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尽人事,慕嫣然的情绪,又黯然了几分:“小半个月过去了。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莫非,郓州这么大,却连个有真才实学的人都没有?再世华佗,再世扁鹊。都隐匿到何处去了?”

见慕嫣然的话语中有一份气急败坏,贺启暄愈发觉得好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等看吧,人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大皇子自小多灾多难,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坎吧。”

“你那边呢,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点着头,慕嫣然走回贺启暄身边坐下,一脸期冀的看着他问道。

“从都城里打探到的情形,大皇子虽身子不好,可这消息,也封锁在了宫里,都城里虽有诸多猜测,却都不甚详实。近日,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唯独有些波澜的,便是后/宫。”

“如今这后/宫,怕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了吧?”

语调平和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却闪过了一抹疼惜,显然,又想到了深宫之中的秦素儿。

“皇上登基,正二品的四妃,便只有云淑妃一人,如今,四妃之位,已经满了,不仅如此,便连贵嫔和嫔位,也尽数都是花枝招展的新人。”

贺启暄淡笑着说着,唇边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

八月的选秀,云都城里送去的六十个秀女,除了十几个有位份的,其余大半都纳入了各个宫廷,做了掌事,抑或是底层的宫女。被遣送回来的,也有十几个。

而当中的翘楚沈雪鸢,则在殿选当日被封为雪贵人,成为同一批秀女中位份最高的。

此次太后从都城的几大世家名门中选定了六个德行好性情好的小姐入宫,沈雪鸢,一跃而成了雪嫔娘娘,在宫里的荣宠,仅次于皇后和秀贵嫔。

“大皇子身子不好,后/宫那些女人,怕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借此机会飞上枝头。”

轻声说着,慕嫣然看向贺启暄问道:“可有人怀上龙种?”

呵呵笑着,贺启暄摇了摇头道:“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自从八月选秀,那之后的几个月,皇上还是歇在毓秀宫的时日最多,所以,那些妃嫔,也都无所获。及至大皇子身子有恙,皇上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踏足后/宫了,太后娘娘的此番心血,却是白费了。”

“既如此,宫里如今便只有一位皇子和三位公主。”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一边感叹着景熙帝对秦素儿的一往情深,一边,却不禁为之后会出现的一系列纷乱而感到头痛不已。

自古帝王家,真情最少,如今的景熙帝,又能坚持多久?

大皇子的病,迟早会被朝中众人知晓,终究,这些人都会冠冕堂皇的劝谏景熙帝广纳妃嫔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而景熙帝,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体常年羸弱,并且在持续恶化,他的心里,怕是也会急躁的吧?

哪怕不说朝中的大臣,便是太后,怕是也会谆谆不倦的在他面前念叨啰嗦,长此以往,滴水穿石,总会让人变化的吧?

只是不知道,这样情深意重的景熙帝,能坚持多久。

等他放弃的那日,也许,就是秦素儿心死神伤的那一日了。

遍寻名医的事情,依旧摆在贺启暄和慕嫣然的面前,成为他们的重中之重,每日,两个人都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可日复一日的失望,两个人的心里,已如一滩死水,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龙抬头,往年都要在王府里设宴宴请云都城一众贵夫人的宴席,一大早起身,慕嫣然一边给蕾儿和瑜哥儿穿着衣裳,一边转过头来嘱咐着珠儿说道:“今日府里人多,你是姐姐,要看顾好弟弟妹妹,明白吗?”

珠儿点了点头,还未答话,一旁正伸着胳膊套长袄的瑜哥儿一脸认真的说道:“娘,我是男子汉,我保护姐姐…”

抿嘴笑着,慕嫣然伸手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子,柔声嗔道:“你不给娘捣乱惹事就好了,等你长大了,再来保护姐姐吧。”

一本正经的点头应着,瑜哥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慕嫣然说道:“娘,我还要保护你和爹…”

儿子的话,总是能让慕嫣然的心里暖暖的,感慨的将瑜哥儿抱在怀里亲了一下,慕嫣然柔声应道:“好,娘等着我的瑜哥儿长大,来保护娘。”

刚过巳时,便有来客登门了。

杜氏最先而来,身后跟着文雅娴和文雅竹,屋帘掀起,大手拉小手的进来了一串孩子,顿时,一心堂里便溢满了飞扬的欢笑声。

秦柔儿姗姗来迟,却一直面色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反从前的热络亲和。

自打腊月里在王府的宴席上,顾府的那位乳母被慕嫣然当众下令拖出去杖毙,顾安怀和秦柔儿夫妇回府后,一面恭谨温顺的上了告罪的文书,直说是自己驭下不善,才出了这样的事,一面,却收敛了二人刚到云都城大肆结交官员和内眷的张狂动作。

之后,秦柔儿还带着礼物到杨柳巷给文雅竹致歉,做足了脸面,那之后,二人安静了许多。

目的已达成,慕嫣然也不会再行逼迫二人,再见到秦柔儿,便如往常一样,不亲近,不冷落,倒也没让秦柔儿更加难堪。

宴席照旧摆在大花厅,众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不热闹,气氛正好的时候,小平子小跑着进了花厅,走到慕嫣然身侧,小平子低声耳语了几句,慕嫣然面色一惊,冲小平子吩咐了几句,让他朝外去了。

宴席结束,送走了一众夫人们,再回到一心堂,慕嫣然颇有些急色。

等到贺启暄回来,慕嫣然迎上去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

点了点头,贺启暄抚掌大笑,“可真是巧了,夏侯老先生举荐的那位名医,和夏侯大姐回信提到的,竟然是同一人,我已经差人去寻了,左右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虽还未寻到人,可慕嫣然的口中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对夏侯清,慕嫣然一向有些莫名的信任,如今,慕嫣然却只盼着那位名医能早些被贺启暄派去的人寻到。

几日的功夫,慕嫣然总是翘首以盼,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那位名医被寻到了。

“王爷不在,你便去请那位神医到议事厅一坐,我过去见一面。好生招待着…”

吩咐了小贵子,慕嫣然更了衣朝外走去,进了议事厅,看着坐在扶手椅中惬意的品着茶的那位神医,慕嫣然的面上,仍旧有些掩饰不住的讶异。

第六百三十一章 寻医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三十二章 热闹

议事厅内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一袭白色长衫,纤尘不染,便连脚下的靴子,也像是崭新的一般,衬着他俊朗的容颜,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人,不问尘事。

见慕嫣然进来,那男子缓缓起身,拱手一拜,朗声说道:“草民杜之末,见过宣王妃。”

杜之末的声音如清风明月一般清爽,而他的身上,许是因为常年与药草打交道的关系,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杜若清香,慕嫣然颔首示意,“杜先生,请坐…”

“不知杜先生从何处来,师从何人?”

“回王妃的话,草民身无定所,接到故人书信时,正在民乐边县。至于草民的师父,乃是前朝御医曹大人。”

杜之末垂首应道。

“可是曹蕴达曹大人?”

慕嫣然惊讶的问道。

曹蕴达,乃是文轩帝时宫内的金牌太医,人常说,便是病人已经到了鬼门关前,只要曹大人在,也定然能将他的命救回来。

前朝时,曹大人更是人们口中的“赛华佗”。

如今,曹大人的亲传弟子在,慕嫣然顿时有些喜形于色,“此番能找到杜先生,着实不易,还望宫中的贵人病情能够有所好转。”

前几日,慕嫣然还在心里念叨着那些再世华佗,再世扁鹊都隐匿到何处去了,如今,面前就出现了一位资历极老的金牌御医的传人,这让慕嫣然怎能不高兴?

“不知曹大人如今身在何处,身子可好?”

慕嫣然闲聊着问道。

面上闪过了一抹黯然。杜之末低声答道:“师父已于去岁仙去,草民得知消息时,正在塞外,赶回师父家。也只见了最后一面。”

“节哀顺变…”

神情一顿,慕嫣然带着一丝歉意的说道。

两人闲叙了几句话,已近午时。贺启暄也得了信,从军营里赶了回来,见到杜之末的那一瞬,面上的讶异,与之前的慕嫣然一般无二。

可聊了一会儿,贺启暄便发现杜之末涉猎极广,不止是医学。便是地理军事,也都能信口提来,不一会儿,贺启暄就有些惺惺相惜的欣赏了。

回到一心堂,慕嫣然让小厨房做好了一桌席面。送去了外院议事厅,贺启暄要为杜之末接风洗尘。

而下午,云都城里的一众名医,会到王府来,与杜之末博古通今的辩驳医学,这也是自皇榜贴在云都城,那些真真假假自称是名医的人都要接受的考验。

及至晚间贺启暄从外院回来,连连摇着头咂舌叹道:“果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啊。下午我旁听了一会儿,虽什么都不懂,可看着杜之末舌战群医,引经据典的让云都城里一众有口皆碑的大夫们都拱手落败,便是我之前心里存了那么多的疑惑,也尽数都释怀了。”

“果真那么厉害?”

见贺启暄说的兴奋。慕嫣然笑着问道。

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情景,贺启暄叹道:“这样的人才,可惜天下没有多少,否则,我定然要搜罗几位到军营里来任职,这样,那些受了伤的士兵,便会少受许多苦楚了。”

从前,身受重伤的士兵,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伤口感染后,便会一命呜呼。而今日杜之末提到的一个简单的救治方法,虽不能立竿见影的起到效果,却可以让重伤的人稍有缓解等到大夫到,贺启暄只听了那一个病例,却顿时觉得如聆福音,让他站在人后摩拳擦掌的有些兴奋。

若不是宫里大皇子那儿一点儿功夫都耽搁不得,贺启暄真想将杜之末拉到军营里,去给那些军医上几堂课,传授一些简单却不为人知的急救法子,造福将士。

“可安排好了吗,什么时候送杜先生去都城?”

见贺启暄一脸的惋惜,慕嫣然抿嘴笑着问道。

“事关重大,我也不敢马虎,所以吩咐了慕风,让他带着一队士兵沿途护送杜大夫去都城,明日过了午时就出发,若是一路顺利,大概二月中,就能到都城了。”

贺启暄轻声应道。

第二日早起,贺启暄没有去军营里,而是差了小贵子,去把军营里的几位军医都带了过来,一上午,几人便是在外书房谈医论药。

午时,贺启暄在外书房设宴招待杜之末,为他送行。

慕风和杜之末出发后,慕嫣然的心里,也渐渐的放松了些许,不知道这信心来自于夏侯老先生和夏侯清的同时举荐,还是来源于杜之末和他师父曹蕴达的精湛医学,总之,算着日子,慕嫣然也期盼着能听到些从都城中来的关于大皇子的好消息。

自打从落凤山庄回来,便出了皇榜的事,整日里忙东忙西,慕嫣然竟觉得日子过的飞快,似乎一转眼,便到了紫月该出嫁的日子了。

二月十五,紫月到一心堂给慕嫣然磕头,慕嫣然满脸带笑的唤起了她,从妆奁盒子里取出了一对自己带了许多年的羊脂玉镯子,套在了紫月手上,“除了我为你准备的那份嫁妆,这对镯子,就算是我给你添妆的贺仪,三日后就要出嫁了,以后,可不能像从前那么泼辣了,啊?”

羞赧的低头应着,紫月膝盖一软,跪倒在慕嫣然面前低声说道:“主子,奴婢给您磕头了,谢谢您这么多年待紫月和紫云的好,日后,主子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奴婢绝不离开主子身边一步。”

柔声嗔着,慕嫣然笑道:“大全是个踏实能干的,就是为了他,你也不能跟在我身边一辈子,到时候,他有出息了,自然要被放到外头去做管事,那可比在王府当个管事要出息的多,你啊,嫁给大全,就得多为他着想,听见了吗?”

想出言反驳,却见慕嫣然正看着她,似是就等着堵她的话,紫月俏皮的笑了笑,点头应道:“到时候,奴婢去问大全,大全从前说过的,他这辈子都是王府的管事,说不定,不用奴婢说,大全也不会去外头做什么出息的管事呢。”

紫云的话说完,顿时引得屋内的一众丫鬟都低声浅笑起来,顿时,紫月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出嫁,这般说话,却是有些不知羞了,一瞬间,紫月的脸绯红如天边的朝霞,愈发衬得人比花娇。

一转眼便到了二月十八,紫月和王大全大喜的日子。

一心堂内,早已张灯结彩的布置的无比喜庆,而紫月住过的那件屋子,更是喜气洋洋。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传来,王府内的下人们,簇拥着一身新郎喜衣的王大全朝一心堂走来,王大全的脸上,尽是腼腆并开心至极的笑容。

成功的进了门,王大全的一张脸,已经如身上的衣服一般羞红了。

一对新人被紫云和张绪进伴着到了一心堂,给坐在上首处的慕嫣然磕了头,慕嫣然喜滋滋的说道:“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屋外人头攒动的下人们,都大笑着开始起哄,跪在地中央的一对新人,站起身被人群簇拥着朝外走去,还未跨出正屋门,便见慕风站在门槛处,看着盖着红盖头的紫云说道:“紫云,今日你出嫁,便让为兄背你出门…”

喧闹声逐渐安静下来,紫云再未推辞,俯身行了福礼谢道:“谢谢兄长…”

人群中欢呼起来,慕风俯下身,背起紫云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一心堂里,便安静了下来,只依稀听得前院的窄院房里,传出了喧闹的声音,许是下人们闹着让新人喝交杯酒。

因着王大全和紫月的喜事,慕嫣然特意发了话,给丫鬟们都许了一日的假,让她们去前院凑个热闹,添几分喜气。

便连珠儿,也带着蕾儿和瑜哥儿雀跃的跑去前面看热闹了,慕嫣然坐在临窗的软榻边,看着有些空落的屋子,脸上,尽是欢喜的笑容。

午时贺启暄从外头回来,便见慕嫣然懒洋洋的倚在软榻边,看着窗外冒出了绿芽的树枝发着呆。

“怎么了?都跑去瞧热闹了?”

打趣的说着,贺启暄径自净了帕子擦拭着脸和手,走过来坐在了慕嫣然身边。

点头应着,慕嫣然俯身过去枕在贺启暄腿上,满心甜蜜的叹道:“从未想过,生活能这样好。”

幼时的慕嫣然,记忆里没有多少幸福的事情,柳氏被沈氏弹压,而她则被慕敏然和慕依然姐妹俩明里暗里的欺负,虽没受多少苦,可那几年,仍旧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及至结识了卓远之,又嫁给了她,慕嫣然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可是,一夕之间,一切都天翻地覆的发生了变化,自己再回到十二岁时,生活开始一点一点的朝好的方向迈去,而如今,自己有疼爱自己的夫君,有可爱至极的孩子,而身边那些自己在乎的亲人,也各自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慕嫣然只觉得,满心的知足。

“以后只会更好…”

低下头在慕嫣然额头上落下一记轻吻,贺启暄满目柔情的说道。

点着头,慕嫣然环住贺启暄的脖颈,加深了那个深情缱绻的吻。

第二日,收到快报,说慕风和杜之末已经到达都城顺利的入了宫,慕嫣然和贺启暄相视一笑,眼中微显释怀,一边,却在心内默默期盼着能有好消息传来。

可宫里的好消息还未传来,从云都城,却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第六百三十二章 热闹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三十三章 暗流

景熙帝下令各地张贴皇榜,皇榜上的意思,是要往宫中的太医院内吸纳一些医术精湛的人才,实际上,自然是为了大皇子诊病。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民间竟然流传起了隐秘的流言,说大皇子的病,是景熙帝造成的。

似是觉得有些这流言太让人难以置信,慕嫣然回头看着贺启暄问道。

无奈的摇着头,贺启暄撇了撇嘴道:“外头纷传,皇上遍寻名医,是因为大皇子身染重疾,而这一切的源头,却是因为皇上这皇位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还要怎样名正言顺?说这些话的人,怕是都疯了吧?不少字”

厉声斥着,慕嫣然轻叹着说道:“父皇亲自下了禅位诏书,然后,皇上才在文武百官的拥护下登上了皇位,如今,竟然能传出这样荒谬的流言,真是让人心寒啊。这大梁的子民,都愚昧至此了嘛…”

“还不是有人存心蛊惑,妖言惑众?”

似是颇有些不以为然,贺启暄没好气的说道:“皇上登基不到一载,而大皇子患病,皇上下旨遍寻名医时,又恰好是在过年时分,所以,百姓都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再加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旁煽风点火,有这样的流言,丝毫不足为奇。”

“你知道流言是从哪儿流传开来的?”

慕嫣然反问着,转头去看,却见贺启暄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自己,慕嫣然略一思忖。顿时心中有数了。

如今,谁最希望天下大乱,谁最希望景熙帝的皇位坐的不稳,那这制造流言的人。不就呼之欲出?

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慕嫣然笑道:“咱们能想到,皇上自然也能想到。却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应对。”

如此说着,慕嫣然的心里,却仍旧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大皇子的病情若是没有好转,这流言,怕是也会愈演愈烈啊。

果真如慕嫣然所想。大梁境内,各处看着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却有愈发澎湃之象。

春耕的事情,是每年一到开春就挂在百姓们心头上的头等大事。平日里出门,街上似乎也不如往日那般喧闹了,可茶楼酒馆里,三人一簇,五人一桌,交头接耳议论着的,却始终是正月里张贴出来的皇榜,进而,演变出了许多不同的说法。

有人说。永成帝是大梁难得一遇的明君,若是他不禅位,少说还能做二三十年的皇帝,到时候,宫里的幼年皇子都成年了,夺嫡也会演变的愈发激烈。太子虽是储君,却不一定会是登上帝位的那个人,所以,太子才使出了手段,胁迫永成帝退位,继而登基成为新帝。

还有人说,太子幼时就被立为太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的情形来看,永成帝最疼宠的,却是先淑敬皇后诞下的六皇子宣亲王,否则,怎么会将少不更事的六皇子送去边关历练?如今,当初的六皇子,虽被早早的遣送到了郓州来当藩王,可他却是大梁的龙虎大将军,说不定当今皇上心中如何忌惮呢。所以,当今皇上若是不提前出手,将来保不准坐在皇位上的那人,就是宣亲王了。

更有人说,深宫之中的太后娘娘,历来端庄温顺,在此次的新旧更替中,也起了极大的作用,因为她心中一直嫉恨着先淑敬皇后得了永成帝一世的宠爱,即便是死了,也夺了本该是她才能享有的皇后谥号。

每一种流言,牵扯出的都是不同的人,而事情的真相,却无人提及,仿若那根本无法说服天下人一般。

好奇就像是枯草堆里的一个小小火星,渐渐的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

而被流言涉及到的几个人,却仍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像是根本未听到民间有这样的传言一般。

“王爷,如今,这样的流言,不止是都城里,便是郓州、宾州和永州,以及更边远的地方,也都有流传,百姓们竞相传播,已经愈演愈烈了…”

宾州焕王府的书房里,夏姓幕僚满脸谄媚的看着焕王回禀道。

点着头,焕王的唇角,浮起了一抹等着看好戏的笑容,“这一回,本王倒要好生瞧瞧,他们,要怎么应对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王爷,大皇子是宫中唯一的皇子,况且身子孱弱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这些年,想必也是宫里的御医花了极大的功夫,才保下了这条命,这番,只要大皇子有个什么万一…这场无声胜有声的浩劫,龙椅上那位,是决计逃不过去的。”

夏姓幕僚捋着胡子分析道。

脸上愈发透出了几分志在必得的期冀,焕王一脸阴险的低声说道:“如今,才刚刚是个开始呢,接下来,才会更有意思,皇兄,你可要挺住啊…”

在自己的臆想中得意了许久,焕王素正面色,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幕僚问道:“宫里那边,布置的如何了?”

点头应着,夏姓幕僚信心满满的说道:“王爷,如今,宫里的那位贵人,虽说不是最得宠的,可每个月,皇上也去她宫里歇几晚,比起旁人来,可是好了不知多少。那位贵人说,一切都在咱们的计划中,必定会让王爷满意。”

“华阳城大长公主那儿,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焕王追问道。

面上显出了一抹平静,夏姓幕僚有些担忧的说道:“天高皇帝远,大长公主是当今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女儿不错,可到底隔着这么远,几封信,也说不清楚什么,更何况,就是说清楚了,太皇太后,如今,怕是也老了…”

老了,就不中用了。

如今的后/宫,自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执掌凤印,便是太后,她身上的尊荣,也是皇上赋予的,更不用说太皇太后了,如今,整个大梁,若是无人提及,怕是都不会有人能主动想起她吧?不少字

听明白了幕僚话中的意思,焕王低垂着头,眼睛看着书桌上端砚里的漆黑墨汁,心里,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大长公主那儿的联系,不要断了就是,若是她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便都应了她,左右,就当是我孝敬姑母的,说不定,哪一日还有什么用处呢。”

沉声说着,焕王抬眼看着幕僚吩咐道:“军中的那几位,都是如今的重中之重,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务必都给本王拿下,至于那些…那些不肯松口的硬骨头,哼,那就使出些手段来给他们瞧瞧,本王不是吃素的,若是不能为本王所用,那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它…”

厉声说着,焕王的眼神中,透出了几抹阴狠。

一连数日过去,都城方面,仍旧一片云淡风轻,似是大皇子不曾病重,皇上不曾下令张贴皇榜,各地不曾流传过那些荒谬的传言,一切,都安静的,有些诡异。

一心堂里,慕嫣然找出了从前教珠儿看过的画册,指着里面的花鸟虫鱼让蕾儿和瑜哥儿看着,可看了几页,两个小家伙就都没了耐心,一个痴缠着要去找珠儿,一个想要去找贺启暄。

有些无奈的合上画册放在案桌上,慕嫣然将蕾儿从软榻上抱下来,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蛋说道:“去吧,看你大姐姐在做什么…”

欢喜的点头应着,蕾儿转身喜滋滋的朝外跑去,身后,日常伺候的乳母和丫鬟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看着儿子撅着屁股要从软榻上爬下去,慕嫣然轻柔的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将他拉到身前嗔道:“你爹爹还在外书房议事呢,你不许去打搅他…”

“娘,我不吵,我乖乖的陪着爹。”

瑜哥儿腆脸笑道。

“那儿不是你爹的幕僚,就是手下的武将,还有夏侯老先生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有什么意思?你跟娘在这儿想吃吃,想喝喝,不好吗?”

见瑜哥儿总是爱跟着贺启暄,听那些枯燥乏味的议事,慕嫣然对此有些不解,起初,以为只是因为天下的儿子都喜欢和父亲在一起的缘故,可渐渐的,慕嫣然发现,瑜哥儿对贺启暄的痴缠,却不是平日里简单的玩闹,而是那种…让慕嫣然不知怎么去说,一种,很认真的痴缠。

皱着鼻子,瑜哥儿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喃喃的说道:“娘,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如今坏人很多,爹爹所行,却都是大大的善事,所以,我喜欢和爹爹在一起。”

建河道,修堤坝,拓民生…

贺启暄所行之事,都是为了郓州万民,自然都是大大的善事。

可这样的话,从一个还不满两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慕嫣然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惊讶。

“瑜哥儿,那爹爹和他们说的话,你能听得懂吗?”

慕嫣然俯下身来蹲在儿子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嘟着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瑜哥儿咧嘴笑道:“有时候听得懂,有时候听不懂,爹爹说,不问,多想,想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你爹,这都是教了你什么啊…”

无奈的笑着,慕嫣然探头过去,撞了一下儿子的脑门说道。

面前,瑜哥儿咧嘴笑的可爱无比。

第六百三十三章 暗流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天听

“都城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大皇子的病情,可有好转?”

从衣橱里取出衣衫,服侍着贺启暄换上,慕嫣然一边环着他的腰给他系腰带,一边随意的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叹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皇子这病,可是打娘胎里就带来的孱弱之症,宫里的御医也是有真本事的,这么多年了,也只是能这么维持着,杜之末就是再厉害,这么些时日,怕是也不会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等等看吧。”

似是不认同贺启暄的话,慕嫣然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宫里的那些御医,没入宫前,许是有些真本事的,入了宫,经历过的凶险多了,渐渐的,从前的才气也都被磨得没了,只知道稳妥的将养调息,一概治病救人的本事,怕是早都吓得收起来不敢拿出来用了。”

慕嫣然说的话,倒也是实情。

当日宛贵妃中了蔓肤草的毒,虽说不一定能准确的查出是什么引起的,可到底也应该能查出来是中了毒,可宫里的那么多御医,却硬是没人敢实话实说,都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样,硬生生的将宛贵妃的中毒之症,诊成了身子虚空,说要好生将养着。

这一来二去的,拖了那么多年,宛贵妃的身子,最后却真的是空了,连过于猛烈的药都不能用,若不是贺启暄从宫外请来了权大夫,或许,宛贵妃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会有后来的那几个月?

点头认可着慕嫣然的话,贺启暄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咱们即便心里再急,却也没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且看着吧,但愿,一切都能好起来。”

两人说着话儿。走到软榻前各自坐了下来,紫云沏了两碗茶,各自放在了两人面前,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展颜笑道:“定然是那几个小魔星来了…”

话音刚落,屋帘掀起。珠儿领头,瑜哥儿和恪哥儿紧随其后,身后还带着迈着小短腿朝里跑的欢儿和乐儿,而蕾儿,径自一人落在最后。不慌不忙的才刚刚迈过一心堂的院门。

“平日里跟着夫子学规矩的时候,你还像个女儿家,你爹纵着你,你瞧瞧你,现在脏的跟个泥猴儿似的,哪里还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嗔怨的说着,慕嫣然从紫云手里接过帕子,给珠儿擦着汗津津的额头,一旁。几个丫鬟忙着端水净洗帕子,各自给其余几个孩子擦拭着脸和手,屋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贺启暄无处插手,便大步朝外走去,到了院子里,将慢吞吞刚走过来的小女儿抱在怀里。笑着问道:“他们一处玩的高兴,蕾儿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啊?”

三个孩子,珠儿鬼灵精怪,瑜哥儿聪慧沉稳,都有几分慕嫣然的模样,可唯有这个娴静的不像是个小孩子的蕾儿,却让贺启暄打心底里多了几分喜欢,那种莫名的,对孩子的一种怜惜的疼宠。

小手圈起来,环在了贺启暄的脖子上,蕾儿抿嘴笑道:“蕾儿就喜欢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着大姐姐带着他们玩,蕾儿也觉得很开心…”

女儿的话说的轻柔袅娜,仿若是春天里的一阵风,丝丝缕缕的吹进了贺启暄的心,贺启暄宠溺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抱着她进了屋。

孩子多,屋里就嘈杂不已,这个说雪影好看,那个说团团越来越调皮了,众口不一,慕嫣然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看了贺启暄一眼,忍不住的便横了他一眼。

本还有些莫名其妙,贺启暄环顾着扫了一眼屋内,顿时心中了然。

这才六个孩子,其中还有个娴静不大吵闹的蕾儿,其它实打实爱玩爱闹的,也就五个,若真是生上十个八个孩子,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了,到时候,说不准这屋顶都早被吵翻了。

如是想着,贺启暄的唇角,冷不丁的便浮起了一抹打趣的笑容,落在慕嫣然眼中,便愈发觉得可恨,可孩子们在屋里,慕嫣然也不能把他怎样,只能剜他几眼解解恨。

甚嚣尘上的流言,翻来覆去,也再没传出什么新花样来,还是从前那几个说法,传的多了,也没了一开始的新鲜,渐渐的,人们都观望起来,等着看流言中的几个人,会做出怎样的回应,好进行下一番的炮轰。

可不曾想,雷声大,雨点,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便是丢几个小石子到湖里,也会泛起几圈涟漪,可纷纷扬扬的传言,却无人做出任何一丝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