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如一潭死水一般的静谧,唯有窗外偶尔响起的风声,抑或树枝碰撞的声音,慕嫣然久久不语,看着同样一脸难过表情的丹红,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紫云,搬个凳子给她。”

涉及到陈年旧事,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了,慕嫣然转过头看着紫云吩咐完,径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母妃嫁入王府没多久,就有了身孕,那时候,身边是你和丹青伺候着的吧?发生了什么,当时的你们可能不清楚,可你在宫里也这么多年了,如今,大概心里也有数了吧?你猜的,抑或是你后来知晓了的,便都告诉我吧,慢慢说,我不着急,所以,你可别漏了什么…”

紫云搬来了一个小杌子,摆在了软榻跟前,丹红道了句谢,然后起身坐下了,耳边,传来了慕嫣然平静的话语声。

点头应下,丹红径自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方开口徐徐说道:“主子及笄过后,便嫁进了王府,那时候,文府大房的小姐正是王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王妃待主子极好,知晓主子喜欢清静,便把王府三进的东厢整个给了主子。后来,主子诊出有了身孕,王妃当时也极高兴,说等到六月里主子过生辰,定然要好好地庆祝一番。”

“五月中旬,王爷随户部的官员去外地了,直说一定会赶在主子生辰那日回来。那会儿,张良娣和赵良娣刚入王府没多久,王妃便早早儿的吩咐下去,说要为主子操办生辰,到时候好好热闹一番,所以,她们都准备了贺礼。”

“生辰当日,王爷一大早就回来了,陪了主子一整日,晚宴用罢,看着主子歇下,又赶着去了户部。第二日,王妃把王爷准备的贺礼送了过来,绫罗绸缎,珠钗首饰,琳琅满目,其中,还有一座送子观音和白玉安神枕。王爷回来的急,也没交代哪些礼物是给王妃或是两位良娣的,哪些礼物又是给主子的生辰贺礼,于是,王妃便把东西全送到了主子屋里。主子把珠钗首饰按贵重等级分了出来,王妃和两位良娣那儿,各自送了一份过去。送子观音和白玉安神枕,瞧得出来是同一块玉石雕刻出来的,主子便把送子观音送到了王妃那儿,自己留下了白玉安神枕。”

“说是安神枕,可主子枕着睡了几日,直说每晚噩梦连连,也不知道是玉质太凉还是主子不适应,后来,那安神枕便被收到了箱笼里放了起来。和赵良娣闲聊起来,赵良娣说,只要是玉石,都要开过光才好,所以,主子便把白玉安神枕,送到了五福寺菩萨面前供奉了一个月,等到回来,竟然真的不似从前一般做噩梦了。”

“王妃和善,主子又有孕在身,王府里,便是赵良娣和张良娣侍奉王爷,偶尔,她们也会来主子屋里说说话,日子倒也过得安逸。及至后来,先皇身子不大好了,王爷每日里都留在宫里伴驾,在王府里逗留的时辰倒少了。那会儿,主子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眼看就快生了。”

说着,丹红的眼中,闪出了一抹怨恨的狠毒。

“王妃说,正是王爷最紧要的时候,所以府内人人要谨言慎行,务必小心,不得给王府惹出祸事来,所以,主子更加不敢出门了,而那会儿,恒王妃还常常往来于王府。恒王妃每每见到主子,都没有好脸色,执意摆出正妃的款儿来让主子立规矩,回回都是王妃护着,直到宫里传出圣旨,说王爷在先皇榻前被立为太子,恒王妃顿时疯魔了,她冲来王府,一直奔到了主子的屋里,说都是主子红颜祸水,才害得恒王有如今的颓势。当时,屋里一片混乱,恒王妃和身边的丫鬟,王妃身边追来的嬷嬷,还有奴婢等伴在主子身边的丫鬟等等,谁知,一个不慎,倒让恒王妃钻了空子,撕扯住了主子。”

脸上浮起了一抹自责,丹红低泣着说道:“后来,王妃带着人劝走了恒王妃,主子,却已经虚脱的倒在了炕上,没一会儿,就叫嚷着说肚子疼。等接生嬷嬷和大夫赶来时,小主子,已经保不住了。”

“所以,母妃小产,便算在了恒王妃身上,而那时,恒王阖府上下的人已尽数下狱,及至后来的处死,所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猜测的说着,慕嫣然的脸上,却有一丝无奈的笃定。

点了点头,丹红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拭净,方继续说道:“七个月的小小姐,就那么没了,王妃陪着主子哭了好些日子。然后没过多久,王爷即位了,大封后/宫。”

小产的事,貌似落下了帷幕,宛贵妃身心悲痛,而那时的三王爷,怕是正沉浸在初登大宝的兴奋和喜悦中无法顾及到他人吧?两相对照,一个春风得意,一个黯然魂伤,又是怎样一番萧索啊?

心内唏嘘不已,慕嫣然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神情落寞的女子,坐在寂寥的宫殿内为自己无辜丧命的孩子感伤,满面带泪,心如死灰。

“既如此,为何你怀疑的是淑妃,而不是皇后?”

按捺下心里溢出的悲伤,慕嫣然喟然问道。

“王爷送给主子的白玉安神枕,送去五福寺供奉时,被掉包了。”

肯定的说着,丹红抬眼定定的看着慕嫣然说道:“主子小产后,未免她看到旧物睹物思情,昔日有孕时常摆放在身边的物件,奴婢们便尽数收了起来,那白玉安神枕,便是奴婢收的。虽看起来一模一样,可角落里刻着的那个“心”字,却不是原来那个,虽是按着原来的模样临摹出来的,可绝不是先前那一个。”

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过于肯定,丹红面色一赧,有些不自然的低垂下了头。

许是宛贵妃在王府头次有孕时,她就起了心思吧?否则,以她一个不通文墨的奴婢,又怎能看出王爷字体的不同来?

不欲与丹红纠缠往事,慕嫣然故作没注意她的羞窘,继续问道:“那后来呢?你既然已经发现被掉包了,可跟母妃说起过?”

摇了摇头,丹红嗫喏着说道:“那会儿,刚搬进漪兰宫,宫里又要筹备皇上的登基大典,又要布置各宫各殿,便是奴婢们,也忙着归置东西。再说了,主子自小产后,精神一直郁郁寡欢的,有个风吹草动就能伤心好一阵子,若是知晓自己小产另有内幕,岂不是更加难过?所以,奴婢只私下里和丹青说过,再未在旁人面前提起过。”

“你就这么肯定,是淑妃让人掉包的?”

脑海中有些疑惑,慕嫣然确定一般的问着,面前,丹红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后来,良妃娘娘有孕,主子要把白玉安神枕送给良妃娘娘,当时,淑妃和贤妃也在场,奴婢注意到,淑妃有些暗喜,虽只是一霎那,可奴婢觉得,绝对没错。”

丹红提及良妃,慕嫣然顺口接过话茬问道:“母妃和良妃的关系很亲厚?”

点了点头,丹红低声答道:“王妃那会儿已是皇后了,后/宫里的事情,都要她操持,主子这儿,便有些顾及不到,何况那会儿,主子正因为小产的事和皇上怄气,便被冷落了起来。八月间选秀,良妃便是那一年进宫参选的秀女,殿选过后,被封为岚贵人。主子和岚贵人一见如故,平日里都是姐妹相称,倒是来往的极多呢。”

宛贵妃和良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件事不用再怀疑,想到良妃有孕时,不知情的宛贵妃把白玉安神枕送给了她,那良妃小产,岂不是也与安神枕多少有些关系?

如是想着,慕嫣然开口问道:“那良妃小产的事,你可知情?”

神情微怔,丹红犹豫着说道:“那时候,主子也有孕在身,只听得宫里传闻说良妃娘娘yin/秽后/宫,主子为此很是生气,后来,南疆送进宫的一个美人却说见过良妃娘娘和外男接触,还未等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良妃娘娘便小产薨逝了。奴婢死心揣度,与白玉安神枕,也逃脱不了干系。”

不由自主的点着头,附和着丹红的意思,慕嫣然不解的喃喃道:“既如此,那母妃当日在王府小产,和良妃小产,外因不祥,内因,却大抵都是这白玉安神枕了。”

静心思忖了一会儿,将从前得知的消息尽数梳理了一遍,慕嫣然的心内,对那些陈年往事,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脉络。

丹红坐在小杌子上,紧张的注视着慕嫣然,不时的,也低头思忖着,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深挖的消息,过了一会儿,丹红面色一变:“王妃,奴婢想起了一件事,是奴婢到浣衣局以后听闻的。”

转过头看着丹红,慕嫣然点了点头示意她往下说,可听了丹红的话,慕嫣然却一下子有些恍然大悟了,心内愈发清明了几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三百九十九章 曲意

第三百九十九章 曲意

“你是说,丹红的意思是,南疆送来的那个美人,原本与威远侯就是相识的,而她看见良妃与外男接触,也是淑妃授意的?”

眼中尽是诧异,贺启暄端过案桌上的茶碗仰头喝尽,手掌擦拭着唇角的水滴问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走过来坐在贺启暄身边暗自叹道:“如今看来,倒是愈来愈复杂了,不过我今儿倒是觉得原来的疑惑有点清楚了。”

挑眉看着慕嫣然,贺启暄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母妃在王府小产,后来在宫里良妃小产,及至后来发现母妃被人下了不孕药,身中蔓肤草之毒,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牵扯出来的人是恒王妃也好,贤妃淑妃也罢,却事事都与皇后无关。可就是因为这样,我却觉得,皇后娘娘在其中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角色。”

思忖了一下午,此刻娓娓道来时,慕嫣然的心内,也愈发肯定,一侧听着的贺启暄,手指在案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思,也飞快的转起来。

“这样说来,咱们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了。”

下着结论,贺启暄抬眼看着慕嫣然道:“也许,我是说也许,发生过的这些事,兴许皇后一早都是知道的,但是她隐而不发,所以,贤妃和淑妃,便认为是皇后默许了,行事愈发的肆无忌惮。说到底,这么多年,她们三个,其实一直互相制约互相牵绊,潜意识里,母妃,是她们共同的对手。”

挑眉看向慕嫣然,见她也点了点头,贺启暄无奈的摇着头道:“女人的嫉妒心,当真是无法控制的。”

“因为她们期盼着的,是同一个男人,有了期盼,自然就会有所求,所求不均,自然就会有争斗,这是无法避免的,不是吗?”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无奈。

皇后,宛贵妃,贤妃,淑妃…后/宫里的女人,各有各的心思,失利的弱者,便会携手变成同盟,一起攻击站在明处的那个人,鹿死谁手,恐怕也只有笑到最后才能知晓吧?

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对谋害宛贵妃的背后真凶,贺启暄和慕嫣然都有些了然了,如今,只差找到证据了。

可真到了解开内幕的这一瞬,两人的心里,却有无尽的沉重。毕竟,无论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代价,宛贵妃却是真的走了,一家人,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团聚了。

一夜无眠,早起醒来时,慕嫣然的眼眶边,便有些微微的乌青了,想到还要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慕嫣然便让紫云多盖了些珠粉,直到肤色看起来与平日一般无二,才带着宫婢出了瑞安宫。

迈过永寿宫宫门的时候,天色刚亮,内殿里,太后还未起身,慕嫣然便坐在正殿,静静的喝起了茶,不一会儿,外面有人通禀,说长平郡主和郡马来了。

长平郡主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微微的隆起了些,脸上孕味十足,到显得比出嫁前的气色还好,慕嫣然心内为她欢喜的同时,却也有些微微的可惜。

慕容峻查到的消息确凿无误,卓远之,确实是跟随在焕王身边的,而焕王,却绝非明主。

如今,永成帝尚在,即便是太子已被立为储君,可焕王的心思,却如司马昭之心人人得知。可到了那一日,焕王究竟会有怎样的举动,除了焕王本人,其他人无从知晓,可是一旦事终尘埃落定,焕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卓远之只会更惨,到时候,长平郡主…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眼前,出现了长平郡主和善的笑脸,慕嫣然颔首笑着招呼道:“郡主都有了身孕,还来的这般早,府里进宫也要好一阵子呢,可真是辛苦了…”

莞尔一笑,长平郡主话语轻柔的答道:“不碍事呢,难得进宫一次,长平心里高兴,这点儿辛苦,倒也算不得什么。”

若是太后在此,怕是又要指桑骂槐的暗讽自己几句了吧?

心内暗自腹诽着,背后珠帘响起,传出了太后有些嗔怨的话语声:“你这孩子,哀家都说过了,不许你这么早进宫,睡够了再来,你呀,就是不听话。”

虽是埋怨,却透着一份对长平郡主的疼爱,仿若平常人家祖母对孙媳的呵护。

听到太后出声,慕嫣然忙站起身,和长平郡主及卓远之一起,给太后行礼请了安。

再坐回座位上,如平日里一般无二,慕嫣然如隐形人一般,被晾在了那儿,而太后,则嘘寒问暖的关切起了长平郡主和卓远之,仿若他们吃了多大的苦一般。

堪堪支撑了半个多时辰,看到太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上扫,慕嫣然适时的站起身,给太后行了礼,退出了永寿宫。

清晨的空气,虽有些清冷,但胜在舒爽,深深吸一口,五脏六腑如沁入花香一般的熨帖,慕嫣然一脸悠闲的看着紫月说道:“人都说十月桂花香,可我倒是最怕十月呢,一出宫门,便是那股腻人的香甜,真真儿把人闷死…”

弯了弯嘴角,紫月强忍住笑打趣道:“主子这般说,桂花儿该伤心了。哪年咱们宫里做了桂花酒,不是主子喝的最多,如今,倒嫌弃起人家香甜的腻人了。”

主仆三人说笑着朝前走,不一会儿,迎上了从毓秀宫请安出来的贤妃和淑妃,慕嫣然脚下一顿,心内,却忽的闪过了一丝试探的心思。

“嫣然见过贤妃娘娘,淑妃娘娘。”

恭敬的给贤妃和淑妃行了礼,慕嫣然站直了身子,一旁,淑妃亲和的说道:“瞧着,你是刚从太后那儿出来?”

点了点头,慕嫣然直言邀请道:“嫣然心内有所疑问,恰巧碰上了两位娘娘,不如到瑞安宫小坐片刻,请两位娘娘给嫣然解惑?”

自慕嫣然嫁进宫,这是她头一次邀请贤妃和淑妃二人,一时间,贤妃和淑妃的脸上,尽是犹疑。

淑妃的心思动的极快,不一会儿,就猜到了慕嫣然的用心,娇声笑着,她看了一眼贤妃说道:“贤妃姐姐,那咱们就去坐坐吧,淑敬皇后去了,宣王殿下那儿,咱们也该替淑敬皇后尽一份心啊。”

四目相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顿时心内明了了。

进了瑞安宫,紫云正陪着珠儿坐在软榻上玩,见慕嫣然带着贤妃和淑妃进来,顿时吃了一惊,唤来了乳母让她照看好珠儿,径自带着紫月等人去斟茶准备糕点瓜果了。

目光逡巡的着打量了几眼,淑妃笑道:“你这儿,倒是布置的素净呢,看着就极舒服。”

一旁,贤妃也随口附和了几句。

待到宫婢们奉上了香茶,又在紫云的带领下尽数出去了,淑妃随意的抿了口茶问道:“宣王妃有什么疑惑,便说吧,只要我们知晓,本宫和贤妃,定然会知无不言。”

脸上显出了些许为难,慕嫣然踌躇着说道:“母妃临去前,将她的体己,都尽数留给了珠儿,另有一小部分,赏给了原来身边伺候过她的人。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问起,说母妃身边有个白玉安神枕,是昔日王府是她赏赐下来的,为了做个念想,所以想取回去。可嫣然整理了母妃的旧物,并未发现有这么一件东西。可这几日宫里却传言,说白玉安神枕在嫣然手里,嫣然不想拿出来。所以,今儿恰巧两位娘娘在,嫣然想问问,这白玉安神枕,到底是怎样一个东西,问清楚了,嫣然也好想办法去寻。”

心内巨震,淑妃转过头,却正对上贤妃有些惊愕的面容,而坐在下首处的慕嫣然看到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心内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皇后娘娘说,白玉安神枕是她赏赐给淑敬皇后的?”

确认一般的问着,贤妃的话语中,有些嘲讽的笑意。

点了点头,慕嫣然故作一脸不解,下一瞬,淑妃嗤笑着说道:“那白玉安神枕,是淑敬皇后当年过生辰时,皇上赏赐的,什么时候,竟成皇后娘娘赏赐的了?”

“是啊,本宫也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皇上赏赐给淑敬皇后的。”

肯定的说着,贤妃附和着淑妃的话语。

这一瞬,贤妃和淑妃,怕是达成了共识的吧?

心里如是想着,慕嫣然对贤妃和淑妃几次三番提点自己的行为,有些明白了。

“那皇后娘娘如此说,是…”

留了半句话未往下说,慕嫣然紧张的看着贤妃和淑妃,仿若在为宫里的传言感到无比的担忧。

侧过头看了淑妃一眼,贤妃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

“宣王妃可曾听说过娄曼这个名字?”

开口问着,贤妃的一双杏目,紧紧的盯着慕嫣然,而淑妃,也一脸的高深莫测。

茫然的摇了摇头,慕嫣然喃喃的念道:“娄曼?”

“娄曼盛产玉石,可是,一旦有冤魂附在开采出来的玉石上,则会让孕妇及胎儿,受到冤魂的诅咒,所以,接触过这种玉石的孕妇,胎儿绝无保住的可能。”

幽幽的说着,淑妃的话语中,透着一份阴森的恐怖。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章 祝寿

第四百章 祝寿

送走了贤妃和淑妃,慕嫣然的心里,一片森然的冷意。

那种确定了凶手是谁,却不能撕破脸皮,还要虚以委蛇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就像方才某个瞬间,知晓贤妃和淑妃达成了某种共识,统一口径将自己的疑虑引领到了皇后身上的时候,慕嫣然真希望自己能伸出一双厉手,撕破她们脸上伪善的笑容,看穿她们险恶的内心。

可是,她不能。她还得故作忧伤的掩饰自己的犹疑,然后谢过她们的解惑。

午膳前,贺启暄踏进正殿的时候,慕嫣然依旧呆呆的坐在软榻前,凝望着半开的窗户,浑身弥漫出来的那股悲伤,让贺启暄远远的望着,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走到慕嫣然身边,将她拢在了怀里靠在自己身上,贺启暄柔声问道。

伸出手环住了贺启暄的腰,慕嫣然有些无力的叹道:“突然觉得好累,觉得这宫里,可怕的让人想要逃得远远儿的。”

轻抚着慕嫣然的后背,贺启暄唇边漾出了一抹宠溺的浅笑道:“如今已经快十月了,等到明年过了八月十五,咱们就能去藩地了,嫣儿,你想去哪儿?我去跟父皇求,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在藩地,多快活啊…”

没有听到慕嫣然的回应,贺启暄转身坐在了软榻上,抬起慕嫣然的下巴看着她满面悲伤的脸孔问道:“怎么了?心里不爽快?”

犹豫着要怎么开口,慕嫣然低头靠在了贺启暄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阳刚气息,想到这个男人是为自己遮风避雨的,慕嫣然的心底,有了一分底气:“晌午,我请淑妃和贤妃来宫里了,然后,我知晓了白玉安神枕的真正内幕,所以…”

搂着自己腰肢的手一僵,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贺启暄的脸上,方才的柔和笑容被肃穆取而代之,慕嫣然轻呼了口气低声说道:“父皇送给母妃的生辰贺礼,白玉安神枕,皇后见过后,将消息透给了淑妃和贤妃,所以,淑妃借着开光的理由,建议母妃将白玉安神枕在五福寺菩萨面前供奉了一个月,其实,那个月,她们从娄曼寻来了性属大寒的寒玉,制成了新的白玉安神枕,将父皇送给母妃的那一个掉包了。”

“古书中说,娄曼盛产矿石,可当地的百姓,寿数都不是很长,而新生孩子也极易早夭,及至后来,便是有孕在身的孕妇,也极易小产,如今,娄曼当地,已无固定居住的百姓,去那儿的,也都是前去采矿的矿队。娄曼,俨然成了一个禁地。”

想起在山水杂谈中看过的关于娄曼的介绍,贺启暄的心里,一片冰冷,掉包后的那个白玉安神枕,与其说是安神枕,不如说是索命枕。

娄曼的百姓,只是置身于那样的一个环境中,都会缩短寿数,可见,那儿的矿藏中,必定有一部分,是对人体有害的,而有那样一件会让人折寿的物件在身边,宛贵妃的胎儿,又怎能保得住?

当日的事,虽说皇后并未参与,可其心险恶,实在不亚于淑妃等人,想到此,贺启暄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依稀还能听到指节处的响声。

“等我拿到了证据,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厉声说着,贺启暄的眼中,怒火阵阵卷起。

“爹爹,爹爹…”

殿门外,传来了珠儿糯糯的唤声,不一会儿,小家伙的身影从屏风后闪出,身后,跟着小心护着的乳母。

珠儿已经能走的很稳了,远远的瞧见贺启暄,脸上绽开了一抹欢喜的笑容,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起来,眼看贺启暄伸出了手,小家伙张开胳膊扑了过来,瞬时落在了贺启暄怀里。

父女二人玩闹的笑声在内殿荡漾开来,慕嫣然静静的看着,心里的难过,才一点点的压制下去,只盼着,眼前的温馨,能久久不散。

过了十月,便是慕昭扬的五十岁寿辰了。孔子有云,五十而知天命,是故,提前几日,柳氏就捎了口信给慕嫣然,让她和贺启暄务必于寿辰当日回府,合家上下给慕昭扬祝寿。

提前禀明了皇后,十月初五一大早,慕嫣然和贺启暄起身梳洗完,抱着珠儿坐进马车,回到了慕府。

门前悬挂着一对大红灯笼,衬着微曦的天色,说不出的喜庆,大管家穿着一身宝石蓝的新衣服在门口候着,见慕嫣然和贺启暄下了马车,恭敬的行了礼站起身道:“老爷和夫人都在柏松堂老太太那儿呢,殿下和王妃快去给老爷磕个头吧,再过一刻钟,老爷就要赶着去上早朝了呢。”

点头应下,慕嫣然和贺启暄快步朝柏松堂走去,刚穿过月亮门,便听见正屋内溢出了满满的欢笑声。

早有丫鬟掀开了帘子朝里通禀,慕嫣然转身从乳母怀里接过珠儿抱着,跟着贺启暄迈过了门槛。

上首处,是一脸笑意的慕老太太,身边,坐着一身朝服的慕昭扬,而屋内,除了柳氏和四位姨娘,儿郎们除了已经前去辰州迎亲的慕容睿不在,其它诸人,都已经到了,嫁出去的慕敏然等人,也携各自的夫婿回到了府里。

“行了,如今除了睿儿不在,人都已经齐了,赶紧给你们父亲磕了头祝了寿,他还要往朝里去呢,赶紧的,磕了头,该干什么干什么,都别耽误了。等上朝的下了朝,去学堂的下了学,府里可就热闹喽…”

喜气洋洋的说着,慕老太太连连招手,不一会儿,屋内的一众人都起身,按着大小顺序一一上前给慕昭扬磕了头。

大人们端庄,孩子们也有样学样,除了慕依然诞下的川哥儿才八个多月还不会说话,便是慕湘然的年哥儿最小了,才一岁四个多月。

待到榕哥儿几个各自给慕昭扬磕了头,在慕嫣然和慕湘然的示意下,珠儿牵着年哥儿的手,有模有样的跪在慕昭扬身前,脆生喊道:“祝外祖父长寿,祝外祖父长寿…”

年哥儿有些认生,紧紧的攥着珠儿的手,口中有些含混不清,众人的耳中,便全是珠儿的声音了。

虽是极简单的一句话,可慕嫣然方才在马车中,也费了不少功夫,小家伙才肯配合,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看着慕昭扬乐呵呵的伸出手将小外孙和外孙女拉起来拢在怀里,慕嫣然抿嘴笑着,冲珠儿眨了下眼睛,顿时,小家伙愈发得意了。

不多的会儿功夫,慕昭扬和慕容峻便上朝去了,慕容言和贺启暄,则结伴去了军营,慕容庭去了铺子里,慕容瑾,则带着六岁的榕哥儿,朝学堂去了。

男人们尽数朝外去了,柏松堂里,便尽是半大的孩子,和一众女眷了,众人围坐在慕老太太身边,七嘴八舌的聊起府里即将迎来的两桩喜事。

慕容睿九月十五动身,带着彩礼朝辰州去了,眼下算起来,大概已经从辰州动身了,十月二十左右就能回到都城了,而那会儿,慕秀然恰好三日回门完,慕府的两件喜事,足足能热闹一整个十月。

一提起慕秀然的亲事,苏姨娘便满脸合不拢的笑容,本就娇美的面容,衬着比平日里更加明媚了几分。

“秀丫头虽是嫁到通州去,可通州离都城到底还是近了许多,便是回娘家来,也极是便利的。等睿儿再娶了媳妇儿,这一辈的孩子,便只剩下庭儿和瑾儿了。哎,老喽…”

话语中有些感叹,慕老太太的脸上,笑容愈发柔和,一旁,慕敏然附和着说道:“老太太,孙子孙女儿们各自有了好姻缘,定然会加倍孝顺老太太,您可等着享福便是了。”

笑呵呵的点着头,慕老太太看着慕敏然怀里偎着的瞳姐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慈声问道:“咱们的瞳姐儿怎么了啊?怎么耷拉着小脸不高兴哪?”

瞳姐儿已经四岁多了,每次回来慕府,慕敏然都会带着她,有时逢上慕老太太和柳氏心情好,也会赏孩子些小玩意儿,慕敏然知晓自己如今不得老太太和嫡母的欢心,是故,愈发刻意的教哄女儿,借着孩子在慕老太太和柳氏面前撒娇投好。

撅着小嘴,瞳姐儿眼巴巴的望着亲热的拉着手凑在一起的怡姐儿和珠儿说道:“妹妹们都不爱搭理我,哥哥们又不喜欢和我玩,没人喜欢瞳儿。”

童言无忌,本是一句极简单的话,众人也并未多想,慕老太太甚至伸出手打算去哄慰这个面相讨喜的小重外孙女儿,可慕敏然却瞬时变了脸色,好像唯恐瞳姐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一般,一把将瞳姐儿落到了怀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哄道:“瞳姐儿不常回府里来,哥哥和妹妹们与瞳姐儿不熟才会不和瞳姐儿一起玩,日后咱们常回来,他们便会和你玩了,好不好?”

一脸犹疑的看着慕敏然,瞳姐儿不解的问道:“娘,是不是等舅舅赚了多多的银子,哥哥和妹妹们就会和瞳儿一起玩了?”

瞳姐儿的话,屋内的一众人,却是尽数听明白了,顿时,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零一章 攀比

第四百零一章 攀比

“敏丫头,你来跟我说说,瞳姐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脸上的笑容,只一瞬便尽数敛了起来,慕老太太轻抬眉眼看着慕敏然问着,话语也分外轻柔,可慕敏然的眼中,却带着一丝惶恐的怯懦。

“祖…祖母,我没有旁的意思,瞳姐儿还小,许是平日里大人说话,她听来了几句,方才那几句,便连我这当娘的,都还有些不大明白呢,祖母,您别误解了。”

焦急的辩解着,慕敏然不住的抬眼去看身旁的沈氏,却见她也正一脸怨怒的看着自己,慕敏然咬着唇瓣低下了头。

“瞳姐儿…”

没好气的瞪了慕敏然一眼,慕老太太招了招手,示意瞳姐儿过来偎在了自己身边。

四岁的瞳姐儿,虽然不知晓大人们怎么了,可看到母亲的脸色,便知道自己方才说错话了,再看到慕老太太一脸慈爱的表情,瞳姐儿愈发害怕的低下了头。

此刻听见慕老太太唤她,瞳姐儿仰头看了一眼,方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太外祖母,舅舅赚不到多多的银子,您和外祖父,还有外祖母,就不喜欢舅舅了,对不对?所以,哥哥和妹妹们,也不喜欢瞳儿,不愿意和瞳儿一起玩,对不对?”

瞳姐儿的两个“对不对”,衬着她带着一丝委屈的童声,清晰的落入了屋内每一个人的耳中,顿时,不说慕老太太和柳氏,便是几位姨娘,也俱都带出了一脸不屑的表情,再看向瞳姐儿时,眼中也多了几分怜惜。

“好孩子,你还小,等你大了就懂了。旁人怎样,与你无关,只要你自己个儿用心,身边的人,就都会喜欢你,记住了吗?”

心中无奈,慕老太太已懒得再和慕敏然多费一句唇舌,转而,将心思用在了身旁偎着自己的瞳姐儿身上。

神色有些茫然,瞳姐儿似懂非懂,一边,依赖的拽着慕老太太的衣袖问道:“那瞳儿乖乖,哥哥和妹妹们就愿意和瞳儿一起玩了,对不对?”

小人儿问的认真,漆黑的眼眸中,夹杂着一丝忐忑,和隐隐的期待,慕老太太心中一酸,将瞳姐儿抱在怀里哄道:“瞳姐儿又漂亮又乖巧,哥哥和妹妹们定然喜欢你的。只不过,哥哥是男孩子,他们玩的东西和女孩儿玩的不一样。瞳姐儿,你带着妹妹们去后院看小兔子,好不好?”

慕老太太问的温和,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疼爱,瞳姐儿的眼中,一瞬间泛起了欣喜的光芒,“太外祖母,真的可以吗?瞳儿可以和妹妹们一起玩?”

眼中泛起了一丝温热,慕老太太肯定的点了点头,抬起头冲站在贺琳蓉身边的怡姐儿和珠儿招了招手,待到两个小家伙走到身边,慕老太太慈声问道:“好孩子,让姐姐带你们去看小兔子,好不好?”

点了点头,怡姐儿伸手过来摇着瞳姐儿的胳膊说道:“姐姐,那我们走吧…”

三个高低不一的小姑娘,牵着手朝门外走去,身后,还跟着各自的乳母和几个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迈出了正屋,慕老太太一脸淡笑,直到门帘落下,笑容才一点点收敛起来。

转过头看了一眼沈氏和慕敏然,慕老太太沉声说道:“当日分了铺子,我就有言在先,盈亏自负,庭儿的那几间铺子,本就是上中下每个等级里最好的,若是好好经营,将来不说旁的,丰衣足食保他一世生活无虞,却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

慕老太太话锋一转道:“若是心存侥幸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也定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罢,慕老太太的眼光,在沈氏和慕敏然身上落了许久。

前院响起了鞭炮声,许是有前来贺寿的宾客到了,柳氏站起身跟慕老太太打了招呼,带着何氏朝前面去了,几位姨娘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屋内,顿时只剩下了慕嫣然姐妹几人。

慕敏然惴惴的抬眼看看慕老太太,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安分的坐在了座位上,一边,却频频打量着慕依然,姐妹二人眼色不停。

“祖母,五妹妹想来是在屋里绣嫁衣呢,嫣儿去瞧瞧,您也歇会儿,一会儿您这儿定然也要来客人的,到时候祖母才有精神说话。”

看看这个,又回头看看那个,慕嫣然冲贺琳蓉眨了眨眼,出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气氛。

点了点头,慕老太太长叹了口气道:“嗯,去吧,秀丫头的好日子就在跟前了,等嫁了人,你们姐妹再见,可就不如眼下便利了。都去吧…”

说罢,慕老太太挥了挥手。

站起身行了礼,慕嫣然跟在贺琳蓉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迈出了正屋,身后,跟着慕敏然、慕依然和慕湘然。

慕秀然的院子唤作桐雨楼,在慕府三进的西厢,与柏松堂相隔不远,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

“五小姐,郡主和四位小姐来看您了…”

喜气洋洋的朝内通传着,慕秀然身边的丫鬟掀开了屋帘,将慕嫣然一行人迎了进去。

“五妹妹可还是在绣嫁衣?”

打趣的说着,慕嫣然探头朝里面张望,故作夸张的动作,引得身边的一众人忍俊不禁的低声浅笑起来,让迎过来的慕秀然,也顿时羞红了脸。

十五岁的慕秀然,虽不如慕嫣然娇媚,可通身也有其恬静的娟秀。一身明紫色的缠枝玉兰花斜襟褙子,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再加上好事将近,脸颊边的淡粉色红晕,愈发显得她眉目如画。

“二姐姐就会拿妹妹说笑…”

浅语嗔着,慕秀然亲热的挽着慕嫣然坐下,又招呼着贺琳蓉及慕敏然等人坐定,方转过头吩咐着丫鬟泡茶端糕点,顿时,桐雨楼内热闹了起来。

“听说沈家公子也在通州郊县,那岂不是和三妹夫临近?五妹妹嫁过去,可就直接是县令夫人了呢,这些日子,母亲和苏姨娘,可教你怎么理家了吗?”

关切的问着,见慕秀然红着脸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埋怨的伸手剜了她一指头说道:“傻丫头,好日子都定了,如今怎么还这么脸皮薄啊?等到了出嫁那日,夫家的妯娌们开起玩笑,你这张脸,可还怎么见人啊?”

顿时,身旁的几个人又笑了起来,慕秀然蚊呐的答道:“我…我,母亲说,等我嫁过去,还不跟到他任上去呢,先留在通州沈家大宅里,在婆母面前立规矩。”

想想柳氏说的也在理,贺琳蓉笑呵呵的嘱咐道:“你这性子,将来你那婆婆定然欢喜的紧,你呀,就好生准备做个最漂亮的新嫁娘就是了。”

提到了婆婆,慕敏然和慕依然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善了。

想起方才在柏松堂正屋惹出了一丝不愉快,慕敏然有些不忿的低垂下了头,一旁,慕依然却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五妹妹,你这性子一向极好,旁人怎么欺负你,你也只知道自己个儿受委屈,到时候你婆婆便是寻了你的错处,你也不敢顶撞,这时间长了,你婆婆定然喜欢你这样规矩的儿媳妇的。再说了,妹夫又是庶子,即便将来分起了家产,想来也不会和你婆婆生的嫡出少爷有什么大的冲突,五妹妹这日子,将来定然是极和气的。”

听了慕嫣然和贺婉茹的话,慕秀然有些忐忑的心里,也跟着轻松了几分,可及至慕依然的话音落毕,慕秀然的脸,却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边,手里的帕子,却是皱的没了形状。

昔日姐妹五人在府里时,慕敏然是大姐,自有一番长姐的气势,慕嫣然又是唯一的嫡女,其他人也不敢招惹,而慕依然,因为从前沈氏在府里的张狂,脾气也带着几分骄纵。唯有慕湘然和慕秀然,自知庶女的身份,处处陪着小心,不敢去与她们三人相争。

慕湘然比慕秀然大一岁,再加上身边又有个心思聪慧的秦姨娘一言一行的教导着,慕依然虽娇蛮,却也占不到她什么便宜。是故,倒是慕秀然小时候被慕依然欺负的最多。

此刻慕依然的这几句话,明里暗里的,就是讽刺自己性子软弱好欺,一时间,慕秀然的眼眶中,蓄起了一层温润的潮意。

屋子里,有些难堪的静谧,贺琳蓉有些不忿,正待开口,却看见一旁,慕嫣然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贺琳蓉不解的回头去看,却见慕嫣然淡淡的摇了摇头,又冲慕秀然的位置努了努嘴。

紧攥着帕子的手背白皙柔滑,愈发衬得手中的粉色帕子柔婉夺目,慕秀然慢慢的舒缓着绷紧的身体,将眼中的泪意强逼回去,抬起头冲慕依然莞尔一笑道:“多谢三姐姐提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