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都是女儿家,心中所想,即便藏得如何深,脸上仍旧会透出一丝半点,慕嫣然虽想到了,也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将来若真是被选进宫去,这样懂得周全,总比不会变通要好的多。

闲聊了小半个时辰,几个少女的性格也都开朗活泼,没了方才的那丝拘谨,正屋里,渐渐的热络了起来。

没一会儿,晌午留在王府的文雅璇过来给慕嫣然请安,进屋看到众人,面上,顿时显出了一丝黯然。

“昨日的事,错怪了文小姐,陆瑶代众位姐妹给文小姐道歉了,还望文小姐原谅。”

下首处,一个瓜子脸的小姐起身冲文雅璇行了礼说道。

陆瑶的话语落毕,正屋内的一众小姐们,俱都起身冲文雅璇俯身行了福礼。

“不敢不敢…”

似是没想到她们会如此,文雅璇的脸上,有些轻微的惶恐。

“你们都还小,哪有不犯错误的?敢于承认错误,便是极好的,日后你们若是被选入宫,互相之间自当多多照应才是。”

夸赞着沈雪鸢和陆瑶等人的行为,侧耳听到右梢间里传来了瑜哥儿的哭声,慕嫣然摆了摆手,冲文雅璇说道:“后院的梨花开的极好,我让丫鬟带你们去逛逛,你们女儿家在一处,也好亲近亲近,没的因为这几日的比试,都变得疏远了。”

说罢,慕嫣然让白薇带着她们朝后院去了。

梨林里,见身边除了白薇再无旁的人跟着,少女们拘束了好些日子的性子,便渐渐的放开了,沈雪鸢独自一人漫步在梨林深处,不一会儿,倒是把同来的几人都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陆瑶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的文雅璇,见她双眼有些微微的红肿,心内有些紧张,却不知道她在慕嫣然面前都说过什么,刻意落后几步,跟文雅璇走在一起,惴惴的问道:“文小姐,陈小姐和吕小姐一事,我等并不是存心冒犯,还望…还望宣王妃面前,文小姐能美言几句,莫要因此而使王妃对我们存了不好的印象。”

释然的摇着头,文雅璇轻声说道:“陆姐姐,你放心便是,王妃定然不会以此猜度你们的。明日的比试,会与前几日一般在众人面前公开考校,陆姐姐无需担忧。”

文雅璇叫的亲热,陆瑶也渐渐的放下心来,可想及第二日的比试,却有些忐忑起来。

陆瑶来自民乐陆氏府中,是家中的嫡女,她自幼心高气傲,此番有这样的机会,怎能不为此拼搏一番?可这几日见识了旁的女孩儿的才艺,对自己便多了几分自卑,想到即将要淘汰八个人,陆瑶的心里,便满满的全是不安。

注意到了陆瑶神色间的担忧,文雅璇有些不解的问道:“陆姐姐,远离亲人,便是得到了那样的尊荣,又能如何?陆姐姐不会觉得遗憾吗?”

张口欲说什么,侧头看了文雅璇一眼,陆瑶缓缓的摇了摇头,一边,却低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中缘故,不足为外人道,还望文小姐谅解。”

陆瑶如此,文雅璇也不好多问,只得安慰的说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陆姐姐放宽心吧,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该你的,总会是你的…”

喃喃的念着,陆瑶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挣扎。

夜色弥漫,初秋的凉爽,让到郓州好几年仍旧无法适应这儿酷暑天气的慕嫣然母子几人,觉得说不出的惬意。

一家五口坐在院子里,身边凉风阵阵,空气中,还飘着后院残荷的淡淡幽香,轻快的笑声,便顺着清风远去。

及至让乳母带着几个孩子回屋去歇着,贺启暄站起身,牵着慕嫣然的手在院落里散起了步,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牙儿,再回过头看看满脸倦色的慕嫣然,贺启暄轻声叹道:“过了明儿,等定下了入选的秀女,你便能好生歇着了。”

点了点头,想起晌午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文雅璇,慕嫣然深感头痛的说了出来。

半晌不见他说话,慕嫣然诧异的抬眼去看,便见贺启暄的眼眸中,已泛出了一抹薄怒。

贺启暄厉声喝道。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零九章 欺瞒

第六百零九章 欺瞒

“还记得那一年初到云都,咱们顾念着太后娘娘、母妃和文府的血亲,满心赤诚的前去文府拜见三房的几位老太爷和老太太,你可还记得那时的事?”

轻呼了几口气,贺启暄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慕嫣然进了内屋。及至紫月奉上了香茶退下,贺启暄看着慕嫣然轻声问道。

当日的事,也许,是贺启暄和慕嫣然都未想到的。

他们一心把文府的长辈当做是嫡亲的祖父祖母来待,却未曾想,那时的文府众人,却认为贺启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根本未把他放在心里。

若不是文嗣逡,不知道,今时今日,会是何种情形。

不知道贺启暄为什么提到了那年的事,慕嫣然点了点头,一脸犹疑的看向贺启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中秋月圆夜,文府接到圣旨。圣旨里,父皇严词斥责了文府众人目无尊卑,恃宠而骄,还收回了大房老太爷的爵位。圣旨里,父皇还提到了另外一事…”

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贺启暄长呼了一口气,“父皇严令,文氏女子,三代不得入主后/宫。”

面上一惊,慕嫣然的眼睛睁的浑圆,下一瞬,脸上已浮起了一丝怒气。

人们常说报喜不报忧,中秋月圆之夜,文府收到的圣旨,却是遭圣上贬斥的旨意,文府自然不会闹得满云都人尽皆知。

事后,众人虽也知晓文府受到了怎样的斥责,可其中的详细条目,外人却是不知道的,唯一清楚知悉的,怕就是文府大老太爷的爵位失了。云都城里,文府大房,不再是呼风喝雨的存在了。

相比失了爵位,文府的女孩儿们三代不得入主后/宫,便没人去注意了。

可没人注意,不代表着不存在。

此刻,慕嫣然终于知晓,为什么那日会是三老太太亲自登门,又为什么自己答应三老太太会让文雅璇入选的时候,她的脸上,会闪过一丝讶异了。

自己,却是被三老太太算计了。

心中有些压制不住的怒火,慕嫣然的面色微青,心里对三老太太的厌恶,却是从未有过的深重。

厉声喝着,慕嫣然扬声喊道:“紫月…”

疾步进来,见慕嫣然一脸怒色,紫月偷瞄了贺启暄一眼,低声应道:“主子。”

“去驿馆,传我的话,将文府小姐送回文府三房。什么都不要多说,将人送去,你就赶紧回来便是,无论她们问什么,你都莫要开口。”

存了心不想让三老太太睡个踏实觉,慕嫣然沉声吩咐道。

慕嫣然如此,自然有她的缘故,紫月也不多问,唤了白薇和佩云进来伺候,自己带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坐了马车急急的朝驿馆去了。

又是后怕又是庆幸,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转过头看着贺启暄低声说道:“幸好我多了句嘴,否则,这欺君抗旨的罪,岂不是平白的就得了。”

言语中,一派自责。

释然的探手过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贺启暄安慰着说道:“傻瓜,万事有我,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在前面顶着…”

贺启暄的宠溺,让慕嫣然心里稍稍好过几分,也不等紫月回来回话,慕嫣然亲自服侍着贺启暄更衣沐浴完,二人说着话儿,便歇下了。

第二日天刚亮,紫月便进来回禀道:“主子,三老太太来了…”

眉眼不抬,慕嫣然径自起身梳洗,一边对着铜镜描眉上妆,一边冷声吩咐道:“请三老太太到偏厅侯着,今日是拟定入选秀女名单的最后一场比试,本妃还没有时间亲自招待三老太太呢,请她见谅。”

说罢,慕嫣然带着白薇和佩云去了后院议事厅。

昨夜驿馆那一通,虽说动静不大,可因着第二日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了,女孩儿们都有些了无睡意,紫月带人到驿馆的时候,驿馆内已经没有几盏灯火了,也愈发衬得四周安静,女孩儿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也知道,文府那位近几日饱受争议的小姐,被遣送回文府去了。

白日里,众人还在宣王府后院梨林里漫步,夜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女孩儿顿时知晓有大事发生了,而有几个心思深沉的,已猜到文雅璇无缘此次郓州秀女一列了。

虽只是一个名额,仍旧有七个人要被淘汰,可一众女孩儿们的心里,仍旧有些轻松的舒了一口气。

及至第二日早,如往常一般到了宣王府议事厅,没有见到文雅璇的身影,那个猜测便间接地得到了证明。

人数已从起初的一百七十六,变成了六十七人,比试的时间,便比从前大大缩短了。

而昨日慕嫣然的那一番话,却使得几个本就不情愿远离父母亲人的女孩儿存了退却之心,原本让人忐忑的七人淘汰赛,最后竟落了个皆大欢喜。

“云都府已经选好了日子,八月初八启程前往都城,还有几日可以休息,离家近的,到驿馆报备了,便可以回去小住几日,不能回家的,这几日,便好生歇着吧,到时候路途遥远,那番辛苦,还有的你们受呢。”

话语轻柔的嘱咐了女孩儿们几句,慕嫣然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了。

看着少女们规矩有礼的行了礼后依次退出,听着走远了才传来的娇俏笑声,慕嫣然的唇边,也浮起了一抹清浅的笑容,可站起身朝外走时,想及一会儿要见到三老太太,慕嫣然的脸色,倏地又冷了下来。

到一心堂正屋坐下,慕嫣然连身上的正装都未换,就让紫月去请三老太太过来。

“老身见过宣王妃…”

心里本有些无处发泄的怒气,一大早便气冲冲的来了王府,可被晾了这一晌午,原本就有些心虚的三老太太,愈发没有刚来时的那份底气了。

此刻见了慕嫣然,看到她脸色不虞,三老太太心中一沉,一边却不动声色的跪倒拜了起来。

“老太太起来吧,赐座…”

看着三老太太脸色晦暗不明的坐在那儿,慕嫣然也不发话,接过紫月捧来的茶水喝了起来,不一会儿,三老太太便坐不住了。

“老身知晓此举有些唐突了,可那日王妃应承了老身,会让五丫头入选,此番前往都城参选的六十名秀女人选已定,而五丫头,却被送回了文府,老身百思不得其解,还望王妃说个明白,也好让老身绝了这份心。”

三老太太静心思忖了片刻,梗着脖子说道。

“哦?老太太不知?本妃以为,老太太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才是。”

脸上忽的浮起了一抹笑容,慕嫣然放下茶碗看着三老太太柔声说道。

不知晓慕嫣然心中所想,三老太太一时间,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抗旨不遵,可是欺君的大罪呢,三老太太以一己之私,要赔上文府一大府人的性命?”

口中如实说着,慕嫣然心里却越发费解,大房和二房,为何也会一起做出这样的事,先不论当日大房和二房也都送来了两个女孩儿参选,虽然已被淘汰,可要知道,一旦文雅璇被送入都城,必定会有言官揪出永成二十二年的圣旨来参文府一本,到时候,可就不是三老太太一人能兜得住的了。

在听到慕嫣然说“抗旨不遵”的时候,三老太太便明白自己的一腔盘算都落空了,顿时,脸上显出了一抹苍白,衬着她本就憔悴的面容,倒似比先前进门时还苍老了几分一般。

不知是早已准备好了托辞,还是不满慕嫣然此刻的态度,三老太太强自辩解着说道:“先帝是说过不许文府女子入主后/宫,可如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充盈后/宫,落选的秀女除了返回原籍自行婚配,便是在宫里做奴婢侍奉主子。老身并非要让五丫头去争那一宫主位,便是跟在太后或是皇上身边服侍也好,也算是文府之人心存悔悟。”

“心存悔悟?”

似是觉得三老太太的话有些可笑,慕嫣然笑着反问道:“那老太太让本妃把文雅璇的名字写在自荐书的末位,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意?”

知晓慕嫣然已猜到了自己此前所想,三老太太面如灰色,嗫喏了许久,都未说出什么来,一双干枯的手紧紧的攥着身前的龙头拐杖,手背上青筋毕现。

“此事王爷已经知晓,文府的罪责,自然丝毫都少不了,老太太便回府候着吧…”

不想再与三老太太多说什么,慕嫣然冷言冷语的下了逐客令。

事情传扬的极快,只一个晌午,文府发生的事,整个云都已经人尽皆知。

有感叹文府众人大胆如斯,竟然想瞒天过海做出这等鱼龙混珠的事情的,也有暗自嘲笑慕嫣然这藩王妃糊涂至极险些酿出大祸的,总之,各种传言像秋风一般在云都城里弥漫开来。

心情不好,慕嫣然未吃用几口就歇下了,睡了午觉起身,外间有小丫鬟通秉,总督夫人来了。

知晓杜氏此刻来必定是与晌午的事有关,慕嫣然摆了摆手,示意乳母把蕾儿和瑜哥儿抱了出去。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一十章 嘱托

第六百一十章 嘱托

“这事妾身也有责任,还望王妃海涵。”

方一见了面,杜氏就忙不迭的请罪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慕嫣然也不想再为此事烦心,叫了起,亲热的拉着杜氏坐在身边,慕嫣然满面疑惑的问道:“舅母,抗旨不遵的罪责,可不是文府能承受的。如今,皇上才刚登基,未免落人口舌,文府作为太后的母族,正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可他们却这般大胆,连大房和二房也默不作声的任由三老太太这般胡作非为,到底是何缘故?”

唇边溢出了一抹苦笑,杜氏轻叹了口气,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这也是妾身私下里猜度的,说出来给王妃参详一二,至于几位老太爷和老太太心里究竟是何想法,妾身就实在不知了,还望王妃谅解。”

点了点头,慕嫣然静静的听杜氏说了起来。

“新帝登基,如今,先前的皇后成了太后,文府便觉得有了依仗。虽说先帝有圣旨,说文府女子三代不得入主后/宫,可这入主后/宫是个怎样的涵义,谁又能说得清?皇上登基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大赦天下,封赏有功之臣,可太后的母族文氏族人,却一点儿风光都没出,文府众人,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似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杜氏话语一滞,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

见她并未露出不喜的神色,杜氏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皇上和太后的心思,如今众人是猜测不到的,可是文府却等不及了。先前,大房的老太太想递了牌子进宫去瞧瞧太后,可自从大老太爷的爵位被削,大老太太的诰命也跟着被驳了,虽说内务府审核身份时必定会回禀到太后娘娘面前去,可到底也会闹得都城里人尽皆知,前几年那些已经快被人淡忘了的事情便又会被扯出来,让文府再度闹个没脸。所以,才有了这回选秀,三房送五丫头参选的这一出。”

听杜氏这般说着,慕嫣然的心里,也渐渐的明白起来了。

文府三房,大房有当今太后,三房有先前的淑敬皇后,而二房又依附着大房。所以,三老太太猜度到了大房的心思,又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所以,送文雅璇入宫当秀女,其实只是个由头,一个提醒太后和皇上注意文府的借口。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却扬起了一丝可笑的感觉。

堂堂太后母族,竟沦落到了要靠这些小手段来博宠的地步,真是可悲可叹啊。

无奈的摇着头,杜氏低声叹道:“按说,皇上登基,封赏完了后/宫和亲王群臣,便是轮,也该轮到文府了,哪怕旁人不赏,大房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作为太后的父母,也该有些象征意义的封赏。可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宫里似乎是把文府遗忘了一般…”

人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今太后还是皇后时,文府因为没有将贺启暄这初到藩地的藩王放在眼里,而被永成帝下旨惩罚,文府众人虽诚惶诚恐的接了旨,心里,怕是憋了一口窝囊气。

如今,嫡亲的女儿当了太后,嫡亲的外孙做了皇帝,文府的人一定认为,文氏一族的辉煌,指日可待。

当臆想之中的滔天富贵迟迟不到时,众人的心里便有了疑惑,所以,才要找个由头去探问一番,而有勇无谋的三老太太,便成了不二人选。

文府大房,因为有太后和皇上在,所以他们有恃无恐。而二房历来平庸,自认是文府的一份子,便是大房的富贵,也终究是文府的富贵,理所应当的安享着尊荣。

唯有三房,三老太太心中多有不甘。

淑敬皇后已经薨逝,而贺启暄,虽明面儿上该与三房最亲,和三老太太自知,贺启暄和慕嫣然,怕是心里对她并无一丝亲近之心。

三房中,如今最有出息的,当属总督文嗣逡,可文嗣逡却不是出自三老太太亲生,其余的三个儿子,如今最大的官,便是三老太太的大儿子,文府三房的二老爷文嗣平,从五品的云都知府。

是故,三老太太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更想出头。

想透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慕嫣然便能理解三老太太为何会有这一番举动了,哪怕就如她晌午强辩的那样,只是送文雅璇进宫服侍宫里的贵人们,可她却忘了,或许未等文雅璇成功的面见太后,都城里的言官,也会生出事来,到时候,莫说是文嗣平,便是正二品的河道总督文嗣逡,怕是也要大祸临头了,就更不用说文府其他人了。

远离官场这么多年,文府的这几位老人,竟已简单天真至此,慕嫣然心中半是好笑半是无奈。

“此事,王爷说他自有定论,我便懒得再去搭理了,只看日后再说吧,免得让她们觉得我是揪着她们不放了。”

喟然叹着,慕嫣然只觉得语气中有些沉重。

若不是昨夜的一句多嘴,此刻,文雅璇已经是以待选之身回到文府,而三老太太的脸上心里,又该是怎样一副得意?而这且不算,等到将来,都城里事发追究起来,自己这负责郓州筛选秀女一事的宣王妃,怕是也逃不脱罪责吧?不少字

听着右梢间里传出的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欢笑声,慕嫣然颇有些后怕的长叹了口气。

送走了杜氏,慕嫣然起身带着三个孩子去后院玩了会儿,及至再回到一心堂,贺启暄已经更了衣斜倚在软榻上看起了书,说笑了会儿,便一起用起了晚膳。

天色昏暗,外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小贵子小跑着进来,将一封火漆封住的竹筒,递给了贺启暄。

看到竹筒上标记的那一刹那,贺启暄的脸色就变了,方才的和煦笑容一闪而过,换上了十二分的严肃。

冲珠儿摆了摆手,又一左一右的牵起了蕾儿和瑜哥儿,慕嫣然带着她们去了院子里。

指着天上明亮的星辰给孩子们讲了会儿故事,又回到右梢间哄睡了蕾儿和瑜哥儿,将珠儿送回雅然居,慕嫣然再回到一心堂内屋,贺启暄正对着书桌上的几张素笺发呆。

提来了滚烫的茶水,亲手冲泡了一碗安神茶,慕嫣然端过去放在贺启暄手边,轻声问道。

眉宇间闪过了一抹心疼,贺启暄将桌上的那封书信,拿起来递给了慕嫣然。

书信里的字迹,有些陌生,可前面的称呼,却让慕嫣然的呼吸陡然凝滞了一下。

“启暄吾儿…”

却是永成太上皇的亲笔书信。

逐字逐句,慕嫣然读的异常仔细,及至看完最后一页,脸色已如贺启暄一般凝重了。

信里,永成帝说:“岁月匆匆,依稀记得,你母妃还在梨树下娇俏欢笑,如今,斯人远去,已任其孤苦几载,所幸,终能放下心头郁结,前去伴其左右,走遍大梁,天涯海角永不相负。为父此生,负了许多人,及至如今,未负了自己,也算是平生一得意事。”

洋洋洒洒千余字,永成太上皇的字里行间,没有一丝落寞,有的,尽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而他的这一份洒脱,必定会让宫里,再度掀起轩然大*。

八月十五的中秋夜,永寿宫里,太后面色凄楚,看着面前自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男人,却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可以,妾身情愿不做这太后,陛下可愿带着妾身一起出宫?”

太后面容温和,可眼中,却有一丝冰冷,紧紧的凝视着永成太上皇,太后轻声问道。

“你不会…”

回视着太后平静没有波澜的眼眸,永成太上皇低声笑道:“为了这后/宫,你费心几十载,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你岂会轻易放手?”

“陛下…”

似是没料到他会说的这般直白,这般不留情面,太后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破碎的疼痛。

“当日朕登基,朕便问过你,尊荣和宠爱,二者选其一,你要哪个。你选了尊荣。所以,你是大梁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是如今理所应当的太后,而素心,除了朕这颗心,一无所有。”

喃喃的说着,脸上却无一丝回忆过往的难过,永成太上皇端起面前的酒杯,饮尽杯中的酒,低声说道:“你担心朕宠素心,以一门不出两个高位妃嫔为由,连同母后来压制朕,朕应了你。你担心储君易位,要早早的立太子,朕也应了你,可你呢?答应过朕的,你可曾做到了?”

欲出言辩解,太后还未张口,已被永成太上皇伸手止住了,“过去的,朕不想再提,从太子登基的那天开始,朕的心,便已经不在这宫里了,自此以后,这世间,永成太上皇,便是宫里颐养天年的老人家而已,而我,是贺自翔,大梁的一个普通百姓,仅此而已。”

说罢,永成太上皇站起身,大踏着步子出了永寿宫。

身后静静坐着的太后身上,漫出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忧伤,而眼中,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中秋夜,乾安殿内的灯火,燃了一整夜,及至黎明时分殿门大开,永成太上皇欣慰的拍了拍景熙帝的肩膀,扬声说道:“我会看着,希望能早日看到大梁在你手中,变成你所描述的那般…”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一十一章 贺仪

第六百一十一章 贺仪

八月十六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皇宫的宫门刚刚打开,便有一辆马车疾驰着驶出了都城,而看守城门的四个侍卫,并未像往日一般打着哈欠立在一旁,相反,精神抖擞目不斜视的站在门边,直到马车都已远了,仍旧挺拔的站着。

不多时,又一辆马车追了出来,方到城门口,便被拦下了。

“林公公,您这是出宫办外差?可有令牌,烦劳您给小的们瞅一眼。”

带队的侍卫队长一脸谄媚的行着礼说道。

车帘掀开,赫然竟是乾安殿里日常伺候的太监小林子。

小林子是苏平的徒弟,这么些年了,侍奉苏林如父如师,可自打景熙帝登基,永成太上皇迁往漪兰宫开始,小林子便被永成太上皇留在乾安殿继续侍奉笔墨了,没多久,小林子便成了景熙帝身边仅次于首领太监路公公的第二人了。

小路子在景熙帝还是太子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劳苦功高,景熙帝就位,小路子是乾安殿里当之无愧的首领太监,而小林子,能在刚到景熙帝身边便这么受重视,众人心内艳羡不已的同时,却也大抵猜到,这么多年,小林子怕是早就暗地里效忠于太子了,却不知,永成太上皇,是何时知晓此事的。

看着宫门外早已看不到了车影,小林子的眼中,浮起了一抹愧色,旋即,却撂下了帘子,冷声喝道:“回去…”

转瞬,马车调转车头,在甬道里渐行渐远。

永寿宫里,太后的坐姿,如同昨日永成太上皇走时一般无二,身边,周掌事和永寿宫里的一众宫婢俱都跪在太后面前,祈求她顾念着自己个儿的身子,莫要这般为难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涣散的眼神,才一点点的聚集起来。

转过头看着周掌事,太后声音飘渺的问道:“他走了?”

知晓太后说的那个他是谁,周掌事仍旧怔了一下,旋即,有些不忍的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太后,太上皇去帝陵住些时日便会回来的,您别难过,便是为了…”

“难过?哀家不难过…”

周掌事的话未说完,便被太后打断了,猛的站起身,太后眼神冰冷的看向宫门外阳光灿烂的院落,一瞬间,又恢复了从前那个端庄肃穆的后/宫之主的模样,“哀家是大梁的太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哀家会好好的看着大梁励精图治,绵延千年,哀家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哀家这一生,绝不许任何人再辜负哀家,谁都不许。”

说罢,太后转过身,步履缓慢的朝内殿走去。

永寿宫里发生的一切,后/宫内无人知晓,而毓秀宫里,翻看着手里的秀女花名册,皇后秦素儿的脸上,噙着一抹柔和的笑容,坐下的云淑妃和秀贵嫔,也都俱是一脸的欢欣,仿若秀女入宫,真的是件值得她们开心的事情一般。

晨曦时分驶出宫外的马车,一路未停的奔到了帝陵,而看守帝陵的人,早已恭敬的在大门口候着,及至一身便衣的永成太上皇从马车中下来,眼中,已有几分晶莹的湿润。

一路步行至淑敬皇后的墓碑前,永成太上皇摆了摆手,顿时,苏平转过身使了个眼色,一众人都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而苏平,也径自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墓碑前,就只剩永成太上皇一人。

“素心,如今,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日后,我必定带着你,走遍这大梁的山山水水,从前应承过你的话,绝不食言…”

脸上尽是舒心的笑容,这一刻的永成太上皇,像个致仕归家的老人,浑身的闲适轻松,而仰望着蓝天的一双眼眸中,也流露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向往,让他整个人显得多了几分神采奕奕的感觉。

在帝陵住了半个多月,九月初,秋高气爽,红枫炽热,一身平民布衣的永成太上皇和苏平,踏上了漫漫的旅程。

彼时,一心堂院落里,瑜哥儿正追着团团玩的不亦乐乎,一旁,是气的摇头晃脑的珠儿。

“瑜哥儿,不许你欺负团团,你再这样,姐姐不让团团跟着你玩了…”

珠儿气哼哼的说着,可脚下却纹丝不动,是故,这番威胁显得有些气弱无力。

“大姐姐,团团喜欢瑜哥儿…”

珠儿的身边,站着抱着一只兔子玩偶的蕾儿,见自家姐姐这般说话,蕾儿也忙不迭的摇晃着她的胳膊,为孪生弟弟辩解着。

三个孩子在院落里玩的高兴,偶尔,便能听到此刻这般的对话,慕嫣然从半开的窗户里看看刻意摆出长姐架势教训弟妹的珠儿,再看看那一对龙凤儿女,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王妃表嫂,今年的生辰,可还在云都城里过?”

软榻的另一侧,坐着文雅娴,一边逗着怀里六个月大的女儿玩着,文雅娴一边仰头看着慕嫣然问道。

提起生辰,慕嫣然抿嘴笑道:“王爷说,若他得空,便带着我和孩子们出去玩几日,若是不得空,便还在云都城好了。我倒是真想出去散散心,要不然,到时候虽热闹,却也累的够呛。”

慕嫣然向来不喜热闹喧哗,文雅娴深知她的性子,见她这般说,出着注意的说道:“西凤山上的枫叶红了,重阳那几日,定也热闹的很。不过等过了重阳,就会冷清下来,王妃表嫂的生辰,恰好在重阳后,若是去西凤山玩一趟,也是好的。”

“西凤山?”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摇着头说道:“太远了,怕是要颠簸好几个时辰,那两个小家伙,哪里坐得住那么久?一路上歇息几次,等到了西凤山,怕是天都黑了。”

见慕嫣然如此说,便知她从前未去过西凤山,文雅娴浅笑着解释道:“若真是那样,便住在西凤山上的落凤山庄,岂不是更好?那儿常有富家大户去游玩小住几日,不但风景好,听说里面的温泉池子也是极好的,王妃表嫂带着孩子们好好住几日,定然会流连忘返的。”

文雅娴说着,慕嫣然的眼中,已闪出了一抹向往的光芒,等她说完,已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真有这般好?我来云都这么久了,可从未听人说过呢…”

“那落凤山庄,本来是旁人的私家庄子,去岁年前才转手给旁人,修葺整顿了小半年,前不久才刚开始经营,不过却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进去的,娴儿还是前些日子陪着婆母去才知晓的,要不然,早就说给王妃表嫂知道了。”

文雅娴解释道。

心中已有几分意动,慕嫣然欢喜的应道:“好,那我们便去瞧瞧,若是真好,下次,我们三人自己去玩,也免得他们在旁碍手碍脚。”

慕嫣然所说的三人,指的自然是她自己,以及文雅娴,文雅竹三人,而那无趣的他们,便是三人的夫婿了。

见慕嫣然如是说,文雅娴捂嘴偷笑,低下头,正对上笑的眉眼弯弯的女儿,文雅娴的心里,也愈发欢喜不已。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已近酉时,慕嫣然也不留文雅娴,唤来了韩府跟来伺候的婆子和乳母,服侍着文雅娴回韩府去了。

不一会儿,紫月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回禀道:“主子,这是门房的老伯收到的,说是一个女子送来的,只说是送给王妃的生辰贺仪,却推脱着不肯进来见王妃,将礼物放下就走了。”

紫月的话语中,颇有些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