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了头,出了寿康宫,慕嫣然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贺启暄问道:“现在去哪儿?永寿宫,还是乾安殿?”

“去永寿宫吧,皇上说下了朝也过去。”

柔声说着,贺启暄转过身将蕾儿抱在怀里,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问道:“怎么不说话啊?”

看了慕嫣然一眼,蕾儿低声说道:“娘说,说错话会受罚,蕾儿不想受罚。”

嗔怒的斜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失笑道:“别听你娘的,你是小孩子,不会有人罚你的,知道吗?”

点了点头,蕾儿凑在贺启暄耳边悄声说道:“爹爹,我不喜欢刚才的那个老婆婆。”

刚才的老婆婆,指的自然便是太皇太后。

也没有纠正蕾儿说那是太皇祖母,贺启暄也像说悄悄话一般凑在蕾儿耳边说道:“爹爹也不喜欢她,那咱们便不理她。”

深以为同的点着头,似是两人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蕾儿环着贺启暄的脖子笑的愈发开怀,惹得珠儿和瑜哥儿都满脸的好奇。

到了永寿宫,待到宫婢通传完,贺启暄一家五口进了宫门,却看见太后正抱着肇哥儿逗着玩,顿时,慕嫣然心中一紧。

面色不变,看了一眼满脸欢笑站在太后身侧的刘乳母,而白薇也在一旁,慕嫣然才稍稍安心,跟在贺启暄身后给太后行了礼。

少顷的功夫,皇后带着大皇子和两个公主也过来了,几人说了会儿话,便有宫婢跟着润华润悦二人布好了膳食。

用罢午膳,陪着太后喝了茶,见她面显疲色,贺启暄和慕嫣然便跟在景熙帝和皇后身后退出了永寿宫。

回到瑞安宫,一进内殿,慕嫣然便沉了脸色。

看着仍旧沾沾自喜的刘乳母,慕嫣然耐着性子问道:“你什么时辰去永寿宫的?谁宣你去的?”

想着太后抱着肇哥儿时赞不绝口的夸他可爱,刘乳母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当即便笑嘻嘻的应道:“太后娘娘赏赐了好些东西,恰好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宫里,奴婢想着,太后娘娘若是看见小少爷,怕是更高兴才是,所以奴婢就跟着来宣赏的那位公公一同去了。”

转而看向白薇,慕嫣然冷声问道:“你呢?宫里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吗?她这般自作主张,你就不在一旁拦着?”

心中已将那刘乳母骂了无数遍,白薇却不敢为自己辩驳,只讲着当时的情况道:“主子恕罪,奴婢等人谢了恩,那位公公夸了句小少爷长得好,乳母就接了话,那公公当即就高兴的带着乳母去永寿宫了,奴婢也不好再拦着,只得一并跟去,奴婢日后会小心谨慎,还请主子恕罪。”

话到此时,刘乳母终于知晓慕嫣然并不是要表扬自己,心中一慌,忙不迭的跪倒请罪道:“王妃恕罪啊,奴婢也是一时多嘴,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王妃恕罪。”

已经决定不再用这个乳母,慕嫣然也不愿再与她多说,叫了起,便让她下去了。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跟着贺启暄去了乾安殿。

昔日在宫里时,每逢去正华宫陪秦素儿说话,慕嫣然也总能遇见太子,那时也时常说话,可到底如今他已不是当日随和的太子,慕嫣然也不敢随意开口,木讷的坐了会儿,便随着贺启暄出了乾安殿。

“等见过了那几位主子,咱们便出宫吧,我已经跟皇上请了旨,可以随时出宫,不用留在宫里。”

知晓慕嫣然必定不愿意住在宫里,贺启暄转头笑道。

眼中迸发出了一抹欣喜,慕嫣然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下午的几个时辰,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加快步伐去东西六宫几个位份高的妃嫔处拜见,其中,自然包括玉太嫔。

到了乐清殿,便见一身湖水绿宫装的玉太嫔远远的站在宫门口翘首以盼,却连披风都没穿。

慕嫣然疾步上前,握住她带着几丝凉意的手嗔道:“姐姐在宫里候着便是,何苦站在门口?这么冷的天,姐姐若是冻病了,让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一如往日的恬淡,玉太嫔抿嘴笑着,看了一眼瑜哥儿,方柔声说道:“不碍事的,每日的这个时辰,我都会在宫门口等着瑜儿回来,已经习惯了。”

想着这一年多,是玉太嫔替自己悉心的照顾着瑜哥儿,慕嫣然心中尽是暖意。

第七百二十六章 召见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服帖

乐清殿里,一如往日的棠梨殿那般清雅,慕嫣然环顾着打量了一圈,回头看着玉太嫔笑道:“姐姐的性子,还是这么静。”

眼中闪过了一抹落寞,玉太嫔亲热的牵着珠儿和蕾儿进了内殿,一边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宫里的日子,本就会把人的性子磨成这样,再说,我也不喜欢凑那些热闹,这样清静倒也自在。”

瑜哥儿进了屋,便一直偎在慕嫣然身边,知晓慕嫣然从乐清殿出去便要出宫回慕府,瑜哥儿小小声的央求道:“娘,带我一起回外祖家,好吗?明儿早起,我跟外祖父一起入宫,绝对不会误了功课,可好?”

若是在宫里,瑜哥儿兴许还能多睡半个时辰,可从慕府走,兴许天还黑着就要起身了,慕嫣然哪里舍得?

许是看到了慕嫣然面上的犹豫,瑜哥儿愈发拉扯着慕嫣然的衣袖摇晃了起来,“娘,我不赖床,您唤一声,我立马就起。中午我再回来玉姨母这儿歇午觉,绝对不在上书房打瞌睡,好不好?娘,娘…”

瑜哥儿的唤声一下下的飘来,慕嫣然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点了点头,慕嫣然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点头应道:“好,那一会儿咱们便一起出宫。”

欢呼的在原地跳着,瑜哥儿的脸上,尽是兴奋,慕嫣然看着,心中也不自禁的欢喜起来,而一旁的玉太嫔,眼中又浮起了方才一般的淡淡落寞。

从梳妆台上取过三个荷包,将其中一个淡粉色和明紫色的递给珠儿和蕾儿。又把手里那个宝石蓝的递给慕嫣然,玉太嫔柔声说道:“算是我给三个孩子的见面礼,嫣儿别嫌粗陋。”

锦袋里,除了几个宫中特制的金裸子。还有一块圆形的玉佩,想来,便是玉太嫔所说的见面礼。慕嫣然点头笑道:“这几年,姐姐托人送来的东西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我心里感激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嫌弃?姐姐这么说才是不对呢。”

二人笑着,目光中尽是脉脉温情,不一会儿,便聊起了分隔多年各自身边发生的事。

瑜哥儿得了慕嫣然的许诺。便再也不似方才一般黏在她身边,乐清殿里,他又最是熟悉不过,跟慕嫣然和玉太嫔打了招呼,瑜哥儿便带着珠儿和蕾儿朝殿后去寻好玩的了。

想起在毓秀宫和皇后说过的那些话。又想起最先也是玉太嫔跟自己透了口风,慕嫣然打量了一眼殿内无人,和玉太嫔起身走到内殿的暖炕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问道:“玉姐姐,皇上子嗣单薄,宫里的人私下里可有什么猜测吗?”

神情一怔,玉太嫔的脸上显出了几抹为难,犹豫了好久,才摇了摇头道:“没有根据的事。我也不敢多说,只不过,有一点却是能肯定的。”

“皇上?”

似是没想到慕嫣然会想到景熙帝身上去,玉太嫔点了点头,“宫里的女人多,自然就是非多。莫不说昔日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那些同朝妃嫔。便是太上皇的那些妃嫔,如今这宫里也有许多。这些人,成日里无事生非,凑在一起总能说起那些污七糟八的事,一来二去的,我也就听了几耳朵。”

见慕嫣然听得认真,玉太嫔继续说道:“那些有孕小产的妃嫔,几乎都是在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落红的,甚至有些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就没了孩子,而宫里的御医诊了病也是讳莫如深的模样,所以,如今大家都在猜,兴许,不是妃嫔们身上的问题。”

这与慕嫣然心中所猜的大致无二。

可这样的事,没有真凭实据,谁敢瞎说?何况,即便有了实据,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与景熙帝直言?

这,兴许就是景熙帝后/宫中的又一宫闱秘闻吧?

想到此,慕嫣然的面前,不禁出现了皇后凄楚的面容,和景熙帝意气奋发的星亮眸光。

慕嫣然无奈的低叹了一句。

“玉姐姐,等到了年前,我就跟皇后娘娘请旨,接你回慕府去过年,想来皇后娘娘会同意的,到时候,姐姐就不必一人孤苦守岁了。”

转换着话题,慕嫣然一脸期盼的说道。

眼中闪过了一抹欣喜,玉太嫔疾声问道:“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肯定的点着头,慕嫣然正想开口打趣她几句,便听得外间传来了宫婢的通传声,贺启暄前来接她们出宫了。

将慕嫣然一行人送到乐清殿宫门口,看着慕嫣然抱着肇哥儿,贺启暄抱着蕾儿,又一手牵着珠儿和瑜哥儿,一家人和睦异常的背影,玉太嫔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可眼中的淡淡忧伤,却如天边的晚霞一般,慢慢的氤氲开来。

“主子,起风了,咱们进去吧…”

身旁,言桑看了一眼远处的伟岸背影,心中叹了口气,走过来扶着玉太嫔柔声劝着,玉太嫔口中应着,可一双美眸,却仍旧紧紧的盯着远方,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才转身回去。

马车回到慕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而慕容睿和叶氏,还在大门口候着。

走到马车边,从慕嫣然怀里接过了肇哥儿抱着,叶氏亲热的说道:“快进去吧,老太太念叨了一整日了,还以为你们出不了宫,正打算让父亲去接你们呢。”

一路走到乐安堂,刚踏进院门,便听到了屋内孩子们追逐笑闹的声音,时而,有何氏抑或是贺琳蓉软语呵斥的声音,清冷的空气,也因此变得暖和了几分。

进了屋,慕老太太正笑呵呵的看着孩子们,见贺启暄和慕嫣然进来,忙不迭的让几个孩子过来,伸手要给他们暖手,却被珠儿和蕾儿都笑着躲开了,口中还乖巧的说着不能把冷气过给太外祖母,惹得慕老太太愈发开怀不已。

用罢了晚膳,陪着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慕嫣然和贺启暄便带着孩子们告退了。

贺启暄去了清凉阁找慕容言,何氏和叶氏便和慕嫣然一起,带着孩子们跟着柳氏去了明徽园。

进了屋,不待大人吩咐,孩子们便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处去玩了,柳氏嘱咐了丫鬟们各自看顾好,方牵着慕嫣然的手坐在身边,满脸慈爱的说道:“娘每日都盼着能早些见到你,可从昨日开始,娘却一直觉得是在梦里,那么不真实,生怕一不小心梦就醒了。”

亲热的偎在柳氏脖颈边,慕嫣然娇声说道:“娘,不是梦,女儿回来了,女儿真的回来了…”

说着话,慕嫣然的眼圈,便不自禁的红了。

多少次,梦里也如此刻一般,她意味在母亲的怀里,可一转眼梦便醒了,睁开眼,哪里还有柳氏?

此刻,不说柳氏,连她自己也觉得恍若在梦中。

母女二人的说话声有些哽咽,便连屋里的气氛,都跟着伤感了几分,何氏和叶氏相视一眼,笑着说道:“平日里娘总说我们都跟您的女儿一般无二,如今嫣儿回来,才知晓您平日里都是哄着我们玩的。”

叶氏眉眼弯弯的笑着,接过何氏的话继续说道:“娘的眼里心里,此刻只看得到嫣儿一人了,我和大嫂坐在这儿,娘都瞧不见我们了。”

不好意思的笑着,慕嫣然坐正身子,替柳氏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却如小女儿一般皱了皱鼻子说道:“娘,大嫂和三嫂合起伙来欺负女儿…”

“你们啊…”

无奈的笑着,柳氏眼中尽是宠溺的笑容,正待开口说话,帘外传来了丫鬟的通禀声,却是几位姨娘过来请安了。

屋帘掀起,沈氏、秦姨娘、苏姨娘和杜姨娘鱼贯着走了进来,先给柳氏请了安,又转而面向慕嫣然行了大礼。

叫了起,沈氏四人站起身,依着往日的规矩,坐在了柳氏右手边的几张扶手椅中,慕嫣然抬眼去看,却见沈氏低头不语,反倒是秦姨娘三人,熟络的跟柳氏说着话儿,要么便是汇报着今日府里各处发生的事,请柳氏指示。

如今的沈氏,没有了当日的张狂,而三个儿女,各自都有自己的不如意,让她也跟着经常操心,说不出的心力交瘁。

若说从前沈氏算得上是明眸善睐的美人,如今她面色憔悴眼神黯淡无光,却是连杜姨娘也比不上了,慕嫣然心中冷笑,只觉得说不出的解恨。

说了会儿话,孩子们也都玩倦了,跑回来偎在了各自的母亲身边,便连一向好动的瑜哥儿,此刻也攥起拳头揉着眼睛,一脸的困顿。

想及瑜哥儿明日还要早起跟着慕昭扬入宫,慕嫣然看了何氏和叶氏一眼,几人跟柳氏打了招呼,起身带着孩子们出了明徽园。

穿过了垂花门,三人道了别,慕嫣然刚朝前走了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怯怯的唤声:“二小姐…王妃留步。”

慕嫣然回过身,便见沈氏站在身后几步远处,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服帖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二十八章 哀求

第七百二十八章 哀求

“二姨娘有事?”

吩咐了白薇带着几个孩子先回*阁,慕嫣然转身看着沈氏问道。

面上显出了几抹踌躇,只一下,就被果决取而代之,沈氏朝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慕嫣然面前。

已是寒冬,院子里的青石板比平日还要坚硬几分,而此刻,沈氏就那么直愣愣的跪着,连慕嫣然甫一听到那声响都不自禁的觉得膝盖酸痛,而沈氏,面色不变,如方才一般,满面祈求的看着自己。

“快扶二姨娘起来,有话好好儿说便是,这么冷的天,跪在这里像什么话?”

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小丫鬟,慕嫣然沉声说道。

“二小姐,求您,求求您…”

没头没脑的磕着头,沈氏摆脱了那过来扶她的小丫鬟,仍旧固执的看着慕嫣然祈求着说道:“二小姐,妾身知晓自己从前做了太多的错事,妾身也知晓说再多也无法求得二小姐的原谅。可无论妾身做了多少的错事,二小姐都算在妾身头上便是,庭儿是你的兄长,他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夫人和二小姐的事,还望二小姐看在兄妹之情的份儿上,在老爷面前说句话,让他回来吧。二小姐,妾身给您磕头了,求求你…”

“四哥?”

慕嫣然忽然反应过来,自昨日回到慕府,除了嫁出去的女孩儿们,还有住在学堂里非休息日不得回来的慕容谨以外,慕容庭也未在人前出现。

眼泪缤纷落下,又担心慕嫣然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觉得自己是故作可怜,沈氏抬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庭儿将老太太分给他的铺子败坏完了,妾身不敢让老太太知晓,便又拿出体己来给他置办了几间铺子,想着等将来赚了银钱,老太太问起就说是从前那几家铺子里赚来的,谁知道,最后还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老爷一气之下,说要逐他出府,谁知晓,他气性大,便真的出去住了。如今,他父子二人像仇人似的,夫人不想惹得老爷不高兴,便也未提过,可眼看这快过年了,庭儿在府外已经三个多月了,二小姐,求你劝劝老爷,让庭儿回来吧。”

沈氏这一说,慕嫣然大体上也明白了,可又觉得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便示意那丫鬟搀起沈氏,沉声说道:“四哥的事情,我会去问,二姨娘先回吧。”

说罢,不待沈氏多说,慕嫣然转身朝*阁走去。

回到屋里,孩子们还在笑闹,慕嫣然板了脸,珠儿忙不迭的牵着蕾儿的手,跟着乳母去了东厢房,肇哥儿早已睡了,便只剩了瑜哥儿一脸不舍的站在原地。

“娘,我想跟你睡…”

瑜哥儿痴缠着说道。

“好,那咱们睡觉去。”

并未打算拒绝儿子,慕嫣然牵起他的手,到内屋给他净了脸,带着他躺在了床上。

满脸的依恋,瑜哥儿紧紧的偎在母亲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耳边,是她清浅婉转的童谣,不一会儿,瑜哥儿就睡着了。

“去瞧瞧王爷什么时辰回来?”

嘱咐了白薇去清凉阁问话,慕嫣然给瑜哥儿掖好了被子,起身带着另外一个小丫鬟去了明徽园。

“怎么这么晚了又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柳氏已经沐浴完躺在床上了,听说慕嫣然来了,忙披着衣服下了地,刚走了几步,便被慕嫣然推着躺进了被窝。

“娘,二姨娘刚才求到我头上来了,为了四哥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慕嫣然坐在床榻边,握着柳氏的手问道。

无奈的摇了摇头,柳氏低叹了口气道:“慕府的儿郎,便不说你嫡亲的三个兄长,便连谨哥儿,如今也极懂事,每次从学院回来,你父亲考校完都说比前一次有长进,将来便是头科不中,第二次也是绝对榜上有名的。谁知,谨哥儿听了这话,却愈发长了志气,直说一定要头科考中功名呢。”

提起谨哥儿,柳氏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欢颜,少顷,似是觉得话题跑远了,柳氏敛正面色继续说道:“那年你们就藩去郓州,庭哥儿不是还为了个青楼女子把老太太气病了嘛,后来事情解决了,他倒是老实了一阵子。那之后,二姨娘觉得,娶了亲他便是个大人了,兴许能懂点事,你父亲便做主,为他聘了翰林院侍读学士陈家的小姐。”

“嫡出小姐?”

见柳氏没有过多的介绍那位四嫂,慕嫣然抬眼问道。

点了点头,柳氏没好气的说道:“可不是嘛,就这,外头的人都说,是陈大人高攀了相府。如今倒好,庭哥儿一气之下搬去了府外,韶欢成日里和几个妾侍相伴,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庭哥儿一面,为这事,我每回见了陈夫人,都不知道该和人家说些什么。”

话语中,尽是对慕容庭的埋怨。

“娘,那二姨娘所说属实?”

问的,便是慕容庭被赶出府的原因所在。

柳氏点了点头,一脸惋惜的说道:“老太太手里那些铺子,可都是老字号了,哪怕他不去管,铺子里的老掌柜的们,也定然能打理好铺子。谁知晓,到他手里没多久,掌柜的们便都请辞了,铺子里成日乌烟瘴气的,还不到一年,都转手给旁人了。而分给你三个兄长和谨哥儿的铺子,如今被你三哥打理的红红火火的,说句日进斗金,也丝毫不为过。”

“那可都是祖母的陪嫁铺子呢,祖母知晓,便是面儿上什么都不说,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

幽幽的说着,慕嫣然心中愈发气慕容庭。

“这事儿,我估摸着老太太心里是清楚的,可她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好像真的没听说过似的,见了他们弟兄几人,也从来不过问。这几年跟在老太太身边,我才觉得,老太太才是真的洒脱,该她惦记的,她绝对不会忘,不该想着的,她也压根不去琢磨。哎,前些年,倒是娘入了魔障了…”

柳氏垂首笑道。

“那娘便多跟着祖母学学…”

抬眼看着柳氏说着,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嫣儿,你打算怎么做?真去劝你父亲?这事儿,本就是庭哥儿的错,你父亲气急了的话,他当儿子的不认错就罢了,还敢奔出门去不回家,难不成还让你父亲软语哄他回来不成?莫说是你父亲,我也不会同意的。”

想及当日慕容庭甩帘而出的不肖模样,柳氏心中有气的说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拍了拍柳氏的手示意她放心,方沉声说道:“娘,这事儿我自有计较,您就别操心了。”

又陪着柳氏说了几句话,慕嫣然才起身回了*阁。

一进屋,便闻到了淡淡的酒香气。

“又喝酒了?”

浅笑着看向倚在床柱边等着她回来的贺启暄,慕嫣然低声问道。

“聊起了与东胡敌寇的那最后一役,大哥说战术极佳,说到了兴头上,便喝了两杯,就两杯…”

展颜笑着,贺启暄起身将手里的书卷放回书架上,牵着慕嫣然的手走到床榻边坐下,说了会儿话,两人便歇下了。

第二日醒转过来,身边已空空如也,慕嫣然唤来了白薇一问,才知晓贺启暄和瑜哥儿早在卯时就起身了。

在云都王府时,偶尔早起,珠儿和蕾儿都会痴缠着磨蹭好久,有时不高兴还会哭鼻子,而瑜哥儿一大早起身,自己却是一点儿都没听见,想到此,慕嫣然愈发心疼不已。

梳洗完去了柏松堂,慕老太太正笑呵呵的跟柳氏几人说话,见慕嫣然进来,柳氏眉眼弯弯的笑道:“快来,老太太说拿她的体己料子给孩子们做几身新衣裳呢。”

一屋子的人,围绕着孩子们说笑起来,年节的欢乐气氛,已渐渐临近。

午膳时分,慕容言几人相继回来,知晓慕昭扬去了翠竹苑书房,慕嫣然看了柳氏一眼,起身出了柏松堂去寻慕昭扬了。

“父亲…”

叩响了门,听见里面传来了慕昭扬的声音,慕嫣然推开门进去,笑语盈盈的看着慕昭扬唤道。

“可是为了你四哥的事?”

知女莫若父,慕昭扬放下手里的毛笔,抬眼看着慕嫣然问道。

抿嘴笑着点了点头头,慕嫣然走到父亲身侧坐下,方轻声说道:“爹爹,女儿知晓您是心疼老太太,怕她知晓了心里不痛快,可都这么久了,老太太嘴上不问,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清楚?”

知晓慕嫣然说的有理,可只要一想及那日的事,慕昭扬心里便说不出的来气,大手一挥,慕昭扬沉声说道:“这个逆子,就拿准了你们都会帮他说话,才会这般行事,如今,你们谁也不用来求我,若他自己无心,便让他在外头继续逍遥吧,我就权当没他这个儿子。”

“爹爹,家里的人都知晓四哥自己做了糊涂事,可外头的人呢?他们可不知晓,所以,他们定然会觉得‘子不教父之过’,于爹爹的清名,多有损伤啊。”

慕嫣然软语劝道。

听了慕嫣然的话,再想到自己这几日一直想着的事,慕昭扬神情一怔,脸上顿时带出了一丝愠怒。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二十九章 致仕

慕府一向家教极严,便连慕嫣然身为女儿身,小时候也常因为做错事而受罚,更莫说慕容庭如今所犯的错,并不是那些小事小非贵女反攻记。

慕嫣然在翠竹苑书房劝说了许久,提及慕老太太,又转至过年时一家人的团聚,慕昭扬却始终不松口,慕嫣然顿时知晓多说无益,陪着慕昭扬闲聊了会儿,便退出了书房。

回到阁坐了会儿,便听到外面有丫鬟通传说郡主到了,慕嫣然撇开心头的烦事,站起身迎了出去。

这几日柏松堂里人来人往的,慕嫣然也唯有在晚间歇息的时候才回阁,和贺琳蓉倒是也没说上几句悄悄话,此刻见她寻了来,慕嫣然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两人走到内屋暖炕边坐下,慕嫣然问候了襄王和襄王妃,知晓他们一切都好,慕嫣然转了话题问道:“世子和世子妃,可好?”

抿嘴笑着,贺琳蓉的眼中,尽是戏谑之意,“阿尼尔娜性子爽利,浑身上下可是没一点儿像你。”

贺启钧当年心系慕嫣然,这件事,襄王夫妇和贺琳蓉早就知晓,而慕府这边,除了慕嫣然稍有感觉,其他人都是全然不知的。

及至慕嫣然嫁给了贺启暄,贺启钧也自请去了西南的军营里,直到再次相见,慕嫣然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而贺启钧却仍旧是孤身一人。

不过,缘分到了,便真的是势不可挡,阿尼尔娜的出现,让贺启钧的生活就此改变,如今,两人蜜里调油一般的甜蜜。

嗔怒的斜了贺琳蓉一眼,慕嫣然没好气的说道:“阿尼尔娜坦率纯真,便是我都极喜欢她。襄王世子能有这样的世子妃,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二嫂何必又扯上我?”

从前慕嫣然还未嫁给贺启暄时,贺琳蓉便总是想将慕嫣然和自己的兄长凑成一对儿。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如今慕嫣然和贺启暄生活美满至极,从前的事情,自然不可再提。贺琳蓉笑了笑,开心的说道:“前年九月十二,阿尼尔娜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贺琼抒,如今才两岁多,别提多可爱了,眼睛还带着一点儿蓝色,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漂亮。前些日子。阿尼尔娜又诊出有了身孕,所以母妃都不让她出门,生怕她活蹦乱跳的伤到了肚里的孩子。等你得空了,咱们去襄王府瞧瞧她去,想来闷了这么些日子,她也无聊的紧了…”

“真的?那咱们明儿就去…”

见阿尼尔娜的日子果真如她信里所说的那般和美,慕嫣然在心里替她感到高兴,当即便与贺琳蓉约定了去探望阿尼尔娜的日子。

提起慕容庭,贺琳蓉的面色,也瞬时就敛正了,似是对那位玩世不恭懒散至极的小叔子没什么好感。

撇了撇嘴,贺琳蓉轻声说道:“四弟在府外做的那些丑事。如今府里也就单单瞒着老太太和父亲,其他人,谁不知晓?也就二姨娘替他兜着罢了,否则,不说那几间铺子,便是其他那些事。定然也会惹得父亲雷霆大怒,可就不像如今这样了。”

柳眉轻挑,慕嫣然不解的问道:“四哥还做了旁的事?”

点了点头,贺琳蓉压低了声音说道:“从前的,且就不说了。前一次他顶撞了父亲,父亲一气之下说要逐他出府,他扭头就走,气的父亲脸都黑了。出去这三个月,他不知和谁合起伙来放印子钱,估摸着也赚了些钱,我听说,他在外面置了个小院子,包了楼里的一个姑娘呢。”

“你们都知道了?”

点了点头,贺琳蓉一脸不忿的说道:“这样的事情,你说谁敢告诉老太太和父亲知晓?不说你二哥,大哥和三弟也都去寻过他,可他偏偏不领情,直说便是不借着慕府的盛名,自己也能混出个前程来,倒把他们都气的够呛,往返几次,你哥哥们也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怪不得,我还奇怪二姨娘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呢贵女反攻记。”

感叹的说着,想着昔日彬彬有礼的慕容庭如今堕落成了这般模样,慕嫣然只觉得唏嘘不已,可另一边,却也不愿意坐视不理。

“这件事,我还得找大哥他们说说,四哥自甘堕落,那也不能把父亲和哥哥们的清名都毁了啊?总得想个法子才是…”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愈发为慕容庭的不争气感到无奈。

姑嫂二人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午膳的时辰,两人带着几个孩子去了柏松堂,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的用了膳。

膳罢,何氏几人都带着孩子们回去了,珠儿和蕾儿,则亲热的跟着贺琳蓉和怡姐儿去了状元府,慕嫣然也没拦着,便由着她们去了。

陪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见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倦色,慕嫣然才起身回了阁,刚坐下没多久,便见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进来了。

“怎么才回来?可用了午膳?”

起身迎上去,将他身上的厚裘接下来递给了白薇,慕嫣然柔声问道。

“皇上留我在乾安殿用的午膳。”

心不在焉的应着,贺启暄的脸色有些稍稍的凝重。

跟在他身后走到暖炕边坐下,慕嫣然接过佩云递过来的热茶放在他身边,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

犹豫了一下,贺启暄沉声说道:“早朝上,岳父大人又提出了致仕的请求,皇上照例驳回了,可岳父大人退意已决,如今,莫说是满朝文武,便是皇上的心里,怕是也十分忐忑。刚才,我便是从翠竹苑书房回来,岳父大人态度十分坚决,此事,怕是再无转圜之地了。”

“父亲要致仕?”

倏地想到了午膳前见到慕昭扬时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慕嫣然惊讶的问了起来,见贺启暄点了点头,慕嫣然喃喃的说道:“父亲这一生,都是为了大梁,如今,内外安稳,皇上的抱负定然要转向开疆拓土之上,所以,父亲才会再次萌生退意。”

“是啊,皇上也是这么说。可问题是,岳父大人退了,这朝中还能有谁能胜任宰相一职?所以,皇上才着实犯起了难…”

贺启暄叹了口气道。

“皇上留你,就是为了这事?”

点了点头,贺启暄有些怅然的说道:“皇上属意皇后娘娘的父亲秦洵秦大人,可如今宫中局势紧张,皇上知晓自己一旦开口,朝堂上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所以,如今,这人选的参奏,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秦素儿是国母,父亲若为辅国宰相,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可如今后/宫内子嗣单薄,唯一的皇子出于秦素儿膝下,却又身体单薄,所以,朝臣们都担忧,若是秦洵做了宰相,将来外戚干政,会对大梁的社稷造成不好的影响。

所以,如今虽然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可这提名一事,已经足以让景熙帝头痛不已了。

“如今,可还有别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