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释然的笑着,慕容峻一脸赞赏的说道:“你那好夫婿,当个王爷,怕是可惜了…”

见慕容峻说的不清不楚,慕嫣然愈发着急了,看了贺琳蓉一眼,见她也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慕嫣然有些气急的回过头瞪着慕容峻:“二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说啊,卖的什么关子啊?”

仰头哈哈大笑,慕容峻方开口说道:“如今,南方几个州的百姓,自发的送了万民伞给宣王,都舍不得他回都城来呢。原本预计是四月中回到都城的,可是每到一处,都有自发前去送行的百姓,一延再延,这不,眼看到日子了,这路程还没走上一半,可不就再得等十几日?”

“万民伞?”

惊诧的说着,慕嫣然的嘴角,已不自禁的弯了起来。

“他做什么了?即便是控制住了瘟疫,也不止他一人啊,随同去的文武官员那么多呢,再说了,大哥三哥也都在呢,即便是得了万民伞,那也是送给都城中过去增援的官兵的,又不是送给他一个人的,二哥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刚才吓坏我了。”

有些受惊一般的拍着胸口,慕嫣然轻声嗔道。

摇着头,慕容峻笑呵呵的说道:“宣王蒙面带着一帮人去抢了当地的十几家富户,劫出来的粮食,尽数用来赈济疫区百姓了。这件事,本来无人知晓,可那些富户联名告到了宣王跟前,非要他做主,宣王便推诿着说是他们自己没有做好防御措施才导致的,怨不得旁人。这么一来,那些富户不愿意了,说那些劫匪都是跟宣王勾结一气的,宣王说,好啊,拿出证据来,结果那些富户又没有证据。这件事,最后便这么不了了之了,可百姓们知道了,却觉得宣王是上天派给他们的福星,这不,万民伞就有了源头。”

慕容峻的话说完,慕嫣然的眉梢眼角,便俱是满溢的笑容了。

这法子,当日是闲聊时玉良媛说的,慕嫣然便记在了心里,后来慕容睿去南方,慕嫣然便告诉了他,如今,竟派上了用场,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慕嫣然怎能不高兴?

还有什么,比民心更难得呢?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失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失算

回宫的路上,慕嫣然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半年前,贺启暄去南方的路上,曾遭到流民的围攻,得知消息的时候,慕嫣然一连几日都没有睡好觉,每到睡着,梦里,总会出现数以千计衣衫褴褛的流民拿着木棍石子围攻将士,而站在最前面的,却是贺启暄。

半夜从梦中惊醒,慕嫣然便再难睡着,心里一触一触的疼痛,犹如漆黑的夜一般,让她心中发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快马送来了奏折,知晓贺启暄带领大军已经安然抵达南方疫区,慕嫣然的心,才回落了一点,可是一想到瘟疫的祸乱下,哀鸿遍野,慕嫣然便恨不得能插上一对翅膀飞到贺启暄身边,这一世,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再苦再难,她都不怕。

去的时候被围攻,回的时候被欢送,一冷一热,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怕是任谁都会心生感慨的吧?

听慕容峻说完,慕嫣然就知道,回程的路上,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惊险了,如今,只等着贺启暄平安归来便是。

期盼的日子,总是过得极慢,日出日落,一晃,才刚过了四月十五,慕嫣然每日早晨一醒来,首先想的,便是贺启暄又走到哪儿了。

平日里常看山水杂谈,大梁的地域,大梁的山水,如今在慕嫣然的脑子里清晰如画,想到每过一日,贺启暄一行就离都城又近了几分,慕嫣然的心里,便只剩下了愉悦和欢喜。

放下了心事,再到正华宫找秦素儿说话,慕嫣然便特地留意了一下那位从不过多引人关注的庞良娣。

论脾气秉性,庞良娣自然比不上太子自己求娶来的太子妃,要论姿色,庞良娣既不如秦素儿,又不如太子侧妃,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引人瞩目的便有了身孕,慕嫣然一时间觉得,庞良娣,定然比想象中的要有手段。

芊芊只有两个月,即便是醒着的时候,也那么静静的躺着,让人看着的时候,觉得说不出的窝心,慕嫣然只去看了几次,就觉得比锦容更惹人怜爱,一时间,竟超过了对锦容的喜爱。

逗着芊芊玩了一会儿,小家伙便眯上了眼睛,秦素儿唤来了乳母,抱着芊芊去了内殿。

知晓宣王就快回来了,秦素儿感叹的说道:“总算是要回来了,每次看着你抱着珠儿在宫里来往,我都看着心疼,这家里啊,怎么着都要男人在才行。”

抿嘴笑着,慕嫣然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了宫婢的通禀声:“主子,侧妃和良娣来了。”

话音落毕,太子侧妃和庞良娣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庞良娣如今三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的隆起了些,可她的衣裙宽松,一眼望去,倒似没怀孕一般。慕嫣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边,状似无意的喝起了茶。

四人闲聊了片刻,慕嫣然便起身回宫了,太子侧妃和庞良娣也跟着一并出了正殿。

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倾洒过来,树上刚冒头的绿叶,便被罩进了一层金色光芒中,说不出的暖人,慕嫣然闲散的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石子小道缓步朝前走,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女子轻柔的唤声。

转过身,却正是太子侧妃,慕嫣然不动声色的招呼道:“侧妃也来散步?”

点头轻笑,太子侧妃柔声说道:“本来打算去御花园走走的,可瞧着宣王妃在这儿走的惬意,我便转道而来了。”

太子侧妃未出阁时,一直跟着父亲征西大将军住在西北,曾经一度,慕嫣然竟觉得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当日的林沫兰。

可是几番接触下来,慕嫣然却发现,太子侧妃身上,并没有林沫兰那般的坦率和真诚,相反,她说话讨巧处事圆滑,让人丝毫都轻视不得。时间久了,慕嫣然也懒得再花心思去琢磨她,毕竟,他日太子即位,秦素儿便是中宫皇后,注定了和一众妃嫔有距离,而与秦素儿交好的慕嫣然,再和后/宫的其它妃嫔结交,任谁都会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是故,想透了这一层,慕嫣然平日里也只是打个招呼便罢,却是不打算再深交了。

“听说宣王殿下快回来了,夫妻重聚,宣王妃心里定然极高兴的吧?”

熟络的和慕嫣然聊着天,太子侧妃走在慕嫣然身侧,两人朝前走着。

点了点头,慕嫣然再未多言,转而聊起了芊芊,顿时,太子侧妃的话语中,多出了一丝怜惜:“锦容公主,可是满月的时候就有了封号的,如今芊芊都两个多月了,可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哎,真真儿让人心疼…”

不知道太子侧妃的话语所为何意,慕嫣然转过头瞟了她一眼,方轻描淡写的说道:“封号都是虚的,反正她必定会是公主,早封晚封,不都是注定的?”

浅笑着应了,太子侧妃再未多言,走到石子路的分岔口时,两人打了招呼,一左一右的分开了。

太子侧妃的话,慕嫣然并未细想,大踏着步子,回了瑞安宫。

另一边,和慕嫣然分开,太子侧妃缓步去了鸿宁宫。

等再从鸿宁宫出来,太子侧妃的面容上,顿时多了一份志在必得的得意,仿若有什么事情尽在掌握一般,可回到正华宫东配殿没一会儿,太子侧妃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看着桌上的锦盒,太子侧妃心中惊诧,脸上却丝毫不显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问着。

“这是当日庞良娣诊出有孕时侧妃您送去的贺礼,我们主子是极喜欢的,可是不凑巧,御医来瞧,说这对镯子是用千年寒玉雕琢而成,不适合我们主子戴呢,主子说,既是千年寒玉,想来必定极珍贵,她戴不了,岂不是浪费了?倒不如送回给侧妃,物尽其主。”

那宫婢轻声说着,态度恭敬至极。

面上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太子侧妃从锦盒中取出那对白玉镯子,翻转着看了几眼,方放回去盖住盒子交给身后的宫婢收了起来。

“既如此,也算是这对镯子与庞良娣无缘了,那便算了吧。”

意兴阑珊的说着,太子侧妃挥了挥手,示意那宫婢退下了。

俯身给太子侧妃行了礼,那宫婢站起身,意有所指的问道:“我们主子让奴婢带句话给侧妃,她说,御衣坊的那位刘嬷嬷,人虽不老,办起事来却是极糊涂的,让侧妃莫要轻信了她的话。”

说罢,那宫婢转身迈出了东配殿,身后,是太子侧妃有些怔忡的神色。

若仅是退回的镯子,着实代表不了什么,可千年寒玉的镯子,配合着衣物上熏了的五石散,却会让人体寒小产,庞良娣这番话,若是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起,自己,可还能如此刻一般好端端的坐在东配殿?

一时间,太子侧妃浑身发冷,心中,对居于自己对面西配殿内的庞良娣,又多了几分忌惮。

“你说,这算不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西配殿内,庞良娣轻柔的抚着肚子,看着回来回话的宫婢低声问着,唇边的笑容,竟透着几分诡异。

这厢有人算计,那厢,却有人被算计。

西南藩地宾州的藩王府邸书房内,一身便服的焕王站在书桌上,阴沉的目光扫视着座下的几个幕僚,一脸铁青的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案桌上,横七竖八的摊开着一堆账本,有几页,还被撕碎了散落在案桌下,焕王一抬手将上面的一本账册拎起来,满是怒气的摔在了面前的地下,顿时,座下的几人俱惶恐的低垂着头站了起来。

“陈遂恩,你来告诉本王,到底怎么回事?”

焕王转过头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瘦高个文弱男子问道。

咬了一下嘴唇,那个叫陈遂恩的男子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目光有些瑟缩,陈遂恩抬眼看着焕王低声答道:“殿下,那几车官银,本来是已经对接好的,谁知,刚进了城门,宣王临时派了人过去交接,没来得及换出来,便…”

眼光一紧,焕王继续问道:“那银庄里的银子呢?当日本王再三叮嘱,你们一个个的都拍着胸脯说已安排的万无一失,如今倒好,本王耗尽了多少功夫,才挣得了这些家业,便尽数葬送在你们手里了。”

怒声吼着,焕王的脸上,死灰一般的颓败。

“殿下,如今疫情已除,要不了多久,官府就会统计各处损失作出补偿,想来,银庄里的那些银子,大抵,大抵也能回来些。”

座下有人颤声说道。

看向说话的那人,焕王气急,一抬手,便将案桌上剩余的几本账册甩了出去。

“滚,都滚出去…”

气急败坏的吼着,焕王怒目瞪着那些人,直到他们仓皇的退出去,才无力的瘫倒在椅中。

“一场瘟疫,二十万两白银,本王一年多的心血便化作泡影,贺启暄,你够狠…”

清冷的书房内,焕王阴狠的话语声,显得愈发瘆人。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惊梦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惊梦

“娘,爹…”

瑞安宫里,珠儿抱着慕嫣然的脖颈,一边伸着手指着书桌,一边,还糯糯的唤着,慕嫣然抿嘴一笑,抱着她走到书桌前,取出昨日画了一半的贺启暄的画像。

离贺启暄回宫的日子越近,慕嫣然便觉得心里越急躁,从前的那份平静消失殆尽。

前几日,小平子总是等到慕嫣然问起,便麻利儿的朝乾安殿跑去,如今,小平子每日早起去一次,晚膳前再去问一次,却是不再等慕嫣然主动开口询问了。

将画了一半的宣纸铺开,慕嫣然将珠儿抱在左侧怀里,右手提起笔蘸了墨,仔细的描绘起来。

贺启暄虽不在眼前,可那张面孔却是日日在脑海中和梦里出现的,下笔如有神,不一会儿,剩下的一半也完成了,慕嫣然侧着头打量了几眼,满意的放下了笔。

怀里的珠儿眼睛笑得弯弯的,伸手指着唤道:“爹?”

话语中的疑问,却是让慕嫣然的心里软软的舒爽,站起身,抱着珠儿仔细的看着画中的人,慕嫣然柔声教道:“珠儿,这是爹爹,记住了吗?”

“爹,爹…”

得到了慕嫣然的肯定,珠儿如小樱桃一般娇艳的小嘴巴,便连声的唤了起来。

悦耳的唤声在内殿响起,提着裙摆迈进正殿的玉良媛听见,脸上也不自禁的绽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珠儿,看谁来了?”

抱着珠儿朝玉良媛迎过去,慕嫣然指着她问着珠儿,一转头,小家伙已伸出胳膊朝玉良媛伸了过去,顿时,玉良媛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婉了。

“姐姐常来,珠儿也认得你了呢…”

笑呵呵的说着,两人走到软榻前坐下,慕嫣然又唤了紫云斟好了茶端了上来,两人亲热的说起了话。

宛贵妃逝去,永成帝心伤不已,这一年来,几乎未在后/宫里过夜,但是偶尔,却会去棠荔殿坐坐,和玉良媛说说话。

这一年来,细细算来,永成帝到棠荔殿去的次数,竟比其它宫里加起来都要多些,虽并未过夜,可到底也是永成帝的一种态度,是故,如今宫中的奴才尽数知晓,棠荔殿的玉良媛,是最得圣心的,倒也无人敢怠慢了。

从前宛贵妃在时,玉良媛也偶尔会去漪兰宫陪她坐坐,放眼后/宫,玉良媛也算是除了顺太妃以外,和宛贵妃稍有亲近的人了。及至慕嫣然嫁进瑞安宫,两人便经常结伴去陪着宛贵妃,三人有说有笑的,时间打发的倒也极快。

有时不经意间的看去,慕嫣然竟觉得,玉良媛的身上,看起来与宛贵妃倒有几分相似,一样的清雅,一样的不争。

“昨儿皇上去坐了半个多时辰,说西路大军已经在都城外五十里处了,今儿傍晚大抵就会入城了,宣王殿下所带的南路大军,也就这两三日的功夫就能回来了。”

抿了口茶,玉良媛看着慕嫣然说着,一边,轻声笑道:“既是皇上说的,定是准信儿,妹妹便放心吧,莫要心焦了,瞧你,嘴唇上都起了一层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羞赧的笑着,慕嫣然不自然的别过头低声嘟囔道:“得了姐姐捎来的准信儿,我自然就不急了。这些日子,一直担心他们出什么事,所以这才心急火燎的。”

了然的笑着,玉良媛轻叹了口气说道:“宣王殿下这一去都快半年了吧?不知道回来珠儿还认不认得他呢,呵呵…”

神情一怔,慕嫣然看着坐在玉良媛怀里安静的挽着的珠儿,满脸的柔和笑容:“这孩子古灵精怪的,成日里喊爹的次数,比叫我这娘的都多,殿下回来见着,指不定心里怎么得意呢。”

话语中带着一丝醋味,慕嫣然唇角边的笑容,却是愈发温和。

两人说了会儿话,玉良媛便回宫去了,慕嫣然看着天边泛起的火烧云,心里,也跟着那片艳丽的璀璨火热起来。

这会儿,西路大军已经进城了吧?

哄着珠儿睡着,慕嫣然披着单衣,迈出殿门坐在了廊檐下的条椅上。

上一次,两人在月下散步,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如今,已经过了十五,原本皎洁的圆月,已经缺了一弦,可柔和明亮的光华倾泻下来,宫墙上,院落里,便满满的沁人光晕了。

已长出嫩绿枝叶的树影在墙头摇曳,给寂寥的深夜,带出了一份旖/旎的风景,慕嫣然靠在廊柱上,看着苍茫深邃的夜空,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些清冷,慕嫣然回过神来,紧了紧身上的单衣,起身回了内殿。

挨着珠儿软软的身子躺下,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奶香气息,不一会儿,慕嫣然便合上了困倦的双眼,听到慕嫣然绵长的呼吸声,紫云走过来,轻手轻脚的放下了床幔,转身,走到墙角处吹灭了宫灯。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丝光亮都看不到,慕嫣然觉得胸口像是压了重石一般,让她无法痛快的喘气。

脖子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慕嫣然大口大口的粗喘着,一边扬声唤着:“启暄,启暄…”

远处依稀有人影走来,可是背着光,却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而脖颈处的钳制感,却越来越强,慕嫣然伸出手挣扎着唤道:“启暄,救我…”

直到人影走到近前,慕嫣然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带头的,赫然正是卓远之。

卓远之的身后,带着五六个下人,个个都穿着一袭黑衣,健硕的身材,一看便知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人,而那几个人,此刻正使足了气力,缚着一个人。

失声唤着,慕嫣然满眼的惊恐,而对面的贺启暄,一丝生气都没有。

耷拉着的头,看不清他的眉眼,可脖颈和脸颊边,却是密密麻麻的血迹,显示之前遭受过这些人的重创,而卓远之,一脸和煦的浅笑,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慕小姐,别来无恙?”

顾不得往日学过的礼仪和规矩,慕嫣然气急的朝卓远之脸上唾了一口。

脸色倏地一变,卓远之疾步上前,“啪”的一巴掌,顿时,慕嫣然的左侧脸颊,便红肿起来。旋即,卓远之从袖袋中掏出一方洁白如雪的丝帕,擦拭干净了脸上,一抬手,将那方帕子丢在了脚下。

“慕嫣然,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动手,他就能立时死在你眼前?”

轻声说着,卓远之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可话语中的戾气,却任谁都能听出不是作假,一时间,慕嫣然便顿了在那儿,不敢再胡乱挣扎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并没有招惹你,你放了他,放了我们…”

怒目看向卓远之,慕嫣然疾声吼着,而卓远之,有些厌弃的朝前迈了一步,一抬手,抓住了慕嫣然的下巴问道:“没有招惹我吗?”

慕嫣然神情一怔的功夫,卓远之脸上的和煦,已变成了阴狠:“若不是因为你们,我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若不是因为你们,我岂会变成身世孤零的落魄子?哈哈,你们没有招惹我吗?”

仰头狂笑了几声,卓远之盯着慕嫣然的双眼幽幽的说道:“如今,你们已落在了我的手里,我自会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当日我遭受过的,我也必定会让你们品尝一次…”

说完,卓远之一松手,放开了慕嫣然,顿时,慕嫣然的下巴上,出现了几个青红的手指印。

“珠儿…”

像是猛然间才反映过来一般,慕嫣然摇晃着头四处看着,下一瞬,身后,传来了珠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娘,娘…”

“卓远之,你放了珠儿,你放了她…你算什么男人,稚子无辜,我父亲母亲待你如亲子一般,如今,你就是这般回报他们的吗?”

厉声吼着,慕嫣然的眼中,已充起了淡淡的血色。

“回报?”

满意的看着慕嫣然发狂的模样,卓远之沉声说道:“拜你父亲所赐,我才有了这般惨痛的过往,又是拜你和宣王所赐,我才有了今日这般见不得光的身份。你们还要回报?”

“卓远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心中的颓然如潮水般涌来,听着珠儿的哭声愈发呜咽起来,慕嫣然只觉得心像碎了一般的痛楚。

“良心?”

反问着慕嫣然,卓远之瞪着她说道:“早在我如丧家犬一般逃出都城的那一日,我便已一无所有了,良心,自然也早就丢弃了…”

说罢,卓远之的目光掠过慕嫣然,看了一眼珠儿,方才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道:“昔日我身上经历过的惨事,如今,我会百倍千倍的还诸于你…”

“动手。”

一声厉喝,卓远之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珠儿,珠儿…”

大声的呼喊着,慕嫣然想转过头去,却觉得脖子像是被扭住了一般,让她无力回头,心中的愤慨,如滔天的巨*一般席卷开来。

“珠儿,珠儿…珠儿…”

一声接一声的唤着,慕嫣然的身上,腾起了一片热意,而身边,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睁开眼睛,看着珠儿正嚎啕哭着,许是被自己方才挣扎时的动作给惊醒了,慕嫣然长舒了一口气,恍然意识到,方才,是在梦里。

抱着珠儿在怀里哄着,慕嫣然扭过头看向窗外,天色微曦。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七十三章 预警

第三百七十三章 预警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紫云挂起床幔的时候,珠儿正坐在慕嫣然身边玩着一个布偶,而慕嫣然,脸色蜡黄,额头上全是汗,紫云面色一惊,扶着她半躺着,一边担忧的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仍旧觉得一颗心慌乱的跳着,仿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让她无法安定。

走到锦桌旁沏了碗凉茶端过来喂着慕嫣然喝了,紫云唤来了乳母和紫月等人,让她们照看好珠儿,自己则差人抬进了热水,服侍着慕嫣然沐浴净身。

温热的水汽氤氲上来,浑身上下处处透着一股舒爽的惬意,慕嫣然有些失措的精神,才慢慢的缓和起来。

深呼了几口气,慕嫣然摆了摆手,示意紫云退下,而她自己,则面色疲惫的靠在浴桶边,静静的思忖了起来。

虽只是一场噩梦,可此刻回想起来,慕嫣然仍旧有些心有余悸的后怕,仿若那件事情是真的发生过一般。

联想到前世时经历过的那些事,慕嫣然也大致明白,自己的梦里,一边是自己前世时怕着的人,一边,则是这一世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才会在梦里出现这样的惊悚画面。

沐浴完,换上舒适的寝衣,慕嫣然倦极的躺回床上,又小睡了片刻。

梦里的事,虽做不得真,可慕嫣然仍旧心里不踏实。

等到天色大亮了,慕嫣然唤来了小平子,让他去乾安殿前候着,等到早朝结束找个时机见见慕容峻,带个口信给他,让他最近盯着些卓远之,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安乐公主的宫闱丑闻一事败露后,长平郡主也不似往日一般频繁进宫了,是故这么些日子了,慕嫣然也再未见到过卓远之。

可卓远之是个什么样的人,慕嫣然心里却是清楚的,隐忍不发,是卓远之最擅长的,前世时,他的身份,直到慕嫣然身死都还未揭开,这一世,若不是那一块玉佩,怕是仍旧发现不了,而卓远之,到都城好几年了,竟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露出来,可见其心机之深沉。

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太后这颗大树,以卓远之的手段,必不会错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因为安乐公主而轻易搁置呢?

从前,太子和慕昭扬都分别安排了人手在卓远之身边,可这几个月,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了南方的瘟疫上,卓远之这边,势必会有所疏忽,若是卓远之趁着这个当口做什么事,怕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愈发认定卓远之必有所图谋,只不过还未被人察觉而已。

午膳前,小平子回来了,说慕容峻已经应下了,直说一定会去查,让慕嫣然放心便是。听到慕容峻的答复,慕嫣然的心,才慢慢的回落下来。

下午时分,天空有些阴沉沉的,没有太阳,只有一丝微风,让稍稍有些闷热的天气,舒畅了几分。

看着珠儿有些怏怏的没精神,慕嫣然抱着她去了御花园。

四月底,迎春花已经快败了,到处都是鹅黄一片,走到树下,不一会儿,头发上,肩膀上,便都沾染上了凋零的花瓣,珠儿的眼中,不一会儿就浮起了兴奋的神采,小手伸出去接着落下的翩翩落英,玩的不亦乐乎。

小家伙清脆的笑声在湖边荡漾开来,让慕嫣然听着,也舒心了几分。

珠儿如今愈发沉了,只抱了一会儿,慕嫣然就觉得胳膊有些酸,回过头唤了乳母,将珠儿递到乳母怀里,慕嫣然走在她身侧,拽着珠儿的小手,跟她逗趣起来。

从御花园出来,走了没几步,恰好遇上来散步的庞良娣,看着她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想到当日安乐公主存心使坏,慕嫣然不禁挪开了几步,以免靠的她太近,万一又惹上什么说不清的事,可就又是麻烦了。

似是没察觉到慕嫣然的疏离,庞良娣温婉的跟慕嫣然打着招呼道:“宣王妃安好…”

点头应下,慕嫣然闪身让开,打算让庞良娣从身旁经过,却见她走到乳母身侧,从珠儿头上取下几朵迎春花瓣,回过身来跟着几人朝来时的路慢慢的走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看着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温柔女子,慕嫣然的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就好像明明对方如沐春风一般的跟你笑谈着,你的心里,却让人有种冰雪消融的冷寂一般,让人不愿靠近。

眼看再走就要到正华宫了,慕嫣然顿下脚步,看着身侧缓步而来的庞良娣轻声说道:“已快到晚膳的时辰了,我就不进去叨扰太子妃了,良娣也快些回去吧。”

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庞良娣顿住了口,面色浅笑的跟慕嫣然打了招呼,闪过身让开了路。

慕嫣然抬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了庞良娣轻柔的唤声:“宣王妃留步…”

想到她方才的欲言又止,慕嫣然回过身来,看了看她的肚子,迟疑了一下,走回来浅笑着问道:“良娣可是还有事?”

点了点头,庞良娣面色犹疑的说道:“妾身也知道,如此着实是有些冒失了,可是宣王妃和太子妃历来亲厚,妾身如今又身怀有孕,为着给肚里的孩子结个善缘,也只好一吐为快了。若是妾身说的不入耳,宣王妃就全当一听罢了,如何?”

庞良娣目光澄澈,面色瞧着也一片真诚,慕嫣然却知她并非表面表现的这般单纯无害,脸上,却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静候着她的下文。

“妾身的嫡姐如今已是焕王侧妃,妾身如此说话,倒是有些背后非议的样子,不过,也顾不得了…”

啰嗦了一堆,看着慕嫣然面色稍显不耐,而身后乳母怀里的珠儿也撅着嘴唤起了“娘”,庞良娣才转入正题说道:“长平郡主和郡马时常去永寿宫探望太后,是故,与焕王侧妃也结识了,再加上郡马从前常跟在焕王左右,所以太后待郡马也异常亲厚。自焕王就藩去了西南藩地,焕王侧妃一人在宫中,与焕王那边,却没断了联系,宣王妃可想得到,是谁帮了她吗?”

“郡马卓远之?”

犹疑的问着,见庞良娣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些,与我有何干系?”

神情一怔,庞良娣轻声答道:“焕王侧妃小产后,与宣王妃越来越疏远,宫中传闻,宣王妃和焕王侧妃已有不合。如今,焕王侧妃有异动,妾身只不过好心提醒宣王妃一句而已。若宣王妃觉得妾身多事,也无不可,左右,对妾身并没有什么损失,妾身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庞良娣这么说,慕嫣然也不能再不识好歹,是故,点头浅笑,慕嫣然谢过了她的提醒。

转身离开之际,庞良娣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道:“哦,对了,焕王走前,将一个护卫队交给了焕王侧妃,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调用,前几日,都城中有人见郡马拿出了那枚令牌呢。”

说罢,再无一丝拖泥带水,庞良娣转身施施然的进了正华宫的宫门。

庞良娣说了这么多,却唯有最后一句,是对慕嫣然有用的,一时间,慕嫣然的心里,早起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回到瑞安宫没一会儿,小平子回来了,手里,带回了慕容峻送来的一封信。

短短几个时辰,慕容峻已查出了好些消息,对他如今的能力赞叹之余,慕嫣然也为信里的内容感到震惊。

卓远之果然调动了一个护卫队的侍卫,却是连同都城中一个镖局的总队,押送着十几辆马车朝西南焕王的藩地去了,马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无人能知,可那些侍卫的来源,以及召集后分派了什么任务,慕容峻却都打听了来。

虽与贺启暄带领的南路大军并无瓜葛,慕嫣然的心里,仍旧有些不放心。

信末,慕容峻说,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慕昭扬和太子,让慕嫣然不要为此伤神。

看完信,抬手就着蜡烛燃了信,看着那亮起的火焰在脚下渐渐的熄灭,慕嫣然的心里,却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有贺启暄,父亲和兄长们在,无论是谁,都必能护得自己和珠儿平安,自己居于深宫之中,又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