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打从今日甫一踏进华清宫,华贵妃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却无一句不是围绕着朝政,倘若传出去,不止华贵妃,便连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大梁的社稷,与华贵妃何干?与瑜哥儿和自己,又何干?

华贵妃难道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话,已经让小皇子本就扑朔迷离的身世,愈发盖上了一个不光彩的印记?

而她,凭什么这样说?

再说了,大梁的社稷,岂是她一个贵妃能够挂在口上的?难道,自己不愿意把儿子过继到景熙帝名下,便会让大梁就此没落,贺启暄和自己,乃至宣王府,就要成为大梁的千古罪人?

越想越觉得荒谬可笑,可慕嫣然的脸上,却更加凝重,丝毫不显一分笑意。

外头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往日该喧闹着回来的孩子们,也都不见踪影,慕嫣然摇了摇头,甩脱了在脑海中来回往复的纷繁揣测。

扬声唤进了紫月,问起了几个孩子的踪影,听她说都在毓秀宫,慕嫣然点了点头,起身更了衣,带着白薇和佩云朝毓秀宫而去。

刚进了毓秀宫的宫门,便听得殿内传来了孩子们追逐笑闹的声音,其中,还有瑜哥儿的呼声:“皇伯母,我又赢了,芊姐姐要哭鼻子了…”

脸上漾起了轻柔的笑容,慕嫣然进了大殿。

两位公主,和自己的四个孩子,尽数都在殿内,想来方才是在玩游戏,而肇哥儿,还被皇后拢在怀里。

见慕嫣然进来,珠儿三人便停止跑动,围了过来,慕嫣然俯身给皇后行了礼,走到她身旁抱过肇哥儿问道:“有没有调皮啊?”

笑嘻嘻的绽开了一个笑脸,肇哥儿还未答话,一旁,皇后轻声笑道:“孩子们都乖巧的很。”

肇哥儿扭着身子要下地,慕嫣然便让他踩在地上,一面松开了手,肇哥儿便去拽着瑜哥儿的手,撅着屁股爬到扶手椅上,和哥哥挤在了一起。

而瑜哥儿,小脸玩的红扑扑的,转头端过放在锦桌上的茶碗,揭开茶盖喂瑜哥儿喝水,待到肇哥儿摇了摇头,才凑到嘴跟前牛饮的喝完了茶。

小哥俩相亲相爱的模样,让皇后和慕嫣然看到,都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有宫婢通传,说贺启暄来了。

进殿给皇后见了礼,贺启暄笑道:“臣弟是从乾安殿来的,皇兄还有几道折子要看,说一会儿就过来,臣弟这便带着嫣儿和孩子们回去了。”

出了正殿,贺启暄便将迈着小短腿跟在自己身边的肇哥儿抱起来扛在了肩膀上,一手还牵着蕾儿,而慕嫣然,则一左一右的牵着珠儿和瑜哥儿。

一家人和睦的背影,让皇后看着,不自禁的便红了眼圈。

转过头看着一旁博古架上摆着的几样从前大皇子玩过的东西,皇后哽咽着说道:“霄儿,娘好想你。”

“娘,霄儿不在,玫儿和妹妹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大公主贺语玫牵着妹妹贺语芊的手走到上首处偎在皇后身边软语说道。

母女三人说了会儿话,外头太监细声通传,说景熙帝到了。

皇后站起身,带着两个女儿迎了出去。

“皇上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呢…”

跟着景熙帝朝内殿走着,皇后轻蹙着眉头低声说道。

见景熙帝未说话,皇后转身交代了芙蓉等人布膳,又唤来了木槿带着两个公主去净手,方落后一步的进了内殿。

斜倚在暖炕上,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泛着疲惫,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皇后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素儿,明儿宣国丈过来一趟,让他…让他带着那位吕圣手进宫吧。”

失声一惊,皇后的面色不由的白了几分。

“朕虽不知,混在太医院的人是谁,可前次牵连到霄儿,太医院已有十几人被斩首,如今新提拔起来的这一批,朕却不知谁能尽信。”

似是有些无奈,景熙帝一边说,一边长叹了几口气道:“这几日,朕咳得愈发厉害了,国丈说,他府中有位神医,是从前打算送进宫来为霄儿诊治的,结果…这几日,外命妇们要进宫给你请安,见了秦夫人,您跟她带句话,让那位神医准备好进宫便是。记着,这件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皇上,臣妾知晓…”

一滴泪,从皇后眼中渗出,滴在了十指相扣紧紧握住的景熙帝的手背上,景熙帝手掌一抖,转而,却安慰着她道:“素儿,朕不会有事的,你莫伤心。”

点着头,却觉得喉咙里似是堵住了一般,皇后不知该如何答话,只不停的点着头,可眼泪也落的愈发缤纷。

两人相对无言,外面已响起了两位公主说话的声音,皇后松开手,慌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朝梳妆台前走去。

转瞬,便见两位小公主娇笑着扑上暖炕,跟景熙帝笑闹起来。

贺启暄和慕嫣然回到都城,瑜哥儿,便也回到了他们身边,一同搬进了瑞安宫。

而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要搬出皇宫,住进焕然一新的宣王府去了。

乐清殿里,玉太嫔在门外巴巴的张望了许久,见远处并未出现那个一蹦一跳欢呼着从上书房回来的瑜哥儿,脸上,心里,通时溢出了无尽的落寞。

“主子,咱们进去吧,瑜少爷今儿不会来了。”

言桑在一旁柔声劝道。

“与梅林走走吧…”

点了点头,玉太嫔转身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不死心的回头朝玉太嫔方才张望过的方向看了几眼,见依旧空空如也,言桑心里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而大步追上了玉太嫔的步伐。

御花园里,一片枯败,唯有后头的梅林,或白或红的小小花蕊竞相绽放,对抗着这寒冷的天气。

随意拽下一个梅枝在鼻尖嗅了嗅,玉太嫔便松开了手,下一瞬,梅树上便花雨一般的落下了缤纷的花朵,让人心中陶醉不已。

浑然不觉,便走到了梅林深处,玉太嫔大口的喘着气,正想放声清歌一曲,便听得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身子一顿,玉太嫔回头看了言桑一眼,主仆二人极有默契的噤了声。

“王爷,小皇子一切都好,您放心便是,皇上也每隔两三日便会去岚云宫一趟,对小皇子赞赏有加,奴才估摸着,宫里那些腌臜的话语,皇上是没往心里去的。”

说话声谄媚轻细,听着便知是个太监。

“死奴才,皇上的心思,是你可以揣度的吗?”

笑骂着,那人的脚步愈来愈近,玉太嫔不自禁的便屏住了声。

“奴才知罪…”

太监请罪道。

“皇上的身子可好?”

走在前头的人顿住了脚步,回头问道。

“皇上龙体康泰,只不过,刚开年,各地呈上来的奏章比较多,皇上每夜看折子都到了三更天才睡,所以,倒是憔悴了几分。”

太监仔细的回话道。

许久没有声音,玉太嫔轻喘了一口气,便听得那人继续问道:“如今,太医院是谁在负责?”

“从前的张院史,上次因为明诚太子的事,虽没有被问斩,却也牵连的被罢免在家了,如今,是宰相秦大人举荐上来的一位柳大人,如今领着左院判的职,代院史一职。”

太监思忖了一下答道。

“可查过,那位柳大人,跟谁走的近?”

那人继续问道。

似是摇了摇头,太监为难的回话道:“这个,奴才倒是没有听闻,无处下手去查,好像凭空冒出来了这样一个人似的。”

话语从风中飘过,伴随着脚步声一起渐行渐远,直至过了好久再未听到有动静,玉太嫔暗呼了一口气,却觉得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般。

“先回去再说。”

言桑刚开口,便被玉太嫔回头斜了一眼止住了话语,两人加快步伐,朝来时的路去了。

刚走到乐清殿门口,便见宫婢迎了过来,“主子,宣王妃和瑜少爷来了,候了您好一会儿了呢。”

“瑜哥儿来了?”

面上一喜,玉太嫔疾步朝里走去。

第七百七十一/二章 有鬼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七十三章 安慰

第七百七十三章 安慰

“玉太嫔,也是个可怜人。”

贺启暄晚些时候回到瑞安宫,便一直听慕嫣然喋喋不休的说玉太嫔见了瑜哥儿是多么的欢喜,便连自己带着儿子回来时,她也站在宫门口送了好久,见慕嫣然面带不忍,贺启暄轻声叹道。

“是啊,当年选秀时,莫说母亲,便连老太太也劝,说在都城里找个人家,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可若姐姐却执意要进宫参选。其实我们都知道,她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为薛家婶婶…”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女子最美好的韶华,她就这般被锁在了重重宫墙里,这一世,也不能再看到外头的繁华了。”

“外头的繁华?”

不解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沉吟了片刻道:“想出宫,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贺启暄的话,慕嫣然面色一惊,片刻,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永成太上皇出宫云游,后/宫中,便有他身后的妃嫔,而如今,景熙帝也有三千粉黛,将来,等到新帝登基,势必会清理宫里的女子。

那些没被皇帝宠幸过,还是清白之身的女子,愿意留在宫中的,宫里自然会为她们养老,不愿意的,便会被放出宫去归家。

而被宠幸过的妃嫔,则会统一送到外头的庵堂中去修行,到了那时,虽说已是清修之身,可到底比在宫中时自由了许多,若是想上街,也是轻松之极的事。

可玉太嫔…

此时此刻,慕嫣然甚至希望,玉太嫔还是清白之身,这样,宣王府也好,慕府也罢,都会给她一个宽松惬意的生活。

可是,想及从前听人说,淑敬皇后去后,后/宫中,永成太上皇去的最多的,便是玉嫔娘娘所在的棠梨殿,想到此,慕嫣然便有些微微的黯然。

“过了年,焕王和庐王,也就要启程各自回藩地去了,这,兴许是我们兄弟能和睦共处的最后一个年节了…”

耳边,传来了贺启暄有些落寞的话语声,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他的眉头已紧紧的蹙了起来。

“那个位子,真的就那么让人着迷吗?”

叹了口气,慕嫣然似有些不解。

似是觉得慕嫣然的话有些好笑,贺启暄咧嘴笑了笑,自嘲的说道:“你是女儿家,所以你不懂。那些十年寒窗终老都未金榜题名的人,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权势二字?更莫说像我们这些生在皇家的皇子了…如今,外头的人虽嘴上不敢说,心里,怕是都在嘲笑我傻极了。”

说罢,贺启暄哈哈笑了起来。

倘若焕王有贺启暄身上一半的荣耀,兴许他已经毫无顾忌的起兵造反了,毕竟,千秋功过都是后人评说的,倘若在位时为百姓谋了福祉,即便是不光彩的开始,也不一定不会有荣耀的身后事。

可偏生焕王虽空有一颗野心,却力不从心,所以,他只能这样暗里四处周旋,为自己争夺更多的筹码,为有可能的那一日做准备。

是故,若换成了贺启暄,兴许,皇位早已是囊中之物。

而外头的人,无非也是这样想的罢了。

“倘若你真有这样的心,如今,你便只是郓州藩王,兵马大将军也好,护国并肩王也罢,都不会与你有任何一丝的关系。”

二人说着话,贺启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交代着慕嫣然道:“这几日没事,你便多去毓秀宫陪陪皇后娘娘。”

正月十八,是大皇子和大公主的生辰。

点了点头,慕嫣然说知道了,二人便起身梳洗完一并歇下了。

第二日早起,想着白日里没什么事,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回了慕府。

进了柏松堂,便见明萃迎了出来,在耳边低声说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

当即,慕嫣然就变了脸色。

如今的慕老太太,除了逗着几个重孙,府里的事是不再过问的,什么事,能让老太太生气?

慕嫣然顿下脚步问道。

“四奶奶早晨哭着过来了,说是要和四爷和离。老太太一向怜惜四奶奶,便让人找来了四爷,指望着四爷说个软话儿,四爷当着老太太的面甩了四奶奶一巴掌,说要休妻,老太太便动了气。”

搀着慕嫣然朝里走,明萃三言两语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慕嫣然心头暗气,脚下加快步伐进了正屋。

上首处,慕老太太正斜倚在软枕上喘着气,一旁坐着柳氏,在老太太胸口轻抚着给她顺气,而下首处,何氏和叶氏也低眉敛目的各自坐着,地中央,跪着哭成了泪人儿的陈氏。

见慕嫣然进来,众人急忙起身行礼,而慕老太太,则恹恹的摆了摆手,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四嫂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娘和大嫂自然会为你做主,何苦这样?快起来说话…明霞,还不快扶四奶奶起来?”

口气轻柔的说着,慕嫣然眸光清冷的扫了陈氏一眼,转而走到慕老太太身边坐下,拉起了她的手。

陈氏虽心中委屈,可此刻也知道,自己扰了慕老太太的清静是不该。

明白慕嫣然已有几分愠怒,陈氏不敢再哭诉,明霞过来扶她,陈氏便就势起身,跟在她身后去了偏房净脸。

再回来,陈氏已平静了几分,跪倒给慕老太太请罪,直说是自己不该。

“罢了,你们房里的事,本来我是不欲插手的,可如今,却是闹得愈发不像样了。庭儿的事,我自有定夺,你也先回去歇着吧,别闹着和离了,否则,到时候吃亏受委屈的还是你。”

慕嫣然在此,陈氏也不敢多说,行了礼便退下了,慕嫣然问了几句,心中便有了计较,一边,却柔声哄劝着慕老太太,让她别为了此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从柏松堂回来,慕嫣然便跟着柳氏回了明徽园。

“娘,慕府的儿郎,如今只有四哥一个不成器的。您脾气绵软,大哥和大嫂又拉不下脸来教训四哥,这个恶人,还是由王爷来当吧。”

慕嫣然开门见山的说道。

去岁年前,贺启暄让慕容庭得了点教训,这才安稳了不到一年,慕容庭便又生出了事端,虽不知晓是什么事,慕嫣然却也懒得去问。

可终归是一家人,慕嫣然也不希望,慕府这锅汤里,有慕容庭这样一粒老鼠屎。

瑜哥儿跟着慕昭扬做学问,过了初七,朝堂上恢复了早朝,贺启暄和慕嫣然便把瑜哥儿送回了慕府,每日晌午跟着慕昭扬在翠竹苑书房诵书临帖,下午时分,便自行玩耍,不过瑜哥儿却最爱痴缠着慕容睿。

如今,练拳也好,去铺子里查账也罢,慕容睿便都带着瑜哥儿,舅甥俩异常亲厚。

正月十五早起,估摸着后/宫嫔妃给皇后请完了安尽数散了,慕嫣然便带着三个孩子朝毓秀宫走去,刚转过弯,便遇上了华贵妃。

自那日二人不欢而散,慕嫣然再未去过华清宫,而华贵妃,也像是忘了那天的不愉快。

请了安,又寒暄了几句,慕嫣然便俯身行了礼欲进毓秀宫,擦身而过时,华贵妃轻声笑道:“宣王妃和皇后娘娘,真是姐妹情深呢。不过,与其这般悉心劝慰,宣王妃不如找到幕后真凶,到那时,皇后娘娘的心里,怕是才真的受用呢。”

说罢,不待慕嫣然多说,华贵妃便施施然远去了。

真凶?

听着这两个字,慕嫣然的心里,又是一动。

过年时节,还偶尔能见皇后面上的笑容,这几日,越临近大皇子的生辰,皇后脸上的酸楚,便越是明显,有时,只要看到肇哥儿那般静静的坐在身旁玩着手里的物件,皇后的眼圈都能红了。

本来带了一肚子劝慰的话,可慕嫣然的脑海中,却接连响起了方才华贵妃说过的话,一时间,慕嫣然只能静静的坐在那儿陪着皇后,口中有些晦涩难言的苦涩。

慕嫣然刚开口,便被皇后打断了。

慕嫣然抬眼去看,却发现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显出了一丝老态。

眼角已经多出了几条细纹,皮肤也不似昔日的娇嫩润滑,反而多了几分蜡黄的枯败。

吸了吸鼻子,皇后轻声说道:“嫣儿,你不用劝我…如今,我已心如死灰,要不是为了玫儿和芊儿,我怕是早就随着霄儿去了,便是到了阴间,我也要跟着霄儿照顾他,不让他一人受委屈。”

眼中透着几分坚决的执拗,皇后不忿的说道:“为了皇上,为了霄儿,我这条命,又算的了什么?躲在背后害人的人,终究会付出他们应该受到的惩罚,为了那一天,我会好好的保重我自己。”

见皇后把景熙帝和大皇子摆在了一起,慕嫣然的心中,突地浮起了些许不妙的感觉,可慕嫣然再去看,却发现皇后的面容恢复了平静,仿若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说了会儿话,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出了毓秀宫。

走了没几步,远处疾步过来了一个宫婢。

俯身行了礼,那宫婢轻声说道:“宣王妃,奴婢是岚云宫的奴婢,如贵妃请您过去坐坐呢。”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七十四/五章 威胁

第七百七十四/五章 威胁

嘱咐了佩云带着珠儿三个孩子回宫去,慕嫣然带着白薇,跟着那宫婢朝岚云宫走去。

这是慕嫣然第二次来岚云宫,前一次,是去岁回宫时来拜见各宫主位。

一年未见,如贵妃的身上,多了一分贵气,眉梢眼角尽是淡淡喜悦,与去岁时看向自己时小心翼翼的微微讨好,大相径庭。

母凭子贵,因为小皇子,如贵妃从如嫔升至皇贵妃,确实有她可以自傲的资本。

俯身行了礼,好半晌都不见如贵妃叫起,慕嫣然面色不变,就那么静静的跪着,而如贵妃冷眼看了一会儿,才娇笑着起身,亲自扶起了慕嫣然。

“本宫听闻,宣王妃便是到了毓秀宫皇后娘娘面前,也是免跪的,怎么到了本宫这儿,却这么客气?倒让本宫一时之间都愣了神儿呢,可见宣王妃是有意和本宫生分了…”

如贵妃倒打一耙的话语,让慕嫣然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慕嫣然不答话,如贵妃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吩咐了宫婢给慕嫣然上茶,如贵妃径自端起面前的茶碗小口的喝起了茶,让慕嫣然一人那么僵坐着,正殿内,顿时浮起了一股诡异的尴尬。

慕嫣然的心里,渐渐的腾起了一丝愠怒。

差人请了自己进来,先给了一个下马威,然后有说有笑的扶起了自己,还倒打一耙的说自己和她生分了。

慕嫣然冷笑,若是自己不跪,此刻,兴许会是别样一番情形吧?不少字

“不知贵妃娘娘传唤,有何旨意,臣妾恭候聆听。”

慕嫣然抬眼看着如贵妃问道。

摆了摆手,示意殿内的宫婢都退出去,如贵妃抬眼笑道:“世人都说宣王妃温柔娴淑,最是大方不过,本宫倒觉得,他们看错了人呢。宣王妃,你说呢?”

这样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慕嫣然只觉得心中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慕嫣然笑的温婉,“两面三刀的人,也可以装的温婉贤淑,可见温婉贤淑都是一张画皮罢了。至于究竟是怎样的人,老天爷看得见,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何苦去在意旁人怎么评价?您说呢?”

打太极一般的,将如贵妃的问话又推了回去,慕嫣然一脸的泰然自若,倒让如贵妃不禁敛了神色,仔细的打量起慕嫣然来。

“倒不曾想,宣王妃也是伶牙俐齿,本宫今儿算是见识了。”

戏谑的说着,如贵妃叹了口气,面色庄重的看着慕嫣然问道:“你可知,本宫今儿宣你来,所为何事?”

“臣妾不知,还望娘娘告知。”

慕嫣然的耐心消失殆尽,冷声说道。

“给你提个醒儿罢了…”

沉声说着,如贵妃瞥了慕嫣然一眼,话语轻快的说道:“宣王妃是怎样的人,本宫也不愿与你做这口舌之争,正如你所说的,凡事问心无愧就好。但是,所有人都看到明白,皇后娘娘与宣王妃姐妹情深,所以,这个当口,本宫奉劝宣王妃一句,若你真是把皇后娘娘当成姐妹,就与华清宫划清界限的好,可别学那口蜜腹剑的小人,明里一套,背后又一套,惹人生厌。”

听到此处,慕嫣然总算明白了如贵妃为何这般厌恶自己。

过继的话题,自年前就开始传的纷纷扬扬,虽说慕嫣然心中不愿,可旁人谁能知晓?

如贵妃心里十分清楚,一旦景熙帝起了过继的心思,那小皇子就绝无登上帝位的可能性了。

而到了将来,瑜哥儿能不能成为储君且不去说,一旦景熙帝再有旁的皇子,自己在小皇子身上所花费的心思,可就全白搭了。

而知晓华贵妃有意劝说景熙帝过继瑜哥儿到他膝下,如贵妃怎能不恨?

所以,华贵妃向慕嫣然示好也罢,慕嫣然应邀去过华清宫也罢,都成了如贵妃心头的一根刺,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娘娘的教诲,臣妾听到了。”

慕嫣然颔首应着,脸上的神色仍旧淡淡的。

只说听到了,却未说要不要遵从,一瞬间,如贵妃就变了脸色,“宣王妃,人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不该你得的东西,你妄想,也是无用的。”

这样的如贵妃,慕嫣然倒是有些长见识了。

懒得与她周旋,慕嫣然转头看着她笑道:“娘娘的话,臣妾自然听过,难道娘娘以为,华贵妃娘娘宣召,臣妾是可以回绝的吗?若是可以,臣妾此刻便不会在这儿…”

似是没想到慕嫣然会这样跟自己说话,如贵妃气急的呵斥道。

“宣王爷到…”

宫门口,传来了太监的细声通传声,如贵妃唇角含笑,看着慕嫣然说道:“并肩王对王妃,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说话的功夫,贺启暄挺拔的身影在正殿门口出现。

“微臣见过如贵妃…”

贺启暄如今的身份,便是在毓秀宫,也只是拱手一拜,更莫说在岚云宫了,颔首示意,贺启暄冷着脸色看向如贵妃,虽是问安之意,可眼神中,却有一丝质问。

“既如此,那本宫便不多留宣王妃了,只不过,本宫的话,还望宣王妃多思忖一番,切莫因为华清宫的缘故,而伤了皇后娘娘的心。要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可是伤不起心的…”

面色柔和,仿若她平日与皇后亲和至极,如贵妃沉声叮嘱着慕嫣然道。

慕嫣然起身拜道,旋即站起身,冲贺启暄淡淡一笑,二人并排出了岚云宫正殿。

“娘娘,并肩王如今权势滔天,您何苦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得罪了宣王妃?将来,您和小皇子还要多多仰仗并肩王呢。”

如贵妃身后,云蕊低声劝道。

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如贵妃的眼中,带出了一丝羡慕,转瞬,听了云蕊的话,如贵妃沉下脸说道:“华清宫那个贱人,自己生不出龙种,就借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本宫。所幸皇上英明,否则,她可是里外全卖了好,倘若宣王府那个孩子真被过继到皇上膝下,你以为,将来的皇位,还有小皇子的一席之地吗?本宫就是让她看个明白,不该自己妄想的,就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

脸上的笑容如平日一般娇媚,如贵妃轻启朱唇,话如柳絮,“就像你说的,并肩王如今权势滔天,有多少名门闺秀,想着攀上并肩王呢?她嘛,除了能生养,本宫可没瞧见,她有哪儿值得人惦记的。所以,若是挡了本宫的路,本宫不介意找几个人,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如贵妃的话,让云蕊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顿了一下,云蕊把原本要说的话,都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