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应下,慕秀然站起身行了礼。转身朝外走去,而慕嫣然则一路送到了院门口,才恋恋不舍的回来。

“一别多年,如今才浑然觉得时间过得这般快,好似才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竟都已经是当了娘的人了…”

感慨的说着,慕嫣然牵着珠儿和蕾儿的手进了屋,再加上兀自玩的高兴的肇哥儿,一家几口说说笑笑的直到歇息时分。

熄了灯,看着屋外零星的灯火。慕嫣然再度兴奋起来,拉着贺启暄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才渐渐睡去。

第二日醒转,刚用了早膳,便听得外间响起了孩子的追逐笑闹声,慕嫣然迎出去一看。正是慕秀然。

两个孩子,一身粉袄裙的慧姐儿五岁,宝石蓝色袄裤的,则是三岁的珂哥儿。

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尽管慕秀然在家里时便再三交代过了,可此刻两个小家伙仍旧不老实的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母亲的钳制,让人看着有些忍俊不禁的好笑。

“这是姨母,快给姨母磕头…”

好说歹说,才算将两个孩子安稳下来,进了屋,慕秀然拉着两个孩子给慕嫣然磕头。

童音袅袅,两个小家伙软语唤着,一边还好奇的张望着慕嫣然,灵动的眼神,极其可爱。

从白薇手里接过两个锦袋分别递给了慧姐儿和珂哥儿,又拉过了珠儿和蕾儿,让几个小家伙各自叫了人,慕嫣然才让珠儿带着她们去院子里玩。

孩子们的欢笑声渐渐远去,慕嫣然的脸色,却陡然凝重起来。

“五妹,若我没记错,那年放榜,三妹夫和五妹夫,同为上榜进士,后来机缘巧合,二人也都在通州下属的边县做了县令,如今呢?昨日,可没听你提起三妹妹呢…”

女儿家时,沈氏掌家,柳氏却闭门不出,偌大的慕府,慕依然这庶出的小姐,倒是比慕嫣然这嫡出都要张狂几分,那时候,不止慕嫣然,慕湘然和慕秀然也都被慕依然欺负过。

及至慕嫣然得了长公主贺婉茹的亲眼,渐渐的,慕府的风向变了,柳氏也一扫从前的软弱,竟步步紧逼的夺回了掌家的权利,及至慕秀然出嫁时,从前飞扬跋扈的沈氏,已如平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卑微妾侍,哪里还有当年的模样?

而慕依然,更是连正眼都不敢再看慕嫣然。

可是,即便沈氏在慕府失势,虽然同是庶出的小姐,慕湘然和慕秀然,同慕依然相比,依旧不能想提并论。

此刻,听慕嫣然问起慕依然,慕秀然的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回话。

轻咬着嘴唇,慕秀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慕嫣然,方低声说道:“三姐夫是个有才干的,可是,外头的人都说,被三姐姐拖累了…”

神情诧异,慕嫣然不解的看着慕秀然问道。

犹豫了一下,慕秀然轻叹了一口气道:“三姐夫自幼家境不好,家里砸锅卖铁的才让三姐夫考出了功名出人头地。三姐姐过门以后,起初也是极好的,直到有了孩子,三姐夫便把父母亲都接到了一起,想着能帮衬着三姐姐照顾孩子,不成想,三姐姐和两位老人家口角不断。有一次,三姐姐顶撞了婆母,老太太都晕过去了,三姐夫气急说要休妻,三姐姐不依不饶的,还…”

面色有些赧然,慕秀然抬眼看了看慕嫣然,蚊呐的说道:“还挠破了三姐夫的脸,害的三姐夫被同僚耻笑了许久。”

慕依然的性子,骄纵不堪,从前在闺中时,便颇有些颐指气使。

当年潘府到慕府提亲,沈氏看不上潘府那位庶出少爷的身份,最后,慕昭扬和柳氏便把这门亲事落在了慕湘然头上,及至沈氏发现潘府那位少爷记在了嫡母名下,也算是嫡出少爷的时候,肠子悔青却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千挑万选,慕依然最后嫁给了齐言清,慕昭扬其中之一的得意门生。

春闱会试,齐言清和沈从文皆榜上有名,两人名次接近,及至最后的差事也都在相邻不远的通州郊县。

而如今,沈从文已升任为从五品的通州知州,而齐言清,却仍旧是个七品小官。

“三妹妹还回府闹了一回吧?不少字”

无奈的摇着头,慕嫣然沉声问道。

点了点头,慕秀然低声答道:“三姐夫说要休妻,估摸着也是一时气话,到底也是三姐姐不对在先,将婆母气病了。可事后,三姐姐带着孩子哭着跑回了娘家,要祖母和父亲母亲为她做主,最后还是三姐夫低头接回了三姐姐,此事才算作罢。”

知晓此事必定不会这么简单,慕嫣然叹了口气继续问道。

“后来…”

注意着慕嫣然的脸色,慕秀然继续说道:“后来也慢慢的好了,可三姐夫的弟弟娶了妻,三姐姐和弟媳又总是不和,又经常和小姑吵架,三姐夫愈发没了好脸色。有一次同僚聚会,上司赠了一个美妾,三姐夫便纳进了门…”

接下来的话,慕秀然再未往下说,可慕嫣然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婆母不敬,对弟妹不爱,和妯娌不和,三妹妹如今倒是愈发不如从前了,换成我是男儿身,我也不会要这样的妻室,还不够丢人的吗?”

没好气的说着,慕嫣然回过头来看着慕秀然嘱咐道:“以后离她远些,虽说咱们是亲姐妹,理该亲热些,可这样的姐妹,说出去真是自损脸面。”

嗫喏了一下,慕秀然有些落寞的说道:“从前是想和三姐姐多亲近亲近的,怎么说,姐妹几人中,就我和她离得最近。可是,从文的官阶越来越高,后来去了几次,三姐姐总是冷嘲热讽的,说我是去看她的笑话的,说多了,从文便不让我去了。私下里,从文还说,若不是三姐姐,三姐夫如今的官职比他只高不低呢。”

虽说官员考核只看政绩,可若是家庭不睦,到底也会是一项污点,慕依然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如此这般,如是想着,慕嫣然越发没了好气,“自己的日子,都是自己一手操持,她这样,总有一天有她的苦吃,咱们且瞧着吧…”

转瞬,又想到沈氏和慕敏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慕嫣然匪夷所思的问道:“二姨娘和大姐姐就没劝过她?”

摇了摇头,慕秀然有些同情的说道:“三姐姐的性子,二姨娘哪里说得动?每次都要被气哭,而大姐姐…大姐姐如今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心,就更顾不上她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唏嘘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二十四章 相见

“大姐怎么了?”

慕嫣然顿感头疼的问道。

若说慕依然会有今日是她自己的骄纵无理造成的,慕敏然可就不一样了。

沈氏当家的时候,慕敏然经常在一旁出主意,虽然慕嫣然清楚的知晓她的心里有多少坏主意,可表面上,慕敏然端庄大度,便连不喜沈氏的慕老太太,对慕敏然也有几分疼爱。

只不过,这份疼爱,却因为慕敏然出嫁后几次三番的不懂事也都尽数消磨殆尽了。

此刻,听慕秀然说慕敏然如今也过的不舒心,慕嫣然面上显出了一抹不可思议。

“宋府如今莫说是庶长子,便连次子都是庶出,大姐自从生下了瞳姐儿,这么多年都再未诊出有身孕,倒是那位许姨娘,接连诞下了两个儿子,大姐为这事,没少回府哭诉。可生孩子的事,娘家人就是权大势大,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所以,大姐如今面儿上瞧着一团和气,可私下里却是到处寻医问药,也忙得不可开交呢。”

慕秀然低声说道。

撇了撇嘴,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怅然的叹了一句,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姐俩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午膳的时辰,慕嫣然唤了白薇去请贺启暄过来,不多的会儿功夫,贺启暄带着沈从文一起走了进来。

用罢午膳,沈从文和慕秀然便带着孩子们回去了,慕嫣然跟贺启暄说着晌午从慕秀然那儿听来的话,言语中颇有些唏嘘。

“如今,不烦她们了?”

打趣的问着,贺启暄的眼中,有些淡淡的笑意。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了,不说相交以后的事,便是从前大大小小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都尽数知晓,而慕敏然和慕依然姐俩是什么德行,贺启暄自然也从慕嫣然口中得知。此刻见慕嫣然微微有些同情,贺启暄不禁笑了起来。

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慕嫣然轻声嘟囔道:“到底是骨肉血亲,从前不待见她们,是因为她们不是针对我娘就是针对我。如今都大了,府里又是一团和气,我自然巴不得这日子越过越好。都是姐妹手足,总不能因为幼时的事,便一生老死不相往来,盼着她们都过不好吧?不少字”

说罢。慕嫣然眨了眨眼睛,调侃道:“再说了,如今我好歹也是护国并肩王的正妃。怎么说也得雍容大气,才能配得上王爷啊,岂能这么小肚鸡肠的堕了王爷的威名?”

自打贺启暄受封为护国并肩王,慕嫣然没少如此这般调笑,贺启暄无奈的笑了笑。却也没接话。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便吩咐了白薇等人收拾行囊,自己则带着珠儿和蕾儿,跟着贺启暄去通州城里逛了一圈。

因着临近都城的缘故,通州城里的口音透着几分熟悉。慕嫣然听着,只觉得亲切无比。一想到第二日就能回到都城,心情愈发激动,连蕾儿痴缠着买了两次糖葫芦都没注意。

再回到驿站,门前又多了几辆马车,想来定然是通州临近各县来拜见贺启暄的地方官,慕嫣然便带着珠儿和蕾儿从侧门进了院落。

贺启暄回来,一家人和美的用了晚膳,膳桌上,珠儿和蕾儿还叽叽喳喳的说着白日里看到的有趣的物件,慕嫣然和贺启暄相视一笑,顿时想到,等到了慕府,那么多小孩子聚在一起,不知道又该是如何喧闹的一副场景。

第二日天还未亮,慕嫣然便醒了,本欲起身,却见贺启暄拦住她着说道:“再睡会儿吧,这会儿正是冷的时候,等太阳冒头了咱们再赶路,日落前到都城便好了。”

都城不比云都城,一到了十月底便开始冷,尤其是刮风的时候,那风似是长了眼睛一般顺着人的脖领和袖筒往身上钻,让人从骨头缝儿里透着冷气。

大人还好说,如今的肇哥儿可是受不得冻的,是故,听了贺启暄的话,慕嫣然扬声嘱咐了白薇去吩咐乳母将肇哥儿包裹严一些。

辰时,马车从驿站驶离,径直朝都城驶去。

外面寒风阵阵,可车厢里却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马车两脚的炭炉里散发出阵阵的暖气,不一会儿,肇哥儿就小嘴张开打了几个哈欠,转而沉沉的睡着了。

刚过午时,慕嫣然正欲询问贺启暄要不要停下吃些东西再赶路,便听到了马车外贺启暄飞扬的声音,“嫣儿,三哥来迎咱们了。”

面上又惊又喜,慕嫣然急切的掀开帘子去看,便见远处有人打马飞奔过来,直至到了车马前,那人翻身跃下,正是慕容睿。

欣喜的唤着,慕嫣然情急的唤着“停车”,待到马车停定,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踩着脚蹬跳下了车。

“下官参见并…”

慕容睿手持马鞭拜倒在地,口中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贺启暄一把拉起,亲热的冲他肩上锤了几下,贺启暄调侃的说道:“慕大人年轻有为,怎么,从前身上的那份洒脱劲儿,这几年都被官场上的应酬消磨的没了?”

从前贺启暄还是宣王时,每每到了慕府,一点儿皇家的架子都没有,是故,慕嫣然的三个兄长都极爱和他一起,喝酒也好,比武也罢,几人凑在一处,说不出的投缘,如今,虽几年未见,贺启暄和慕容睿,却都还是从前的性情。

此刻贺启暄这般,慕容睿也再未执意行礼,站起身,迎着贺启暄伸过来的手响亮的击了一掌,方转过身看着慕嫣然,“嫣儿,一路辛苦了。”

“三哥,你怎么迎到这儿来了?”

喜极而泣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滑出了两行激动的泪。

“都四个孩子的娘了,还跟从前一般爱哭鼻子,不哭了,乖…”

如幼时一般哄着慕嫣然,慕容睿笑道:“本来打算在城门口候着的,可我觉得你们应该是今儿到,所以便一路迎了来,快走吧,祖母和爹娘都在府里候着呢。”

说罢,慕容睿看着露出小脑袋在车门外的珠儿和蕾儿,走过来拍了拍两人的头,亲昵的说道:“珠儿,蕾儿,知道我是谁吗?”

看了蕾儿一眼,珠儿眨了眨眼,顿时,两人异口同声的唤道:“三舅…”

糯糯的声音,配上两人可爱的表情,慕容睿脸上的笑容顿时愈发灿烂,“嘿,真是好孩子…珠儿,你还记得三舅啊?”

贺启暄带着慕嫣然和珠儿就藩时,珠儿已经两岁了,这么多年未见,竟然还记得自己,慕容睿着实觉得有些惊诧。

抿嘴偷笑,珠儿低声说道:“我听到娘喊‘三哥’,所以我知道必定是三舅。”

仰头哈哈大笑,慕容睿捏了一下珠儿的脸颊,转过头看着贺启暄和慕嫣然说道:“王爷,嫣儿,这就赶路吧,早些回府吧,府里的人如今定然脖子都伸长了呢。”

点头应着,贺启暄扶着慕嫣然钻进马车,方飞身上马,和慕容睿并肩朝前飞奔而去,身后的几辆马车也紧跟其后,不一会儿,就扬起了阵阵的飞尘。

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了,刚过了酉时,天色就开始渐渐的暗了下来,而贺启暄一行人,也恰好赶在天黑之前进了都城城门。

靠在车厢一边,轻轻的撩起车帘一角朝外看着,见都城里的一切与永成二十二年自己走时并无太大差别,慕嫣然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白薇和佩云叹道:“终于回来了…”

走进慕府所在的巷道,便听得一路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待到车帘打开下了车,便见慕昭扬和柳氏一左一右的搀着慕老太太,带着慕府一众人都跪倒在府门外。

“微臣携家眷恭迎并肩王及王妃入府,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万安。”

慕昭扬率先跪倒在地,紧随其后,慕府百来人跪倒在地大声拜道:“王爷千岁,王妃万安。”

“老太太,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快快请起。”

疾步上前,贺启暄亲自扶起了慕老太太,一边冲慕昭扬和柳氏说道。

“祖母,爹,娘,女儿回来看你们了。”

甫一下马车,看到了面前的几人,慕嫣然的眼泪就抑制不住的从眼中滑落,及至贺启暄扶起了他们,慕嫣然上前搀着慕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呜咽着哭了起来。

“好孩子,娘总算盼到你回来了,我的嫣儿…”

柳氏牵着慕嫣然的手哭着,一旁,慕老太太也泪眼婆娑,慈声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老太太,王爷和嫣儿长途跋涉,定然十分疲惫了,咱们进府吧,有什么话,等进了屋再说。”

面色慨然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慕昭扬在一旁扬声说着。

点头应下,慕老太太牵着贺启暄和慕嫣然朝里走去,身后,慕昭扬牵着珠儿和蕾儿,柳氏更是亲热无比的接过乳母怀里抱着的肇哥儿,一家人说笑着朝柏松堂走去。

到柏松堂坐下,慕老太太拉着慕嫣然和贺启暄坐在身侧,一边吩咐了明萃明霞等人赶紧准备晚膳。

慕容言三兄弟携着妻儿过来给贺启暄和慕嫣然各自见了礼,而小孩子们,也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话。

少顷的功夫,外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说是外院的王管家来了。

慕容睿掀开帘子出去,脚迈出去一瞬,就转身回来看着慕昭扬和贺启暄说道:“爹,王爷,宫里的圣旨到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相见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入宫

众人面上神色各异,慕昭扬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忐忑的慕嫣然,笑呵呵的嘱咐道:“自打知晓了你们要回来,为父便去皇上面前求了恩旨,许慕府派人前去迎驾,皇上准了的,要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是你三哥去城外接你们贵女反攻记。所以放心吧,必定不会有事的。”

说罢,慕昭扬和贺启暄起身,带慕府众人前去接旨。

来的是景熙帝身边的小路子,见了贺启暄,小路子恭敬的行了礼,等到众人跪倒,方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皇上口谕,今儿天色已晚,并肩王及王妃便不急着回宫了,可在慕府休憩一晚,明日进宫即可。”

“臣/臣妾叩谢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启暄和慕嫣然相视一笑,俯身跪拜道。

站起身,慕嫣然正欲发问,便见小路子笑呵呵的拱手拜道:“王爷,王妃,咱家这儿还有个惊喜给您二位呢。”

说罢,小路子扭头朝外指了指。

顺着小路子的目光看去,门外空空如也,好半天也没见有什么,慕嫣然满眼疑惑,刚回过头,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怯怯的唤声:“娘…”

身子一颤,慕嫣然回过头去看,便见门框处,露出了瑜哥儿满眼期冀的小脸。

似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瑜哥儿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动静。

眼中的泪,在看到儿子小脸的那一刹那就缤纷落下,顾不得往日端庄大方的形象。慕嫣然提起裙裾朝外奔去,及至跑到门边,慕嫣然蹲下身子,将瑜哥儿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而瑜哥儿,有些疏离的僵着身子,好半晌。许是记起了母亲身上的味道,瑜哥儿伸手环住慕嫣然的脖颈,也大声的哭了起来。

面前的情景,让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一众女眷尽数湿了眼。

“知晓王爷和王妃思子情切,怕是等不到明儿进宫了,皇上便让咱家把瑜少爷送来。皇上说了,上书房的课程辰时二刻开始。王爷可别耽误了。”

似是想起了景熙帝说这话时脸上的戏谑表情,小路子也笑的眼睛弯弯的,回了话,小路子便带着人回宫复旨去了,而慕嫣然。仍旧抱着瑜哥儿在大门处哭。

待到再回到柏松堂,母子二人的眼睛都红通通的,珠儿和蕾儿,更是一边一个的拉着瑜哥儿,七嘴八舌的问着他在宫里的情况,直到小家伙允诺说等明日进了宫带她们去瞧瞧,两人才作罢。

瑜哥儿常来慕府,和慕府的孩子们都极为熟稔,各自打了招呼。便紧紧的偎在慕嫣然身边再也不肯走远,倒是珠儿和蕾儿,到处都觉得新鲜极了,跟着慕容峻家的怡姐儿凑在一处玩的高兴。

不大的会儿功夫,晚宴便准备好了,慕嫣然搀着慕老太太的胳膊。起身跟在慕昭扬和贺启暄身后朝宴厅走去。

席间觥筹交错,没一会儿,贺启暄那一桌就到了兴头上,慕容言和慕容睿频频敬酒,贺启暄也都来者不拒,几大碗酒下肚,脸色已有些微红,可眼中的灿烂,却更甚以往。

“痛快,早就盼着有这一日了…”

扬声说着,贺启暄提起酒坛往各人的酒碗里倒满了酒,又跟他们喝了起来,慕嫣然坐在邻桌频频张望,知晓他心里高兴,便也不拦着他。

宴席结束,贺启暄和慕容言几人还在痛快的喝着,时而说些军营里的事,慕嫣然便牵着瑜哥儿,跟着柳氏和慕老太太回了柏松堂。

何氏、贺琳蓉和叶氏也都在,一大家人热络的凑在一处说着话,没一会儿,屋里便盈满了温情。

孩子们起先还规矩的各自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可等到大人们张家长李家短的说起了琐碎,孩子们便有些不耐烦了,俏皮的眨着眼,没一会儿便聚在一起玩闹起来。

其中,尤以珠儿和诠哥儿最为有趣。

还未就藩前,每逢来慕府,珠儿最爱跟在诠哥儿身后玩,即便是到了郓州,诠哥儿也经常会写信给珠儿,两个小家伙,真有些青梅竹马的亲厚,可如今多年不见,诠哥儿九岁了,珠儿也已经七岁了,两人都已不记得对方的长相,可又记着那时传信的亲密,这会儿对上了人,彼此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却都不吭声,让慕嫣然和何氏看见偷笑不已贵女反攻记。

过了亥时,众人仍旧聊性甚浓,想及第二日贺启暄和慕嫣然还要入宫,便早早的散了,贺启暄和慕嫣然,则回了阁。

瑜哥儿从前跟着柳氏来过阁,知晓这儿是母亲的闺房,此次来,珠儿和蕾儿显得异常兴奋,瑜哥儿反倒像是小主人一般,带着她们在各个厢房里窜,惹的慕嫣然好笑不已。

第二日天还未亮,慕府的灯火便尽数燃起,贺启暄和慕嫣然起身梳洗完,到柏松堂和慕老太太等人一起用了早膳,才出了门。

宫里派来的马车,早已在门外候着,贺启暄依旧骑马,慕嫣然便带着四个孩子坐马车,而慕昭扬父子几人,则各自坐着轿子,一行人鱼贯着从西华门进入,来上早朝的朝臣们看见,顿时又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起来。

慕府的荣耀,在此时,已到了人们艳羡而不可达到的顶峰时期。

将瑜哥儿送到上书房门口,贺启暄又将慕嫣然等人送到瑞安宫,自己则径直去了乾安殿上早朝。

抱来了肇哥儿哄了会儿,慕嫣然在瑞安宫各处环顾了一圈,便带着珠儿和蕾儿去了毓秀宫。

远远看见了毓秀宫的宫门,慕嫣然心中顿时有些微微的激动,刚迈过门槛,便见皇后身边的芙蓉疾步迎了出来,“奴婢见过宣王妃,皇后娘娘一早就起来候着您了…”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进了毓秀宫正殿,看着上首处一身正红色凤服的皇后,慕嫣然跪倒在地拜道。

“嫣儿,快起来,几年未见,你竟要与我生分了吗?”

摆了摆手示意芙蓉扶慕嫣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下首处的扶手椅中,皇后有些嗔怨的怪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抬眼看向皇后,见她面容一如从前的姣好,而身上,则多了几分后/宫之主的威仪。

柔声笑着,慕嫣然轻声说道:“素儿姐姐,你初登后位,妹妹不能亲向姐姐道贺,今日便算是全了当日的礼,姐姐勿怪。”

姐妹二人亲热的说着都城和郓州的事,不一会儿,上书房的课程结束,大皇子带着瑜哥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将几个孩子尽数唤到身前,嘱咐他们以后要多多亲近,皇后有些艳羡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嫣儿,还是你有福气,如今不但有了瑜哥儿,还有肇哥儿,便连珠儿和蕾儿,也都可爱的紧,可大皇子却…”

提起大皇子,慕嫣然转头去看,便见他身量竟还不如珠儿高,慕嫣然心中一痛,面上却丝毫不显的劝着皇后道:“关心则乱,姐姐是太心急了,该有的,终归都会有的,姐姐莫要乱了心神。”

许是想和慕嫣然说些私密的话,皇后唤来了两个宫婢带着大皇子和公主们,以及珠儿几人出去玩,方站起身牵着慕嫣然的手进了内殿。

“素儿姐姐,大皇子的身子,权大夫可说过,是否有根治的法子?”

慕嫣然抱着一丝期望的问道。

面色一黯,皇后摇了摇头,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都是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如今,只能将养着罢了,只要他身子无事,我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眉间一片踌躇,慕嫣然迟疑了一下,见殿内并无旁人,方关切的问道:“姐姐,选秀结束已经两年了,新进宫的那些妃嫔,如今都没有身孕吗?”

提起后/宫的子嗣,皇后的脸上顿时愁云密布。

摇了摇头,她黯然的说道:“偌大的皇宫,如今却只有四个孩子,除了霄儿一个皇子,其它三位都是公主,而这几年,小产的妃嫔,已有十几人之多。”

“十几人?”

讶异的唤出了口,慕嫣然只觉得心内大惊,当日从玉太嫔口中得知此事时的震惊,与此刻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那…皇嗣之事事关重大,宫里的御医,就没有总结出定论吗?”

犹豫着问着,慕嫣然愈发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可怕。

唇边溢出了几缕冷笑,皇后怅然的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说道:“这宫里,何曾干净过?早前也有几位妃嫔的身孕,是因为后/宫的争斗而造成的,所以,如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说的清楚,到底是人为,还是巧合?”

“人都说,有再一再二,却无再三再四,妃嫔接连小产,想来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的。”

沉声说着,慕嫣然的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个疑问,只不过,话到嘴边,斟酌再三,却仍旧未敢说出口。

一时间,内殿里寂静无比,便连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笑闹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太皇太后懿旨到…”

宫门外,响起了太监的细声通传声,皇后和慕嫣然相视一眼,眼中尽是疑色,二人忙不迭的起身走到殿外,刚要跪倒,便见那太监看着皇后细声说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的口谕是给宣王妃的,您就不用跪了。”

闻言,慕嫣然心中一沉。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入宫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二十六章 召见

按着计划,等到贺启暄从乾安殿结束早朝回来,二人便要去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可此刻太皇太后提前召见,想来是有事,慕嫣然虽心中不安,却面无异色的冲皇后颔首一笑,带着珠儿蕾儿和瑜哥儿朝寿康宫走去。

慕嫣然进了寿康宫没一会儿,贺启暄便到了,听闻外面通传“护国并肩王到”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抬头看了慕嫣然一眼,眼中含着一抹讥笑,仿若是慕嫣然有些草木皆兵了,而贺启暄赶来这儿,也是多此一举似的。

“本想着并肩王朝事繁忙,所以哀家才召来了王妃前来问询几句关于大长公主的事,如今瞧来,倒是哀家有些思虑不周了,便是哀家不召见,你们也会前来吧?不少字”

太皇太后的话语中,有些不善。

展颜浅笑,贺启暄看了慕嫣然一眼,转头冲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便是不召见,孙儿也会带着嫣然前来拜见您老人家的。”

不置可否,太皇太后却并未说什么,吩咐了宫婢上茶,之后,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苏掌事使了个眼色,殿内的宫婢便尽数退了下去。

“大长公主是哀家唯一的女儿,自她孀居之后,哀家几次三番的要求她前来都城,哀家和她母女二人相依相伴,也是好的。可她如今贵为人母,自然要为孩子多多考量,所以,哀家也未曾勉强于她。她的公主府建在郓州,而你又是郓州的藩王,哀家从前便在想。兴许,这就是你们姑侄俩的缘分,既如此,你们便好生亲近亲近。有你替哀家好好儿待她,哀家便也放心了。”

太皇太后话语柔和的说着,可慕嫣然却觉得。这其中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瞬,太皇太后就看向慕嫣然冷声问道:“可哀家听说,这几年,你们和大长公主府颇有不和,她三番四次的表示诚意愿与你们亲近,你们却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有此事?”

心知太皇太后说的定然是从前大长公主送侍妾被拒的事,慕嫣然正欲开口,却见贺启暄已经接过话说道:“皇祖母多虑了,大长公主待孙儿极好,曾两番送来侍妾。只不过,大长公主的一番美意,却被那几个人给错解了。不过皇祖母放心就是,孙儿心里是念着大长公主的好的。”

不软不硬的将太皇太后的话抵了回去,贺启暄抬眼看着她轻声说道:“孙儿知晓皇祖母的一片爱女之心,既然大长公主将来要久居郓州,孙儿少不得会替皇祖母照拂大长公主一二,有孙儿在郓州一日,大长公主必定平安无事。”

贺启暄的承诺。太皇太后心中虽不信,可面上却也无法反驳,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的问道:“哀家听说,长乐也在郓州?”

问的,却是已被贬为庶民的乐夫人。

乐夫人还是长乐郡主时。太皇太后便极喜欢她,及至后来从西丽返回,已是安乐公主的她,也常在太皇太后面前走动,私下里,太皇太后还戏谑的说等过几年风声淡了便做主替安乐公主招赘一个驸马,谁知,未等她的话作数,便传出了小产的丑闻。

爱之深,责之切,当时,也是太皇太后气急的让永成帝和皇后下了旨,将安乐公主贬为庶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成想,太皇太后此时又提起了她。

不知太皇太后的问话是何含义,贺启暄和慕嫣然都不敢贸然接口,内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王爷,王妃,太皇太后并无他意。昔日的安乐公主,如今已是一介庶民,只是,近几年听说郓州出了位乐夫人,极是有名头,却又和大长公主有些莫名的关系,太皇太后也是担心大长公主受了牵累,所以,还望王爷多多照拂大长公主,让她晚年有所依。”

见太皇太后看了自己一眼,苏掌事开口说道。

双眼微眯,贺启暄的心里,顿时想到了些什么,沉默了一瞬,他抬头笑道:“皇祖母的意思,孙儿知晓了,必定不负所托。”

本以为贺启暄应承了此事,太皇太后会满意,可慕嫣然抬眼去看,却见她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怨怼,慕嫣然顿时心中有气,原本打算笑呵呵说的话,也都吞进了肚里。

好半天,内殿里只余太皇太后和贺启暄一问一答的话语,而慕嫣然,则牵着两个孩子安静的坐在扶手椅中,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言语不明的说道:“几年未见,宣王妃到愈发沉稳了。”

知晓太皇太后是在暗讽自己从前在宫里太棱角分明不懂得忍气吞声,慕嫣然故作不知的点头谢道:“太皇太后谬赞了…”

这样的慕嫣然,倒是让太皇太后愈发有些看不透了,有心借题发挥的斥责她几句,却也找不到借口,太皇太后看了一眼面前木头一般的那对夫妻,心中顿时没了好气。

摆了摆手,太皇太后面有疲色的说道:“还没见过太后吧?不少字这便去吧,哀家也不留你们在寿康宫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