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过生辰,并不打紧,慕嫣然的注意力,顿时牵扯到了他要外出的事上。

眉头轻蹙,贺启暄沉声说道:“那边的大营里,调度将士时,发生了轻微的兵变,虽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知道,他们要看的是我的态度,所以,与其这么频繁的发公文通书信,倒不如我亲自跑一趟,所以,我打算过几日就出发去宾州,王府里的事,就辛苦你一人操劳了。”

颔首应着,慕嫣然释然的说道:“如今,一切都极是顺遂,倒是也没什么事要我操心,倒是你,此去宾州,要多多注意才是。”

点头应下,两人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才回屋歇下。

第二日起身,慕嫣然便唤了紫云等人帮贺启暄收拾衣装,知晓贺启暄要远行,珠儿和蕾儿,也都有些依依不舍的,跟前跟后的说要给爹爹准备东西,一心堂里,因此而显得喧闹了许多。

八月二十六,一大早天还未亮,慕嫣然就服侍着贺启暄起身,用罢早膳送他出了门,看着慕风也跟在一旁,慕嫣然却没机会寻他说话,再回到一心堂,忙不迭的叫来了紫月吩咐道:“你去杨柳巷,让夏蝉搬回来住吧,慕风不在,她一个人也怪冷清的,回来住在拢雪轩,没什么事的时候,我们还能一起说说话儿。”

紫月还未答话,一旁,紫云已笑着说道:“主子,如今云都城里,旁人不知,内宅的夫人小姐们可都是知道,杨柳巷出了位慕医女呢,风公子的宅院,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可热闹着呢,奴婢估摸着,慕夫人是不会来的…”

“慕医女?”

知晓慕风身上的伤都是夏蝉治好的,却并不知晓她懂医术,此刻听紫云这般说,慕嫣然对这个称呼,也觉得有些稀奇。

慕风和夏蝉成亲以后,便住到了杨柳巷他们自己买下的那个小宅院里,每几日,两人会回来陪慕嫣然说会儿话,倒也亲和。

可夏蝉做医女这事,倒还真没人说起过。

“怎么回事?慕风也同意了的?”

慕嫣然招了招手,示意紫云跟自己说说清楚。

“慕夫人虽不是出自杏林世家,可她从前那位师父,据说是位医术极好的大夫,只不过,外头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号罢了。这么些年,慕夫人独居在山谷里,那儿的药草,她都极为熟悉,再加上她师父教授过的,她其实也算是小有成就了。这些日子,慕夫人虽未在医馆坐诊,却替左邻右舍的乡邻们瞧过病,她坐诊不收诊金,开好药方便让病人自去医馆抓药,据说医馆里的老大夫都说那药方开的极好呢。如今,不止是左邻右舍,那些高门大户里不方便请大夫去瞧的病,也都会请慕夫人去看,毕竟同是女子要方便的多,所以,一来二去的,慕夫人的名声就传开了。”

紫云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仔细的告诉了慕嫣然。

久久没有说话,慕嫣然想及前些日子高管事说过的那一番话,结合如今夏蝉的举动,心中,大抵有了一个想法。

抬眼看着紫月,慕嫣然轻声嘱咐道:“你去杨柳巷,将夏蝉唤来,就说,我有事和她商议。”

紫月去了一个时辰,便带着夏蝉进来了。

一身湖绿色的家常对襟褙子,头上珠翠全无,可就那么站着,通身流淌着一股恬静清雅的气息,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姐姐,您唤我?”

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夏蝉浅笑着问道。

“有个造福一方的想法,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所以要先问问你的意思。”

“哦?姐姐莫不是想在云都城里开一家医馆,让蝉儿去坐诊?”

夏蝉狡黠的笑着问道。

心中暗叹夏蝉心思敏捷,慕嫣然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可愿意?”

莞尔一笑,夏蝉俏皮的说道:“姐姐都说了是造福一方的,蝉儿若是拒绝,岂不是有些扫兴?”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默契的欣慰。

第六百六十二章 造福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六十三章 踢馆

说做便做,慕嫣然请来了闵夫人,请她帮打听着找个合适的店铺,一边,让夏蝉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列了单子,让人去采买准备起来。

闵夫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没几日,便在北大街上找到了一家店铺,又过了几日,一家名为“百草堂”的医馆便正式开业了。

与旁的医馆一般无二,百草堂里除了坐诊的大夫,便是各式草药,可不同的是,夏蝉得了慕嫣然的授意,在医馆门口挂了大大的一张告示,上书“药到病除,分文不取”。

起先几日,医馆里空无一人,从门前经过的百姓,因为那句“分文不取”而觉得纳闷不已,甚至无人进门质疑一二,只臆测着许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医,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骗些银两。

夏蝉每日虽然仍旧忙进忙出,可忙碌着的,仍旧是之前看过病的那些人,仍旧往返于云都城内的内宅之中,为那些夫人小姐们诊病。

家中瞧不起病的穷苦百姓,本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前来问诊,夏蝉也微笑以待,开好了药方抓好了药交给他们,笑语盈盈的送他们离去,一边与他们约好复诊的日子。那些原本没病却故意来捣乱的人,得到的草药中,却多了一味药,回去后多跑了几趟茅厕,心中暗悔自己本没有病就不该去占这小便宜。没几日,“慕医女”是杏林高手的事,在云都城里愈发响亮,百草堂内,渐渐的有人进出了,相比其他几家诊金极高的医馆,虽说仍旧有些冷清,可到底不似从前一般门可罗雀了。

“王妃这般,可真真儿是菩萨心肠呢,如今这远郊的贫苦百姓,都打听着往百草堂来呢,再也不是从前那般在医馆门口孤苦求助的模样了。不过就是可怜了慕夫人。每日这般辛苦,却分文不收。白白的劳累了自己的身子。”

秋高气爽,一心堂的屋内瓜果飘香,闵夫人吃完了手里的一片香瓜,看着慕嫣然和坐在下首处的夏蝉轻声说道。

释然的摇着头,慕嫣然满眼爱怜的看了一眼夏蝉说道:“我也是出一份力罢了。真正的菩萨心肠,是蝉儿才是。”

“不敢当王妃姐姐和闵夫人如此盛赞…”

羞赧的说着,夏蝉有些感慨的说道:“在山谷里独处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倒也习惯了,一直觉得身无病痛是件极稀疏平常的日子。可回想当年,师父将我从山谷外带回去诊病的那些日子。再想起照顾夫婿的那些日子,才发现,原来,身体健康,才是人生在世最大的幸事。能无病无灾的终老。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夏蝉的话,让慕嫣然和闵夫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丝共鸣,再想到从前到善恩堂看到的那些老人和孩子们因为病痛而显得不正常的肤色,两人都有些明白夏蝉的用意了。

“王妃姐姐信我,闵夫人又如此热心的帮我。我定然会好好打理百草堂,让云都城里的穷苦百姓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再也不受病痛的折磨。”

夏蝉信心满满的说道。

淡淡的笑着,慕嫣然意有所指的说道:“你的性子,我是知晓的,事必亲为,不假手他人。如今无碍,我也由着你,赶明儿我派几个人过去帮你,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她们去做,这样以后有个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着。到底以后也不能这样随心所欲的,以后,总的为自己个儿多打算些才是…”

慕嫣然的话,夏蝉一瞬间就明白了,面庞上当即就红霞突现。

羞赧的低下了头,夏蝉蚊呐的应道:“姐姐的好意,我晓得,定然会注意的。”

送走了闵夫人,慕嫣然让紫云取了五百两的银票出来递给夏蝉,柔声嘱咐道:“就按之前说的,百草堂的一应药草,你拟好了单子让人送来,我会安排人采买好了给你补过去,这些钱,是贴补你家用的,即便你从前坐诊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可到底也不能让你劳累了。不许推辞…”

“姐姐,我不能要…”

执意推脱着,夏蝉摇着头说道:“姐姐,即便不开百草堂,我在家里也会坐诊,还得自己上山去找药草,比之从前,现在的我,已经轻松了许多。我怎么能拿姐姐的钱呢?再说了,去内宅里为夫人小姐们诊病,她们都会奉上丰厚的诊金,如今,我每月的诊金所得,比慕风的俸禄还要多,足够我们两个人过生活了,姐姐,真的不要了。”

慕风和夏蝉成婚至今,慕嫣然时不时的就会差人送东西过去,再加上慕风这几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银子,两人的小日子,如今过的和美至极。

见夏蝉执意不要,慕嫣然也不好再坚持,便让紫云收了起来。

说着话儿,眼看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夏蝉也不推辞,起身接过紫云手里的帕子,亲热的服侍着慕嫣然净手,两人说笑的功夫,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百草堂的丁香姑娘来了…”

出去看了一眼,紫月进来回话道。

丁香是善恩堂的一个孤女,自打夏蝉住进善恩堂的时候,两个人便十分要好,夏蝉给旁人瞧病的时候,丁香跟着学会了辨识药草。及至百草堂开业,夏蝉便请丁香过去相陪,平日里忙的时候打个下手帮个忙。夏蝉不在百草堂的时候,丁香便俨然是百草堂的二掌柜。

“让她进来吧。”

面上显出了一抹犹疑,看了不安的夏蝉一眼,慕嫣然扬声吩咐道。

“奴婢给王妃请安…”

见了礼,丁香站起身,面色焦急的看向站在慕嫣然身边的夏蝉,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知晓她有话和夏蝉说,想必一定是百草堂发生什么事了,慕嫣然急声问道。

“回王妃的话,方才夏姐姐刚一走,百草堂里便来了一伙人,直言要找夏姐姐瞧病,那些人瞧着气势汹汹的,哪里像是患病的人?可他们刁蛮至极,不但将百草堂门前排队要诊病的百姓都赶走了,还坐在了百草堂里,就等着夏姐姐回去,奴婢…奴婢不敢耽误,所以才来寻夏姐姐回去瞧瞧。”

丁香三言两语的说道。

知晓那伙人定是来捣乱的,慕嫣然欲吩咐苏管家去处理,还未开口,一旁夏蝉拦阻着说道:“姐姐,不若让我先回去看看,那伙人便是找茬,也要先挑出错来,如今,外头的人虽不知晓百草堂和宣王府的关系,可是忌惮着慕风,还有那些我瞧过病的贵夫人,也不敢拿百草堂怎么样,先等我回去看看再说,如何?”

夏蝉说的也有道理,毕竟,那些人指明了是来看病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点了点头,一边,却吩咐了小平子带着两个人送夏蝉和丁香回去,免得百草堂里起了冲突,夏蝉等人应对不及。

用了午膳,慕嫣然依旧惦记着百草堂里的事,而小平子等人还迟迟未归。

“主子,您也别小瞧了慕夫人,她这些日子替那些夫人们瞧病,在云都城里声名好着呢,谁敢肆意找茬儿啊?若真是故意捣乱的人,只要花点功夫查一查,知晓这铺子是巡抚夫人张罗着寻到的,必定就不敢把百草堂给怎么着了,所以啊,您就放心吧…”

见慕嫣然担心,紫月宽慰的劝说道。

点头应着,慕嫣然起身朝内屋走去,没一会儿,小平子进来回话道:“主子,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几个人,是云都城里有名的地痞,是去惹是生非的,不过,他们也不敢把慕夫人和百草堂怎么着,就是刁难了几句,奴才派人暗地里跟着了,发现他们跟云都城其它几家医馆的人有关联。”

小平子这么一说,慕嫣然心内大致有数了。

百草堂不收诊金,夏蝉在云都城内宅里又有这样的好声名,只怕过不了多久,其他几家医馆的生意,就要大受影响了,所以,那些人摸不准百草堂的后台是谁,才找了这几个地痞去捣乱,看看能不能摸清百草堂的幕后东家,以便再出后招。

“主子,慕夫人说了,这些事她能应付,请您别跟着为她操心了…”

小平子轻声回禀道。

心不在焉的点头应着,慕嫣然思忖着说道:“虽说不用操心,可若是成日都有这些人去捣乱,那些去瞧病的人,不是都给耽误了?”

“主子,奴才走的时候,慕夫人那儿,收到了云都城里六家医馆联名送去的战帖呢。”

小平子注意着慕嫣然的神色说道。

“战帖?”

有些惊诧,慕嫣然回头看着小平子问道。

似是想起了什么,站在一旁的紫云开口问道:“可是九月里的杏林大会?”

见小平子点了点头,紫云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主子,云都城里的各行各业,都有一个行会,就好比这百草堂,也有个杏林行会,每年的九月份,云都城里便会召开杏林大会,所有新入行的大夫,只有通过了考核,才会被云都城里的大夫们接受,否则,便会被认定没有行医资格,这是云都官府认可了的。所以,这战帖,也算是杏林大会的邀请帖。”

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慕嫣然笑道:“以蝉儿的本事,定然没问题。”

第六百六十三章 踢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六十四章 成名

一连数日,再未听到有什么纷扰从百草堂传来,那日的地痞骚扰事件,如丢在湖水中泛起的一圈涟漪,一晃而过,再无波澜。而关于杏林大会的事,慕嫣然却让小平子去仔细打听了一番,又让他去告诉了夏蝉,让夏蝉好生准备着。

转眼便到了九月里,每日里,慕嫣然一边盘算着瑜哥儿的信到了哪儿,一边,又想着贺启暄什么时候能从宾州回来,得空的时候,便去秋水阁看珠儿和蕾儿临帖习字,日子过得安逸无比。

重阳节当日,便是杏林大会,慕嫣然虽心中牵挂着夏蝉,却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不为此烦心,大清早起来,带着珠儿和蕾儿去了西凤山。

山脚下,已停了许多马车,想来是云都城里的人家搀扶着老人来登山了,慕嫣然牵着珠儿和蕾儿的手,母女三人闲散的朝山上登去,方到了半山腰,便遇上了落凤山庄迎出来的管事。

高管事去了沛城,专门打理与藩篱岛通商的事宜,落凤山庄的事,便交接给了原来的二管事,此刻迎来的,便是他。

“小人见过王妃…”

行了礼,那位二管事恭敬的回禀道:“今日是重阳佳节,山上迎来了许多贵人,此刻西凤山上怕是已经人满为患了,王妃不若带着郡主和小姐去悠然居歇息片刻,免得到山上被众人烦扰。”

本也不是为了凑登山的热闹,只是想带着两个孩子出来散散心,见那位二管事说山上人极多,慕嫣然也怕麻烦,便点头应了,一行人顺着山下蜿蜒的小道,一路径直进了悠然居。

歇息了片刻,便听到外头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倒是热闹非凡,没一会儿。那位二管事进来回话道:“还望王妃恕罪,落凤山庄里住着一位杏林圣手。今日云都城里的杏林大会,会长差人来请那位杏林圣手去赴会,不知王妃在此,所以…”

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去忙乱。慕嫣然唤来了珠儿和蕾儿,教着两个小家伙念起了诗文。

用了午膳,又歇息了片刻,太阳刚刚偏西。慕嫣然出了屋门,抬眼望去,西凤山的山道上。已经人影稀疏,不剩几个登山的人了。

“珠儿,蕾儿,快点跟娘登山去。”

欢喜的唤着,慕嫣然打发了白薇去和那位二管事招呼一声。一边,带着两个女儿和几个丫鬟,从后院的侧门里出去,沿着羊肠小道朝山上登去。

落凤山庄在半山腰上,慕嫣然带着两个孩子走的又是后山的石径。倒是比山道显得崎岖难走几分,及至登至山顶。众人均出了一身的汗。

山顶的凉亭里,还有几个逗留的人,见了慕嫣然和两个女孩儿,也只当是云都城的富户内眷,倒是没人认出她们的身份,相安无事,倒也各有意趣。

站在山顶俯瞰下去,远处的云都城,像是小小的山庄,一派安详,而西凤山上的红花绿树,却显得格外妖娆夺目,尤其是那火红的枫树,从山脚下弥漫起来,由淡淡的黄,转为炽烈的红,伴随着西沉的落日,多了几分火热。

回到王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红砖黑瓦,让一心堂的院落里,多了几分沉静。

进了屋子坐下,慕嫣然吩咐了珠儿和蕾儿跟着各自的乳母回去净手更衣,一边唤过了紫云问道:“百草堂那儿,可传回消息了?”

摇了摇头,紫云不禁有些担忧的说道:“往年的杏林大会,日落时分就差不多结束了,可今儿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倒是行会里,几次三番的派人出来,都是各个医馆的伙计,各自回医馆去寻了上好的药草送进了行会,便是丁香姑娘,也出来了两次,回百草堂取了东西,又回去了,却也没留下什么口信。”

既是考核医术的杏林大会,想必定然会有许多错综复杂的考校方法,用到药草,这是必须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叮嘱道:“让人去行会门口守着,回头有什么消息,就赶紧送来。夏蝉的医术,我是放心的,但是如今人心叵测,就怕那些医馆联合起来针对她一个人。”

每一个行会,都会有些抱团的内幕,云都城里的医馆,绝对不会允许百草堂如此行事,来打破各方的平衡,所以,慕嫣然和夏蝉如此行事,势必会遭到有心人的打压,而摆在明面儿上的夏蝉,则会首当其冲,所以,慕嫣然也尤为担心。

直到天色都黑了,还没传回什么消息,而举办杏林大会的杏园里,却掌起了灯火,映的整个东城都平白的亮堂了几分,比过年过节时还要喧闹几分。

等到亥时还未传回什么消息,慕嫣然哄好了蕾儿,回到内屋便径自歇下了。

第二日天刚亮,慕嫣然猛地惊醒,忙不迭的问道:“杏园那儿结束了吗?”

掀开床幔,又走到锦桌旁端过了早已温好的暖汤递给慕嫣然,紫云笑道:“主子,昨儿过了三更,杏林大会才结束,小平子在外头候着呢。”

见紫云面色轻松,知晓必定是好消息,慕嫣然放下心来,起身梳洗完,唤进了小平子问道:“昨儿到底什么情形?”

“回主子的话,昨儿的杏林大会,可真是凶险万分呢,虽说慕夫人说一切平安,可奴才打旁人那儿听说的时候,可真是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擦着脑门上的汗,小平子后怕的说着。

“杏林大会共计三场,第一场考校古方,第二场考校望闻问切,第三场考校疑难杂症。百草堂,是这次杏林大会唯一收到战帖的医馆,所以,昨儿应对的,便是云都城里十八家医馆的挑战。听说,还从民乐请来了那位世外杏林圣手胡老大夫。”

小平子仔细的说着,一边补充道:“昨儿住在落凤山庄的那位老先生,便是胡老大夫。”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嫣然看了小平子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面上显出了一抹欢喜,小平子口齿伶俐的说道:“要说慕夫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呢,从前,咱都没瞧出来她医术过人呢。昨儿的前两场考校,慕夫人虽是一介女子,却一点儿都不怯场,开出的方子,便连那下了战帖的六家医馆里的老大夫,都瞧不出问题。可直到最后一场疑难杂症,慕夫人才让那些人长了见识…”

“疑难杂症,若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便算不得长见识了,这病人,是他们从山野间刻意寻来的吧?不少字”

点头应着,小平子恭声答道:“回主子的话,正是。”

“那个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可是腹大无比,竟像是十月怀胎的孕妇,从远地而来,到云都城已经住了有些时日了,云都城里的医馆,都束手无策,可巧赶上了杏林大会,那些人便将此当做考校慕夫人的病例了。”

小平子一边说着,一边频频咂舌,想来,是见过那个病人的惨状了。

“可治好了?”

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小平子轻声说道:“沉疴难除,即便是开了好的药方,也没有办法立竿见影,可得花费些时日呢。不过,慕夫人开出的方子,却是恰当至极,便连那位胡老大夫看过,也说决计没有更好的药方了,所以,昨日便拖到了半夜才结束。”

“如此一来,也算是好事多磨了。这一回,得了胡老大夫的认可,云都城里的医馆,怕是不敢再难为百草堂了。”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的面上,显出了一抹喜色。

“主子,这还不是最大的喜事呢…”

见慕嫣然高兴,小平子满脸欢喜的说道。

“还有更喜人的?”

“主子,那位胡老大夫性格孤僻,久居民乐不理外事,这每年的杏林大会,都会请他来出席,也没见他出过什么惊人之语。可今年,他却破例要收慕夫人为徒,让云都城里的医馆众人,都羡慕的掉了眼珠子呢。”

似是见小平子说的急人,紫月抢过话头,一脸与有荣焉的说道。

“收徒?蝉儿定然十分高兴吧?不少字”

医者父母心,能有机会切磋医术登上一层楼,对夏蝉来说定然也是一件好事,慕嫣然揣测的问道。

摇了摇头,小平子偷笑道:“慕夫人回绝了,说多有不便,不过若有机会,定然会互相切磋,还请胡老大夫收回本意,另寻高徒。”

虽说医者无男女,可夏蝉到底是一介女儿身,在百草堂抛头露面为百姓看病,已是她力所能及的极限,拜在胡老大夫门下学医,也确实有些不便。

如是想着,慕嫣然笑道:“那些医馆里的人,定然心中又喜又恨吧?不少字”

喜的是,夏蝉没了跟随胡老大夫学医的机会,恨的是,那机会为何没有落在自己头上。

点头应着,小平子有些忍俊不禁的说道:“胡老大夫说,慕夫人不答应,他就赖在百草堂不走了,要慕夫人替他养老送终。”

“所以,昨日一战成名,再加上胡老爷子今日一早就去了百草堂,如今慕夫人在云都城里的名声,愈发响亮了。”

紫月抿嘴笑道。

第六百六十四章 成名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不平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不平

“姨母吹吹就不痛了,瑜哥儿乖,啊?”

乐清殿里,玉太嫔满脸心疼的将瑜哥儿抱在怀里,一边,拿着棉团蘸着药水擦拭着瑜哥儿鼓起了一个青色小包的头。

“玉姨母,我不痛…”

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瑜哥儿紧攥着拳头低声说道。

“好孩子,你不痛,可姨母看着心疼,若是你母亲在这儿,怕是更痛。瑜哥儿乖,以后不和他们打架,好不好?”

见瑜哥儿这般,玉太嫔的心里,愈发心酸不已,放下手里的棉团,玉太嫔将瑜哥儿搂在怀里摇晃着,一边柔声说道。

乖巧的点了点头,瑜哥儿吸了吸鼻子,声音嗡嗡的说道:“姨母,我想娘了,我们去给娘写信,好不好?”

抿了抿嘴,将眼中的泪意逼退,玉太嫔俯身将瑜哥儿放在地下,牵着他的手朝书桌走去,不一会儿,殿内便只余孩童的清脆话语声。

不多会儿的功夫,一封书信便写完了,如从前一般,瑜哥儿提笔在信的末尾写了自己新近学会的大字,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复又递给了玉太嫔,“姨母,娘看到,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瑜哥儿还小,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瑜哥儿便不会跟他们打闹了,你母亲会为你高兴的。”

爱怜的摸了摸瑜哥儿的脸蛋,玉太嫔柔声说着,一边取过了一个信封,将写好的信装进去,唤来言桑递给了她。

言桑踏出殿门没一会儿,便又转身回来了,“主子,路公公来了…”

知晓小路子此来是接瑜哥儿去乾安殿的,玉太嫔蹲下身子,看着瑜哥儿说道:“皇伯父来接瑜哥儿过去,若是问起方才的事,不可以说别人的坏话,知道吗?”

微微愣了一下,瑜哥儿低下头,悄声应道:“姨母,我记住了。”

站在殿门口,看着瑜哥儿趴在小路子的背上远去,玉太嫔眼中的泪,潸然而下。

“主子,您别难过了,谁能知晓庐王世子这般霸道不讲理?瑜少爷这么小,又是孩子,不在亲娘跟前已经很难过了,被他们这般欺负,自然会气不过,这只能怪上书房那些奴才没伺候好,要不然,瑜少爷定然不会受伤的。”

一旁,言桑取出丝帕给玉太嫔擦拭着泪,柔声劝解道。

面色不忍的摇了摇头,玉太嫔幽幽的说道:“若是嫣儿看到,不知道该多心疼…”

呆呆的看着乐清殿的宫门,明明早已什么都看不到了,玉太嫔仍旧痴痴的望着,过了许久,转过头看着言桑嘱咐道:“快去吧,把信交给他们送到郓州去,母子连心,如今,宣王妃还指不定如何盼着宫里的去信呢,快去吧…”

言桑疾步朝外走去,不一会儿,乐清殿的院落里,便只剩玉太嫔一人,落寞的走到廊檐下坐在条椅边,玉太嫔看着远处的梨树低声说道:“对不起,你将他托付给我,我却没有照看好他,对不起…”

天边,隐隐传来了归巢鸟雀的欢喜叽喳声,玉太嫔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见,夕阳下,她的面容上,带着一份自责的落寞与自责。

苦苦的盼着,仍旧没有盼到儿子的信,慕嫣然的心里,有些微微的不忿,“王爷生辰的时候,瑜哥儿不但送来了生辰贺礼,还送来了书信,如今倒好,没有书信,没有贺礼,我这当娘的十月怀胎,真真儿是白疼他了…”

抿嘴笑着,紫月走过来劝道:“主子,这些日子,是谁念叨着说小少爷早起晚归的辛苦呢,这会儿,又怨怼起来了?说不定小少爷的信老早就送出来了,只不过送信的人在路上耽搁了,您啊,就别埋怨了…”

没好气的白了紫月一眼,慕嫣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拿起绣筐里一件做了一半的小衣服绣了起来。

九月十二,是慕嫣然的生辰,贺启暄和瑜哥儿都不在身边,慕嫣然也没有心情大肆热闹,各府送来的拜帖,也都一一回绝,独自清静的过了一日。

晚间,吃了吴大娘做的长寿面,慕嫣然坐在廊檐下,看着接近满圆的月亮,落寞的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今年过年时,能不能见到瑜哥儿…”

丫鬟们得了慕嫣然的嘱咐,都各自忙着,身边无人回应,愈发衬得这夜多了几分清凉的寂寥,惟有清风在耳边回旋,卷走了口中的低叹。

回屋梳洗睡下,慕嫣然仍旧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一整夜醒醒睡睡,迷迷糊糊的,总是听闻瑜哥儿在耳边哭泣,慕嫣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外间的天色,仍旧有些昏暗。

再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外间的脚步声却格外清浅,慕嫣然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身上也乏软无力。

呢喃着唤了一句,慕嫣然有些无力的躺回了床上,紫云闻声而进,面带喜色的说道:“主子,都城里来信了。”

“瑜哥儿来信了?快拿来给我…”

早已忘了昨日的埋怨,慕嫣然惊喜的坐起身子,顾不得起身梳洗,径自吩咐了紫云将信取来。

厚厚的一叠信,玉太嫔如往日一般柔婉的话语,让慕嫣然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而瑜哥儿别出心裁的画出的那几幅画,也让慕嫣然有些郁结的心情瞬时晴朗起来。

信手涂鸦的几幅画作,粗糙至极,可却欢乐至极,有瑜哥儿坐在上书房里小小的身影,有他和玉太嫔在院子里种花的和美场景,还有一群孩童嬉戏玩闹的欢乐情形,将他在宫里的生活,描绘的惟妙惟肖,虽看不清面孔,可慕嫣然从那一群纷繁的人群中,总是能一眼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个让她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挂念着的小人儿。

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慕嫣然将信又看了一遍,才起身梳洗,用了早膳没一会儿,就又趴在软榻上睡着了。

第二日起身,越发觉得头重脚轻,睁眼去看,眼前也似是迷蒙着一层雾气一般,让慕嫣然觉得浑身无力。

“主子,奴婢让小平子去请慕夫人过来给您瞧瞧吧…”

扶着慕嫣然靠在自己身上,紫云端过茶碗喂着慕嫣然喝了几口水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轻喘了几口气说道:“不碍事,前夜睡得不踏实,许是夜里着凉了的缘故。百草堂那儿忙的什么似的,蝉儿又是个事事都亲力亲为的人,就别去麻烦她了,让吴大娘给我熬碗姜汤,我喝了发发汗就是了。”

劝说不得,紫云也不得不应下,服侍着慕嫣然喝了碗粥睡下,一边吩咐了白薇去小厨房找吴大娘。

一连几日,慕嫣然虽再没有了头昏脑涨的症状,却仍旧有些没精神。

一心堂的一众丫鬟,百般劝说,慕嫣然却执意不肯看大夫,也只得更加细心的伺候着。

这一日早起,慕嫣然刚睁开眼,便见紫云一脸喜色的迎过来说道:“主子,宫里又来信了,定然是小少爷知道您身子不舒服,所以特意来给您逗乐的,你可得赶紧好起来,莫辜负了小少爷的一番心意。”

说罢,紫云将信递了过来。

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慕嫣然的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半坐起身子靠在软枕上,慕嫣然打开信封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满脸是泪了。

“娘,晌午我和利堂兄打架了,后来,他推我撞在了案桌上。娘,利堂兄说,我和泊堂兄一样,都是不得娘亲喜爱,所以才被送到了宫里,娘,我不会信他的话,我知道娘是最喜欢我的。”

“娘,我的头只是起了一个小包,如今,和画里的龙太子看起来像极了,玉姨母帮我上了药,过几日就好了,你别为我担心。”

“娘,三舅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打不过他们,可等到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能打得过他们,娘,你一定不喜欢我打架,对不对?可是,我一定要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娘是这天下最好的娘亲,是最爱瑜哥儿的娘亲…”

娟秀的字迹,有些微微的凌乱,可见瑜哥儿口述时又快又急,可慕嫣然的面前,却仿佛出现了儿子委屈的小模样,眼中的泪,便止不住的滑落起来。

“主子,您怎么了?小少爷在宫里没事吧?不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