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慕嫣然又指着文雅娴冲苏沫晴说道:“这是文府的小姐,文雅娴。”

“沫晴见过娴儿姐姐…”

软语唤着,苏沫晴站起身,顺着慕嫣然的眼色,坐在了锦桌旁的圆凳上。

大长公主在郓州已好些年了,文府长房的大老太太曾去华阳城拜见过大长公主,文雅娴虽没见过,可只看这些年文府和大长公主走的不近,便知晓大长公主必定不好相与。

普通人家,姑母知晓侄媳妇儿身怀有孕,定然不会让她长途跋涉的过来见面,虽说皇家规矩大,可到底慕嫣然也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生辰,马车颠簸,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小产。如此想着,再看到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女孩儿,文雅娴顿时知晓大长公主存了怎样的心思。

眼中闪着一抹狡黠,文雅娴看了慕嫣然一眼,回过头看着苏沫晴说道:“苏姑娘既然小我一岁,那我便唤你苏妹妹吧,可好?”

甜甜的笑着,苏沫晴点头应道:“娴儿姐姐唤我晴儿便是。”

“苏妹妹可许了哪家?可定了日子?苏妹妹在家里定然极受疼爱的吧,要不然,怎么还会让妹妹出来走门子?娴儿自订了亲事,连二门都没出过呢,今日要不是王妃表嫂让人接我过来,怕是下次再出门,就要好久了呢。”

问题一个接一个,看着苏沫晴低垂着头,脸色由红转白,文雅娴不屑的撇了撇嘴。

文雅娴自小性子就率真,看不惯的事情,在生人面前虽不大开口,可在熟人面前,就有些牙尖嘴利了。

慕嫣然眼中尽是笑意,一边,却故作嗔怨的说着文雅娴:“你啊,虽说快出阁了,可也不好总把亲事一类的词挂在嘴边上,哪里还有个当姐姐的样子?苏小姐还没议亲呢,你别教坏了她。”

“啊?苏妹妹,对不住了,是我莽撞了,对不住对不住…”

忙不迭的道着歉,文雅娴的眼中,却浮起了一抹恶作剧的戏谑笑容,果然,苏沫晴的眼中,已晶莹带泪。

十四岁的女孩儿还没议亲,平日里贵门小姐们闲聊起来,也是要被笑话的,苏沫晴自己心里清楚,可被人这么说出来,也觉得有些羞窘不堪。

“你啊,嫁了人可怎么得了?将来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还要和妯娌们和睦相处,你这样说话,府里的人岂不是都要被你得罪光了?”

慕嫣然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

“才不会呢,娴儿自然知晓轻重。”

文雅娴笑着答道。

慕嫣然和文雅娴有说有笑的聊着天,苏沫晴便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暗气不该来这儿,否则,又岂会平白被人取笑。

天色暗了,慕嫣然也未留文雅娴在府里用膳,便唤来了紫云,让管家准备好软轿,送文雅娴回文府了。

回过身来,看苏沫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慕嫣然关切的问道:“苏小姐,怎么了?”

局促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苏沫晴低声说道:“王妃唤我晴儿便是…”

呢哝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文雅蕊从前就是这样的性子,想说什么,却偏等着人去问,一来二去的,慕嫣然索性懒得搭理她了,爱说就说,不说便罢。

如今的苏沫晴也是这样,慕嫣然顿时没了好脸色,看了紫月一眼道:“我有些乏了,睡一会儿,晚膳摆好再来唤我,你送苏小姐回秋水阁吧。”

说罢,慕嫣然不再理会苏沫晴,径自进了内屋。

被晾在原地,苏沫晴的脸色顿时有些涨红,不待紫月过来请,就转身出了门,到屋外被冷风一吹,再抬起脸来,苏沫晴的脸色顿时不如方才般柔婉了。

苏沫晴的贴身丫鬟纹绣从茶水房走出来跟在苏沫晴身后朝秋水阁走,见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善,担忧的唤道。

摇了摇头,苏沫晴见四下无人,瞥了纹绣一眼低声问道:“让你打听的事,你可打听清楚了?”

点了点头,纹绣再未多言,主仆二人加快脚步,进了秋水阁的院门。

第二日一大早,慕嫣然起身时,便见紫云等人都是一脸憋着的笑意,面露不解,慕嫣然起身穿戴好,看着紫云问道:“大清早的,有什么喜事儿?”

抿嘴笑着,紫云推搡了紫月一把,“奴婢给您梳头,让紫月说吧,她瞧的最真切…”

说罢,紫云又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

紫月也是一脸的笑意,走到慕嫣然身前,她轻咳了一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方轻声说道:“回主子的话,今儿如往常一样,刚过了卯时,殿下就起身了。在院子里打了套拳,却听着后院依稀有咿咿呀呀的悠扬歌声,殿下便朝后院去了。”

眼看紫云又要笑出口,紫月瞪了紫云一眼,回头继续说道:“殿下到了后院,才发现竟是苏姑娘在唱歌。殿下想着苏姑娘是客,贸然打断也不礼貌,便没出声阻止,不料,苏姑娘误会了殿下的意思,以为殿下站在一旁听的仔细,唱完之后便又换了一首曲子,及至后来被殿下打断…殿下说…”

脸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紫月笑出了口,“殿下说,苏姑娘若是喜欢唱歌,可以去梅林的亭子里唱,在后院唱,会扰到主子好眠。哈哈…”

饶是紫月平日里极注意形象,这会儿也笑的揉起了肚子,慕嫣然的眼角眉梢,更是透出了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贺启暄一句话,怕是苏沫晴的一颗芳心,已碎成了几瓣儿吧?

慕嫣然对着铜镜整理好妆容,看着仍旧捧腹笑着的紫月问道。

擦净眼角渗出的泪水,紫月喘匀了气息回道:“殿下回来用了早膳,就出府朝军营里去了。”

“布膳吧…”

微垂的嘴角,也掩饰不住她的笑容,慕嫣然吩咐了紫月,站起身朝外屋走去。

一整日,再未看到苏沫晴露面,用罢晚膳在院子里散步时,慕嫣然挽着贺启暄的胳膊轻声诵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正是晨起时苏沫晴唱过的曲子。

眼中微带戏谑,贺启暄看着地上两人相依相偎的影子说道:“撇开她这个人来说,唱的倒是不错的,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可惜了…”

“可惜什么?”

“正常的话,她如今应该和旁人府里的小姐一般,等着家人为她议亲,而她,在闺房内娇羞无限的绣嫁妆,不是吗?”

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反问道。

见慕嫣然点了点头,贺启暄继续说道:“可她,如文府三房那位小姐一般,用错了心思,所以,注定这就是个悲剧的开始,你不觉得吗?”

一脸的打趣笑容,慕嫣然抿嘴笑着低声说道:“这倒是很难说呢。换成是旁人,这会儿,她们俩,说不定都已经是王爷的侧妃了呢,你说呢?”

神情一怔,贺启暄仰头大笑,顿时,惊起了树梢的几只孤鸟。

鸟儿扑闪着翅膀朝远处的树林飞去,贺启暄斜眼看着慕嫣然道:“那,倒是我的错了?”

但笑不语,慕嫣然的心里,有淡淡的暖意。

想到这几日在王府时,慕嫣然对自己的态度算不得差,可也没有多亲热,苏沫晴的心里,便有些忐忑,临走前大长公主跟她说过的话,又在耳边清晰响起。

“纹绣,前些日子,你打听到的文府三房那位小姐,最后如何了?”

自跟着慕嫣然和贺启暄到了王府,苏沫晴表面看起来温顺乖巧,可私下里没少动作,让跟着自己来的两个丫鬟,不动声色的打听来了好些消息。

而文府那位小姐,据说,也是打着要做宣王侧妃的主意的。

见屋内再没有旁人,纹绣走到苏沫晴身边低声说道:“奴婢没打听出来多少,只知晓那位姑娘在王府住了没多久,身子不好就被送回文府去了,后来便嫁到了华阳城郑家,如今是郑府大房的填房夫人呢。”

既能打听出文雅蕊对贺启暄有心思,这后头发生的事,苏沫晴自然知晓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得到的消息就那么多,苏沫晴一时间泛起了愁。

“我瞧着,宣王殿下似是不喜欢我呢。”

想到早起遇见他时他微蹙着眉头的模样,苏沫晴低声说道。

纹绣正要答话,一旁,莺歌过来软语劝道:“小姐的相貌性情,岂是文府那位小姐可以比的?奴婢可是瞧的清楚,小姐唱歌的时候,宣王殿下听的极仔细呢。小姐,您这般娇媚的人儿,这天下的男子,见了小姐若是不动心,那才叫奇怪呢。”

莺歌,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此次来王府,大长公主特意指来伺候苏沫晴的。

听了莺歌的话,苏沫晴的眼前,又浮起了贺启暄俊朗的容颜。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五百二十五章 侧妃

第五百二十五章 侧妃

二月初一,从华阳长公主府邸来了一辆马车,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位管事嬷嬷来的,说是宾州苏府来人有话要带给苏沫晴。

来的那位管事嬷嬷到一心堂给慕嫣然磕了头,便由紫月引领着去了秋水阁。

“罗妈妈…”

苏沫晴早起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了安,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眼看贺启暄要回来了,未免两人见面尴尬,苏沫晴便忙不迭的躲了回来。

此刻听见外面通传说紫月姑娘来了,想及她是慕嫣然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苏沫晴站起身迎了出去,却在紫月身后,看到了罗妈妈,不禁有些吃惊的唤了出来。

“苏姑娘,罗妈妈有话儿带给您,奴婢便送她过来,你们到屋里说话吧,奴婢这便回去了。”

跟苏沫晴打了招呼,紫月转身出去了。

“罗妈妈,您怎么来了?”

苏沫晴迎着罗妈妈朝内屋走,一边讶异的问道。

柔和的笑着,罗妈妈轻声说道:“苏夫人托人带了信来,恰好您又不在长公主府,这不,长公主让老奴来跑一趟,跟小姐打个招呼。”

“母亲让人带信了?说了什么?”

指着锦桌旁的软凳让罗妈妈坐下,又吩咐了莺歌上茶,苏沫晴问道。

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丫鬟,罗妈妈垂目看向茶碗里随着滚烫的热水翻腾的茶叶,顿时,苏沫晴心中有数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屋里伺候了。”

抬眼看了苏沫晴一眼,见她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给自己,莺歌放下手里的茶壶,朝外努了努嘴,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自己则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了廊檐下,对着外面暖洋洋的日光挑丝线。

“罗妈妈,您说吧…”

一脸浅笑的看着罗妈妈,苏沫晴低声说道。

“按说,这话儿,该苏夫人亲自跟您说的…”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眼角看到苏沫晴有些紧张的盯着自己,罗妈妈放下茶碗轻声叹道。

叹了口气,罗妈妈有些惋惜的说道:“这些年,跟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小姐们,您也算是第二位了,前一位,王家的六小姐,也是长公主做主,将她嫁到了永州庐王府做侧妃。如今,王家的小姐们,哪个不盼着能常在长公主身边走动的?可巧,是姑娘您入了长公主的眼,这些年,瞧着长公主疼你的那样儿,倒是比先前王家那位六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扯了一大通,见苏沫晴听的仔细,眼中却丝毫未显不耐,罗妈妈想及周嬷嬷从前在自己面前说过这位苏姑娘心机深沉的评语,愈发觉得周嬷嬷没有看错。

轻拍了一下大腿,罗妈妈自责的说道:“姑娘见谅,瞧老奴这唠唠叨叨的都说了些什么…是这样的,苏夫人的信,捎到了长公主那儿,说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议亲了,宾州那儿,相中了衡州萧府的大公子,但是因为先前六小姐的缘故,苏老爷和苏夫人也不敢擅自做决定,所以想请长公主示下,这门亲事,是否定得。”

说完,罗妈妈不再言语,端起锦桌上的茶水,慢慢的喝了起来。

公主舅母,这是在逼迫自己尽快下决定了。

心中一沉,苏沫晴低垂着头,掩下了眼眸中的一丝怨怼。

“罗妈妈,公主舅母怎么说?”

再一抬头,已换上了一副笑颜,苏沫晴俏声问道。

展颜笑着,脸上显出了几条皱纹,罗妈妈慈声说道:“姑娘在长公主身边也有几年了,长公主的脾性,姑娘还不清楚?长公主平日里身边没有什么可心的人,先前养了六小姐两年,两人也极有情分,虽说女儿家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当日六小姐嫁到庐王府去,也是长公主私下里问过六小姐意思的。长公主疼她啊,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呢?如今的姑娘,也是如此。所以,长公主让老奴来问问姑娘,是想再在云都城逗留几日,还是回华阳,过几日准备回宾州去。一切,全凭姑娘的意思。”

留在宣王府,就要想办法入了贺启暄的心,哪怕,先入了他的眼,以待日后筹谋着做宣王侧妃。

回宾州,就是等着议亲待嫁,然后嫁给那到苏府提亲的萧家去。

罗妈**话说的隐晦,苏沫晴却是一下子就想通了长公主的意思,顿时,陷入了沉默。

“要不,姑娘好好想想,老奴明儿一早才赶回华阳城去呢,只要老奴走之前姑娘能给老奴个准信儿就成,如何?若是姑娘要回宾州去,怕是也耽误不得了,过了二月初五,长公主就派车前来接姑娘回去。”

温言说着,罗妈**眼中,一片浅浅的笑意,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苏沫晴的迟疑不决而感到不快一般。

见苏沫晴点了点头,罗妈妈站起身,径自朝外去了,而苏沫晴,还坐在软榻边,一脸的为难。

打开门,看见莺歌坐在门前绣花儿,罗妈妈不禁暗叹苏沫晴做事小心。

一心堂里,慕嫣然歪在暖炕上,和珠儿说笑着,一旁,紫月进来回话道:“主子,罗妈妈已经跟着紫云去客房休息了,明儿一早回华阳大长公主府去。”

点头应下,也不问她到秋水阁坐了多久,慕嫣然思忖了一番吩咐道:“去,按着罗妈妈带来的礼物,加重一倍回礼,还有,小库房里的百年人参,装一只给罗妈妈带回去给大长公主。”

转过身朝外走了几步,紫月回过头来一脸狡黠的问道:“主子,大长公主府那位罗妈**那套说辞,您信了?”

好笑的摇着头,慕嫣然嗔道:“你这丫头,如今愈发爱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当日文雅蕊来王府里小住了些日子,三房的老太太不是还常打发赵妈妈来嘛,大长公主打发罗妈妈来问候问候苏小姐,可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想想也是,紫月抿嘴笑着,疾步朝外去了。

用了晚膳,慕嫣然搀着贺启暄的胳膊,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对罗妈妈来此的事,只字未提,两人看着晴朗无云的夜空,闲散的猜度的明日的天气,说不出的慵懒。

秋水阁里,苏沫晴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秋水般澄澈的眼眸,看着眼底那小小的自己,心中,却觉得看不到前路一般的迷茫不安。

“小姐,奴婢给您梳梳头发吧…”

从门外进来,径自净了手,纹绣走到苏沫晴身边轻声说道。

见苏沫晴似是陷入了沉思,纹绣不再做声,从梳妆台上拿起了桃木梳,慢慢的梳了起来。

乌黑的长发,顺滑的一梳到底,头皮上泛起了酥麻的痒意,心里的愁绪,却像是愈发无法排解了一般,让苏沫晴有些惆怅的轻蹙起了眉头。

“纹绣,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苏沫晴从铜镜中看了看内屋,见屋里再无旁人,看着纹绣轻声问道。

纹绣是从苏沫晴从苏府带出来的人,自小就在身边服侍她,平日里闲来无事时,二人也会这般闲聊,只不过,到大长公主府后,大长公主又指了莺歌到她身边,二人倒是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小姐,奴婢十二岁时到了小姐身边伺候,如今,已经六年了呢。”

纹绣轻声答道。

“是啊,六年了呢…”

低声叹着,苏沫晴咬了咬嘴唇,面显为难的低声问道:“纹绣,若你是我,你会选择嫁到平常的人家去做正头奶奶,还是做宣王侧妃?”

似是未料到自家小姐会问这样的话,纹绣手下给苏沫晴梳头的动作一顿,“小姐,奴婢说不好…”

“没事,你说吧,就当是咱们闲聊罢了…”

脸上有些不耐,苏沫晴摆了摆手问道。

“奴婢这辈子,都是伺候小姐的丫鬟,但是,就奴婢的私心而言,奴婢希望小姐嫁到旁的府里去做正头奶奶。”

纹绣思忖了一下说道。

“哦,是吗?”

纹绣的回答,有些出乎苏沫晴的意料,苏沫晴柳眉轻挑的问道。

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纹绣放下手里的桃木梳,看了苏沫晴一眼朝外走去。

片刻后,屋门外,传来了纹绣和莺歌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纹绣进来扬声说道:“小姐,您要的牛奶羹,莺歌去小厨房取了。”

关上门,纹绣走到苏沫晴身边,看着她轻声说道:“小姐,苏府只您和大小姐两位嫡出的小姐。大小姐已经出门子好几年了,如今,夫人膝下,就只有您一个女儿了。老爷和夫人,疼你如宝,撇开大长公主不提,老爷和夫人一定会为您定下一门好亲事。到时候嫁过去,您就是府里的正头奶奶,将来,您的孩子,也都是嫡子嫡女,您若能掌家,那再好不过,便是不能,您吃用着公中的,好好侍奉老人,照顾姑爷和孩子便是。”

见苏沫晴的脸颊边泛起了一抹潮红,知晓她是害羞了,可却未阻止自己继续说,纹绣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您若是做了宣王侧妃,莫说您争不过宣王妃,便是宣王殿下待您好过宣王妃,您的孩子,将来也是庶出,孩子大了争起前程来,处处都争不过宣王世子,以及宣王妃诞下的其它孩儿。小姐…”

眼眸中的挣扎愈发明显,苏沫晴原本挺着的腰背,一瞬间,有些微微丧气的佝了起来。

第二日,便是二月初二了,天还未亮,四周便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声。

起身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了安,没一会儿,罗妈妈前来告辞,苏沫晴忙不迭的站起身说道:“王妃,晴儿送罗妈妈到二门处。”

见慕嫣然点头应了,苏沫晴起身朝外走去,罗妈妈随后一步跟了出去。

“罗妈妈,请您回去跟公主舅母说一声,云都城到底是郓州的中心,比华阳城热闹些呢,晴儿想再留些日子。”

在二门处停下,苏沫晴回头看着罗妈妈轻声说道。

听见苏沫晴的话,罗妈**脸上,笑意愈发深邃,而跟在苏沫晴身后的纹绣,低垂着头,掩下了眼中的吃惊。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五百二十六章 添堵

第五百二十六章 添堵

苏沫晴的话,被一同跟着送罗妈妈出门的紫月听见,回到一心堂后原封不动的说给了慕嫣然听,想着许是苏沫晴喜欢云都城的热闹,慕嫣然再未深究,便随她去了,原本打算过了二月初二就送她回华阳的念头,也不得不搁置了下来。

毕竟,客人表示还想逗留几日,主人强行送客,传扬出去,也不太好听。

送走了罗妈妈,苏沫晴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像是能沁出水一般的阴沉,倒让跟在她身边伺候了许久的莺歌觉得有些噤若寒蝉的紧张。

“小姐,用早膳吧…”

回到秋水阁,纹绣和莺歌摆好了膳桌,请苏沫晴过去用早膳。

锦桌上摆着六个精致的白瓷小骨碟,白的馒头,粉的水晶包,香黄酥脆的金丝糕,还有嵌着葡萄干、核桃仁的酥皮点心,暗红色的枣泥糕和淡绿色的绿豆饼,都是厨房大清早起来做好的,此刻只看着,就能让人口齿生津。

面前,是一碗巴掌大小的小盅,揭开盖子,顿时氤氲出了淡淡的香甜气息,是用燕窝熬制出来的银耳粥,入口即化。

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在看到这丰盛而又精致的早膳后,消弭于无形,苏沫晴静悄悄的吃用完,让莺歌收拾了碗碟送回厨房去,一边起身走到了内屋。

看着随后跟进来的纹绣,苏沫晴眉眼不太的低声问道:“你一定觉得很吃惊吧?”

神情一怔,纹绣淡淡的摇了摇头,“小姐自有打算,奴婢只要好好服侍小姐就好。”

似是心中的郁结想要被人理解,苏沫晴开口说道:“公主舅母心里是怎样的打算,我就是不说,想必你心里也知晓。如今,公主舅母膝下的两个表哥,一个是永州的兵马大将军 ,一个是宾州营中的参将,而表姐,也被嫁到了宾州一个巡抚家里做正头夫人。如罗妈妈所说,跟在公主舅母身边的小姐,都是有福气的,王家的那位六小姐,如今是庐王侧妃,而我呢,若我要回宾州,将来嫁入萧家,恐怕父亲和母亲,以后都入不得公主舅母的眼了。”

眼中隐有泪意,苏沫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公主舅母向来便疼焕王殿下,又极力拉拢庐王殿下和宣王殿下,可不就是为了将来?可她,却用我们的幸福,来达成她的目的…”

说着,苏沫晴的脸颊边,滑下了两行泪珠。

“小姐,您别哭,您别哭啊…”

一向坚强隐忍的小姐,何曾这般无助的哭过?心中有些慌乱,纹绣忙不迭的走到门前,从铜盆里净了帕子,回到苏沫晴身边低声哄劝着她,一边,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这边一室冷清,一心堂那厢,却是欢声笑语。

二月初二,府里要摆宴席,贺启暄便没去军营,大清早起身到练功房打了一套拳,回来唤醒了珠儿,爷俩在院子里放起了风筝。

虽说天气还冷,可跟在贺启暄身后到处跑跑跳跳的,不一会儿,珠儿的身上就暖和了起来,让一直趴在窗边看着的慕嫣然,好不容易才放下心来。

及至一家三口坐在锦桌前用早膳时,外间的鞭炮声,也刚好尘埃落定。

宁静的屋里,只余几人吃用东西的声音,透着一份岁月静好的安然。

过了巳时,渐渐有客上门了,贺启暄起身朝前院去了,而一心堂里,也热闹了起来,不断的有贵门府第里的夫人来给慕嫣然磕头见礼。

自慕嫣然到郓州以后,来往的女眷中,倒是和闵夫人最为相投,是故,老早慕嫣然就给闵夫人下了帖子,到了龙抬头这日,请她来王府帮着招待来客。

慕嫣然的这一举动,让文府三房的一众夫人们,心里都极不是滋味。

按说,因着皇后和淑敬皇后的缘故,文府应该是贺启暄和慕嫣然在郓州最亲近的人,就说慕嫣然如今怀着身孕不便招待来客,从文府请一位夫人过去,沾亲带故的,便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出来挑理。

可如今,慕嫣然撇过了文府,请了闵夫人,文府女眷顿时觉得颜面无光,暗里,却愈发的埋怨起了三房的老太太:要不是她为老不尊的让慕嫣然给贺启暄纳妾,惹的慕嫣然心头不喜,如今,又岂会让云都众人都知晓,文府不得宣王和宣王妃的欢心?

如是想着,文府大房和二房的老太太领着女眷来的时候,贺礼厚重不说,态度,较之从前也愈发的柔和恭谨。

到了午时,偏厅里的宴席,拉开了帷幕。

慕嫣然挺着肚子到偏厅跟一众女眷打了声招呼,才转身慢慢的回到了一心堂,偏厅那边,便交给了闵夫人和总督府人杜氏去招呼。

腊月里,慕嫣然让丫鬟们采了好些梅花,酿了些梅花酒,如今虽才埋了两个月,味道却也清冽,宴席上,便喝的是这种酒。

喝着酒,偏厅里的气氛渐渐的好了起来,一众夫人小姐们有了兴致,顿时张家长李家短的聊了起来,而一直紧紧跟在杜氏身后招呼客人的苏沫晴,也成了众人口中的话题人物。

杜氏从总督府赶来,到一心堂跟慕嫣然打了招呼,便来了偏厅,苏沫晴的身份,杜氏知晓的倒不是十分清楚,可看她进退有礼的帮衬着自己,倒让自己没那么手忙脚乱了,杜氏的心里,也存了几分感激,至于苏沫晴为什么会出现在偏厅,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是慕嫣然的授意。

一旁的闵夫人看到,心中,却是大抵有数了。

走了一个文雅蕊,又来了一个苏沫晴,如今这云都城里,怕是有不少贵夫人盯上了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的宣王殿下,想要把自己家的女儿,抑或是侄女儿外甥女儿嫁进王府来吧?

听着厅内的夫人们交头接耳的打听着总督夫人身后的那位小姐是哪家的女儿,闵夫人的唇边,不自禁的便泛起了一抹冷笑:这位苏小姐,可端的是心思剔透呢。过了今日,云都内宅,怕是人人都知晓宣王府内有位品貌端庄,人才隽秀的小姐吧?即便那些人口中没说,心里,怕是也会想歪了,到时候,若是那位小姐没成为宣王殿下的侧妃,也会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反而会觉得宣王薄情,抑或是宣王妃善妒吧?

可慕嫣然,却是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怕是到了流言四起的时候,都不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这位苏小姐,瞧着笑容婉丽,却实实在在的给慕嫣然添了一回堵呢。

如是想着,再看到苏沫晴明媚的笑容,闵夫人的心里,却一点儿都喜欢不起来。

看到杜氏朝廖夫人那一桌走去,苏沫晴在身后提着酒壶,如同杜氏的随身丫鬟一般,愈发显得她大方不做作,闵夫人弯起嘴角,绽开一个柔美的笑容跟了过去。

“众位同乐,等到王妃生产完毕,再请大家伙儿来王府喝酒。”

杜氏笑呵呵的说道。

听了杜氏的话,在座的几位夫人,都端着酒杯站起了身,一杯酒喝罢,苏沫晴正要上前添酒,闵夫人过来柔和的按着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酒壶给几位夫人添了酒,才转过身来看着苏沫晴笑道:“苏姑娘这是怎么说的,你也是王妃请来的客人,怎么能让你给大家伙儿斟酒呢?”

“闵夫人,我…”

未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会被人给看穿,苏沫晴急着辩解,话还未说出口,已被闵夫人抢过了话头。

“你们这个年龄,都是贪吃爱玩的时候,等嫁了人,可就不如现如今这般自在了,今儿来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姐,你快去找投缘的说笑会儿吧,可别跟在文夫人身后劳累了。”

闵夫人笑道。

闵夫人说着话,还唤过了丫鬟,嘱咐了她带着苏沫晴去前面女孩儿多的锦桌上入席,帮她引见那几位云都城的小姐。

苏沫晴满心的不情愿,可一桌子的夫人们都瞧着她,连邻桌的夫人小姐们也尽数回头来看这边的动静,执拗下去,影响的只会是自己的闺誉,苏沫晴心内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跟着闵夫人的丫鬟朝那边走去,身后,传来了闵夫人清脆的笑语:“那位啊,是大长公主远房的一个外甥女儿呢,前些日子宣王殿下和宣王妃去华阳城拜见大长公主,说起没来过云都城,大长公主便让苏姑娘过来瞧瞧,也好回去说给她听。早起妾身到王妃那儿请安,王妃还再三叮嘱妾身要帮她招待好苏姑娘呢。”

几句笑谈,就把自己劳心劳力了这么久的心思给抹杀了,苏沫晴直到入了席,都还有些恍惚,只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宴席上的话题,渐渐的转到了各家的喜事上,再未有人对苏沫晴的来历,表示一丁点儿的好奇,同桌的几位小姐,知晓苏沫晴是宾州人,父亲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官员,搭了几句话后,见而她本人又是一脸清冷的模样,渐渐的也将她冷落了下来。

宴席结束回到秋水阁,苏沫晴的脸上,已结了一层寒霜。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五百二十七章 谋划

第五百二十七章 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