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报李,将来你的好日子到了,她也不会慢待你的,放心好了。”

知晓文雅娴不是心疼那点银钱,慕嫣然抿嘴笑道,下一瞬,文雅娴的脸又红了。

三月初,文府又派人来请,慕嫣然想了想,便应下了,谁知,没几天,珠儿便病了,服了药,发了汗,小家伙依旧每日昏昏沉沉的,身上烫的如火炉一般,隐约的,还有些小疹子,没几日,便有大夫说,是出痘了。

这一下,慕嫣然慌了,每日里都守在珠儿身前不离左右,一双眼,更是下陷了几分,整个人如脱了一层皮一般,说不出的憔悴。

珠儿是慕嫣然的心头肉,如今,莫说是文雅蕊出嫁这样的小事,便是其它的大事,慕嫣然也顾不得了,当即,准备了一份贺礼让紫月送去了文府三房,带去了她的一番祝福,文雅蕊出嫁当日,贺启暄和慕嫣然却是不再出席了。

文府虽心内黯然,可到底珠儿是钦封的明珠郡主,母女连心,文府的人,也只好作罢。

三月初十,吹吹打打的,文雅蕊上了喜轿,一路朝华阳郑府去了。

文府的流水席,从早摆到晚,宾客络绎不绝,倒似比过年时还热闹了几分,而四夫人,自花轿抬出文府的那一霎那,眼泪就没断过。

华阳郑府,文雅蕊随着喜娘的提点,一步步跟着牵着大红彩带的夫婿给郑老太爷和郑老夫人磕了头,便被带进了新房。

身边有一股陌生的气息,让文雅蕊有些莫名的抵触,还未等她往一边移,两人的衣摆,便被系在了一起。

盖头下的文雅蕊,又是娇羞,又是紧张,只觉得一双手冰凉无比。

耳边充斥着喧闹的声音,喜娘大嗓门的喊着“老爷给新夫人掀盖头了”,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文雅蕊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头顶一轻,眼前豁然开朗,文雅蕊未敢去看身边那人,耳边,已传来了郑府亲眷们赞不绝口的夸奖声,一个个都赞着文雅蕊是“天仙一般的人儿”,抑或“郑大人好福气”之类的话。

被人夸漂亮,是哪个女孩儿都极开心的事,文雅蕊只觉得脸颊边火烧火燎的,让她愈发局促。

屋内开始赶人,小孩子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屋里,只剩下了一对新人,和喜娘,以及等着伺候的丫鬟。

“老爷,夫人,喝交杯酒了。”

喜娘捧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是一对小酒杯。

方才一直未敢去打量夫婿,此刻喝交杯酒,终是有机会去看了,眼角注意到他抬手端起了酒杯,文雅蕊抬起头,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个小白玉杯。

缓缓伸出胳膊,与对方的胳膊相环绕,文雅蕊只看了对面那人一眼,顿时,心中一滞。

男子三十多岁,长相自有一份正直刚毅,不得不说,他是一个让人一看便极有好感的人,可男子的左边脸颊处,却有一个疤痕从脸颊滑至脖颈,如今,疤痕已是淡粉的痂肉,比脸上其它地方的看着要颜色稍浅一些,可一眼望去,却平添了几分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文雅蕊只快速的看了一眼,便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复又低下了头。

“你们伺候好新夫人…”

要去前院招待宾客,男子站起身,大踏步朝外去了,顿时,文雅蕊觉得有些受冷待了,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大红衣裙的下摆,而涂满了蔻丹的指甲,更是狠狠的扎在了手心里。

那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后半生要仰仗的人,他可以冷待自己,而自己,却是绝对不能冷脸示人的。

如是想着,文雅蕊深吸了口气,抬眼看着面前的环烟和环屏轻声吩咐道:“服侍我更衣沐浴吧。”

点头应下,环烟和环屏各自去准备了,屋里,顿时空落落的只剩下了文雅蕊一人。

四处打量着,见屋内的家具摆设,比文府自己的闺房里好了几倍不止,文雅蕊才渐渐的有些舒坦了,转过身,看着摆满了花生桂圆核桃红枣的大红锦被,文雅蕊的眼中,却泛起了一抹厌恶,这张床,是先前那位夫人睡过的吧?

如是想着,文雅蕊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抹排斥。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外,走进来了两个丫鬟。

“大老爷吩咐,请新夫人去后院佛堂,给先夫人磕头敬茶。”

其中一位粉衣丫鬟低眉敛目的素声说道。

“大老爷吩咐…给先夫人磕头敬茶…”

文雅蕊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旋着这两句话,眼前,却像是一片黑暗,让她直欲昏厥过去。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八十八章 悔极

第四百八十八章 悔极

一心堂内屋里,供奉了“痘娘娘”,慕嫣然每日起来,都要先拜上一拜,比从前几次去寺庙庵堂里,诚心了不知道多少倍。

许是“痘娘娘”感知到了慕嫣然的诚心,又许是大夫的药有了效果,珠儿的病,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身上的那些小红点,也已干瘪下去,没有朝外扩散的迹象,直到大夫说已经无碍了,慕嫣然才长舒了好几口气,连日来提着的心,终于回落了一点。

“有乳母和丫鬟在身边盯着,这些日子,你便好生歇息歇息,别孩子好了,你反而累垮了。”

看着慕嫣然瘦削的尖尖的下巴,贺启暄有些心疼的低声嘱咐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环着贺启暄的腰,轻靠在他身上低声说道:“珠儿没事,我这心里才能安心。”

慕嫣然犹记得,自己出痘的那年,柳氏也是衣不解带的在她身边伴着,自己好了,柳氏却浑似脱了一层皮,昔日的衣服穿在身上,像是大了几分一般,空荡荡的。

如今自己当了娘,才算是体会到了柳氏那时的心情。

早膳时,依旧是平日里的那几样饭菜,慕嫣然却像是几日没吃过东西一般,风卷残云的吃了好些,让贺启暄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转身出去时,却拦住了慕嫣然叮嘱道:“你再去睡个回笼觉吧,不用送我了。”

精神放松下来,果然是觉得有些累了,慕嫣然看着贺启暄朝外走去,自己则走回内屋,偎着珠儿睡了起来。

这一觉,是几日来慕嫣然睡得最踏实的一次,梦中,没有漆黑的夜,也没有声嘶力竭哭的伤心的珠儿,只觉得耳边全是清爽的风声,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再醒来,夕阳西下,屋子里,罩上了一层落日的余晖,而对面斜靠着看书的贺启暄,神色淡然,一切静谧的犹如一幅画卷,让慕嫣然说不出的安心。

翻页的当空,看见慕嫣然正静静的看着自己,贺启暄淡笑着问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倒了碗温茶,走过来坐在床榻边,扶起了慕嫣然,喂着她喝了几口。

转过头去看,身边空空如也,慕嫣然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珠儿呢?”

“让紫云带着去外面晒太阳了,许是快进来了。”

轻声说完,贺启暄从床榻里侧取出了两个软枕塞进了慕嫣然身后,一边扬声唤了白薇,让她去吩咐小厨房,晚膳早些呈上来。

“你这一个回笼觉,睡得太阳都落山了…”

打趣的说着,贺启暄轻抚着慕嫣然的脸柔声说道:“你这样,自己不心疼,可知道我心里有多疼吗?咱们日后还会有多多的孩儿,孩子出痘,本就是极平常的事,如果每个孩子出痘都累的你这般憔悴,我…”

知晓贺启暄是担心自己,慕嫣然伸手覆住他的嘴,淡笑着答道:“只有当过娘,才知晓该如何待孩子,珠儿身上知晓了,以后,我不就知道了?”

想想也是,贺启暄点了点头,不再唠叨她。

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贺启暄低头复又说道:“文府送来了帖子,明日是文雅蕊三朝回门的日子,云都的风俗,新嫁娘三朝回门,所有的亲戚都要登门祝福,她出嫁那日,咱们就没去,明儿便过去坐一会儿吧,等她们敬了茶,咱们便回来。”

午宴前去,用罢了便回来,来回也就两个时辰,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想到此,慕嫣然点了点头应下了。

一抬眼,却见贺启暄的唇边,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慕嫣然挑眉问道:“怎么了?”

“明儿去文府,我打算带着尹浩武过去。”

贺启暄低头笑道。

尹浩武是贺启暄身边的千总,贺启暄带他过去,也并无不可,可再过一个月尹浩武就要迎娶文雅竹了,明日到文府,务必会和文雅竹遇上,到时…

抿嘴笑着,慕嫣然顿时知晓了贺启暄的心思,脸上,不由自主的也泛起了一抹好笑。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刚睁开眼,便听见右梢间里,传来了珠儿咯咯的欢笑声,情不自禁的,慕嫣然的嘴角便弯了起来。

“珠儿怎么了?”

紫云听见内屋有动静,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慕嫣然抬眼看着她问道。

“殿下从练功房回来,小郡主便醒了,这会儿,爷俩玩的正好呢。主子,您放心,小郡主已经大好了,刚才您没醒,小郡主就嚷着肚子饿,乳母已喂了一碗鸡汤馄饨了。”

大清早的,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慕嫣然开心的了。

当即,慕嫣然便掀开身上的锦被,起身梳洗穿戴了起来。

交代了乳母和紫云照看好珠儿,巳时二刻,慕嫣然带着紫月和佩云,去了文府。

文府三房的人,恭敬的侯在巷子里,而文雅蕊和夫婿郑云隆,还在回来的路上,想来,是赶着午时的吉时往回走的。

到了乐安堂坐下,三老太太面色柔和的问道:“小郡主身子可好些了?”

点头应着,慕嫣然看着众人答道:“已经好多了,只不过还没全好,所以今儿便没带她来。”

说了会儿话,外面大门口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来,是郑府的车马到了。

男人们都在外院,自然会有人带着郑云隆认文府的亲戚,一盏茶的功夫,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小丫鬟在屋外通禀,说三小姐和三姑爷前来给老太太磕头。

屋帘掀起,郑云隆打头,文雅蕊落后一步,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乐安堂主屋。

目光从郑云隆脸上一扫而光,再看文雅蕊时,慕嫣然的心里,便有些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撇开相貌不说,郑云隆留给慕嫣然的第一印象,是这人心智极坚,必定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而看他的步伐,想来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反观身后的文雅蕊,虽面色娇羞,可眼中的那丝落寞,却是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的。

一对新人给三老太太磕了头,又给众人敬了茶,郑云隆便大踏着步子朝外院去了,而文雅蕊,则被三老太太拉着坐在了身边。

文雅蕊及笄那日做出的事,若是贺启暄和慕嫣然执意追究起来,文府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如今,竟还能有个四品的姑爷,三老太太无疑是满意的。

“姑爷待你可好?你公婆可好相与?”

许是没把慕嫣然当外人,三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慈声问道。

羞赧的点了点头,文雅蕊蚊呐的答道:“祖母,他…待我极好,第二日给公婆敬茶时,婆母还送了我一对玛瑙镯子,一对赤金镯子。”

这么厚的礼,想来郑府老夫人对文雅蕊是极满意的,如是想着,三老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

说了几句话,便有管事嬷嬷来说宴席都摆好,请宣王妃和三老太太等人入席,慕嫣然便站起身,出门朝宴厅去了。

贺启暄还未到,众人自是不能开席,又因是家宴,便只按男女分了宴桌,却没有用屏风隔开。

众人刚落座,外间通传,说贺启暄到了。

贺启暄的身边,赫然便是尹浩武。

贺启暄从前来文府,身边也常跟着小贵子,抑或是军营里的侍卫,尹浩武许是也来过的,众人便未惊奇,而女眷席上,却因为尹浩武的出现,而热闹了几分,当即,便有人交头接耳的低声说起了话,眼光,却是在尹浩武和文雅竹身上来回飘移,不一会儿,文雅竹的脸,便比新嫁娘文雅蕊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当日尹浩武到王府给慕嫣然磕头,文雅蕊和文雅竹,都是在屏风后偷看过的,文雅蕊嫁进郑府,看到了郑云隆的长相,除了心底有一丝惬意,也有些淡淡的欣慰。

可此刻,看到贺启暄和尹浩武,文雅蕊的眼中,那丝落寞,却愈发明显。

悔吗?

心里暗自问着,文雅蕊只觉得浑身冰冷,从前的事,一幕幕的从眼前闪现。

似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一般,文雅蕊的心里,有些顿悟过后的清醒。

二房的八小姐文雅亭,也是嫡女,二人历来亲厚,文雅蕊扪心自问,仍旧觉得她比之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如今,文雅亭的亲事,却比自己好上许多。

便是文雅竹那个庶女的亲事,似乎也比自己好呢。

如是想着,再想起新婚夜,自己被勒令去佛堂给先夫人磕头敬茶的情景,文雅蕊只觉得浑身的血色都冲到了头顶一般,让她说不出的悔悟。

先夫人吴氏,温柔娴淑,进退有礼,待上恭敬,待下随和,据说在郑府举足轻重,而郑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喜欢极了这个儿媳妇,更莫说,她还为郑府留下了一儿一女。

自己的将来,怕是没那么好过吧?

席间觥筹交错,不时的,还有大人们的训导和姐妹们的祝福,可环绕在文雅蕊耳中的,却只有一句话:如今,你悔吗?

贺启暄俊朗的面容,尹浩武炯炯有神的眼眸,交叠着在文雅蕊眼前出现,再看到身旁文雅竹幸福而羞涩的脸孔,文雅蕊却觉得,如同跌入了冰窟窿一般,浑身由内而外的泛冷。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八十九章 事变

第四百八十九章 事变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珠儿的小脸,也越来越红润,眼看着小家伙的笑声一如既往的清脆开怀,慕嫣然的心,总算是回落到了原处。

王府后院的梨花开了,一眼望去,一片素白,说不出的清冷,漫步其间,却自有一份怡然自得的悠闲,慕嫣然爱极了这样的日子。

三四月,不是迎春花开的和煦,便是桃花梨花绽放的烂漫,各府邀请慕嫣然去赏花的帖子纷至沓来,慕嫣然却一一婉拒了,只三月底的时候,带着珠儿去总督府,和杜氏闲坐了一日。

贺启暄这几日回王府的时辰越来越晚,脸色,也比从前凝重了几分,慕嫣然知晓必定是有什么事,可贺启暄不说,她便也未问,一边,却打发了紫云去找小贵子,问问是怎么回事。

“主子,贵公公说,南边沛城那儿,最近不太太平,水患未至,可水寇却频频骚扰百姓,沛城官府派了人去,却死伤极为严重,所以,殿下这些日子,都把心思花在了怎么抓住那些水寇的事儿上了。”

早膳过后,慕嫣然正斜靠在软榻上翻看府里日常开销的账册,紫云从外院回来轻声通禀道。

“水寇…”

喃喃的念叨着,慕嫣然思忖了一会儿,方嘱咐着紫云道:“殿下这几日得空的时候,都是和夏侯先生在一起商议,既是未和我说,想来是不想我担心。你便和小贵子打听着点,说不准,殿下过几日要带兵去沛城呢,若真是那样,咱们也好提前准备。”

边关那两年的生活,虽有些艰苦,可贺启暄每每提及,眼中的神采,却是其他任何时候都无可比拟的,如今闲散了两年,贺启暄定然骨头都痒了,听到有水寇丛生,怕是不等别人开口,就要身前士卒的率兵前往了。

点头应下,紫云疾步朝外去了。

贺启暄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慕嫣然以为,水寇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却不成想,只是有了应对的法子而已。

用罢晚膳,一家三口如往日一般,在院落里散起了步。

珠儿跳跃的身形,伴随着身后舞动的影子,让寂静的院落,顿时多了几分欢乐。

而贺启暄,仰头看看有些缺口的圆月,再回头看看慕嫣然和珠儿,神色间,愈发多了几分笃定。

哄睡了珠儿,慕嫣然回到内屋时,贺启暄仍旧侧身躺在床头看兵书,慕嫣然从他身边经过,猝不及防的夺过了书,有些嗔怨的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晚上不许在灯下看书,仔细眼睛。”

这话,是从前贺启暄数落过慕嫣然的,如今从慕嫣然口中说出,却多了几分亲昵。

仰身坐起,慕嫣然已更换了寝衣,去屏风后沐浴了,贺启暄叹了口气,坐在床榻边发起了呆。

“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什么时候,慕嫣然已出来了,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铜镜中看着贺启暄低声问着。

神情一怔,贺启暄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接过毛巾,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低声说道:“三日后,我带兵前往沛城,这一去,怕是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点头应着,慕嫣然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要你安全便是,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和孩子在王府候着,让你一进门便能看到我们。”

话语中,无一丝怨怼。

本以为要费尽口舌才能让慕嫣然安心,如今,她这般反应,贺启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只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夜无梦。

沛城地处海岸边,空气比较潮湿,如今虽已到了春暖花开的三四月,可空气中,定然有一丝寒气,慕嫣然便不得不多准备些衣物,以及一应伤药。

三月二十五,贺启暄带兵朝沛城而去,慕嫣然和珠儿只送他到了王府门口,看着他打马离去,便转身进门了,仿若他很快就会回来一般,这样的举动,却愈发让贺启暄安心。

贺启暄不在王府,慕嫣然的日子,顿时有些无趣了。

文雅竹四月初八便要出嫁了,自是不好再来王府,慕嫣然便让任嬷嬷去文府二房接来文雅娴小住几日,有她开心果一般的伴在左右,日子过的倒也安然。

“宣王表哥也真是的,几个水寇而已,派个小将军去不就成了?还非得自己去,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一心堂正屋里,文雅蕊嘟囔着说道。

抿嘴笑着,慕嫣然一边喂着珠儿吃八宝粥,一边打趣的说道:“殿下本就是生在战场上的,他的心,都在那儿,若是让他安安稳稳的做个富贵的闲散王爷,怕是他最苦闷的。如今,便当是他出去玩儿了,活动活动筋骨,回来便身心舒坦了。”

笑的眉眼弯弯,文雅娴轻声说道:“也唯有王妃表嫂这般想,宣王表哥才会这般惬意,若是换做旁的女儿家,怕是早就一哭二闹的阻着了。”

文雅娴的话,顿时招来了慕嫣然的一记白眼,而文雅娴,却笑的愈发开怀,让一旁舔嘴吃着粥的珠儿也跟着笑的喜滋滋的,愈发可爱。

文雅竹出嫁,慕嫣然让“花容月色”打了一套头面,备着给文雅竹添妆,文雅娴看到的时候,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哎,可惜三姐姐不在眼前,否则,她若是看到了,定然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样睚眦必报的小女儿态,让慕嫣然顿时笑出了声。

尹浩武在云都买了一所一进的小宅子,算作是成亲后住的宅子,贺启暄此番去沛城之前,便交代了慕嫣然替尹浩武张罗,是故,一早就吩咐了苏管家,让他从王府挑了十几个伶俐的下人送去了那所宅子里,再加上文雅竹带过去的陪房,想来也是足够的了。

尹浩武家中无长辈,文雅竹又是庶女,文府也没那么多讲究,是故,成亲当日,在文府迎了亲,直接送入洞房后,文府便摆开了宴席,而尹浩武婚房的小宅子里,只去了一些军营里的同僚,一众年轻人在一起,倒也热闹十足。

三朝回门,文雅竹带着尹浩武回文府给长辈们磕头敬了茶,两人又来了王府,特意给慕嫣然磕头。

看着文雅竹面容娇艳,与从前相比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绮丽,慕嫣然的心里,也着实替她高兴。

贺启暄到沛城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却一直未捎来回信,慕嫣然的心里,渐渐的不似从前那般淡然了,每日嘱咐了小平子去军营里打听,却未得到一丝确凿的消息。

而珠儿,每日到了贺启暄回府的时辰,便会痴缠着慕嫣然,要去院门口候着,让慕嫣然愈发揪心。

这一日歇了午觉起身,紫云掀开帘子进来回禀道:“主子,总督府杜夫人来了。”

从前,慕嫣然几次邀杜氏来王府坐坐,杜氏都说自己戴着孝,而王府又是刚修缮好的,怕有什么冲撞,知晓她也是一片好意,慕嫣然便未坚持,今日,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吩咐了紫云出去迎杜氏进来,慕嫣然起身对着铜镜整理了妆容,刚到正屋坐定,帘子掀起,杜氏面色有些慌张的进来了。

杜氏的表情,不自禁的就让慕嫣然紧张了起来。

待到她行了礼起身,慕嫣然开门见山的问道:“舅母此来,可是为了殿下前去沛城之事?”

点了点头,杜氏有些情急的答道:“自宣王殿下去了沛城,老爷便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向,如今,听说水寇是驱赶走了一部分,可是,沛城沿海的堤坝,却是又有塌陷的迹象。”

“堤坝塌陷?”

不知晓这和贺启暄有什么关系,慕嫣然一脸不解的看向杜氏,却见她咬着嘴唇,似是不知晓该如何说才好。

“沛城临海,沛城的百姓,也都是靠海吃海,以捕鱼为生,前些年,朝廷拨下了一批银子,修筑了堤坝,这样,即便到了天气恶劣的日子,也不会有大的影响。如今已到了春耕的日子,老爷已到四平、华阳各处查探各处堤坝,以免到了六七月的雨季,发生什么意外事故。老爷回来说,沛城沿海的海堤,似乎有些年久失修的迹象。还未等老爷查清,便出现了水寇丛生的消息,殿下便带兵去了沛城…”

仔细的说着,杜氏抬眼看着慕嫣然,眼中有些忐忑的关切,“海堤失修,若是这几日天气有变,到了涨潮的时日,海堤便会被冲垮,到时候莫说是靠海的百姓,便是殿下和军营里的那些将士,怕是也会有危险。”

“从前,可有过海堤被冲垮的事情发生?”

明白了杜氏话语中的意思,慕嫣然情急的问道。

摇了摇头,杜氏也有些暗气,“朝廷拨下的银子,怕是都被那些贪官给腻下了,老爷到沛城查看了真实情况,又看了用料清单,才知晓那海堤已是污糟不堪,如今,怕是撑不到涨潮之日了。”

杜氏的话音落毕,慕嫣然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这样的情况,贺启暄更不会带兵撤回了,而水况,贺启暄却是一无所知的。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九十章 险急

第四百九十章 险急

送走了杜氏,慕嫣然有些心不在焉的,便连珠儿在一旁逗笑,都没有一丝好转。

第二日,收到了总督府送来的信,却是杜氏送来的,说文总督已经带人赶往沛城了,让慕嫣然莫要担心。

文嗣逡是河道总督,这些年又是一心为民,踏踏实实的扑在河道上,有他亲自前往,慕嫣然的心里,稍稍安心了几分。

想到杜氏说若是天气多变,再加上涨潮,海堤便有被冲毁的可能,慕嫣然从未如此期盼过风和日丽,天气和暖。

一转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五,珠儿的三岁生辰。

贺启暄在沛城,如今身处险境,慕嫣然在王府,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若是自乱阵脚,便有些得不偿失了,想到此,慕嫣然早早的吩咐了苏管家和吴大娘,珠儿的三周岁生辰,王府要喜气洋洋的操办。

二十五日一早起来,给珠儿换上了一身簇新的粉色衣裙,慕嫣然抱着她到了正屋。

不一会儿,早膳摆好,除了平日该有的几样粥点小菜,另还多了一小碗长寿面,慕嫣然哄着珠儿吃完,带着她到了里屋,从书架上取出了一个锦盒。

锦盒里,是一对小玉镯,还有一对南珠团成的小珠钗,插在珠儿头顶的两个小鬏鬏上,顿时多了几分明亮的光彩。

“珠儿,这是爹和娘送你的生辰礼物,可喜欢吗?”

慕嫣然抱着珠儿坐在梳妆台前的铜镜边问道。

点了点头,珠儿仰着头看着慕嫣然问道:“娘,爹会回来给珠儿过生辰吗?”

心中一顿,慕嫣然蹲下身子哄着珠儿道:“爹爹出去忙公事了,过些日子便会回来,到时候,咱们再给珠儿补过一个生辰,好不好?”

小孩子总是最好哄的,想着能过两个生辰,珠儿绽开一副笑脸,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过了巳时,外间渐渐的热络了起来,各府派来恭贺明珠郡主生辰之喜的宾客都已到了。

许是知晓贺启暄不在府里,来的尽数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倒是免了慕嫣然的繁琐。

宴席摆在大花厅,看着堆在身前的大大小小的锦盒,珠儿心头对贺启暄不在的失望,便抵消了些许。

文府三房,各房都来了人,二房来的便是二夫人文栗氏和文雅娴。

而文雅竹,也带着丫鬟来了。

宴席结束,众人到一心堂给慕嫣然磕了头,便各自回去了,而文雅娴和文雅竹,便留下来陪着慕嫣然说话。

“什么时候去的?”

自打知晓了沛城的情况,尹浩武便连夜赶去了,此刻慕嫣然才从文雅竹口中知晓,顿时有些惊诧。

“二十一那天走的,跟着文总督的车马去的,他说,去的晚了,心里也不自在。”

文雅竹低声说道。

“那你呢,就没拦着他?”

早就知晓尹浩武性子倔,如今成了婚,倒似一点儿也没变,慕嫣然有些无奈的问道。

脸上的羞意愈发明显,文雅竹眼睛亮晶晶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低垂着头答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愿意去,我便不拦着,好在沛城离云都不远,等那儿的事处置妥当了,他自然便会随着宣王殿下回来,所以,我…我便没拦着他。”

这样的文雅竹,让人又怜又疼,慕嫣然轻叹了一口气,恼怒的数落了起来,“四月初八才成亲,殿下临走前便交代了,让他休息一个月,这倒好,一个上赶着往那儿凑,一个也就由着去了,你们俩这日子,倒过的自在呢。”

“王妃表嫂,我…我…”

嗫喏了半天,文雅竹一扫往日的伶俐,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一旁,文雅娴嘴快的说道:“王妃表嫂,您就别怪竹姐姐了,竹姐姐心里也是极不舍得姐夫的,可想着要过一辈子,这不,相敬如宾呢。”

文雅娴的话,让文雅竹脸上倏地腾起了两朵红云,慕嫣然不由的也抿嘴笑了起来,一边心疼的赞道:“你的心意,他会晓得的,这样吧,等他们平安归来,我去跟殿下说,让他准尹浩武再歇息半个月,到时候,让他带你到处去逛逛。”

羞赧的点着头,文雅竹的心里,如喝了蜜一般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