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了内宫门,便有软轿过来,将慕老太太接去了寿康宫。

慕嫣然便带着瑜哥儿和蕾儿,去了毓秀宫。

瑜哥儿曾在宫里住了一年多,平日里又常伴着大皇子,是故,见了皇后倒也不生疏。

而皇后,看着进退有礼,几日不见似是又活泼可爱了许多的瑜哥儿,看一会儿,就会怔忡起来,让慕嫣然注意到,少不了又会心内唏嘘感伤几分。

皇后越发憔悴,而提及大皇子时,眼中的那丝执拗,也更甚从前,慕嫣然每每都要开解许久,可皇后却推拒着说自己无碍,让慕嫣然莫要担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启暄便下了早朝,过来接走了瑜哥儿。

看着父子二人有说有笑朝外走的身影,知晓他们是去乾安殿,慕嫣然的心,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临近午膳时分,寿康宫有宫婢过来回话,说太皇太后留慕老太太在宫里用膳,让慕嫣然待到午后再接送老太太出宫。

颔首应下,皇后便留了慕嫣然用膳。

而一心惦记着瑜哥儿在乾安殿如何应对景熙帝的慕嫣然,味同嚼蜡。

堪堪用罢午膳,又歇息了会儿,贺启暄便带着瑜哥儿回来了,而身后小贵子的手里,照旧提着锦盒,想来,又是景熙帝赏下的东西。

从毓秀宫出来,一边往寿康宫走,慕嫣然一边牵着瑜哥儿的手,问他到乾安殿都做了什么。

听他只是背了一篇史记,又回答了景熙帝几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慕嫣然渐渐的有些放心了。

再回过头,却看见贺启暄的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慕嫣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进了寿康宫,太皇太后和慕老太太还说着话。

贺启暄和慕嫣然行了礼,便各自坐在下首处听她们说话,不时的应对几句,而太皇太后的目光,则不经意间落在偎在慕嫣然怀里的瑜哥儿身上。

少顷的功夫,外头传话,说郡马带着卓二少爷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看到卓远之手边牵着的那儿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太皇太后的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抹喜不自禁的欢喜笑容,连连招手。

那边,卓远之还在恭敬的行李,这厢,小男孩儿已经咧嘴笑着,朝伸出手来的太皇太后奔了过去,下一瞬,便偎在了太皇太后怀里,甜甜的唤起了“太皇祖母”。

这孩子,便是卓远之和长平郡主的小儿子,卓承。

看卓承和太皇太后的亲近模样,便知卓远之经常带着孩子前来请安,慕嫣然心中大致有了猜想,也愈发能明白长平郡主提及儿子时脸上的苦涩笑容来源于何处了。

转头去看,便见卓远之一脸和煦的笑容,紧紧的注视着太皇太后和他的儿子,慕嫣然的心中,顿时为长平郡主而感到无奈起来。

慕嫣然甚至记得,未就藩前,卓远之人前人后都是那般谦逊,可尽管如此,他的眸子深处,依旧掩藏着一份叫做野心的东西。

而此时此刻,在寿康宫里,卓院子眸子里的野心,愈发明显。

不动声色的低头抿了一口茶,慕嫣然再抬眼,便看到了贺启暄若有所思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眉目间尽是了然。

出了寿康宫,慕老太太似是有些乏了,坐上宫车便一直假寐不语。

贺启暄径直去了军营,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送慕老太太回了慕府。

直到进了柏松堂坐下,慕老太太的精神,却似是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过继一事,真也好,假也罢,你就当是从未听闻过,从前怎样,往后还怎样,切莫落了一点痕迹。”

慕老太太拉着慕嫣然的手慈声叮嘱道。

“您的意思,皇上让王爷每隔几日带瑜哥儿进宫面圣一次,也要照常,莫要违逆皇上的旨意?”

脸上突地泛起了一抹狡猾的笑容,慕老太太笑道:“这世上,永远拼的都是耐心。你心急,却总有人比你更急,等着吧,等到旁人急的坐不住的时候,事情才好玩儿呢。”

慕老太太的话,让慕嫣然听的一头雾水。

“从前的伶俐劲儿,都哪儿去了?”

嗔怨的戳了慕嫣然一指头,慕老太太低声问道:“我来问你,倘若皇上真打定了主意要把瑜哥儿过继过去,你能如何?”

心口一滞,慕嫣然顿时傻眼了。

木讷的摇了摇头,慕嫣然楞声答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一副“这不就得了”的表情,慕老太太笑道:“所以,皇上若是真有此心,你就是拦着不让他见瑜哥儿,也没用。不过,太皇太后,怕是等不了的…”

从前,慕嫣然便心中有一丝猜测,太皇太后如此喜欢卓承,怕是存了让景熙帝过继卓承的心思,毕竟,太皇太后若是认定了卓远之是她的亲孙,那么,能让卓承继承大统,无疑是将皇位重新回到了恒王手中,太皇太后心里怕是千万个愿意的。

所以,只要有一丝希望,太皇太后的心里,怕都不啻于黎明的曙光。

而如今,太皇太后日益见老,合眼之前,她定是要为此一争的,否则,她怎能死心?

如是想着,慕嫣然似是有些明白慕老太太的意思了。

夜,渐渐的深了。

寿康宫里,太皇太后披着夹衣,歪在床榻一侧,看着坐在脚边为自己捶腿的苏掌事问道:“承儿那孩子,与淳儿长的像极了,每每见承儿仰头盯着我看,哀家竟觉得,回到了从前的毓秀宫,哀家刚生下淳儿的时候。”

淳儿,便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儿子,先恒王贺自淳。

“是啊,奴婢觉得,卓二少爷也极愿意亲近太皇太后呢。”

苏掌事应声道。

面上的笑容愈发柔和,太皇太后径自在回忆中怔忡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脸上便多了几分坚毅。

“从淳儿身上失去的,哀家一定要替他夺回来,不能给他的儿子,给孙子,也是好的。这样,哀家百年后去见淳儿,也算对得起他了。”

太皇太后沉声说道。

“太皇太后,奴婢跟在您身边也有几十年了,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奴婢若说的不对,您切莫往心里去。”

苏掌事迟疑了一下道。

“你说吧…”

似是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太皇太后微微叹了口气。

“皇上的心里,怕是也是属意宣王家的那位瑜少爷的。如今,成年就藩的几位王爷,府里都立了世子,可宣王府那位少爷如今都五岁了,宣王府和礼部却从来没提过立世子的事。估摸着,怕是皇上的意思。按着祖宗定下的规矩,便是过继,也要过继皇室血脉,卓府那位小少爷,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够资格的…”

苏掌事直言说道。

“若是从前,你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即便不过继宣王府的孩子,还有庐王,抑或是焕王等其他皇子家的孩子。可如今,却不一样…”

似是心里极有把握,太皇太后扬声说道:“焕王在藩地的那些动作,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若是过继了焕王的孩子,那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皇上是不会这么蠢的。至于庐王,他也不那么干净,要不然,皇上能这么荣宠宣王?还不是因为宣王就一根肠子,对皇位没想法?而其他几位皇子,也都不是什么成才的,莫说是皇上,便连哀家都入不了眼。再加上宣王府那个孩子也有几分讨喜,所以啊,这人选才会落在宣王府…”

“那卓府的小少爷…”

苏掌事犹疑的问道。

“宣王如今既是大梁的兵马大将军,又是护国并肩王,皇上若是过继他的儿子,一旦皇上百年,这皇位落在谁手里,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便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哀家也不许…至于承儿,长平身上有清远的血脉,自然算是我皇族血脉,可是,论起来,又没那么亲近,再加上他们也没有什么背景,这样的人选,才是最合适的。这个,哀家自然会和皇帝去说。至于将来嘛…”

太皇太后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期冀,“只要皇帝去了,储君登上帝位,远之的身份,自然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到那时,恒王后继有人,自然会有人为他平反。”

仿若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太皇太后的话说的坚定至极。

好半晌,见苏掌事再未提出疑问,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庞氏一族的女儿在后/宫无一席之地,哀家又岂会如今日一般孤军作战?不过,将来,庞氏必定还有再复辉煌的那一日。明日,传哀家的懿旨,让平山侯夫人进宫来见哀家…”

见太皇太后再没有说话的意思,苏掌事起身扶着她睡下,又取下床幔,径自吹熄烛火退出了内殿。

翌日,平山侯夫人递牌子进宫,拜见太皇太后。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寿康宫里,也时有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外命妇,都是庞氏一族中人。

岚云宫里,如贵妃懒洋洋的躺在临窗的软榻上,任凭太阳将自己暖的睡意迷蒙。

听着云蕊话语绵软的说着后/宫各处的动静,如贵妃睁开眼,慵懒的说道:“皇后也真是辛苦了,要是本宫,便顺水推舟的听从太后娘娘的话,把权利都交出来罢了,这样,她也能心无旁骛的思念明诚太子。如今这样苦撑着,何必呢?”

这样的话,云蕊是不敢接的,如贵妃说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又想起了寿康宫的异动,便好奇的问道:“可打听清楚了嘛,太皇太后那儿,是因为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迟疑了一下,云蕊低声说道:“每逢来人,内殿那儿都是苏掌事亲自守着,奴婢实在探不出什么来。”

丝毫不显责怪,如贵妃不屑的笑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老东西,都半截儿入土的人了,偏生还不安稳,虽猜不到个十成,却也差不离。卓府那位郡马,从前都城里不是盛传,说他是先前那位谋逆被杀的恒王的儿子吗?而如今太皇太后又那么喜欢卓府的孩子,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娘娘,那小皇子的地位,岂不是受到威胁了?”

云蕊担心的问道。

释然的笑着摆了摆手,如贵妃语气轻松的答道:“要相信父亲,相信摄政王,要知道,这天下,再没有人比小皇子更名正言顺,可以登上储君之位。”

点了点头,云蕊不无担心的说道:“娘娘,小皇子被抱到了皇子所,那些乳母若是照顾的不周到,岂不是让小皇子受委屈?您何不跟皇上请旨,让小皇子留在自己身边呢?您位列一品,是有资格抚育皇子的。”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似是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是高明,如贵妃得意的笑着,“再说,本宫跟皇上说过,后/宫的孩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有皇后娘娘照看,必定安然无虞。所以,一旦小皇子有什么状况,皇后,便是头一个跑不掉的。”

叹了口气,如贵妃坐起身,任凭云蕊给自己穿好了软履,一边朝外走,一边张狂的说道:“本宫,自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小皇子能登上储君之位,本宫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若是不能,本宫便要他,置皇后于死地…”

狠戾的话语,在踏出殿门的那一瞬间,随着面前飘渺的清风拂过,如贵妃换上一脸娇柔的笑容,轻声说道:“走吧,去皇子所看看小皇子。”

清明过后,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而瑜哥儿,也搬回了王府,每日跟贺启暄一同起身,再独自坐着马车去慕府上课。

起先几日,慕嫣然还有些担心,可每每她还困倦的犹豫要不要起身送瑜哥儿的时候,瑜哥儿已经穿戴整齐的来一心堂给自己请安了。

自豪过后,慕嫣然的心里便有一丝的赧意。

而自从那日和慕老太太说完了话,慕嫣然的心里,虽仍旧有一份忐忑,却不似之前那般患得患失了。

何苦,要让还未发生的事来影响自己的心情?

想通了此处,贺启暄再带着瑜哥儿进宫,慕嫣然也没有那般抵触了,而听到寿康宫比从前热闹了几分,慕嫣然则多了一份等着看热闹的雀跃心情。

果然,没几日,便到了太皇太后的寿辰。

因为不是整寿,而太皇太后又执意说要一切从简,景熙帝便顺水推舟的让内务府从简操办。

当早起看到来贺寿的只有皇后和几位高位分的妃嫔,宫外,也只是来了庞氏一族的外命妇,太皇太后的脸色,顿时不那么好看了。

故作欢喜的端坐在上首处,等着贺客拜完了寿各自离去,太皇太后手边的一整套松鹤延年的茶碗,便碎在了脚下。

看着卓远之和长平郡主神色讪讪的坐在原处,太皇太后深呼了几口气,招了招手让承儿过来自己身边。

“太皇祖母…”

依旧如从前一般糯糯的唤着,孩子的眼中,有些微微的惊恐。

“承儿想不想做很厉害的人,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摸着孩子头,太皇太后慈声问道。

似是有些听不懂太皇太后的话,卓承一脸茫然的回头去看母亲,便见她微微摇了摇头,而另一边的父亲,却和煦的冲自己笑了笑。

卓承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太皇太后原本有些铁青的面容,渐渐的舒缓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太皇太后轻声说道。

看着长平郡主一脸不安近似于抢夺一般的从自己怀里拉过了承儿,又急急忙忙的行了礼朝外走去,太皇太后的眸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深沉。

“去跟皇帝说一句,午后,哀家要去宗庙,请皇帝同往。”

王公公领命而去,太皇太后长长的呼了几口气,站起身朝内殿走去。

翌日,都城城门处,再度张贴皇榜,遍访名医为太皇太后娘娘诊病。

听紫月回来传话的时候,慕嫣然的脸上,不自禁的透出了一份欢愉的笑容。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八十二章 蜚语

第七百八十二章 蜚语

四月十六,慕嫣然收到从郓州送来的信。

信是慕风送来的,说他们已经议定四月初二动身,云都城宣王府那边,紫云和张绪进已经都归置好了,除过留了几个老实本分的人守着门,照看着里面的花花草草,其余下人都按着之前慕嫣然叮嘱过掌柜们的,尽数安排到了各处的铺子里。

而慕容睿派去打理生意的人也到了,见过了一众掌柜的之后,已经前往沛城去面见高掌柜。

见一切都顺利,慕嫣然也不由的放下了心。

回过头来,掐指一算,慕风和夏蝉,约莫着也就是这几日到都城了。

当即,慕嫣然便唤来了王大全,让他这几日带人去城外十里亭处候着,迎慕风和夏蝉进城。

王大全也没空等几日,第二日一早去的,太阳下山,一众人正打算回来,便见远处尘土飞扬,十几辆马车疾驰而来,尽是疲惫之意。

按着慕嫣然交代过的,王大全赶着马车,径直把慕风和夏蝉送到了梧桐巷那处收拾好的宅院里。

安顿好,王大全才回来复命。

而慕风和夏蝉,面对着屋里妥妥帖帖的一切,便连伺候的丫鬟,也都是在王府调教过的,处处透着规矩,心中无比感慨。

时辰已经晚了,慕风和夏蝉便再未奔波,梳洗完各自歇下。

第二日一早,两人起了个大早,过来给贺启暄和慕嫣然请安。

此番军事调度,慕风也在人员名单中,虽还是从三品的参将,可京官和外放到地方上的,却又是本质的区别,是故,这么算来,倒也算是高升了。

进屋跟慕嫣然打了招呼,慕风便跟着贺启暄朝军营里去了,慕嫣然接过夏蝉怀里才四个月的小女娃,满心的怜爱。

“腊月二十八那日生的,想着开了春就要来都城了,便没带信给姐姐。”

夏蝉亲热的说道。

回头唤了紫月一眼,让她从妆奁盒子里取出早已备好的见面礼,慕嫣然接过锦袋塞在襁褓里,抓起孩子的小手逗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啊?”

见孩子咧嘴笑的纯真,慕嫣然看了一眼夏蝉,欢喜的问道。

“夫君取的名字,晓晔,拂晓的晓,日华晔。”

夏蝉目光柔和的看着襁褓中粉粉嫩嫩的女儿,柔声说道。

“有儿有女,如今你们的日子,也算是红红火火,往后只会更好。”

点了点头,想到梧桐巷宅子里美轮美奂的小家,夏蝉心头一热,眼含感激的看着慕嫣然谢道:“姐姐的恩德,蝉儿和夫君没齿难忘,往后,姐姐有事尽管吩咐蝉儿。”

也不和她客气,慕嫣然笑着应道:“自当和从前一般。咱们是一家人,说这样的话,可是生分了。”

慕嫣然的话,夏蝉神情一怔,迟疑了一下,她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姐,夫君和蝉儿说过了。往后便不常来给姐姐请安了,都城乃天子脚下,规矩多,若是让旁人知晓夫君和蝉儿对王妃以姐姐相称,怕是辱没了姐姐,所以,往后人前人后,蝉儿和夫君会恪守礼仪,还望姐…姐姐海涵,莫因此恼了蝉儿和夫君。”

慕嫣然贵为王妃,和没有什么背景的人称姐道弟,确实不合礼仪。

更莫说,慕风的身份有些敏感,来日若是被人认出他就是当年赏菊阁里赫赫有名的清风公子,更是会为慕嫣然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这也是慕风和夏蝉此般考虑的原因所在。

而慕嫣然听了此话,却一脸的不赞同,“当日归置梧桐巷的宅院,我便大张旗鼓的放出话去,那是为我义弟和弟妹准备的,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怎么,莫非怕人说你们高攀了?”

“自然,自然不是…”

急切的辩解着,夏蝉的一张脸憋得通红。

抿嘴笑着,慕嫣然看了一眼张开小嘴打着哈欠的晓晔,将襁褓放在身后的软榻上,方劝慰着夏蝉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怎么说,便让他们说去,左右都是羡慕嫉妒你们的,你们偷着乐便是了。若是有什么不好听的,权当没听见,啊?”

慕嫣然全心全意为慕风和自己思量,夏蝉哪里有不明白的,当即就满心感慨的点头应下,再不提刚才说过的话。

果不其然,慕嫣然从前料想过的事情极快就发生了。

慕风跟着贺启暄去军营的当日,便有人认出了他。

当年赏菊阁事发,其中牵连的人一夜之间惨死,而一把大火过后,赏菊阁更是烧了个一干二净。

玉公子身死,成为众多人或解恨或惋惜的话题,而之后全无消息的清风公子,也被传出了无数个版本。

有说清风公子剃度出家为玉公子超度祈福的,有说看见入夜后有贵人将清风公子接出都城,兴许如今已经成为某地某个庄园中某位贵夫人的面首,也有说,清风公子藏身某处潜心修炼,迟早有一日会返回都城为玉公子报仇。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极具神秘性和幻想性。

而如今,慕风的回归,顿时使得街头巷尾的话题再度从赏菊阁衍生出来,而军营中众人再看向慕风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猥亵的不敬。

不过,梧桐巷宅院自购买下来后一直吵得沸沸扬扬,直至慕风和夏蝉在夜色中入住,众人被勾的高高的好奇心,才彻底回落。

所以,便是碍着宣王府,众人即便再好奇慕风的身份,也不敢对他出言不逊。

而慕风,在贺启暄和慕嫣然面前虽然亲和开朗,出了门,却冷酷寡言,是故,不论外头如何传,那些流言蜚语,却没有能伤害到慕风和夏蝉。

一转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五,珠儿的生辰。

珠儿是永成太上皇钦封的明珠郡主,都城里小一辈的孩子里,珠儿也算是地位最尊崇的。

再加上贺启暄如今颇受景熙帝器重,所以,临近生辰,王府便常有来客登门送上贺礼,到了正日子,宫里各处送来的贺礼,又是一番热闹。

不过今年,却又稍稍例外了少许。

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回了都城,远在秦国的秦王后贺婉茹,也差使臣送来了贺礼,箱笼里,锦盒中,无一不是闪耀夺目。

打开使臣送来的书信,慕嫣然逐字逐句的看着,心里的思念,也随着千山万水飞到了秦都。

可看完了信,慕嫣然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怎么了?司徒南欺负婉儿了?”

胡乱擦了把脸,将帕子扔在铜盆里,贺启暄走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信看了起来,直到看完,贺启暄脸上的表情顿时也精彩起来。

“婉儿说了,等珠儿十三岁,便来送定礼,只等着珠儿及笄过后就嫁过去做秦国的太子妃呢。”

慕嫣然摇头苦笑。

“这个婉儿…”

将信折起来放回信封,贺启暄笑道:“小时候就最是古灵精怪,如今都当了王后,又是做了娘的人了,还是这般顽劣。”

说罢,贺启暄冲慕嫣然眨了眨眼道:“这也间接的证明,司徒南对婉儿还是一如从前的好,否则,她那个性子,怕是从头到尾都是埋怨和哭诉了,又岂能这般轻松的拿自己儿子和咱们的珠儿玩笑?”

“玩笑?最好是个玩笑…”

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从他手里夺过信,站起身走到书架旁,取下一个竹木盒子放了进去。

得了宫里的赏赐,免不了又要进宫去磕头谢恩,慕嫣然只觉得麻烦极了,临出门时,贺启暄又唤住她仔细叮嘱道:“婉儿送礼过来的事,宫里若有贵人过问起来,便只论你和婉儿从前的亲厚就是,莫提孩子们的事。还有,岚云宫那儿,你去了莫要多留,如贵妃若是和你套近乎,你只做不知便是,若是能不去岚云宫,那最好不过。”

若说前半句,慕嫣然定然要反驳几句,仿若自己是个憨傻的。

可及至听完,慕嫣然顿时知晓,外头不平静,这宫里,怕是也另有一番热闹。

这趟进宫,怕是不那么好对付了。

到永寿宫和毓秀宫见过了太后娘娘和皇后,一切相安无事。

及至出了毓秀宫宫门,按着位份慕嫣然本应先去岚云宫拜见如贵妃,却见宫门口早已候着一个宫婢,却是华清宫华贵妃娘娘身边的。

“主子说,这个时辰,如贵妃定然是在皇子所看小皇子的,宣王妃便是去了岚云宫,怕是也要空等,不若先去华清宫说完了话,再去给如贵妃娘娘请安。”

那宫婢伶俐的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相比冷嘲热讽的如贵妃,慕嫣然宁愿去见华贵妃。

是故,慕嫣然颔首应下,带着珠儿去了华清宫。

知晓前几次的见面都不是那么愉快,此番再见,华贵妃也颇为识趣,再未提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反而说了些讨喜的话,褒赞了珠儿一顿。

及至午膳临近,华贵妃甚至亲切的挽留慕嫣然,一并用了午膳。

歇息了会儿,慕嫣然准备去岚云宫,华贵妃点头应下,一边吩咐了宫婢去岚云宫看看如贵妃可歇了午觉起身,一边,却语带深意的看着慕嫣然嘱咐道:“如今宫里蜚短流长,若是如贵妃有求于宣王妃,无论大事小事,宣王妃最好回绝,免得惹祸上身。”

早起出门的急,贺启暄的话,慕嫣然也来不及多问,此刻,华贵妃又是这般交代,慕嫣然的心里,顿时费解起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八十三/四章 惶恐

第七百八十三/四章 惶恐

“臣妾见过如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俯身行了礼,慕嫣然还捏了捏珠儿的手,珠儿心领神会,也跟在慕嫣然身后拜倒,给如贵妃行了礼。

不似上次一样刁难慕嫣然,如贵妃缓声叫了起。

赐了座,如贵妃看了珠儿一眼,柔声笑道:“这便是明珠郡主吧?不少字从前见过几次,倒是没有细细打量,如今细看,还真是有宣王妃的风范呢,都是明媚可人的美人儿。”

“珠儿谢过如贵妃娘娘盛赞。”

再度谢过,珠儿乖巧的坐在慕嫣然身侧,低垂着头不做声了。

如贵妃看到,唇边的笑意愈发柔婉,“明珠郡主还没见过你小堂弟吧?不少字跟着宫婢去皇子所瞧瞧可好?日后等他大了,你这当姐姐的,还要多带着弟弟玩呢。”

知晓如贵妃这是有话要和母亲说,珠儿问询的回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起身跟着宫婢出去了。

顿时,正殿内安静了下来。

“让本宫说,今儿还真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呢。这头一桩,便是明珠郡主的生辰,郡主可是太上皇钦封的呢,这荣耀,可是天底下独一份儿,也不知往后谁有福气,能摘得明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