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发现

自九月初一开始,瑜哥儿便进宫去上书房做功课了,如当初给大皇子做伴读一般。

一个月过去了,看着儿子原本圆嘟嘟的小脸一点点的瘦削下来,又露出了尖尖的小下巴,慕嫣然就止不住的心疼。

每日天色微曦,便听得瑜哥儿在正屋和贺启暄叽叽喳喳的说话,说不出的活泼,慕嫣然躺在暖炕上,便觉得有些内疚。

及至慕嫣然起身,珠儿和蕾儿也各自收拾停当了。

得闲的时候,慕嫣然便亲自送她们去慕府,如若不然,便让紫月去送。

慕府的孩子们越来越多,打从慕嫣然和贺启暄从郓州回来,又多了四个孩子,慕昭扬便特意写了封书信,从江南请来了赋闲在家的郑夫子。

郑夫子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永成帝在位时,郑夫子是当时上书房的其中一位。

只不过,郑夫子生性散漫,又不愿意照本宣科,往往都是借着各地汇总来的乡野趣闻,再融合一番书上的见解和道理,浅显直白的讲给学生们听。

这样一来,喜欢的便极喜欢,不喜欢的,便极排斥,没过多久,郑夫子便自己请辞了。

辞呈中,郑夫子也极是直白,说自己乃大千世界中一俗人,不愿为了逢迎旁人而改了自己的本性,愿圣上恩准他云游野鹤。

永成帝本就是一极开明的人,见郑夫子执意求去,便恩准了,而这些年,除了荒寂无人的地方未去过,郑夫子几乎踏遍了大梁,直至终老,才在江南水乡寻了一清雅静谧的地方养老,日子过得惬意的紧。

郑夫子在上书房时,慕昭扬还不是宰相,那时两人便极是投缘,这么多年了,倒也还保持着联络,及至慕昭扬拉下脸来请郑夫子来府中教授一众顽皮的孩子,郑夫子竟也同意了。

春暖花开之际,郑夫子带着夫人,载着十几车存书进了都城,只整理书房,就花去了一旬的功夫。

如今,郑夫子教授诗书时事,郑师母便教刺绣抚琴,倒也相得益彰。

歇了午觉起身,肇哥儿不依不饶的要找几个小表兄弟玩,慕嫣然抿嘴笑着,给他换好了衣服,母子二人乘马车回了慕府。

一下车,肇哥儿便熟门熟路的迈着小短腿朝清凉阁跑,身后,跟着何氏屋里的两个小丫鬟。

“听娘说,这几日午膳,珠儿和蕾儿都是缠着大嫂,在清凉阁用的?让大嫂费心了…”

亲热的挽着何氏的胳膊,慕嫣然如同从前那个俏皮的小姑一般撒娇说道。

“不费心,两个孩子都乖巧的紧,爱都爱不过来呢。你不知道,我可是做梦都想要个女孩儿。”

笑呵呵的说着,何氏一脸的期盼。

打从生下了榕哥儿,何氏便一直惦记着要个女儿,结果又相继有了诠哥儿和飞哥儿,两番有孕,身边的嬷嬷和稳婆都说是女儿,结果生下来还是儿子,何氏懊恼极了。

所以,贺琳蓉家的怡姐儿和叶氏的臻姐儿,以及珠儿和蕾儿,何氏也都疼的紧。

姑嫂二人说着话,便一起到了柏松堂,慕老太太一脸欢喜的说珠儿学了首新曲子,虽弹得不好,却极有神韵,将来必定像慕嫣然一样是个小才女。

自己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慕嫣然抿嘴笑着,顺着慕老太太的心意,说了好些哄她高兴的话。

坐了没一会儿,屋帘掀开,梨白进来了,慕嫣然神色轻变,不动声色的看了何氏一眼,借着更衣的时机,带着梨白出了屋门。

来的时候,慕嫣然带着白薇和桃枝,梨白是留在一心堂的,此刻见她寻了来,慕嫣然心内突地一跳。

梨白只说了一句,慕嫣然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抹喜色。

这些日子,夏蝉和权大夫书信来往的极频繁,一心都扑在了景熙帝的病上,而自慕嫣然生辰那日见过夏蝉,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登门了。

若不是有了进展,想来此刻夏蝉还闭门不出呢。

如是想着,慕嫣然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疾步进了屋,慕嫣然说府里来了客人,跟慕老太太打了招呼,又跟何氏说请她帮忙照看着些肇哥儿,慕嫣然飞快的回了王府。

一心堂正屋,夏蝉正坐在下首处喝茶,听到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夏蝉站起身,正迎上了进门的慕嫣然,“蝉儿,可是有进展了?”

笑了笑,夏蝉跟着慕嫣然进了内屋,方点头说道:“如今,只是个猜测,可是权大夫说,应该差不离,所以,我先来跟姐姐说一声,免得姐姐着急。”

“可开出了方子?”

慕嫣然拉着夏蝉坐在暖炕边,情急的问道。

迟疑了一下,夏蝉摇了摇头,“如今,只判断出了中毒的情形,方子,可能还没那么快。我和权大夫遍查古书,若是能查出中了什么毒,到那时,药方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一脸的惆怅,慕嫣然低声叹道:“皇后娘娘倒还好,可皇上的身子,却…”

生怕出口成谶,慕嫣然未敢说出后半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才想到夏蝉此来的目的,慕嫣然赧然的笑了笑,回头看着夏蝉说道:“蝉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得了什么结论?”

释然的摇了摇头,夏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屋内并无旁人,才靠近了慕嫣然说道:“那毒,其实并不是施在皇上身上,而是在皇后娘娘身上。”

瞳孔一缩,慕嫣然一脸的震惊,而夏蝉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羞窘。

“你继续说…”

慕嫣然晃了晃她的胳膊道。

“说起来,那毒,极是阴损不过…”

抬头掠了慕嫣然一眼,夏蝉的声音愈发细小,“将毒下在女体身上,借由敦伦之际,将毒反噬到男子身上,周而复始。”

径自思忖着夏蝉的话,慕嫣然的脸色由红转白,转而愤愤的咒道:“真是可耻至极…”

骂的,自然是那下毒之人。

“可既然毒是下在了皇后娘娘身上,为何她一点儿症状都没有,反而是皇上的身子越来越不好?”

慕嫣然提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虽不尽然,可大抵如此…”

夏蝉猜度着说道:“那毒类似于苗疆的蛊,是可以养在体内的,而下在了皇后娘娘身上,相当于皇后娘娘是本体,而那毒是寄生其上,所以,对本体没有危害,或者说,危害较轻。反而是被毒反噬了的人,每每…敦伦过后,就好比又服了一次毒,日积月累,便成了今日这般的情形。”

虽只是夏蝉和权大夫的猜度,可慕嫣然听完,便已经有些信了。

“那,要如何才能判断中的是何种毒药,继而解毒呢?”

慕嫣然有些急切的问道。

如今,虽然只是判断出了景熙帝是如何中毒的,可与从前的一无所知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与其说是对夏蝉有信心,倒不如说,是慕嫣然始终对自己所信奉的那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有信心。

景熙帝是圣君,皇后是仁后,慕嫣然相信,老天爷不会任由这样一对夫妻被奸人所害。

夏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我和权大夫也只分析出了皇上中毒的始末,至于如何解毒,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心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躁,慕嫣然咬了咬牙,握着夏蝉的手道:“蝉儿,这件事,让你为难了。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和王爷,只能寄希望于你了。”

“姐姐,我晓得的…”

颔首笑着,夏蝉扬声说道:“我和权大夫,除了遍查古书,还写信给了昔日交好的大夫,众志成城,希望能攻克此毒,造福苍生。姐姐和王爷也莫要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和皇后娘娘,定会没事的…”

两人虽是一般的笃定,可心里,却都着实没底。

送走了夏蝉,慕嫣然站在廊檐下,看着秋风过后院里落下的一层树叶,心思,也跟着那随风飘零的落叶一起,飘了出去。

晚间贺启暄从外头回来,得知夏蝉的发现,也禁不住有些气恼的捶着桌子斥道:“好阴毒的招数…”

“嫣儿,如果,咱们用逆查法呢?就像昔日华贵妃彻查小皇子身世一事时,查到如贵妃那儿断了线,你建议她从宫外的小公主身上清查一般…”

径自思忖了好久,贺启暄一脸问询的看着慕嫣然道。

“逆查?你是说…从太皇太后那儿下手?”

慕嫣然犹疑着问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蹙眉说道:“除了太皇太后,如今,我也怀疑不到旁人,既如此,不如从她身上查的好,若不是她下的毒,那最好,若是…”

顿下的半句话,贺启暄未说出口,可脸上的阴鸷,却将心思显露无疑。

一时间,二人就那么沉默了下来,可心里,都有些沉重。

“那,要怎么查?”

慕嫣然回头问道。

“这个,就交给我来办,你别惦记了,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只注意着蝉儿和权大夫那边就好,他们需要什么,就提供给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尽快研制出解毒的方子。”

贺启暄长叹了口气道。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零四/五章 凶手

第八百零四/五章 凶手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慕昭扬的寿诞之日。

慕昭扬虽已致仕,可都城内故旧遍布,大梁内门生无数,是故,刚过了十月,便有络绎不绝的访客和贺礼上门,一时间,慕府门口车水马龙。

起了个大早,一家人用了早膳,慕嫣然牵着瑜哥儿的手,跟着贺启暄朝外走。

一边走,慕嫣然一边低头嘱咐着儿子,“今儿玉姨母也会出宫来给外祖父贺寿,晌午上书房的课程结束,玉姨母会去接你,你就乖乖的跟着玉姨母回来,记住了吗?”

乖巧的点了点头,瑜哥儿展颜冲慕嫣然笑了笑。

到了二门处,瑜哥儿松开慕嫣然的手,冲她挥了挥手,疾步跳着去牵住了贺启暄的手,父子二人大手牵小手的出门远去了。

回到内屋,整理好了妆扮,慕嫣然才带着珠儿三个孩子去了慕府。

大门口,已铺了迎客的红毯,虽还是清早,两位管家却早已规矩的站在大门口,候着随时会来的宾客。

径直到了柏松堂,慕昭扬和柳氏等人已经在了,正陪着慕老太太说话。

慕嫣然走上前,恭敬的跪在慕昭扬面前,身后,三个孩子也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

“女儿恭祝爹爹福寿双满,愿爹爹寿比南山…”

慕嫣然祝道。

“祝外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旁,珠儿带着蕾儿和肇哥儿清脆的喊道。

“快起来,快起来…”

虚扶了慕嫣然一把,慕昭扬开怀的逐一牵起了三个孩子,一边,掸了掸肇哥儿的膝盖,将他抱在了怀里。

“如今,看着你们都大了,也都成才了,为父甚感欣慰。只要你们好,为父这心里,也就心满意足了,比寿比南山还要高兴的多。哈哈…”

爽朗的笑着,慕昭扬看着慕嫣然说道。

没一会儿,管家过来回话,说宫里的赏赐到了,慕昭扬将肇哥儿放下,起身朝外去了。

鞭炮声响了好一阵子才停歇,而外头也越来越喧闹,想来是赴宴的宾客到了,何氏和叶氏起身朝外,各自去忙碌了。

虽不是大寿,可到底如今慕府地位不同,是故,沾亲带故的也好,全无关系的也罢,都寻了由头来贺寿,不到午时,外书房、议事厅、大花厅等各处便围满了人,便连柏松堂的屋子里,也围了好多妇人陪着慕老太太和柳氏说话。

及至午时,慕容言和贺启暄等一众去上朝的人回来了,慕敏然等几个出嫁的女儿也赶了回来,而贺启暄还接回了玉太嫔和瑜哥儿。

纷纷扰扰,热热闹闹,及至再回到王府,天色已黑。

哄睡了几个孩子,慕嫣然回到内屋,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闲聊一般的说道:“姐妹们中,如今唯有大姐姐过的不好,老太太虽没说话,可我知晓,她心里是希望我们都能帮衬着些大姐姐的。”

“帮衬?怎么帮衬?”

贺启暄没好气的问道。

慕嫣然小时候受过的委屈,贺启暄尽数知晓,相比慕依然的刁蛮骄纵,贺启暄反而更讨厌那个人前知礼大方,人后却出了不少坏主意的慕敏然。

是故,慕嫣然一说出口,贺启暄就一脸的不屑,“她的亲事,当日也是岳父大人和老太太仔细斟酌后定下的,她要嫌弃亲事不好吗?再说宋瑞此人,性格中庸坚毅,与宋大人极是想象,虽与几个舅兄不可比,可比之几个妹夫,却也是翘楚。既然不是亲事和夫婿的问题,自然是她自己个儿的问题,不会经营自己的日子,有什么好埋怨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就说了一句,倒招来你这么大一通话。”

嗔怨的说着,慕嫣然掀开锦被钻了进来,顺带把一双冰凉的手塞进了贺启暄的身上,惹得贺启暄打了个冷颤,两人就那么笑闹起来。

玩闹间,衣衫尽解,不一会儿,床幔内,便响起了让人耳红面赤的粗/喘娇/吟声。

再睁眼,外头已经阳光明媚,身畔照旧空空如也,不用问,贺启暄必定已经把珠儿和蕾儿送去了慕府家学,然后带着瑜哥儿进宫去了。

懒洋洋的起身,慕嫣然自顾自的用完了早膳,到梢间抱着肇哥儿,出门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走到第三圈,肇哥儿还摇头晃脑的数着数,院门外,管家奔进来回话道:“王妃,外头有位姓杜的先生求见,这是他的名帖。”

说着话,管家恭敬的将名帖递了过来。

打开看了一眼,慕嫣然面色一喜,连声喊道:“快请…”

唤来了紫月,让她带着肇哥儿,慕嫣然疾步进了内屋更了衣,带着白薇去了外院议事厅。

一进门,便看见了一脸云淡风轻的杜之末。

“杜先生别来无恙?”

慕嫣然笑着招呼道。

“谢王妃垂询,之末一切都好。”

起身拱手一拜,杜之末颔首一笑,顺着慕嫣然的示意,坐在了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前次听闻杜先生还在郓州,这次来都城,可见是有事而来?若有用得到宣王府的,杜先生尽可直言。”

因着杜之末曾经救治过大皇子的缘故,慕嫣然对这位医术了得的年轻大夫很有好感。

“之末专为圣上龙体而来…”

听了慕嫣然的话,杜之末敛正了面色,正襟危坐的答道:“那年入都城为明诚太子诊病,当时,之末便诊出皇上中了毒,可那毒,之末莫说见,便是听也不曾听过,所以,皇上吩咐了之末三缄其口,便再未做过多的要求。可医者父母心,再加上又是前所未有的疑难杂症,之末心里,其实也是存着几分挑战之心的。”

说着话,杜之末将身旁锦桌上的一个包袱打开,取出几本封面泛黄的素笺本,摩挲着说道:“前几个月得了宣王的密信,之末还特意去了先师曹大人府中,从师傅的书房里,将他生前的所有书籍手札翻阅了一遍,总算有所收获。”

听杜之末说有收获了,慕嫣然面上当即一喜,“可是有法子破解皇上身上的毒了?”

为难的摇了摇头,杜之末叹道:“如今,也只是知晓了毒物的来源和中毒的方式,至于解毒,之末医术有限,暂时还未想到法子。”

“中毒的方式?我这儿,倒也听来了一种,先生不妨说说看,看看可有相通之处。”

慕嫣然想到了夏蝉之前的揣测。

“以人为毒源,通过男女**,转移毒源,而每**一次,人身上的毒素便会多一分,日积月累,体内的毒素累积到了不可承受的程度,便会出现反噬的情况,直至咳血,最终七窍流血而亡。”

杜之末神情肃穆的说道。

“这些是曹大人所著?还是杜先生分析出来的?”

慕嫣然有些激动的问道。

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泛黄的素笺手札,杜之末目露缅怀的答道:“先师提了几句,说此法过于阴损,且制毒不易,惟愿能消失于世间,其余的,是之末根据先师的手札所分析出来的。”

颔首应着,慕嫣然跟杜之末介绍了一下夏蝉和权大夫,又将他们分析得出的结论,也告诉了杜之末。

“既然杜先生此来是专门为了皇上而来,那便留在王府住下来吧,午后,我引荐夏蝉和权大夫给你,你们碰个面,只希望,皇上所中之毒能早日缓解,我在此先谢过先生了。”

感慨的说着,慕嫣然起身,郑重其事的冲杜之末行了一礼。

而杜之末,则情急的站起身避开了,一边连声说:“能为圣上龙体康健尽一份绵薄之力,是之末作为医者所该做的,王妃如此,之末愧不敢当。”

唤来了王大全,让他在外院归置出了一个清静的小院子给杜之末住,慕嫣然转头又让白薇和小平子分别去请夏蝉和权大夫过来。

再回到内屋,慕嫣然心里不禁有些暗暗的激动。

虽然目前来看,景熙帝中了什么毒,抑或是怎样解毒,都没有丝毫的进展。可集结了杜之末、权大夫和夏蝉这样拥有顶尖医术的大夫,慕嫣然相信,这样一步步抽茧剥丝的探查钻研,破解那毒,定然指日可待。

午后,权大夫和夏蝉应邀而至。

果不其然,三人话题一说开,顿时便有些忘我的投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断和论证中,而同在屋内的慕嫣然等人,都被忘在了一旁。

慕嫣然含笑退出了议事厅,一边,却吩咐了下人好好服侍他们。

天色渐暗,夏蝉来到一心堂跟慕嫣然告辞,提起曹老大人的手札,不禁两眼泛光,“曹老前辈的手札,我只翻看了几页,便觉得受益匪浅。这些日子若是与杜先生和权大夫一处钻研,定然对我的医术已有极大的进益…”

含笑看着这样兴奋的夏蝉,慕嫣然也有些憧憬的说道:“如今,只希望一切顺利,你们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救治皇上。”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夏蝉有些踌躇的看着慕嫣然道:“姐姐,我有个法子,方才说起时,杜先生和权大夫也觉得可行。”

“你说…”

慕嫣然眼光急切的看着夏蝉说道。

“想来要不了几日,我们就能找寻到皇上所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了。到时候,便能分析出毒药的成分,和中毒的时间,一步步追溯回去,若是请皇后娘娘回忆一番,兴许能追查到下毒的时间和相关的线索。所以我在想,若是从另一头来查,兴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也不一定。”

夏蝉思忖着说道。

夏蝉的话,与贺启暄当日说过的,何其一致。

送走了夏蝉,慕嫣然暗自想道:如若夏蝉和贺启暄两边都顺利,那追查到凶手,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虽心中都认定了那凶手是太皇太后,可没有证据,慕嫣然也不愿意这样仅凭自己的臆测,就在心里为太皇太后定罪。

只盼着,夏蝉和杜之末那边,能尽快找到解毒的法子。毕竟,让景熙帝早日恢复龙体康健,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酉时,贺启暄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而瑜哥儿,则一脸的怏怏不快。

回头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冲朝自己伸出手的肇哥儿去了,小哥俩叽叽喳喳的,朝院子里去了。

吩咐了丫鬟跟着,慕嫣然转身推搡着贺启暄进了内屋。

“发生什么事了?”

冲瑜哥儿远去的背影努了努嘴,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脸色一黯,贺启暄无奈的撇了撇嘴道:“昨儿,打着关心瑜哥儿功课的幌子,太皇太后召见了几位夫子。今儿,便有几位夫子上了折子,说年岁已大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朗,还这样在上书房,是愧领了皇家的俸禄,纷纷请辞。皇上知晓内里必有古怪,可私下里召见了几位夫子,他们却都说没有苦衷,确是身心俱疲,想要告老还乡。所以,皇上已经准了,那几位夫子,这几日就要从上书房离开了…”

“几位夫子…那这一辞,上书房岂不是没几位夫子了?”

慕嫣然依稀记得,前年回到都城,瑜哥儿带着自己在御花园逛时,还掰着指头说上书房的哪位夫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哪位夫子又最是古板严苛,当时,自己还板着脸教训他不可在背后非议夫子,小家伙面色素正的点头应下说自己知道了。

“以后,怕是就只有两位夫子了。”

想到方才瑜哥儿脸上黯然的神色,慕嫣然心里不由的就有些气:“瑜哥儿去上书房,是皇上的意思,太皇太后这般,实在太没道理。”

颇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贺启暄也再未多言。

慕嫣然叹了口气,服侍着他更了衣,带着孩子们用了晚膳。

心疼着儿子总是被人当成攻击的靶子,慕嫣然就止不住的生气,直到睡前,才想起把杜之末来了,以及夏蝉提起过的话跟贺启暄说了。

果然,贺启暄的脸上,有了几分期冀的开怀,“只希望一切顺利,尽快有眉目。”

说了会儿话,贺启暄转头看着慕嫣然说道:“明儿,你去…不,还是我去,我去请杜先生开几副调理的方子,既然眼下还诊断不出皇上到底中了什么毒,可不能救治,总也不能再恶化下去,先调理着再说。”

点头应着,慕嫣然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再看到瑜哥儿垂头丧气的牵着贺启暄的手朝外走,慕嫣然忍不住有些心疼,真想唤住贺启暄,让他上折子,请景熙帝恩准瑜哥儿回来,让慕昭扬授学算了。

在重重宫墙内的上书房做学问,听着荣耀无比,可却并未慕嫣然所愿。

想了想,慕嫣然又压下了念头:这样的想法,贺启暄定然也生过,既然他没说,就必定有他的道理,终归,他对瑜哥儿的疼爱,并不比自己少。

没过几日,慕嫣然就苦笑的觉得,果然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景熙帝虽恩准了那几位夫子要告老还乡的请辞,可另一面,却又安排吏部调来了旁的几位夫子。

那几位夫子,无一不是学子满天下的饱读之士,天文地理占卜算术无一不有,竟比从前还多了许多类别,也更加全面了。

这样一来,慕嫣然不用想都知道,太皇太后定然又是一脸铁青的气愤模样。

虽有些幸灾乐祸,可慕嫣然却唯恐太皇太后将气撒在瑜哥儿身上,一边少不得叮嘱长生和赤骥都放机灵些,稍有不对就即刻去寻景熙帝或是贺启暄。

而这些日子,夏蝉和权大夫也经常往来王府,与住在外院的杜之末一起研究景熙帝身上的毒症,期间,权大夫和杜之末,也乔装着进了两趟宫,再次为景熙帝把脉验血,小心翼翼的开出了两副极为温和的方子,为他调理气血,以免病理恶化。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也稍稍的缓释了几分。

十一月初二,初冬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将尘世间一切的不美好都掩盖了起来。

站在廊檐下,看着鹅毛般的雪片在天地间肆意飘洒,慕嫣然只觉得在心头淤积了许久的阴霾,也跟着浅薄了几分。

“主子,进屋去吧,外头冷…”

白薇搓了搓手,对看着飞雪发呆的慕嫣然说道。

“屋子里头闷,难得几个孩子都不在耳边吵闹,我也清静会儿。”

不再劝阻,白薇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捧着一个手炉出来递到了慕嫣然手里。

站了一会儿,便见院门打开,披着雪白狐裘斗篷的夏蝉,带着丁香疾步而来。

“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见夏蝉冻得脸蛋通红,可见不是从王府门口下的马车,慕嫣然顺手将手炉递到她手里,一边带着她朝里走一边问道。

“从权大夫的医馆出来的。”

话语声被落下的屋帘隔断,夏蝉在门外跺着脚,将身上的雪花抖落,进门解下斗篷递给了白薇。

走到内屋的炭炉前烤了会儿,直到身上都暖了,夏蝉才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姐姐,虽说不是个好消息,可你听了一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