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文嗣逡朗笑着抬头说道:“不过,如今便好了,哈哈,来,吃菜吃菜…”

熟络的招呼着贺启暄和慕嫣然吃用,文嗣逡回头看了一眼杜氏吩咐道:“去,把后院树下的那坛酒挖出来,今儿我和殿下好生痛饮几杯,不醉不休。”

眼中闪出了一丝兴奋的光芒,贺启暄回头安抚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大口的吃用起来,唯恐回去后被慕嫣然数落,说他又空腹饮酒。

酒坛端上来,刚掀了酒盖,便溢出了一股浓郁的醇香,像是只闻着都会让人醉了一般,贺启暄不由的大声赞道:“好酒…”

“这是淑敬皇后出嫁那年,父亲埋在树下的酒,直说有朝一日她回来省亲的时候,再挖出来喝,父亲临终,也没等到你母亲回来,后来,我迁来总督府,便把这酒从树下挖出来,埋在了后院的树下,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今**来,这酒才算是得见天日了…”

轻声说着这酒的来历,文嗣逡的眼中,有些回忆过往的怔忡。

将桌上的小酒杯都收了,文嗣逡唤了丫鬟拿来了两个大碗,斟满了两碗酒,二人齐齐倒在地上,敬给了三老太爷,第二碗酒,则敬给了淑敬皇后。

“舅父,只闻着这味儿,我觉得肚里的馋虫都快勾出来了…”

亲热的说着,贺启暄径自提起酒坛子,给文嗣逡和自己斟满了酒,两人举杯一碰,大口的喝了起来。

“痛快…”

昔日在慕府时,贺启暄和慕容睿兄弟三人喝酒,也是这般大碗饮尽,自从出了都城,贺启暄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怀畅饮过了,饮完了碗中的酒,当即便大声的呼起了痛快。

珠儿嗅着鼻子闻着,转瞬,一张小脸便皱成了苦瓜,小模样惹得慕嫣然和杜氏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

喂着珠儿吃饱,又径自吃用了些,回过头来,贺启暄和文嗣逡正喝的痛快,慕嫣然也不去管他,索性牵着珠儿,跟着杜氏回了肃远堂正屋。

等到贺启暄喝的尽兴,慕嫣然都已经抱着珠儿睡了一觉了,看着贺启暄眼睛亮晶晶的坐在床榻边看着自己,慕嫣然坐起身嗔怨的说道:“就那么好喝?看你,浑身都是酒味儿…”

“怪不得父皇昔日一提起舅父就满口褒扬之词,从前总以为是母妃的缘故,所以父皇爱屋及乌呢,如今我才知晓,舅父心中自有天地,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大梁忠臣。”

提起文嗣逡,贺启暄脸上的神采愈发飞扬,慕嫣然的心里,不自禁的,便软了一个角落。

从前在都城时,贺启暄身边的男性长辈,唯有永成帝一人,可永成帝是君父,先君后父。漪兰宫里那个慈祥的父亲,是贺启暄每每午夜梦回时都百般惦念的。

出了都城,贺启暄的身边,再无这样亲近的人,如今,文嗣逡,似是弥补了贺启暄心里的这一丝缺陷。

“嫣儿,除了父皇和你,还有孩子,舅父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有些怅然的叹着,贺启暄的眼中,透出了几丝迷蒙的醉意。

唤了白薇去泡些浓茶,慕嫣然从床榻里侧取出了几个软枕,塞在了贺启暄身后,不一会儿,贺启暄便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而脸上,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满足笑意。

歇了一会儿起身,贺启暄顿时清醒了几分,倒让慕嫣然咂舌感叹他恢复极快。

文嗣逡和杜氏一再挽留,贺启暄和慕嫣然却直说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文嗣逡便未再坚持,将贺启暄和慕嫣然送到了巷口,才返身离去。

回到王府,刚坐定,小贵子便在外求见,慕嫣然不疑有他,一转头,却见贺启暄的面色,难得的肃正了起来。

唤了小贵子进来,慕嫣然抱着珠儿朝外去了,身后,传来了小贵子压低的通传声:“殿下,打听清楚了,那几个人,确实是从宾州焕王府来的。”

宾州?焕王府?

想到长乐那次无功而返,如今焕王身边的人又私底下来了郓州,慕嫣然的心,瞬时提了起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八十五章 招揽

第四百八十五章 招揽

哄睡了珠儿,慕嫣然回到内屋,贺启暄仍旧坐在椅中发呆。

知晓他在想事情,慕嫣然也不打扰,径自梳洗完,沏了碗温茶,端过去放在了他手中,“早些歇息吧,天大的事儿,明儿睡醒再想。”

点了点头,贺启暄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云都城出现了几个外地人,被人留意到来通禀了我,我便派了人去查,谁知,竟与焕王兄有些关系。”

告诉了慕嫣然,贺启暄起身去净脸更衣了。

躺在床上,二人闲聊了半天,仍旧丁点头绪都无,贺启暄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将慕嫣然揽在怀中说道:“已经派人去盯着了,这几日就会有音信,咱们耐心候着便是。睡吧…”

一连几日,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而贺启暄,仍旧不动声色的每日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倒让慕嫣然有些揣摩不清起来。

一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

天还未亮,外间的鞭炮声就接踵响起,便是想睡也睡不得了。

起身用了早膳,陪着贺启暄朝外走去,慕嫣然看着天边那轮银白色的月亮疏影,抿嘴笑道:“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咱们到郓州已经半年了呢。”

顺着慕嫣然的目光朝天上看了一眼,贺启暄回过头来,牵着她的手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往后的日子,便都是这样平静了。”

说着话,二人相视一笑。

眼看便到了大门处,贺启暄松开手,转过身抚着慕嫣然的脸颊柔声说道:“今儿是十五,街上定然十分热闹,我早些回来,晚上带你和孩子去街上逛逛,就像初三那晚一般,玩高兴了咱们再回来。”

点头应了,看着贺启暄大踏着步子出了门,转瞬,传来了骏马嘶鸣的声音,慕嫣然抿嘴笑着,转身朝一心堂走去。

夜幕初下,一心堂的院落内,却说不出的艳丽夺目。

廊檐下,三步一个灯笼,火红的颜色,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温暖灼人。

抱着珠儿出了正屋,小家伙有些兴奋的指着院落里的灯笼念叨着,精神头十足。

大门早已关闭,慕嫣然跟在贺启暄身后,从侧门出来,钻进了马车。

正月十五闹元宵,街上的人,比初三那日多了何止万千,马车只走了几步,便停下不动了,小贵子在车外低声说道:“殿下,前面人太多,马车赶不过去了…”

“那我们便在这儿下吧。”

转过头跟慕嫣然说了一声,贺启暄伸手敲了敲车厢内壁,顿时,小贵子跳下马车,掀开了车帘。

贺启暄跳下马车,又扶下了慕嫣然,抱过了珠儿,一家三口,跟在人群里,欣赏起街道两旁悬挂着各式灯笼来。

走了没一会儿,珠儿的手里,就提了一盏猴儿脸的俏皮花灯,尽管如此,小家伙的眼睛,仍旧睁的浑圆的看着身遭精美繁杂的灯笼,不时的低头看看手里的,一脸的矛盾。

偶尔有人群喝彩的地方,便是猜灯谜的地方,猜中的,欢呼雀跃一脸兴奋,猜错的,也不见懊恼,整个街道,犹如一片和乐绚丽的海洋,处处都是欢笑声。

“从前在都城时,想要这般自由自在的在街上走,却是不能的,这,便是郓州带给咱们最大的好处吧。”

感慨的说着,慕嫣然的脸上,有些发自内心的愉悦,贺启暄看着,一边点着头,一边大声应道:“是啊,只要你喜欢,我x日都可以带你来街上逛,绝不会如从前一般无趣烦闷便是。”

走了没几步,贺启暄又如那日一般,去买了两个面具,和慕嫣然二人每人带了一个。

无人能看到真实面貌,两人玩的愈发恣意,间或,还去凑热闹猜几个灯谜,赢得许多奖品的同时,也赢得了周遭百姓的羡慕的眼光。

而珠儿,却是其中最兴奋的人。

得来的奖品,莫过于灯笼香包一类的小物件,小家伙两手提了好几个小灯笼,胳膊上,也挂了好几个悬着细长丝带的香包,衬着她喜滋滋的笑脸,愈发让人心生喜悦。

及至回到王府,月亮已升至空中,整个院落,倾洒了一片清冷的光华,似霜似雪,分外寒寂。

许是在外面玩累了,到屋里暖和了一会儿,珠儿就头如捣蒜的打起了瞌睡,慕嫣然给她净了脸和手脚,抱着她去了右梢间。

等再回到内屋,贺启暄正提笔飞快的写着什么,慕嫣然不解的问道:“这么晚了,明儿早起再写吧。”

轻声应了,贺启暄下笔却愈发急促,不一会儿便写完,取出信封来装好了信,压在了镇石下。

午后的阳光,愈来愈暖和,有时候躺在软椅上晒会儿太阳,慕嫣然就有些昏昏欲睡,及至一阵微风吹过,却又清醒无比,直让她恼怒这天气无情。

下午时分,贺启暄从外面回来,脸上,却有些微微的喜意。

“前几日,焕王兄派人来了云都,那几个人行踪诡秘,我派人暗中盯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贺启暄一脸得意的说道。

慕嫣然一脸疑惑。

“焕王兄自到了藩地,广招幕僚,如今宾州的藩王府中,已有几十名幕僚了,此次派人来云都,是因为听说夏侯龄在云都出现过好长时间,所以,他便使人来招揽夏侯龄了。”

贺启暄笃定的说道。

“夏侯龄?”

似是觉得这个名字极为耳熟,慕嫣然低垂着头喃喃的念着,一边,在脑海里思忖起这个人来,耳边,传来了贺启暄的话语声:“夏侯龄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一身才学尽得其父真传。他父亲夏侯老大人是先帝时的大学士,与秦府的老太爷同朝为臣。后来,父皇登基,夏侯老大人过世,夏侯龄便回乡丁忧了,这一走,便再未回都城。据说,是丁忧后便递了折子,父皇也准了的。”

“他是郓州人?”

听说夏侯龄在云都出现了好长时间,想来必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慕嫣然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的唇边,沁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他是宾州人。”

“宾州?”

诧异的唤着,慕嫣然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不知焕王殿下做了什么,竟逼得夏侯龄从宾州躲到郓州来了。”

眼中似有些嘲讽,又似有些不屑,贺启暄摇头笑道:“焕王兄,如今求贤若渴,据说宾州境内的饱学之士,如今都被他请至藩王府供养着呢,百姓都说,焕王是贤王,大梁有这样的藩王,实乃百姓之福,可尽管如此,宾州的百姓,仍旧朝庐王兄的永州迁徙着,父皇屡次朱批斥责焕王兄,可收效甚微。但愿,他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最后一句,贺启暄轻若叹息,慕嫣然若不是听的仔细,险些就漏了过去。

“那如今呢?焕王的人,可找到夏侯龄了?”

将话题扯回了夏侯龄身上,慕嫣然好奇的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的脸上,有些意外之喜,“人老成精,那夏侯龄所处之地,焕王兄是决计想不到的,那些人找寻了小半个月,无功而返了。”

听出了贺启暄话中的调侃,慕嫣然惊道:“你知晓夏侯龄在何处?”

只笑不语,贺启暄起身走到锦桌旁,沏了碗茶大口喝完,方走回床榻边,坐在慕嫣然身边说道:“梧桐山上的古寒寺,寺里的香火旺不说,素斋做的也极有名,改日,我带你去尝尝。”

贺启暄的话题转的莫名其妙,慕嫣然却是瞬时就明白了,“你是说,夏侯龄就在古寒寺里?”

肯定的点了点头,贺启暄仰头大笑了几声,走到墙角边径自吹灭了灯烛,躺回了床榻上,黑暗中,是贺启暄有些得意的话语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这夏侯龄,便会是我宣王府的第一位贤士。”

招揽之意,显而易见。

一连几日,贺启暄都频频书信,写完,又翻来覆去的看了,然后才交给小贵子去办,慕嫣然便得知,那位夏侯龄,想来是没那么轻易能被招揽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夏侯龄才学过人,其父夏侯老大人又是前朝老臣,永成帝即位,夏侯龄怎会不受重用?在那个时刻,丁忧自然重要,可他丁忧后却将招手即来的富贵轻而易举的挥手撇过了,可见这人心里,并不在乎那些功名利禄的。

贺启暄的事,自有他自己的主意,慕嫣然不愿,也不能去插手,尽管如此,慕嫣然仍旧觉得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总要让夏侯龄知晓宣王府的诚意才是。

是故,唤来小贵子问清了那夏侯龄的日常喜好,慕嫣然着手拟了一张单子,让紫云着人仔细的准备好,送去了古寒寺给夏侯龄。

一转眼,正月便过完了。

二月二的龙抬头,云都城里有舞龙舞狮,刚过了巳时,便听见外面锣鼓喧天,慕嫣然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彩龙飞舞的情景。

几近午时,贺启暄还未回来,珠儿便有些不情愿的嘟起了嘴,眼巴巴的趴在窗口看着,一边还犹疑的转过头来问:“娘,爹爹会带珠儿去街上看大龙吗?”

未等慕嫣然回答,门外,传来了苏管事有些哭笑不得的话语声:“主子,大门外来了个老爷子,直说是殿下请来的客人,却又拿不出请帖,赶人吧,小的又怕辱了咱宣王府的名声,您看这…”

老爷子?

心中有些许猜测,慕嫣然忙不迭的吩咐道:“快,快请进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八十六章 功成

第四百八十六章 功成

“老夫夏侯龄,拜见宣王妃…”

跟在苏管事身后进了一心堂正屋,夏侯龄拜道。

“夏侯先生快请起,小平子,扶先生起来坐,紫云,去泡大红袍…”

叫了起,慕嫣然转过头忙不迭的吩咐了下去,一旁,夏侯龄的脸上,却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夏侯龄五十多岁了,可看着身子骨极硬朗,眼神清明,面容舒展,一点儿也不显老态,看起来,倒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紫云冲好了茶端上来,接到慕嫣然的眼神示意,当即便出去吩咐了佩云去守在门房里,一旦贺启暄回来立刻就让他来一心堂。

而慕嫣然,则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未问及夏侯龄来王府的用意。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一转眼,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而贺启暄,仍旧未归。

又喝了一口茶,夏侯龄惬意的长叹了一句,有些打趣的说道:“老夫在古寒寺逗留了小半个月了,虽说那儿的斋饭做的极好,可天天吃,也要腻的,多谢王妃的一番准备了,要不然,老夫怕是早登极乐了。哈哈…”

“夏侯先生客气了。莫说是殿下,便是圣上在这儿,知晓夏侯先生在,也必定会礼遇几分的。本妃和殿下如此做,也算是分内之事。”

慕嫣然谦虚的说道。

自顾自的笑着,夏侯龄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慕嫣然,踌躇的说道:“今日老夫来此,是特地来拜谢宣王殿下这些日子对老夫的维护,以及王妃对老夫的照顾。再过几日,老夫便要朝南去宾州了,下次再回云都,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至于宣王殿下的用意,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还望殿下和王妃能够体恤老夫年老,允老夫离去。”

夏侯龄的话音落毕,慕嫣然顿时一惊。

方才听苏管事说门外来了一位老者,慕嫣然的脑海中,率先反应过来的,便是夏侯龄,那会儿的她以为,夏侯龄是被贺启暄和自己的一片诚意所感化,愿意来王府为贺启暄出谋划策。

如今开来,却是自己想岔了。

若是贺启暄知道,也会失望吧?

心里闪过了万千念头,慕嫣然的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一边关切的问道:“夏侯先生此去宾州,车马可都准备妥当了?”

见夏侯龄一愣,慕嫣然笑了笑,转过头吩咐着小平子道:“你去找苏管事,让他准备一辆马车,过几日送夏侯先生回宾州,务必安全到达,然后再回来复命。”

眼中有些犹豫,小平子却未迟疑,领命朝外去了。

没一会儿,夏侯龄便起身告辞,出了王府。

“主子,您怎么也没劝几句,就由他走了啊?殿下花了那么多心思,若知晓这老先生还是执意要走,定然会失望的。”

紫云嘟囔着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方才被热水烫的红通通的手指,心内有些埋怨:亏殿下还搜罗来了那老头儿喜欢的大红袍。

贺启暄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许是从苏管事那儿得知了消息,贺启暄的脸色,有些微微的沮丧。

进了一心堂,看见慕嫣然和珠儿坐在膳桌前静静的等他,贺启暄暗呼了一口气,绽出一个笑脸,走到了慕嫣然身边坐下。

净了手,拿起筷箸,贺启暄给珠儿夹了菜,嘱咐小家伙好好吃饭,又回过头来冲慕嫣然努了努嘴,一家三口如往日一般用起了膳,关于夏侯龄,贺启暄却是只字未提。

哄着珠儿睡着,慕嫣然回到内屋的时候,贺启暄正仰面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床幔。

见他不愿意说话,慕嫣然也未过多的提及,静静的躺在了他身边。

迷迷糊糊间,慕嫣然听到贺启暄叹了几口气,紧接着,身边一空,贺启暄动作轻轻的下了床,出门去了内书房。

一觉醒来,胸口也不似方才那么烦闷了,慕嫣然坐起身子靠在床柱边,陷入了沉思。

知晓夏侯龄身处古寒寺的时候,贺启暄怕是信心满满,对请夏侯龄来王府,也是志在必得的吧?

这些日子,心思花了不少,满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成对方却全不领情,仍旧执意要离去,贺启暄的心里,又怎能不别扭?

暗叹了口气,慕嫣然轻咬着唇瓣,一边,却唤来了紫云,“让小平子去打听打听夏侯先生住在哪里,然后回来回话,莫要惊动了殿下。”

见紫云面露不解,却点头出去了,慕嫣然掀开被子,起身去了右梢间。

珠儿刚醒,还有些懒洋洋的,扭着身子要慕嫣然抱,慕嫣然捏着她的小脸蛋,逗着她玩了会儿,将她背到了内屋。

不多的会儿功夫,紫云回来回话道:“主子,夏侯老先生昨日走的时候就跟苏管事说了,他住在北大街的同源客栈,后日午时前往宾州,让苏管事去同源客栈接他便是。”

见慕嫣然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紫云也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一旁,紫月不满的嘟囔道:“这老先生可真是不客气呢…”

抬头斜了紫月一眼,慕嫣然低头笑道:“但凡有才之人,身上都有几分傲骨,再说了,老爷子都五十多岁了,这几十年怕是也自在惯了,这么突然间让他出仕为殿下出谋划策,莫说是他,设身处地,便是我,也不愿意的。”

想想也是,紫月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对于夏侯龄的离去,贺启暄再未多言,只不过,第二日中午,仍旧带着小贵子,去了同源客栈,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慕嫣然不得而知,不过看贺启暄的面色,慕嫣然也大抵知晓,夏侯龄怕是仍旧没有同意。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看来,许是两人没有缘分吧。

如是想着,慕嫣然让紫云打开小库房取出了好些适合老人的补品,以及几张毛皮褥子,打包起来当成了送夏侯龄走的礼物。一边,又让厨房准备了些松软易消化的糕点,备好以待夏侯龄路上食用。

东西送到同源客栈没一会儿,小平子便回来了,若夏侯龄谢过,直叹让宣王殿下和宣王妃费心了,其它,却是再未说什么。

二月初四,天气难得的和煦,用了午膳,看着外头无风,慕嫣然让紫云等人搬出了两把躺椅放在廊檐下,她和珠儿并排躺着,太阳晒着,不一会儿,母女二人便有些昏昏沉沉的阖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见耳边有人轻唤,慕嫣然睁开眼,伸手挡着头顶的太阳光,转过头去看,却是紫云。

面色上,有些欣喜。

“主子,夏侯先生回来了…”

紫云笑道。

“人呢?”

似是半晌未反应过来,慕嫣然坐起身子,身上的薄毯,就那么顺势滑了下去。

抿嘴笑着,紫云捡起地上的薄毯交给小丫鬟拿进屋去,一边仔细的回话道:“苏管家觉得夏侯老先生就带着一个小厮,一路前往宾州,路途遥远多有不妥,再加上殿下对夏侯老先生又极是敬重,便吩咐了大全带了两个人去送了,谁知刚出了云都城进了四平地界,走了没一会儿,老先生的倔脾气就犯了,非要喝东大街那家茶楼里的茶,大全便把车赶回来了,喝了茶,夏侯老先生说累了,大全就愣在那儿了。”

“老先生要回同源客栈去住,大全傻呵呵的说,还不如来王府住,又不收银子,还能有好茶喝,老先生还当了真,便真的回来了。苏管家看到赶回来的马车,刚开始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看到夏侯老先生要住王府里,高兴的什么似的,已经把外书房后面的东厢房收拾好,请夏侯老先生住进去了,还送过去了两个书童和两个小丫鬟。”

紫月走回来接过话说道。

事情转变的太过突然,慕嫣然顿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愣愣的坐在在那儿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顿时,有些惊喜的抬眼吩咐紫云:“快,让小平子去军营找殿下…”

“苏管事看见夏侯老先生下车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去找了,殿下早回来了,这会儿在外书房跟夏侯老先生说话呢。”

紫月笑盈盈的答道。

深呼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心头说不出的敞亮,慕嫣然仰身躺倒,再看看身边躺椅中睡得香甜的珠儿,脸上的喜意,就那么不可抑制的漫了出来。

“主子,殿下说,把他内书房的那套茶具搬去外院东厢房夏侯老先生那儿呢…”

白薇从远处走过来回禀道。

那套茶具,是前些时日流渊阁分号的陶掌柜送来的,慕嫣然看了也觉得极好,便让人搬去了内书房,想着贺启暄看书得闲了,也可以学一会古人煮茶飘香,这好东西还没捂热呢,就又送人了。

不过,夏侯老先生能常留王府,此番,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大方的挥手,“快搬去吧,只要夏侯老先生喜欢便好。”

晚间贺启暄从外院回来,眉眼间也是一片飞扬,前几日的郁结一扫而光。

夏侯龄住进王府,贺启暄的日子,不似从前一般单调了。

以往贺启暄晌午去军营,午时回来用罢午膳歇了午觉起身,除了逗着珠儿玩,便是去内书房看书,日复一日,慕嫣然都替他觉得有些乏闷了。

如今,有夏侯龄在,二人谈古论今,下下棋品品茶,日子倒是比从前更惬意了,慕嫣然看着,也觉得心头愈发开怀。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八十七章 出格

第四百八十七章 出格

二月十六,文府三房的四夫人亲来王府,请慕嫣然于三月初十到文府喝喜酒。

三月初十,是文雅蕊出嫁的日子。

心中想及文雅蕊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慕嫣然心里实在提不起心情来,要她笑语盈盈的对着一个曾经费尽了心机想要勾引自己男人的小姐,祝福她婚后幸福美满,慕嫣然自问虽做得到,却着实懒得费这份心,何况,文雅蕊并不值。

看着一脸殷切望着自己的四夫人,慕嫣然抿了口茶,面色柔和的轻声说道:“如今,本妃着实不敢确定,毕竟,这王府内外到处都是事,偶尔还有些旁的事,这可大可小的,说不准呢。所以,此刻,本妃也不敢如此确凿的应承夫人,以免有失信之意。这样吧,到了三月初,若是能去,本妃一定去,可好?”

文府一个小姐出嫁,慕嫣然去,那是给了他们脸面,不去,文府也绝不敢怨怼,是故,慕嫣然如此说,四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妾身晓得,妾身晓得…”

脸上,却有些讪讪的。

文雅蕊做过的事,如今,文府无人不知,而这几个月,除了文雅娴和文雅竹,无人敢到王府去见慕嫣然,生怕让她想及文雅蕊的事而怨怪整个文府。

文雅蕊出嫁,此后就嫁去华阳了,而文府和慕嫣然,却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故,文府也想借此与慕嫣然示好,可慕嫣然,却并不打算领情。

天气愈发暖和,屋里的地龙,渐渐的也撤了,午后太阳和煦的时候,慕嫣然便会带着珠儿去后院荡荡秋千,听着小家伙无忧无虑的笑声,慕嫣然只觉得心里一片祥和,刚到郓州时那种不安定感,也愈发轻微,心里充斥着的,全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月底的时候,文雅娴又借故来王府逗留了一整日,听着她说起文府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慕嫣然愈发觉得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论及为人处世的道理,文雅娴说起来又头头是道。

“竹姐姐?她好的很,如今每日除了给三祖母请安,便是窝在房里绣嫁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娘都说,三房的小姐们,论起来,还是竹姐姐最有小姐气度呢,可惜了,投胎在了姨娘肚子里。”

文雅娴就事论事的说道。

“那娴儿也会为竹儿感到惋惜吗?”

文雅娴的说法,想来就是文府女眷的想法,慕嫣然有些可惜的问道。

摇了摇头,文雅娴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羞怯的红晕,一边,却四处看了看,见屋内并没有旁人,文雅娴低声说道:“从前娘和旁人聊天的时候,我听了那么几耳朵。当时不知晓什么意思,如今,却是慢慢的懂了。”

抬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没有笑自己的神色,文雅娴继续说道:“娘说,女儿家出嫁前,能依靠的唯有父兄家族,可出嫁后,依靠的便是夫婿。府里的嫡出小姐便罢了,庶出小姐,大多都是给人做妾,抑或是做填房,这些都是好的,不好的,一生便毁了。如今竹姐姐的婚事,想来是所有庶出小姐满心期盼的,嫁过去不用在长辈面前立规矩,只要好好的服侍夫婿便好,而竹姐姐的夫婿,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声音越来越低迷,文雅娴低垂着头,掩住了眸中的一丝娇羞。

“前途无量?娴儿便这么肯定?”

打趣的说着,慕嫣然反问。

连连点头,文雅娴肯定的说道:“这些,是娴儿自己猜的。虽只是在屏风后偷瞧了…偷瞧了一眼,可娴儿觉得,有着那样铿锵声音的男子,必定心性极坚,而且,宣王表哥看重的人,又怎会是徒有虚表之人?所以,姐妹们都说,竹姐姐的好日子,这才是个开头。”

似是想起了那日三人躲在屏风后偷看尹浩武的情景,彼此都心知肚明,可自己这样说破,也着实有些羞赧,文雅娴低垂着头,再不敢说话了,生怕被慕嫣然打趣。

女儿家的心思,大抵都是如此的吧?

抿嘴笑着,慕嫣然转换着话题问道:“那三小姐和竹儿的添妆礼,娴儿可准备好了?”

深呼了一口气,将方才的羞窘慢慢压下,文雅娴喋喋不休的说起自己准备了什么东西,话毕,还撇着嘴嘟囔道:“好在三姐姐这边要嫁出门去了,否则,花容月色的好看首饰,还不都搬到她闺房里去了?”

文雅蕊出阁,三房自打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便开始置办起来了。四老爷和四夫人,打从文雅蕊小时便极疼她,此番嫁女儿,嫁妆之丰厚,从前出嫁过的女孩儿,无人能敌。

而姐妹们要给她的添妆之物,文雅蕊也一早说非“花容月色”的招牌首饰不要,一时间,惹得女孩儿们满是埋怨。

是故,此刻文雅娴的言语中,一派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