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的话说的再正常不过,可听在庐王和焕王的耳中,却似有不同的意味一般,二人举着酒杯,面色间颇有些踌躇。

见景熙帝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庐王和焕王相视一眼,也一干而尽,可心中,却不由的都警醒了几分,生怕一会儿醉意袭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几杯酒下肚,众人都没吃几口菜,倒比平日里更容易醉了些,一时间,庐王和焕王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吃着菜,喝着酒,景熙帝长叹了几口气,有些唏嘘的说道:“上一次咱们兄弟几人这般相聚,好像还是老六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吧?不少字后来,老2去了永州,咱们兄弟几人,再聚在一起便越来越少了…”

“是啊,如今皇上日理万机,兄弟们既已各为藩王,便该为皇上分忧。”

焕王接过话茬说道。

似是颇有些欣慰,景熙帝浅笑着点了点头,再转过头,却看向庐王问道:“你在永州的政绩,莫说朕,便是父皇,也曾大力褒扬过的。如今,永州民风淳朴,每年上缴到国库的税银和粮饷,也都不比其它各地差,都是你的功劳。”

“皇上过谦了,这些都是臣弟应该做的。臣弟既然是永州藩王,合该为永州百姓谋福祉,当不起皇上这般盛赞。”

庐王谦虚的应道。

笑了笑,景熙帝陡然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思忖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景熙帝抬眼看着庐王问道:“麟州地处大梁东边,历来都是大梁的军事重地。若是将麟州交给你,你可有把握治理的像如今的永州一样?”

景熙帝的话,便是贺启暄,也从未听他提过,当即,三人的面上,都显出了一抹惊色。

而焕王的心里,更是惊涛骇浪一般的激荡起了重重震惊。

“臣弟…臣弟…”

被景熙帝的话一惊,庐王只觉得方才微醺的醉意似是一下子就醒了,嗫喏了半天,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糟,却不知该说什么。

麟州,相比南方而言,气候干冷不说,更要贫瘠几分,可麟州毗邻秦国和北疆,秦国早年与大梁就已缔结合约,愿意百年通好,所以,只要与北疆关系和睦,麟州也不失为一个就藩的好去处。

而麟州却有诸多的军事要塞,倘若真有战事,守着那样一个天时地利的天然屏障,北疆不但威胁不到大梁的安全,反而有可能被大梁和秦国联手吞噬,所以,倘若北疆安定,那便相安无事,一旦有丝毫不轨的念头,那就是大梁和秦国拓展疆域的大好时机了。

是故,转换个思维,若是去麟州,于自己的将来,却是更有助益。

顿时,庐王的心,似是有些乱了。

月色洒照大地,处处透着一份清冷,而乾安殿偏殿,却温暖如春,不知是聊到了从前的趣事,还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景熙帝四人谈笑风生,一派和睦。

麟州的话题,因为庐王的犹豫,而再未往下继续,随后,贺启暄转移着话题,聊起了自己到麟州军营视察军务时在当地见到的一些稀奇的风俗民情,不一会儿,从麟州到郓州,再到宾州,贺启暄和焕王各自都寻出了几件极具代表性的民俗说了起来,引得景熙帝也多了几分好奇。

唯有庐王,暗自为方才的犹豫着恼,却苦于不敢再提起那个话题。

时近亥时,四人还在兴头上,还是贺启暄开口说时辰不早了,明儿还要早朝,景熙帝才点了点头,最后斟满了酒,站起身冲庐王和焕王说道:“古人常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要咱们兄弟一心,大梁一定会越来越昌盛,即便是百年后,子孙万民,也会记得咱们。这杯酒,朕再敬你们,希望你们回到藩地,一心为民。”

贺启暄和焕王庐王两人站起身,颔首应诺着景熙帝,四人满饮最后一杯酒,行了礼后各自退出了乾安殿。

二月初五,时近午时,庐王和焕王的车驾从宫门驶出,贺启暄代表景熙帝送行,一直将二人送到城外十里处才返身回来。

回宫复命,贺启暄进了乾安殿偏殿,便见景熙帝正捧着之前商议定的军事调度册子看着。

见贺启暄进来,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他道:“朕又做了些变动,你来看看,若是合适,便依此进行吧。”

军务上的事,景熙帝虽不如贺启暄了解,可军营中武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景熙帝却是尽数在握,贺启暄接过来认真的看完,点头应道:“臣觉得可行。”

“那你便下去安排吧,势必在端午前,将大梁军务尽数调度妥当。”

景熙帝沉声吩咐道。

“是,臣遵命。”

贺启暄拱手应诺,转身欲走。

“老六…”

方走了两步,贺启暄便被唤住了。

转过身,便见景熙帝犹豫着问询道:“你说,朕是不是太过妇人之仁了?”

“皇上的意思是…”

心中虽猜到了景熙帝的意思,贺启暄却故作不知。

“当日,焕王私下动作过大,父皇虽知晓,却并未防范,反而对朕说,防患于未然是好的,可焕王的野心太大,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即便是短暂的失败,他也绝不会放弃,所以,才有了后来威远侯大败一案。那之后,焕王老实了许久。如今的局势,朕,却不施以同样的手段。”

眉目间颇有些踌躇,景熙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2到了麟州,短时间内手头事务纷繁,人脉不顺,想要再成为焕王的助力,怕是就难了,可这样,将来,老2会不会…”

那晚,景熙帝的提议过后,庐王的犹豫,焕王的不忿,贺启暄都看在眼里,事后,他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景熙帝分崩瓦解庐王和焕王的手段。

可此刻,景熙帝这样问,贺启暄顿时将那一丝疑惑尽数抛在了脑后。

“历朝历代,夺嫡是的兄弟阋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如今,皇上仍旧顾惜着兄弟亲情,父皇若是知晓,也会心生安慰。”

贺启暄直言答道。

许久,景熙帝再未说话,贺启暄拱手一拜,退出了乾安殿。

领了景熙帝的旨意,贺启暄愈发忙碌,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朝军营里去了,而慕嫣然在宫里的日子,也愈发无聊,只盼着内务府能早些将新的府邸整理拾掇好,能让他们早日搬出皇宫,那样,自己便可以每日都回慕府去了。

想归想,内务府那边仍旧没有动静,而这一日,又到了该去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

慕府有专门为女孩儿们请夫子,教授诗词歌赋,抑或是刺绣礼仪,所以,慕嫣然便将珠儿送到了慕府。而肇哥儿也被一同送了回去。

如今,肇哥儿每日跟着慕老太太和柳氏,没有贺启暄和慕嫣然在身边约束,小家伙愈来愈像个皮猴儿。

是故,慕嫣然的身边,如今唯有乖巧的蕾儿一人。

到毓秀宫拜见了皇后,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起身一起朝寿康宫而去,在寿康宫外,却看到了一辆打着宫外标志的马车。

马车一角的铜徽上,打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卓”字。

慕嫣然收回犹疑的目光,回过头,见皇后轻声解释道:“太皇太后特下懿旨,准许长平郡主和郡马的马车进宫,宫里,这样的荣宠,可是头一份儿。”

卓远之…

心内一顿,慕嫣然点了点头,跟在皇后身后进了寿康宫正殿,一进殿,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坐在太皇太后下首处那个一身竹叶青锦袍的身影上。

几年未见,卓远之的身上,少了几分从前的书卷气息,多了些沉稳内敛,一眼望去,已有几分青年权臣的意气飞扬。

俯身给太皇太后行了礼,卓远之和长平郡主也一起起身,给皇后和慕嫣然行了礼。

再落座,慕嫣然便注意到,太皇太后脸上满满溢出的笑容,便渐渐地敛了起来。

“长平,过几日再来,记得把承儿带来,哀家可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太皇太后看着长平郡主叮嘱道。

“是,长平记住了。这几日他有些发烧,许是天凉有些伤风了,所以,长平不敢带他来,唯恐过了病气给您。过些日子好了,一定带来给您磕头。”

长平郡主笑道。

长平郡主似是没怎么变,与去岁回来见到时一般无二,笑容依旧温和,眸光依旧纯净,看向慕嫣然时,眼中也尽是和善。

颔首浅笑,慕嫣然心中暗自感慨,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总有些人,总有些事,能保持着自己原来的模样。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似是为这样的长平郡主感到高兴,慕嫣然心中有些安慰。

有卓远之和长平郡主在,太皇太后的态度高下立显,再和皇后以及慕嫣然说话时,便有些恹恹的,慕嫣然和皇后相视一笑,极识趣的起身告退,出了寿康宫。

“长平郡主和郡马每三五日就会进宫一趟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所以,如今都城中,卓郡马,也算是清贵中的翘楚。”

皇后笑道。

“卓远之身上,也着实有几分才学,家父从前,便常把他挂在口上,能有如今的造化,也是他的福分。”

正如慕嫣然方才心中所想一般,世事变迁,一别多年,再从郓州回来,原本见到卓远之就会满腔愤怒的心境,似是也变了些许,正如方才,看到他那样刻意的讨好太皇太后,慕嫣然的心中,竟也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

回到瑞安宫坐了一会儿,外头通报,说长平郡主来了。

慕嫣然面上的笑意愈发深邃,看着进来的人笑道:“本没想到你会来。”

“宣王妃对长平有恩,又是这么多年的旧相识,于情于理,长平都该来此拜见。”

长平郡主笑语盈盈的说道。

“孩子们呢?怎么一个都没带在身边?”

慕嫣然往身后张望了一眼,关切的问道。

绽开嘴角笑了一下,长平郡主应道:“小儿承儿病了,衡儿和蕤儿便不离左右,进宫时,一个也不肯跟来,所以便遂了他们。”

“到底是骨肉亲情,合该如此。不过,太皇太后这般喜欢承儿,也是孩子的福气呢,郡主多带孩子来宫里走走,也是好的。”

慕嫣然就事论事的说道。

听了慕嫣然的话,长平郡主的面色不自然的变了一下,只一瞬就恢复如常,转而笑着点了点头,再未多言。

“其实,长平倒是羡慕宣王妃,能出去走走看看,似长平这般,自出生后就困在都城,真是没意思透了。”

长平郡主有些低落的说道。

“真是出去的人想回来,里面的人又想出去呢…”

失声笑着,慕嫣然好奇的问道:“听说郡马与焕王殿下私交甚好,从前焕王也曾相邀,请郡马前去宾州呢,既然郡主想出去散散心,大可以与郡马说说此事。”

面色稍有黯然,长平郡主低落的说道:“都是些旧事,不提也罢。如今,焕王哥哥怕是再也不想看见长平和郡马了。”

长平郡主的话,似是焕王和卓远之有了隔阂已经疏远,顿时,慕嫣然有些好奇起来。

可追问再三,长平郡主都不愿再说,慕嫣然便转移着话题,和她聊起了即将到来的迎春花会。

还在闺中时,迎春花会是都城中女孩儿们翘首以盼的盛会,可如今,已经渐渐的变成了单纯的赏花踏春,已经没了从前的乐趣。

聊了会儿,长平郡主便起身告辞,慕嫣然将她送出瑞安宫,看着远处信步而来的卓远之,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七十九章 府邸

第七百七十九章 府邸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赵胜眉开眼笑的前来回话,说都城里的宣王府邸已经准备妥当了,慕嫣然只觉得心内欢喜无比。

赵总管前脚走,后脚便有钦天监的掌事来回话,说算出三月初二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宜搬迁。

早朝结束,慕嫣然跟在贺启暄身后前去乾安殿谢恩,景熙帝照旧又大手笔的封赏了好些东西,临出门时,让贺启暄隔几日便带着瑜哥儿来面圣。

慕嫣然的心里,顿时又咯噔一响。

“你说,皇上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过继的事呢?”

出了乾安殿,也不顾身边还有宫婢,慕嫣然拽了拽贺启暄的袖子情急的问道。

脸色有些踌躇,贺启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而慕嫣然的心里,愈发像是有几百只爪子再挠一般,让她有些坐卧不宁的忐忑。

回到慕府,无人时跟慕老太太说起,却见老人家面色泰然。

“这件事,先不说皇上和太后如何作想,太皇太后都绝对不会允许的。”

慕老太太高深莫测的说道。

起初还有些不解,可见老太太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慕嫣然便静下心来径自思忖,越细想,便越发明白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太皇太后诞下的先恒王,早早的丧了命,最终,皇位落在了不是亲生儿子的永成太上皇身上。

为此,虽是名正言顺,太皇太后对永成太上皇却心中颇有不满。及至最后,出现了个卓远之。

卓远之的身份,虽然一度甚嚣尘上的纷繁传扬,说他是先恒王的儿子,可这么多年,皇家却无一点儿动静,反而坐实了他民间孤苦学子的形象,便连许配长平郡主,也成为都城学子们戏言调侃的依据。

尽管如此,太皇太后却深信不疑,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卓府,以及三五日便进宫请安的恩宠。

如今,便连皇后也说,卓远之是都城清贵之中的翘楚。

慕老太太隐晦不言的表情,让慕嫣然不禁联想到了太皇太后让长平郡主带小儿卓承进宫,而长平郡主却颇有不愿的表情。

人常说,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慕老太太说不会,慕嫣然便打算自欺欺人的相信,只要那一日没到来,这日子还得往下过。

三月初二,天色微曦,瑞安宫前便响起了鞭炮声,早已整理好的箱笼尽数被抬出宫门,径直进了新修建的宣王府邸。

午时未到,门前便声声作响,不一会儿,便有络绎不绝的人声在外头响起,前来道贺的宾客尽数都到了。

贺启暄请了慕容言兄弟三人前来作陪,是故,大门外,是慕容睿浅笑迎客,议事厅内,是慕容言和慕容峻来往周旋,而贺启暄,则面色恭谨的引着慕昭扬和秦洵去了书房。

来往的夫人们,便尽数来了二进的正屋,柳氏和襄王妃帮忙招呼着同一辈的夫人们,年轻一辈的贵妇们,则由何氏叶氏帮忙引领着去了大花厅。

午宴结束,便有一部分宾客搁下贺礼回去了,另有一些,是从前和贺启暄抑或是慕嫣然相熟的,便聚在了外书房抑或是正屋里说话。

忙活了一整日,直到屋里安静下来,慕嫣然躺在软榻上,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酸痛。

“主子,奴婢给您捶捶腰…”

紫月掀开帘子进来走到慕嫣然身边说道。

摆了摆手,慕嫣然翻起身喝了口茶道:“今儿一日,你和大全忙的跟个陀螺似的,赶紧各自回屋去歇着吧。歇好了,明儿一早还有的你忙呢。”

吩咐完,紫月点头应下,吩咐了小丫鬟们摆膳,便转身朝外去了。

趴在软枕上靠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耳边轻痒难耐,慕嫣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见贺启暄笑呵呵的说道:“就这么着睡了?”

转头看了看,慕嫣然才发现桌上的饭菜却还一口都没动,白薇几人见自己累极了也没敢唤醒自己。

打了个哈欠,才觉得有些清醒了,慕嫣然忙唤了白薇等人去热饭菜,贺启暄则喝了几口茶,拽着她的手下了暖炕,带着她朝外走着道:“这儿,以后就是咱们的新家了,走,带你去认认路。”

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慕嫣然也不挣脱,跟着他出了院门。

站定身子,二人仰头看着正屋院门上的匾额,赫然竟是“一心堂”。

见慕嫣然面露不解的看向自己,贺启暄解释道:“前几日,内务府来问我,我便按着云都城原来府邸里的匾额,尽数又都写了一遍,让他们去制匾了。”

念旧也好,懒怠也罢,慕嫣然颔首应道:“这样极好…”

御赐的宅院,果然不是常人家的园林可以比拟的,亭台楼阁,回廊水榭,无一处不精细,便连荷池里卧着的几块巨石,也都憨态可掬的透着一份沉敛。

静心阁、雅然居、拢雪轩…

虽是不一样的院落,不一样的布局,可因为那几个熟稔的名字,原本陌生至极的府邸,却让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都多了一份亲切。

再回到一心堂正屋,饭菜也尽数重新热过布好,贺启暄和慕嫣然端起饭碗狼吞虎咽的吃用起来,相视一笑,二人的眼中,尽是雀跃的欢喜。

“慕府有家学,岳父大人又愿意亲自教授瑜哥儿,便让瑜哥儿还住在慕府吧。珠儿、蕾儿和肇哥儿,明儿便接回来,以后他们想过去,再送过去与几位兄长家的孩子玩,莫拘着他们。”

吃罢饭,两人惬意的平躺在暖炕上,贺启暄轻声说道。

点头应下,慕嫣然讨要主意一般的问询道:“今儿的贺客,怕是才刚是个开始,以后兴许每日都有,到时候,咱们总要办一场宴席回谢吧?不少字”

摩挲着慕嫣然的手,贺启暄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便月底吧。我此番回到都城,这以后便要和各处的文武官员打交道了,军务上的事,又一刻都拖延不得,等拟出个帖子,该请的不该请的,此一回便都宴请了,至于那些亲热的,就再分说吧。”

想想也只能如此,慕嫣然顿时头疼万分,“在云都的时候,觉得都城里热闹,还能时时看见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如今总算回来了,却又觉得云都城里的生活清净。人果然是不知足的…”

两人玩笑了会儿,便起身沐浴完各自歇下了。

第二日早起,贺启暄已然不在身边,慕嫣然起身梳洗完用了早膳,本打算回慕府去接几个孩子回来,却频频接到帖子,有人上门来贺喜拜见。

及至忙完,午时都已经过了。

用罢午膳,顾不上歇息,慕嫣然便乘着马车去了慕府。

宣王府邸,离慕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坐着马车,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下马车的时候,慕嫣然又再度感叹,还是离家近些好,哪怕是要这么忙碌的应酬,也甘心了。

招待宾客,归置内宅,等到一切都顺手又安定下来,三月便过去了。

从云都城回来时,除了苏管家,王大全和紫月等一众用惯了的老人在身边,宣王府的下人,尽数都是慕府挑选了送来的,免不了,就又要添置下人手。

唤了人牙子,又采买了些小厮和丫鬟,没几日,原本冷落的宣王府,也渐渐的热络起来。

外院的事,依旧是苏管家和王大全打点,内院便交给了紫月。

而郓州地面上的一应生意事宜,便再度提上了议程。

思忖许久,仍旧没有头绪,慕嫣然想来想去,手头也没有妥帖的人,能把自己的那些生意交给他去打理。

最后,不得不再度求助于慕容睿。

如今的慕容睿,仍旧是户部侍郎,可都城内的官员却都心知肚明,那位白胡子的户部尚书致仕的那天,便是慕容睿上位的大喜日子。

慕府的荣耀,似乎永远在走上坡路,不知什么时候,才是顶峰。

终于等到慕容睿抽出了空,把他拖来了宣王府,看着小平子捧过了一摞厚厚的账簿,慕容睿没好气的看着慕嫣然说道:“你自己的那些生意,该怎么打理便怎么打理好了,老太太和我给你的那些铺子,都转手出去就是了,这么老远,还费这些心做什么?”

可等到翻看完了其中的一本账簿,饶是慕容睿手里有那么大宗的生意,仍旧有些瞠目结舌的震惊。

“你说,如果我到外头去说,如今的宣王妃,可比宣王值钱,你说,会有人当真吗?”

慕容睿调侃道。

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撒娇的说道:“我的好三哥,若真是那么好归置,妹妹我至于这么犯难吗?你可得给我找个好人选。”

兄妹二人头对头的商议了一下午,直到贺启暄晚些时候从外头回来,才算是有了个眉目。

大声留着慕容睿在王府用晚膳,慕容睿却直言要回去再行思忖一二,临出门,慕容睿回头撇了贺启暄一眼道:“你小子真是好福气,这辈子可是娶了位财神奶奶…”

说罢,不待贺启暄叫嚣,慕容睿便撂下门帘飞一般的跑了。

而贺启暄,楞了一下,再反应过来,慕容睿早都没了人影。

这俩人,平日里在人前说不出的端正威风,人后却永远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见贺启暄半恼半笑的站在原地,慕嫣然一脸的哭笑不得。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八十/八十一章 亲近

第七百八十/八十一章 亲近

“你跟大全说,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多去外头走走,全当是熟悉一下都城,顺便留意一下有没有清静的巷子,若是有合适的宅子,便买下一座,等慕风和蝉儿回来了,就可以住进去了。”

翻看着手里的账册,慕嫣然抬眼交代着紫月道。

点头应下,紫月转身出去了。

没几日,王大全进来回话,说看好了几处极是雅静的宅子。

一一说明了布局和附近的街巷,以及自己认为的利弊,慕嫣然最终选中了城东梧桐巷里的一处宅院。

买下了宅院,王大全回来交地契的时候,慕嫣然还特意让他把宅院的布局图绘制了一份过来。

先让王大全找了工匠去重新修缮了一遍,紧接着,便有簇新的箱笼物什流水一般的从宣王府涌往梧桐巷的那处宅子,若不是这事是慕嫣然亲自打点的,怕是外头定然会有人想歪。

这样的一件事,由慕嫣然亲自打点,未必有些大题小做,可紫月回来说亲自去看过,再无不妥之处时,慕嫣然未雨绸缪的说道:“如今,慕风和夏蝉虽还未回来,可梧桐巷的那处宅子,怕是已经万人瞩目,将来,便是有人见过了慕风,想要掰扯出什么难听的话,也要掂量掂量,是不是开罪得起宣王府。”

神情一怔,紫月不无感慨的叹道:“遇上主子,怕是风公子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过了四月,贺启暄愈发忙碌。

各处军营里的调度任命都已经下发,只等着将士们各自上任,而都城中京畿大营,顿时成为了重中之重。

可待到几名副将归位,朝堂上,顿时纷纷扰扰的争执了起来。

虽说调度时一应武将们的人事任免都是从吏部经手的,可到底也是景熙帝御笔朱批点头了的,是故,吏部也未画蛇添足的再去审度一番。

可如今一看,从各处调来京畿大营的几位武将,是带兵经验丰富的老将也好,勇猛敢拼大力提拔起来的年轻干将也罢,无一例外,都是出自贺启暄麾下。

有几位,是从前贺启暄做龙虎将军时在边关时就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从郓州的军营里调拨过来的。

这一下,朝臣们便是再忌讳贺启暄护国并肩王的身份,也都不依了。

除了几位老臣不动声色,其他一众朝臣,纷纷“誓死”直言,直说贺启暄此举有拥兵自重之嫌,一旦将来起了异心,皇上的情形将大为不妙云云。

这几年,贺启暄从大梁兵马大将军到护国并肩王,朝臣们每每都会结成统一战线,大力劝说景熙帝,可无奈景熙帝意志极坚,到了最后,朝臣们只有捶胸顿足的暗自悼念,请求大梁列祖列宗保佑江山稳固,社稷安定。

眼见贺启暄备受景熙帝器重,朝臣们的态度,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部分,拍马迎合,处处宣扬并肩王是何等的为国为民,将来必定是一代贤王。

另一部分,则心内揣测颇多,暗自忧心大梁的未来必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无数的揣测中,大梁各处的军事调度,尽已到位。

四月初六,是慕老太太的寿诞。

早起,贺启暄嘱咐好了慕嫣然,便径自去了军营。

慕嫣然起身梳洗完毕,带着珠儿三人去了慕府。

柏松堂里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大人们笑语盈盈,孩子们追逐笑闹,一声暗红色福纹褙子的慕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处,慈眉善目满脸笑容,愈发像极了画里的老寿星。

午时将至,各府来贺喜的宾客结伴前来,慕容言等人便在前院招呼。

不一会儿,鞭炮声响起,却是宫里的赏赐到了。

三份寿礼,分别来自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慕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行至大门处领了赏赐,少不得第二日又得进宫谢恩。

原本柳氏要陪着慕老太太进宫,可慕嫣然想及好些日子没去给皇后请安了,便带着瑜哥儿和蕾儿,搀着慕老太太一起乘马车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