炕几边沿,手上青筋毕现,愈发显得狰狞。

“若是让哀家知晓了是谁,哀家必定让他生不如死。”

恨声说着,太后的眼中,似是冒出了愤怒的火苗一般,而一旁的贺启暄和慕嫣然,却一脸的无动于衷。

那两人的表情,坦然的如出一辙,太后扭头看了苏掌事一眼,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从永寿宫出来,慕嫣然顿时没了去鸿宁宫看望焕王侧妃的兴致,和贺启暄两个人慢慢的朝漪兰宫走着。

回到漪兰宫,宛贵妃正在午休,紫云和紫月服侍着慕嫣然斜躺在窗前的美人榻前,动作轻柔的给她捏起了微肿的小腿。

不一会儿,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贵子回来了。

“怡华宫前的石子路,每日都有内务府的奴才清扫,可就在拐弯的那一片,却发现了新鲜的苔藓,细细一瞧便能看出来,可是焕王侧妃没能发现罢了。扶着焕王侧妃的那名宫婢,是焕王侧妃从庞府带来的,所以,不可能是内外勾结,只能说,偏生有些不巧罢了。可那湖里,却大有文章。”

注意着贺启暄和慕嫣然的神色,小贵子语速适中的仔细回禀道:“湖里定然是藏了人,焕王侧妃和那名宫婢落水后,有一个人直接刺死了宫婢,然后二人合力将焕王侧妃拖至湖底,焕王侧妃虽呛入水有些昏迷,却也不至于小产,所以,她的腹部定然受过重击。”

“从焕王侧妃落水,到怡华宫出来人跳进去救人,这中间应该没多少时间才对,潜藏在湖底的贼人,就没被抓住?”

心中有疑问,慕嫣然微蹙着眉头看向小贵子。

“怡华宫前的那片湖,是活水湖,那贼人怕是一早就潜在石子路下的,等焕王侧妃和宫婢落水,一个结果宫婢,然后两个合力将焕王侧妃拖至湖底施以重击,那种情况下,焕王侧妃一个女流之辈,又是受了重创的情况下,已难自保,又怎么有力气挣扎?所以,那两人只需瞬间便可以完成这一切,等到怡华宫的人跳进水四处搜寻焕王侧妃那两人,行凶之人怕是早从引进活水的地方逃窜了。”

分析的说着,贺启暄将焕王侧妃受害的整个过程,猜测了个差不多,一旁,小贵子点着头附和的说道:“内务府的人,也是这么猜测的。从引进活水的地方一路找去,在岸边发现了水迹,不过凶手怕是在岸边换了衣服,几步外,便全然没有线索了。”

虽这事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慕嫣然却觉得四周的空气一瞬间冷寂了下来,周遭像是有无数的寒意向自己扑面而来,那种让人心悸的恐惧,从心底深处阵阵弥漫开来。

摆了摆手,示意小贵子和紫云等人退出去,贺启暄走到美人榻前,环起慕嫣然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嫣儿…嫣儿,有我在…”

贺启暄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慕嫣然耳边响起,不一会儿,慕嫣然紧绷着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瞬时,一阵倦意便从脑中晕出,一双眼皮,像是压了巨石一般的沉重。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了,而贺启暄,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慕嫣然稍稍一动,贺启暄便转过头看着她轻声问道:“醒了,可要喝水吗?”

点了点头,慕嫣然抬了抬头,贺启暄抽出已被枕麻的手臂,径自活动了几下,走到锦桌旁,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喂着慕嫣然喝了。

“皇后下令彻查六宫,内务府也顺着线索查了起来,如今宫里人人自危,生怕焕王侧妃小产一事和自己扯上关系,从而触怒了太后。所以,这几日,你便好好儿呆在漪兰宫,别出去了,等到这几日宫里忙乱过了,权大夫差不多也要回来了,到时候,我请他进宫来一趟,为母妃诊病。”

仔细的嘱咐着慕嫣然,贺启暄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如今已是三月,慕嫣然再有一个多月便要临产了,而宫里处处都是危险,贺启暄自小就在宫里长大,自然知晓这后/宫的污浊腌臜,是故,即便再仔细,他仍旧担心会有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

乖巧的点头应下,慕嫣然伸出手轻抚着他紧蹙的眉头,安抚的柔声说道:“放心吧,我知晓的,我定会好好的呆在漪兰宫,哪儿都不去,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两人静静的说着话,门外,传来了紫云的通禀声:“殿下,王妃,鸿宁宫的肖嬷嬷来了。”

肖嬷嬷?昨日似是听焕王侧妃提起过,是太后派去服侍她的老嬷嬷。

她来做什么?

四目相对,贺启暄和慕嫣然的眼中,尽是疑惑。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三十章 嫁祸

第三百三十章 嫁祸

“老奴见过宣王殿下,宣王妃娘娘,给殿下和王妃请安了。”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头发已灰白了,可精神却出奇的好,一双眼睛看向人时,慕嫣然竟觉得她的眼中有一丝洞若观火的探视感,让人不敢小觑。

行了礼,肖嬷嬷站起身,恭敬的说道:“宣王妃娘娘,老奴在焕王侧妃身边服侍,侧妃刚刚才醒转过来,只说要请宣王妃过鸿宁宫一叙,老奴也知王妃如今身怀有孕,这样的请求着实有些唐突。不过,侧妃说事急从权,还望王妃海涵。”

转过头看了贺启暄一眼,二人眼中尽是狐疑,慕嫣然径自思忖了片刻,方斟酌着问道:“肖嬷嬷,可是焕王侧妃对自己落水一事有了线索?”

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肖嬷嬷垂首答道:“回王妃的话,老奴不知,老奴只听候侧妃的差遣,来漪兰宫宫跑一趟,具体的缘由,侧妃却并未跟老奴说起。”

这肖嬷嬷果然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却也半点都寻不出错处,一时间,慕嫣然竟觉得她像是那水里的泥鳅,滑不溜秋的让人无处下手。

可焕王侧妃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慕嫣然回看了贺启暄一眼,方点头应道:“好吧,那本妃便前往鸿宁宫一趟吧。”

俯首谢过,那肖嬷嬷正色说道:“王妃不如请殿下同往,这样来回的路上也能做个伴。”

这本也是慕嫣然自己的本意,如今肖嬷嬷说出来,倒是让人愈发无法怀疑焕王侧妃的用心了,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对焕王侧妃的举动,更加好奇起来。

天色已稍稍有些黯了,再过一会儿便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怕宛贵妃惦记,慕嫣然和贺启暄先到正殿跟她打了声招呼,才出了漪兰宫。

漪兰宫属于东六宫,到鸿宁宫却也有一阵子距离,坐在软轿里,慕嫣然一时间,不由的静心思忖起焕王侧妃的意图来。

按说,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刚刚小产,此刻怕是正沉浸在无边的伤痛中无法自拔,而焕王侧妃,竟还有心思邀自己过去鸿宁宫,还说有事情要与自己谈,看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最起码,心性之坚强,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况且,中午被宣召到永寿宫的时候,太后还说她还昏迷着,此刻,却又派了肖嬷嬷来请自己,可见,是醒了没多久。焕王侧妃这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想法?

心中疑问颇多,却不知道该从何处突破,慕嫣然为难的皱着眉,轻轻的叹了几口气。

一盏茶的功夫,软轿停下了,轿帘打开,正对上贺启暄伸来的手,慕嫣然探手过去,从软轿中钻了出来。

这是慕嫣然自进宫以后,第一次来鸿宁宫。

鸿宁宫的布局,与瑞安宫大致相仿,此刻灯火通明,看起来,却别有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慕嫣然只大致瞟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跟在肖嬷嬷身后进了东配殿。

鸿宁宫正殿是焕王和焕王妃起居的地方,焕王就藩走后,太后也曾提过,让焕王侧妃搬至正殿,不过,却被她婉拒了,可进了东配殿,看着那奢华的装饰甚至超过太子妃的正华宫,慕嫣然的心里,却起了一丝奇特的感觉。

贺启暄留在了东配殿的正殿,慕嫣然便有紫云和紫月扶着,跟在肖嬷嬷身后进了寝殿,顿时,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息迎面而来。

焕王侧妃的脸色甚是苍白,见慕嫣然进来,只微微笑了笑,指着身边的位置轻柔的说道:“宣王妃过来坐吧,香凝如今也没什么气力,没办法大声说话呢。”

只一句话,焕王侧妃就有些轻喘了,慕嫣然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有孕在身,自然是要仔细些,香凝就不准备茶水糕点了,还望宣王妃莫要见怪。”

焕王侧妃说着,一边,挥了挥手,示意内殿中的宫婢尽数退了出去,而慕嫣然,也回头看了紫云和紫月一眼,示意她二人去站在屏风处候着。

“宣王妃一定在想,香凝请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吧?”

开门见山的说着,焕王侧妃的一双俏目,紧紧的注视着慕嫣然。

抿嘴浅笑,慕嫣然直言道:“本妃倒是觉得,事情就在眼前,你定是为了今日的事。不过本妃有些好奇的是,我,为什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神情微微一怔,焕王侧妃伸手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一边低声说道:“因为,想害我的人,原来是从瑞安宫出去的,若是有人蓄意,瑞安宫,怕是也逃脱不了干系吧?”

“焕王侧妃,是想嫁祸于我?”

挑眉看向焕王侧妃,慕嫣然一时间竟觉得愈发有些看不懂她了。

贺启暄和慕嫣然大婚后,按照规制,内务府曾送来了四个小太监和十二个宫婢,用了一段时间,慕嫣然便留下了几个看起来老实些的,剩下的几个,便找了由头打发了出去。

先不论焕王侧妃是怎么认出了要害她的人是那几个人中的,只论她现在的目的,慕嫣然就觉得,这事定然另有蹊跷。

脸上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焕王侧妃低声叹道:“孩子都没了,不顾着找出凶手为自己报仇,却想着嫁祸于无辜的人,这不是我庞香凝的为人处事之道。”

见她话中有话,慕嫣然也不急于接口,只听着她幽幽的说道:“焕王和宣王大婚,内务府按着规制,鸿宁宫和瑞安宫,尽数添了奴才,可焕王妃的父兄早已为她打点好,所以有两个奴才,原本是南宁侯府的人,却被送进了瑞安宫。如今,宣王妃可明白了我的意思?”

南宁侯府准备了自己亲信的奴才,无非是想让女儿在宫里有自己的人可以用,而且不用担心那人会求荣卖主,可焕王妃,却将人手临时做了调动,换到了瑞安宫。

焕王妃,想做什么?

慕嫣然对焕王妃从无喜感,却也并不讨厌,可此刻,慕嫣然的心里,对那个面色清冷的女子,却没来由的厌恶了起来。

“接下来的话,宣王妃听听就好,香凝只是想让你知道,至于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面色淡然的说着,焕王侧妃侧过身从床边的小几上端起茶碗,径自抿了一口,方徐徐说道:“焕王妃昔日在都城中,也有交好的姐妹,香凝无意中得知,她心中,却是有喜欢的人的。阴差阳错被指了婚,成了皇子王妃。自古男女婚嫁都是媒妁之言,这本无什么可非议的,可焕王妃却觉得,焕王从前求娶的是慕府嫡出小姐,结果,你做了宣王妃,而她,变成了那替代品。虽然,她与你并无相似之处。”

“内务府要送到鸿宁宫的两个奴才,临时被替换送到了瑞安宫,焕王妃到底是何计较,这不得而知,不过宣王妃的运气却极好,那两个奴才在瑞安宫没几个月,便被打发了。”

声音中透着一丝笃定,焕王侧妃继续说道:“香凝做了这焕王侧妃,自然要把焕王和焕王妃的喜好琢磨清楚,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倒也打听出来了不少东西,就不与宣王妃细说了。那两个奴才,香凝本已决定要顺藤摸瓜的查些什么的,结果,自己一个不慎,却搭进了自己的孩子…”

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涌出,焕王侧妃别过头,拿起帕子缓缓的拭去了。

“你还会有孩子的,莫要太过伤心,小月子里,最好还是别流泪的好。”

同样是女人,同样都是身怀有孕的女人,此刻焕王侧妃的心情,慕嫣然怕是最能理解的,是故,她轻声的劝解着。

吸了吸鼻子,焕王侧妃释然的摇了摇头,长呼了口气继续说道:“事已至此,香凝无法埋怨任何人,可想害香凝的人,却绝对不能逍遥法外。”

“你想怎么做?可有证据吗?”

知晓焕王侧妃意有所致,慕嫣然有些犹疑的问道。

无力的摇着头,焕王侧妃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两个奴才,定是每日一到我要去怡华宫给母妃请安,便早早的在那儿候着了,只可惜,这么多日了,一直没让他们得手。今日…”

胸口起伏不平,焕王侧妃深呼了几口气继续说道:“那两个奴才从活水出口逃出,却连去路都选好了,两个在花圃做粗活的太监被杀死,湿漉漉的潜水衣便葬在花圃旁,而那二人,如今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照旧做着自己的差事。”

唇边浮起了一抹悲痛,焕王妃颓然的说道:“那人好深的心机,可我没有证据,什么都没有。但是,香凝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要一个引子,便好了,等到了那一日,我定会十倍百倍的加诸在她身上,让她尝尝今日我所受到的苦楚。”

厉声说着,焕王侧妃的眼中,尽是狰狞的恨意。

一瞬间,慕嫣然却是突然明白她请自己来的意图了。

“你是想,等到有合适的时机,让我说出,焕王妃当日曾托付我照看你?”

眸色渐深,慕嫣然冷声问道。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可疑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可疑

从鸿宁宫出来,慕嫣然的脸色颇有些晦暗不明,贺启暄紧紧的护在软轿旁,倒是什么都没说,直到进了漪兰宫,才拽着她的手交代道:“不管她说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要用晚膳了,别不高兴了,母妃瞧见该担心了。”

是啊,倒是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为什么要和那些自己不在乎的人计较呢?

抬头看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扯开嘴角绽出了一个笑容,方跟在贺启暄身后进了正殿。

宛贵妃正懒洋洋的斜靠在美人榻前听丹青诵书,见两人进来,宛贵妃看了丹青一眼,丹青放下手里的书,一边扬声唤了宫里的宫婢布膳,一边掀开宛贵妃身上的薄毯,给她穿上鞋,扶着她缓步走了出来。

“她可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方才慕嫣然走时,宛贵妃也没细问,此刻见他们回来了,一边看了一眼慕嫣然的神色,一边关切的问着。

抿嘴笑着,慕嫣然从紫云手里接过热帕子净了手,走到宛贵妃身侧坐下说道:“母妃,没事的,焕王侧妃只是不放心,还是想揪出幕后的凶手来为她的孩子偿命,所以不死心的请了我过去。您放心吧,我们会处理好的。”

轻微的点了点头,宛贵妃看了看慕嫣然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柔和了下来,“孩子如今乖吗?”

“乖的不得了,知道他娘晚上睡得不踏实,夜里也很少动,倒是早晨醒来,知道他爹要出门了,又伸胳膊又踢腿的,一看就活泼的很。母妃,儿子当初也很乖吧?”

得意洋洋的说着,贺启暄走过来坐在宛贵妃另一侧,一脸卖乖的模样问着。

嗔怒的抬手戳了他一指头,宛贵妃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啊,从小就是个皮猴儿,白天动,夜里也动,哪怕是我坐着让你不舒服了,你也动。那时候你父皇就说呢,肯定是个矫情的小丫头,结果,倒是个矫情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