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岚云宫出来,慕嫣然想着方才如贵妃方才说过的话,顿时有些好笑的跟贺启暄说了起来。

而贺启暄听着,却面色正经的嘱咐道:“往后,如贵妃若是再宣你过来说话,你就找事拖延着好了,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过去。”

敛了笑容,慕嫣然诧异的挑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就不信,她还能吃了我。”

顿了一下,贺启暄笑道:“女人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兴许前一刻她还对你笑,后一刻,就说不出为什么而变脸了。而宫里的女人,更是如此…”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贺启暄,慕嫣然知道他的话定然没说完,果然,贺启暄却似是闲聊一般的说道:“如贵妃昔日在家里时,是嫡女,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姐妹二人性格迥异。姐姐活泼任性,妹妹恬淡文静。再加上妹妹是**,所以乔大人便偏爱小女儿,可是没多久,妹妹便坠入家中的荷塘早夭了。”

贺启暄的话音落毕,慕嫣然起初有些费解,转瞬,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如贵妃?”

点了点头,贺启暄眼中闪过厉色,回头看了一眼慕嫣然道:“这样的人,就是个疯子。疯子的心里,只有自己,所有她们不喜欢的人,最好都避的远远儿的,所以,以后,你能躲就躲着些吧,总归我们很快就会搬出宫去住了。”

听了贺启暄的话,慕嫣然深以为然,脚下加快了步伐,一边低声咒道:“疯子,连自己的妹妹都下得了手,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老天爷会收了她的。”

慕嫣然孩子气的话,让贺启暄失声笑出了口,二人疾步回了瑞安宫,再未提有关如贵妃的话题。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八。

大皇子虽然已经去了,可因着大公主的缘故,内务府请示了皇后的意思,便在夕颜殿为大公主举办了生辰宴。

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到的时候,皇后和各宫的妃嫔已经都到了,见慕嫣然进来,如贵妃笑了笑,转头看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待后/宫妃嫔如姐妹般亲厚,如今,宣王妃也有娘娘的风范呢,如今才刚回都城,莫说臣妾,便是华贵妃,听说也和宣王妃很是亲厚呢。”

如贵妃的话语中有挑拨的意思,身边众人都听得出来,皇后看了如贵妃一眼,并未多言,而一旁的华贵妃,却接过话茬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宣王妃又是天人之姿,她们姐妹情深,宣王妃有皇后娘娘的风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臣妾乐于与宣王妃相交,只可惜,有些人便是使了力,也入不了人家的眼呢…”

倏地沉了脸,如贵妃怒目瞪向华贵妃,却见对方已经回过头去冲慕嫣然颔首示意了,如贵妃住了口,再看向慕嫣然,脸色愈发不虞。

华贵妃的话,极易让旁人误解她和慕嫣然关系亲厚,是故,见如贵妃如此表情,慕嫣然心中暗恼,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华贵妃投来的善意笑容和如贵妃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视而不见,缓步上前,冲皇后行了礼。

生辰宴上,皇后和大公主,都同时想起了薨逝的大皇子,二人的神色都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兴趣。

各宫妃嫔和前来祝贺的外命妇们送上贺礼,便极有眼色的各自退下了,慕嫣然见皇后看了自己一眼,知晓她有话要和自己说,便留在了最后。

话音柔软的和大公主说了好些话,皇后才起身朝外走,慕嫣然也送上了自己给大公主的贺礼,除了女儿家喜欢的精美珠钗和头面,便是珠儿绣制的梅兰竹菊的四面帕子。

虽不是多么华丽,可大公主见了,却极是喜欢,软语央着慕嫣然,让珠儿和蕾儿留下来在夕颜殿一起玩,慕嫣然也点头应下了。

牵着肇哥儿出了夕颜殿,慕嫣然径直跟着皇后回了毓秀宫。

“如今,如贵妃仗着膝下有小皇子,越来越猖狂了。华贵妃,也向来不是个省心的。你愿意和她们周旋,也随你,但是如贵妃这个人,你切莫去招惹她,她看着笑容明媚,我却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股很阴郁的气息,让人连亲近之心都生不起来。”

开门见山的说着,皇后招了招手,示意芙蓉去端几碟点心过来给肇哥儿吃。

“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慕嫣然点头应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慕嫣然扭头,见肇哥儿撅着屁股要下地,慕嫣然便起身抱他下来,任凭他在殿内到处乱跑着玩,而皇后的视线,则紧紧的追着肇哥儿的身影,一边还唤了芙蓉和木槿小心跟着,别让他撞到了。

心中感慨,慕嫣然回过头看着皇后,迟疑了一下问道:“姐姐,如今宫里这般模样,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可有说过什么?”

顿了一下,似是明白过来慕嫣然话语中的意思了,皇后苦笑了一下,释然的说道:“废后,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如贵妃的模样,姐姐也看到了,再加上她现在有了小皇子,势必会威胁到姐姐的后位。”

慕嫣然有些情急的说道。

“这天下,唯有一个人,能废得了我这皇后,所以,嫣儿,你不用替我担心。”

似是一点也不为此担心,皇后反过来柔声劝慰着慕嫣然。

楞了一下,慕嫣然顿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当年,莫说都城里的言论风向,便是永成帝,也不赞同太子娶秦素儿为太子妃,最后,太子仍旧凭借自己的努力,抱得美人归。

如今,景熙帝的后/宫虽美人无数,可这么多年,他对皇后的心,却是不曾变过的,否则,不说旁的,只两位侧妃,也不会只诞下一位小公主。

“嫣儿,若说从前,兴许我还会有这样的担心,可是,如今有父亲,有你在,我相信,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所以,你们是我最大的依仗。嫣儿,我可以信任你,信任宣王,对吗?”

皇后眉眼定定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肯定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扬声应道:“于公于私,我和王爷,都是站在皇上和皇后身侧的,绝无更改,皇后娘娘放心便是。”

慕嫣然的承诺,让皇后倏地松了口气,低垂着头,皇后喃喃说道:“嫣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永远不会。”

皇后的话,似是梦呓,慕嫣然还未听的真切,皇后已一语带过,转而说起了旁的事。

虽心中犹疑,慕嫣然却也没有多问,知晓今日因为是大皇子的生辰,所以皇后的心情有些低落,等过了今日兴许会好些。

再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再未耽搁,牵着肇哥儿的手回了瑞安宫。

过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已经暗了,珠儿和蕾儿却还没有回来,慕嫣然便打发了梨白去夕颜殿寻,可一盏茶的功夫,梨白疾步回来回话,说珠儿和蕾儿一个多时辰前便已经回来了。

“佩云呢?她不是跟在珠儿和蕾儿身边的吗?”

一脸急色,慕嫣然看着梨白问道。

“主子,公主身边的宫婢说,佩云是跟着郡主和小姐一起回来的。”

见慕嫣然这般,梨白的脸上,顿时也跟着显出了些许慌乱。

偌大的皇宫,有佩云在身边,珠儿和蕾儿必定不会随意乱跑,可见是半道遇上熟人了,慕嫣然自言自语的说道:“从夕颜殿回瑞安宫,一路上,只可能经过正华宫和鸿宁宫。正华宫…梨白,你去鸿宁宫焕王那儿看看,不,还是我亲自去吧。”

虽然知晓焕王和焕王妃不会把两个孩子怎样,可想到焕王阴险狡诈,而焕王妃又总是一副冷脸,慕嫣然心中有些急,顾不得更衣,便带着梨白出了瑞安宫。

刚走了没几步,便遇上了迎面回来的贺启暄。

“珠儿和蕾儿从夕颜殿出来便不见了,我想去焕王那儿瞧瞧…”

顾不得解释,慕嫣然直言说道。

点头应下,贺启暄转身带着慕嫣然,两人大步朝鸿宁宫而去。

进了宫门,正殿门外便有太监扬声通传,焕王和焕王妃便一起迎了出来,慕嫣然面上不动声色,跟在贺启暄身后进了正殿。

刚踏进正殿,珠儿和蕾儿便娇声唤着“爹爹,娘”迎了上来。

“你们不是在大公主那儿吗?”

微作诧异,慕嫣然故意做出一副自己是和贺启暄来串门的模样,一旁的焕王妃看的明白,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却也不戳破,答着慕嫣然的话道:“本妃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回来的路上,恰好碰上两个孩子,她们痴缠着要跟洛儿玩,便一道跟了来。正打算差人去瑞安宫告诉宣王妃一声呢。”

洛儿,是焕王妃的女儿,如今还不到一岁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趁着洋溢着灿烂笑脸的面容,愈发显得可爱无比。

珠儿和蕾儿,一左一右的牵着洛儿在殿内走着,好玩极了。

颔首浅笑,慕嫣然再未答话,只听着贺启暄和焕王闲聊,心里,却顿时落下了一块石头。

“打小你的志向便是做个大将军,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大梁各处的军营,你可想好怎么调度了?西南大营,还要你高抬贵手,莫把本王用惯了的人手裁撤了,否则,若是有了什么战况,西南那边,可就给你拉后腿了。”

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焕王看着贺启暄说道。

“王兄说笑了…军营调度之事,启暄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便是有这样的打算,也得皇上定夺才是,所以王兄多虑了。”

轻而易举的便将军营调度之事从自己身上撇开了,贺启暄也一脸随和的浅笑,仿若二人真的是说笑一般。

贺启暄的话,显然焕王并不满意,沉思了一下,焕王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东胡一战,西南和东南大营里,士气大伤,正是养病蓄锐之际,若然贸然调度各处武将,唯恐引得将士们心有猜忌,造成不必要的动乱。这件事,恐怕得从长计议才是啊…”

心中一动,贺启暄抬眼去看,便见焕王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担忧,仿佛他是发自内心的在为贺启暄担忧。

展颜笑着,贺启暄点头应道:“王兄的心思,启暄懂,想必皇上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王兄大可不必这般担忧。我大梁将士,心性坚韧不拔,一旦皇上定夺,必定也会旨意明白,不清不楚的猜忌,是绝不会有的。”

二人的话你来我往,像是在打哑谜一般,慕嫣然虽听懂了些许,却装作没在听他们说话一般,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焕王妃聊了几句郓州和宾州的气候。

说了会儿话,便到了晚膳的时辰,焕王和焕王妃一再挽留,贺启暄和慕嫣然却婉言推拒了,一家人出了鸿宁宫的宫门,外头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问了珠儿和蕾儿几句,知晓焕王妃并未出言邀请她们过去玩,是她们自己看着粉雕玉琢的洛儿可爱无比,才跟着一起去了,慕嫣然便叮嘱了几句,再未说什么。

回到瑞安宫,却见贺启暄面上有些愠怒。

打发了珠儿和蕾儿去净手,慕嫣然轻声问道:“怎么了?”

释然的摇了摇头,贺启暄笑着说道:“焕王想用西南大营的兵权威胁我,如今看来,怕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七十六章 摇摆

第七百七十六章 摇摆

过了二月初二的龙抬头,焕王和庐王,就要启程各自回藩地了。

是故,自打正月十五过完,贺启暄和焕王,都各自忙乱了起来。

年前整理上呈到景熙帝面前,有关大梁各处军营调度的的折子,景熙帝虽一直按而未发,可这些日子在乾安殿,却和贺启暄商议了许久,如今,几经改编,大致已经定下来了,只等着年后开始着手调整。

而焕王,则是因为临别之际,要和都城中的一部分官员接洽面谈,虽说明面儿上打着私交联络的幌子,可内里的实质,却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这一日早起,想到今日是瑜哥儿不用做功课的日子,慕嫣然便带着三个孩子出宫回了慕府。

进了柏松堂正屋,慕老太太正怀里抱着叶氏的小女儿臻姐儿说着话,小家伙也不知能不能听得懂,可脸上的表情,却说不出的认真,慕嫣然进屋看到,顿时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

将臻姐儿抱在怀里,慕嫣然柔声问道:“臻儿,太祖母说什么呢?”

臻姐儿才两岁过一点,平日里都是跟在慕老太太身旁,只到了晚上的时候,叶氏会把孩子接回去。所以,如今慕府小一辈的孩子里,臻姐儿便和慕老太太最亲近。

仰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臻姐儿指着慕老太太说道:“太祖母说,过几日就是龙抬头了,让爹爹带着我和肇表哥出去玩,街上有大龙。”

臻姐儿说着话,慕老太太便一脸笑呵呵的慈祥笑容,一旁,肇哥儿已讨好的凑到了慕老太太身边,对在老人家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慕老太太满脸皱纹的笑着点头,祖孙二人像是有了小秘密一般,让人看着觉得心头顿生暖意。

没一会儿,柳氏和何氏等人便尽数过来了,几人说着话,只等着男人们回来就准备午膳。

临近午时,贺启暄才姗姗归来,到柏松堂刚坐下,外头便有大管家进来回话,说收到了几封拜帖,都是要来拜见贺启暄,抑或请贺启暄赴宴的。

接过帖子看了一遍,贺启暄也没表态,一旁,丫鬟进来说午膳已经布好了。

慕老太太和慕昭扬便相继起身,带着众人朝偏房走去。

用罢午膳,贺启暄跟慕嫣然打了招呼,便径自出府去了,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去了明徽园。

午后回到瑞安宫,白薇回话,说晌午寿康宫那边来了位嬷嬷,传话说太皇太后请贺启暄和慕嫣然过去。

一时之间想不到太皇太后宣召有何要事,慕嫣然便等了一会儿,直到贺启暄有些微醺的回来,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才起身去了寿康宫。

太皇太后的面色稍有不虞,许是觉得两人不够尊重她,晌午传的话,快天黑了才过来。

话语中略显疲态,太皇太后叫了起,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苏掌事。

贺启暄和慕嫣然起身坐在太皇太后下首处的扶手椅中,刚坐定,一旁走出两个宫婢,手中个捧着一个托盘,摆放在了贺启暄和慕嫣然身边的锦桌上。

扭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像是不知道在哪儿见过似的,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太皇太后轻声说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从郓州来的呢,大长公主特地送来孝敬哀家的。”

顿时,慕嫣然才明白过来,托盘上的几样东西,都是从藩篱岛进来的。

“皇祖母若喜欢,回头启暄让人多送些来便是。当时接到皇上圣旨,回来的太过仓促,所以没有准备这些东西,还望太皇太后见谅。”

贺启暄瞥了一眼慕嫣然的表情,结合太皇太后说这些东西是大长公主送来的,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遂面色平和的说道。

似是有些不满贺启暄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太皇太后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哀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些身外之物,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一说?这些东西,都是大长公主托人送来的,说知晓你们临行仓促,什么都没准备,所以,她打点着送了些来,说你送人也好,自己留着也罢,都由你。”

见贺启暄面色一怔,太皇太后越发唏嘘,“大长公主在郓州,也只有你们是他嫡亲的亲人了,如今,除了儿女,她最惦记的,怕也就是你们了。”

太皇太后的话,让贺启暄和慕嫣然顿时心中有些迷糊,不知道大长公主唱这一出,是何用意。

一时间,二人面上都显出了一抹迷茫,太皇太后看到,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转而问着贺启暄道:“去岁你们回来,哀家交代了你好些话,可见你都是记在心里的。你待大长公主好,哀家也会愈发怜惜你,如今,虽说你已经不在郓州了,可到底你在那儿也有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大长公主那儿,你许诺过她的,记得别抛在了脑后。”

太皇太后的话音落毕,贺启暄一刹那就明白了。

含笑点头,贺启暄爽快的应道:“太皇太后放心便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过要好生照顾姑母,启暄必定信守承诺。”

满意的笑了笑,太皇太后摆了摆手道:“这些,是大长公主给哀家的,给你们准备的,都在外头的箱子里,你们回去时,便让那两个奴才跟着你们,一并送回瑞安宫去吧。”

又说了会儿话,贺启暄和慕嫣然才出了寿康宫。

看着贺启暄的脸上有些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慕嫣然不解的问道:“你说,大长公主此举,是什么意思?”

“过几日,你就知晓了…”

贺启暄卖着关子道。

一连几日,贺启暄下了朝回到瑞安宫,用了午膳歇息会儿,便更衣出宫去了,而每每回来,身上都带着浓郁的酒香气,有几次,还酩酊大醉的歇在了慕府。

“这些日子,你都忙什么呢?”

难得这日贺启暄回来的早,神智还有些清醒,等他沐浴完了,慕嫣然一边给他擦拭着头发,一边嗔怨的问道。

“你知道,赌博的人,最怕什么吗?”

打了个酒嗝,贺启暄眼神迷离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自然是最怕输啊…”

似是觉得贺启暄的问题有些好笑,慕嫣然没好气的答道。

摇了摇头,接过慕嫣然手里的帕子自顾自的擦着,贺启暄认真的说道:“赌博的人,最怕摇摆不定。一旦下了注,赢便赢得酣畅淋漓,输也输的大快人心,所以啊,最怕的就是,在两边摇来摇去,想下这个注,又犹豫着想要改那个,最终,输也好,赢也罢,都是满腹的不甘心。”

知晓贺启暄决计不会是跟人去赌了,慕嫣然问道:“今儿晚上,谁请你赴宴去了?”

“汝宁候,岐山伯,还有几个人,我没注意…”

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暖炕边走去,贺启暄仰面躺上去,叹了口气道:“前日,他们宴请的是焕王,只不过,隐秘的很,没叫人知晓。今儿请我,却是大张旗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左不过就是想借着我,给他们在焕王那儿,增几分筹码罢了。”

“汝宁候?”

似是听谁在自己面前听过这个人,慕嫣然侧着头径自思忖起来,好半天,才想起之前让小平子打探宫里的情形,得知汝宁候夫人曾于九月底去宫里看过如贵妃。

“那你可应承了他们什么?”

抬眼问着,却见贺启暄已经睡着了,慕嫣然无奈的笑着,走过去将他露在暖炕外面的腿脚放回锦被中,又给他身上盖好了被子。

钦天监算出了宜出行的日子,二月初五,是故,过了二月,内务府便开始为焕王和庐王的出行做准备,显得忙了起来。

自那日酒醉,贺启暄便以偶感伤寒为借口,推拒了所有的宴会邀请,一时间,递了牌子进宫给各宫娘娘请安,并顺便来瑞安宫给慕嫣然请安的外命妇,却也多了起来。

二月初二龙抬头,都城里的几条街道,早起便热闹了起来。

老早就念叨着要跟着三舅出府去玩,从前一日起肇哥儿就在慕嫣然面前求了起来,直到第二日起身,外头白薇进来回禀说内务府的宫车已经到了,肇哥儿一直皱着的小脸,才顿时欢喜的舒展开了。

回到慕府,慕容睿带着几个半大的小子已经候着了,而瑜哥儿,还亲热的偎在慕容睿身边,一手攥着他腰间悬着的如意玉。

慕容言家的榕哥儿、诠哥儿和飞哥儿,慕容峻家的轩哥儿和韬哥儿,还有慕容睿自己的儿子鹏哥儿。

一眼望去,慕容睿像是个孩子王,说不出的好笑,是故,慕嫣然进屋的时候,慕老太太正指着慕容睿和柳氏打趣着。

打了招呼,慕容睿便带着孩子们蜂拥而出,柏松堂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陪着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何氏和叶氏等人便都各自回屋去了,慕老太太敛了神色,抬眼看着慕嫣然说道:“晌午,太皇太后身边的王公公来了,传我进宫去说说话呢。”

太皇太后和慕老太太,也算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了,尽管如此,太皇太后不喜欢慕嫣然,却也是人尽皆知的。

知晓慕老太太身子不好,这么多年了,太皇太后都未宣召她进宫,如今,却不知道又是为了何事。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却突地忐忑了起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七十七/八章 试探

第七百七十七/八章 试探

午后起身,慕老太太便更换了诰命服侍,准备进宫。

原本慕容言说送老太太进宫,慕嫣然却接过了差事,搀着老太太坐着宫车朝宫里去了。

到了宫门口,验了慕府的对牌,早已有内务府的太监抬着软轿在那儿候着,慕老太太和慕嫣然便换了软轿。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寿康宫,太皇太后见慕嫣然也随行在侧,脸上的笑意虽然与方才一般无二,可眼底的笑意却已经浅了几分。

慕嫣然看到,也只做不知,给太皇太后行了礼,便借故出来,带着孩子们回了瑞安宫。

一个时辰过后,估摸着太皇太后和慕老太太的谈话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慕嫣然便吩咐了白薇去寿康宫宫门口守着,一旦老太太出来,便让内务府将软轿抬到瑞安宫来,自己送老太太出宫回慕府。

少顷,白薇独自一人回来了。

“主子,奴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有动静,后来去内务府问了,才知晓马车已经出宫了。太皇太后和老太太只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便让王公公亲自送老太太回去了…”

白薇回道。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嫣然回过身来,进了内殿。

坐了没一会儿,贺启暄便带着肇哥儿回来了。

眼见肇哥儿一脸的兴奋,便知晓他跟着慕容睿出去玩的极好,慕嫣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牵着他过去净手,一边问道:“外面可好玩啊?”

兴奋的点着头,肇哥儿大声说道:“娘,三舅说,以后经常带我出去玩,准保不让娘发现。”

话出口,才顿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肇哥儿双手捂着嘴,一对眼珠还滴溜溜的打量着慕嫣然,小模样有趣极了。

嗔怨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慕嫣然柔声哄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娘就依着你。”

再回到内殿,却见贺启暄面前站着一个面生的小太监。

“宣王爷,皇上在乾安殿设了酒宴,请您作陪,给庐王爷和焕王爷践行。”

小太监细声说道。

点头应下,问了时辰,贺启暄便挥了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下了。

仰面躺在暖炕上,贺启暄轻声说道:“我去慕府接肇哥儿时,恰巧碰上老太太从宫里出来。老太太说,太皇太后跟她聊的,尽是从前的旧事,还说,以后得空的时候,多去陪她说说话。不过,还多问了几句关于岳父大人赋闲以后的事。”

“那祖母怎么说?”

太皇太后的意思虽不明显,可如今宫里宫外都有过继这样的传言,慕府的人,怎能不留意?

贺启暄笑了笑道:“老太太便把年前一家人去城郊庄子上的事说了几桩,不过岳父大人给瑜哥儿上课这件事,却没提。”

慕昭扬虽然已不是宰相,可身上的才学却是有的。

早在大皇子还在世时,景熙帝和皇后就有意让慕昭扬为大皇子授课,将来若是大皇子即位,慕昭扬便是帝师。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可宫中的人,心中定然还是有猜想的。

而如今,慕昭扬是瑜哥儿的外祖父,给外孙启蒙授课,在旁人眼里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正值这样一个有些敏感的时期,保不准太皇太后就会多想。

而人老成精,这样的深意,慕老太太又怎么会想不到?

所以,她只提了慕昭扬伴着她去外头郊游的闲散惬意,却将授课的事隐而不提。

想来这样的事,只要慕府的人不随意去说,外头的人,是不知晓的,这也是慕老太太不怕太皇太后会揭穿她的原因所在吧。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启暄便起身更衣,交代了慕嫣然和孩子们自行用晚膳,他则带着小贵子径直去了乾安殿。

贺启暄到的时候,庐王和焕王都已经到了。

景熙帝去了永寿宫还没回来,三人便坐在乾安殿偏殿里喝茶闲聊,静静的候着。

而提起各地军营调度的事,庐王话语中暗含着的意思,与焕王当日所说一般无二,都希望贺启暄能三思而行,莫要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故作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贺启暄颔首笑道:“此事皇上自有定夺,我也唯有听命行事,至于以后会如何,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贺启暄这般说,庐王和焕王自是不满意的,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含着几分无奈和不忿,可还未等他二人反驳,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景熙帝到了。

“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起身拜倒,只见一片明黄色从眼前拂过,下一瞬,耳边响起了景熙帝叫起的声音。

“到了初五,老2和老三就要启程各自回去了,今儿恰逢是龙抬头的好日子,咱们兄弟便好好聚一聚,也算是朕和老六给你们践行了…”

景熙帝朗声笑道。

三人起身各自坐回扶手椅中,庐王和焕王看向景熙帝时,面上都带着一抹不舍,仿若几人真是难舍难分的亲兄弟一般。

“今儿,咱们便不醉不归,可好?”

景熙帝问道。

“臣弟遵旨。”

三人颔首应道。

景熙帝回头看了一眼,身旁,小路子走到殿外使了个眼色,两队宫婢提着食盒鱼贯而入,不一会儿,锦桌上便摆满了酒菜。

景熙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站起身走到锦桌旁坐了下来。

提起酒壶,亲自往各人面前的酒杯中斟酒,见几人都面显惶恐,景熙帝故作愠怒的说道:“若是这样,朕给你们斟一杯酒,你们要起身谢恩,夹一筷子菜,你们也要起身回礼,这顿酒,咱们怕是要吃到明天早晨去了。今儿,咱们只论兄弟情谊,不论君臣之礼,可好?”

面上有些感动,焕王点了点头,“皇上这般说,臣弟三人无不遵从。”

“好…”

大声说着,景熙帝端起面前的酒杯,感慨的说道:“这第一杯酒,咱们共同敬父皇。父皇云游在外,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是咱们做儿子的不孝。这杯酒,就祝愿父皇身体康健,早日平安归来。”

四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景熙帝又要动手,贺启暄抢先一步拿过了酒壶,往各自的杯中斟满了酒。

景熙帝复又举杯,看着庐王和焕王沉声说道:“永州和宾州,是大梁的西南粮仓,有你们在,朕便可以放心了。这杯酒,朕敬你们,希望你们一如从前,替朕守好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