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下了马车,瑜哥儿请示了慕嫣然的意思,便熟门熟路的朝翠竹苑书房奔去,慕嫣然带着其余的三个孩子,进了柏松堂。

只要没过二月初二的龙抬头,便还算是年节,可因着还是国丧期的缘故,都城里各处的红灯笼和彩绸带,也都换成了素色的纸灯,满城素缟。

慕老太太和一众女眷,也都换下了颜色鲜艳的服饰,一眼望去,让人心里闷闷的难受。

太皇太后也好,太后也罢,对贺启暄和慕嫣然而言,都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反而有些释然了似的轻快,可这样的心情,也只能压在心底。

慕老太太已年逾古稀之年,没有老人过世,心中都免不了几分感伤。

慕嫣然进屋时,便见慕老太太正捏着手里的佛珠手串,面色肃穆的念叨着什么。

也不打搅她,等她睁开眼,慕嫣然才带着孩子们上前,给她请了安。

“这些日子,你们进进出出的在宫里忙活,虽都是天大的事,可到底也要顾惜着自己个儿的身子,尤其是王爷,知道了吗?”

慕老太太慈声叮嘱道。

慕嫣然点头应下,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柳氏带着几个儿媳过来给慕老太太请安。

众人各自坐下,慕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明萃,明萃取过一个软垫走到薛氏身边,俯身一福道:“五少夫人,这是昨儿老太太特意嘱咐奴婢寻出来的,极松软的狐皮垫子,给您垫着吧。”

座下众人,莫说柳氏,便连贺琳蓉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慕嫣然一脸狐疑的回头看向慕老太太,却见她但笑不语。

再回头,薛氏一脸娇羞的站起身,俯身冲慕老太太拜道:“劳老太太惦记,孙媳惶恐。”

心思一转,慕嫣然顿时有些明白了。

国丧期,禁婚嫁禁喜乐,便连夫妻敦伦,也都是禁止的。

而如今薛氏诊出有了身孕,对慕府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也怨不得老太太会这般另眼相看薛氏了。

在座众人早已知晓,唯有慕嫣然是刚知晓,没有准备贺礼,慕嫣然站起身,走到薛氏身前,将自己手下那对羊脂玉镯子撸下来递给她道:“五弟妹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可见是个好兆头。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愿你和五弟举案齐眉,多子多福。”

慕嫣然出手不凡,一面是因为她和慕容谨自小姐弟情深,可另一面,也是因为薛氏身后的忠国公府。

薛氏推拒再三不得,便落落大方的受下,再起身坐回扶手椅,身下说不出的绵软,薛氏的心里,也跟着轻盈了几分。

想及当日家中姐妹听说自己嫁给了宰相府一个庶子为妻,她们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薛氏的心里,不禁浮起了一抹得意。

长辈慈爱,妯娌亲厚,夫婿温良。

这样的亲事,妇复何求?

薛氏心中所想,无人知晓,可一旁的沈氏看到,却满心的苦涩。

慕府的五位少爷,如今便连最小也最晚成亲的慕容谨,都即将有子息,而慕容庭,如今一妻两妾,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而慕容庭,还经常夜不归宿,虽未询问,沈氏也知晓他定然是在花街柳巷鬼混,想到此,沈氏便觉得无奈至极。

众人说了会儿话,便各自规矩的退下了,珠儿和蕾儿去了家学,最小的肇哥儿,也跟着几个小表兄跑出去了。

慕嫣然坐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边,三人亲热的说着话儿。

没一会儿,屋帘掀起,沈氏低眉顺眼的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三人面前。

“老太太,夫人,二小姐,庭儿不长进,妾身只愿自己从前放纵了他,可他到底也是慕府的儿郎,求你们,求你们拉他一把,妾身愿当牛做马服侍老太太,服侍夫人…”

沈氏说的可怜,磕完了头直起身,已一脸的泪。

柳氏曾有过近二十年的孤苦生活,所以,沈氏的话,柳氏置之不理,而一旁的慕老太太,虽面上有几分怒气,气慕容庭的不长进,可眼中,也有几分松动,却碍于柳氏在场而未开口。

一时间,屋内便有些尴尬的静寂。

“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夫人,求您,求您…”

知晓关键全在柳氏身上,沈氏匍匐到她身前不住的磕着头道。

“二姨娘,你起来吧。四哥的事,我会和几位兄长去说,给他安排个差事,至于以后他有没有长进,那就是他自己个儿的事了,二姨娘不如多去劝劝四哥的好。”

慕嫣然心内叹了口气,怜惜的看了柳氏一眼,淡淡的摇了摇头,复又回头看着沈氏道。

“妾身谢过二小姐,谢过二小姐…”

又连连冲慕嫣然磕了头,沈氏才站起身,佝偻着腰出去了。

禁婚嫁,禁宴乐,景熙六年的春节,前所未有的冷清。

每日早起出了门,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慕嫣然都似是有些恍然,这几日发生的事,那么激烈的发生,又那么迅速的结束,让人像是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一般,有些回不过神来。

年前景熙帝的决绝,让朝臣们意识到,贺启暄摄政,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故,初八开始的早朝,也如景熙帝在时一般无二,并未有丝毫的异常。

而乾安殿里,几个言官老生常谈的提起了太皇太后被葬在东陵不符祖制,却被贺启暄以无视的方式终止了。

没几日,朝堂上一派清明,发往各地的奏章,也都如期发出,为开年的春耕等一应事宜铺开了一条顺畅的大路。

正月十五闹元宵,天色将暗,贺启暄便带着慕嫣然和四个孩子们出了府,而身边乔装成了平常百姓的几十个侍卫,则不露痕迹的将众人围在了一个保护圈中。

再回到慕府,孩子们都一脸的兴奋。

第二日早起,用罢早膳,瑜哥儿便跟着贺启暄朝外去,开始了到上书房上早课的生活。

正月十七,太后的灵柩从永寿宫抬出,顺着西华门驶出,径直到了帝陵,葬在了永成太上皇墓穴旁边的空穴中。

谥号为淑惠皇后。

好事的人,将年节前后发生过的事情相互呼应对照,没几日,街头巷尾再度议论纷纷。

景熙帝出宫调理,太皇太后和太后同日葬身于火海,之后,一个被草草的葬入不被后人所铭记的东陵,另一个,则百般显赫的葬入帝陵,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一时间,都城内纷传着的流言,已接近真相。

宾州焕王府书房内,焕王和吴世安相对而坐,看着面前的棋盘,各自思忖着。

半开的窗户中,随着清风渐起,便飘散过了若有若无的梅香,焕王看着手中的莹白色棋子,摩挲着说道:“春暖花开,便是好时节了,先生以为呢?”

抬眼看着焕王,吴世安面上有一丝犹疑,“王爷,在下仍旧觉得,此番打探得来的消息,不尽属实。”

似是极为倚重面前的这位幕僚,听了吴世安的话,焕王敛正面色,沉声问道:“先生从何处发现了疑点?”

吴世安摇了摇头,“并未在下妄自菲薄,王爷手中虽能人异士倍出,可在下始终觉得,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在那儿,便是一只麻雀飞过,也会被人察觉,更何况是几个另有目的的夜行者呢。所以,从落山别院送来的消息,在下觉得,有待核实。”

思忖着吴世安的话,焕王却有些不赞同,“可宫里送来的消息却是无误的。皇上病重,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信任,还是宣王从宫外请了神医进宫为他诊治的。没多久,皇上就搬去了别院,听说,往别院送去的药草,够宾州一州百姓用一年的了。”

面上显出了几抹疑惑,焕王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道:“那么多药草,用来泡药草浴,你说,皇上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若是病,将神医召进宫里便好了,何必要去别院?可见,要么,不是病,而是中毒。要么,这关键便在别院那里…”

吴世安笃定的说道。

“既如此,那本王便再行安排人手去打探,这一回,务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将手里攥的发热的棋子丢棋盒,焕王站起身,唤进了门外的小厮,轻声吩咐了下去。

回过身来坐下,焕王目光殷切的看着吴世安问道:“倘若皇上真是中毒,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以我们如今所有的能力,先生觉得,本王有几成胜算?”

“五成…”

仍旧定定的盯着面前的棋盘,似乎是在苦思破解的法子,吴世安头也不抬的答道。

“以手中四十万兵力对都城内外的十五万兵力,才五成胜算?”

似是有些泄气,焕王紧蹙着眉头,虚心的问道:“那依先生之意,要如何才能增加本王的胜算?”

“王爷莫要心急…”

笑呵呵的说着,吴世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方抬起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敌来,我往,敌退,我追,方是用兵之计,可如今,敌方还未出招,我们唯有静观其变。不过,依在下之见,怕是不用等很久了,龙抬头之后,都城中必有纷争。”

吴世安的话,焕王似是听懂了,又似没懂,可想及往日他说过的话无一不被验证,焕王的心里,当即便又信了三分。

“好,那本王便听先生的,等过了二月初二,再行计较。”

焕王面色沉稳的应道。

一心堂里,吩咐了丫鬟们照看好几个孩子,慕嫣然带着夏蝉进了内屋坐下,方关切的问道:“别院那儿,杜先生和权大夫,可有书信给你?你们可曾再讨论过皇上的病情?”

点了点头,夏蝉轻声说道:“自打皇上去了别院,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们也就通过两次信,如今,只能说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可具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疗效,却不敢有确定的结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们还在商议着寻找其他的法子,希望能有进展。”

“辛苦你了,蝉儿…”

慕嫣然感激的说道。

“姐姐这是什么话?救人是大夫本该做的,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只希望,这世间再无这般歹毒的害人毒药…”

似是想到了那药的狠绝之处,夏蝉的脸色有些后怕。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响起了丫鬟们给贺启暄请安的声音,慕嫣然面上闪过了一抹讶色,起身迎了出去。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替他解了厚裘,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小路子来了,说皇上让我去别院一趟。”

沉声说着,贺启暄冲给他行礼的夏蝉颔首一笑,“慕风在京畿大营,如今越发出息了,你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所以,别看他这么忙碌,有付出,总会有收获。”

“是,王爷教训的是,蝉儿谨记在心。”

夏蝉笑着应道。

用罢午膳,贺启暄便朝外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带去了瑜哥儿。

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分。

慕嫣然披着夹衣斜倚在床边,见贺启暄进来,便要掀开被子起身,却被贺启暄拦住了。

抬眼去看,烛火的映衬下,男人的面色有些凝重,慕嫣然心中一顿,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皇上的身子调理的不好?”

摇了摇头,贺启暄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身子都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启暄才开口沉声说道:“皇上,下了罪己诏。”

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慕嫣然失声唤道。

宫里的大火,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同时薨逝,以及后/宫这么多年未有皇嗣,这一件件,一桩桩,大梁的百姓心里,其实不是没有疑惑的。

可是,无论百姓心里怎么想,景熙帝登基后的这几年,却着实做了不少实事,百姓们自然是念着他的好的。

可是,这些好,也不能让人忽视那些污点。

未有皇嗣,无法传承大梁社稷,便是不忠。对太皇太后不敬,便是不孝。

便是旁人不计较,景熙帝自己的心里,定然也会有些不平。

是他想不忠,是他想不孝吗?

可如今逝者已逝,景熙帝却不想因为那些事,而使得大梁的社稷有丝毫的动乱。

“皇上的两鬓,已经有了华发…”

低声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有些不忍。

沉默了一会儿,慕嫣然抱着贺启暄的臂膀靠在他身边,声音嗡嗡的问道:“那,这罪己诏,是要明日早朝宣读的吗?”

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贺启暄答道:“二月初二过完,景熙六年的春节,便算是正式结束了。到那时,皇上若是仍旧不还朝,一众朝臣定然不会同意,到时候,指不定又要有言官去别院死谏,所以,皇上说,这罪己诏,等到二月初二的早朝上再宣读。”

“皇后娘娘可好?”

“比起皇上,皇后娘娘的气色要好许多,她让我带话给你,莫要为她担心,若是进宫了,记得去看看两位公主。”

贺启暄语气轻快的说道。

点头应下,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才梳洗着歇下。

一整夜,慕嫣然几度醒转,都能感觉到,身侧的贺启暄,全未合眼。

天还未亮,贺启暄就静悄悄的起身出去了,慕嫣然睁开眼,满面的担忧。

罪己诏过后,又会是什么?

二月初二一早,文武百官鱼贯着进入乾安殿。

与往日不同的是,小林子没有上前一步细声喊“有事回禀,无事退朝”,而是持着手中的明黄色卷轴,冲殿内百官喊道:“皇上有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色一怔,众人随即反应过来,旨意是出自景熙帝,当即都跪倒拜道。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即位六年,后/宫无嗣,累及大梁至今无储君,此乃朕之罪一也;太上皇垂垂老矣,朕不得近身侍奉,更累得太后不得善终,是为不孝,此乃朕之罪二也;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皆朕之过。自此后,朕当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元良储嗣,不可久虚,传位遗诏,朕已交予襄王,不日宣读,还望众卿以大梁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先,为新君分忧。”

小林子缓慢的话语声在殿内响起,及至听完最后一句,跪在殿内的一众朝臣,已俱数目瞪口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一十五章 危言

第八百一十五章 危言

“襄王叔不是久不理朝事了吗?这几年都在府里含饴弄孙,偶尔还带着襄王妃去城外的庄子里小住些日子散心,这回,皇上怎么想起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了?”

见贺启暄坐在床榻边发呆,慕嫣然心里一边揣测着新君的人选,一边不解的问道。

回过神来,贺启暄一脸钦佩的笑容,“襄王叔,才是真正的难得糊涂呢。”

贺启暄的话,勾起了慕嫣然的几分兴趣。

“皇祖父膝下的几个成年皇子,除了父皇,襄王叔,便是先恒王。当年的夺嫡风波,襄王叔却从未旗帜鲜明的拥护谁,也不结交朝臣,所以,父皇也好,先恒王也罢,都在争取襄王叔,可他却不偏不倚,保持了许久的中立态度。直到先恒王兵变落败,父皇登基,襄王叔忠心耿耿的为父皇尽忠。这么多年,父皇也尽信襄王叔,而他,却不恋权,早早的立了世子,又退出了朝廷,游山玩水,说不出的惬意,人生当如是啊…”

贺启暄的言语中,对襄王极是艳羡。

“父皇信任襄王叔,是因为他不争,而如今皇上信任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慕嫣然抿嘴浅笑。

点了点头,贺启暄却倏地住了口。

回头看着慕嫣然,贺启暄有些犹疑的问道:“你觉得,新君会是…”

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慕嫣然却有些不敢说,反问着他道:“那你觉得呢?”

目光怅然的看了一眼窗外枯败的苗圃,贺启暄低声叹道:“不论是谁,从今往后,你我的生活,怕是都不复从前般轻松惬意了。”

点着头,慕嫣然反驳着说道:“轻松惬意,那也是我。打从云都城回来,你何曾有过一天轻松惬意的生活?”

说罢,慕嫣然打趣道:“食君俸禄,为君尽忠。你这一生,怕是都要效忠大梁万民,不得轻松了。”

没好气的斜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不一定…”

见慕嫣然一脸不信,贺启暄扬声说道:“大梁的天下,永远都是属于年轻人的,所以,父皇才早早的禅位。包括皇上,也没有紧紧的攥着皇权不撒手。我既是皇室中人,自该承担自己应该担起的责任,不过,等孩子们都大了,我自然会效仿前辈,到那时,大梁将会变成何等模样,就是孩子们的事了,我只管游山玩水,带着你踏遍大梁,观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外面风声鹤唳,一心堂里,因为贺启暄描绘出的美好未来,慕嫣然的眼中,心里,都荡起了浓浓的憧憬,只盼着那一日来的快些,再快些。

第二日开始,朝堂上一切照旧,而朝臣们期待着的传位圣旨,却迟迟没有动静。

据说,襄王带着襄王妃去了城郊的庄子里散心,才走了没几日。

得了消息,朝臣们满心的费解。

若是走了好几日,说明襄王是在庄子里时便得到了景熙帝的传位遗诏,可他不但没有急着赶回来,反而继续闲适的盘旋在外头,这,到底是何用意?

那已立新君之说,是景熙帝的拖延之词,还是他又犹豫了?

一时间,有关新君人选的话题,在朝堂和都城内热议起来,而贺启暄,愈发赤手可热。

回到慕府,慕嫣然偎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边,一脸惆怅的叹道:“打从皇上下了罪己诏,王府的门,都快被那些人踩扁了,如今,我最怕的就是听见小平子和紫月进来回话,说又有谁家的大人或是夫人前来拜见了。祖母,娘,我搬回来住一阵子,好吗?”

伸手戳了慕嫣然一指头,柳氏嗔道:“如今,你可是摄政王妃了,遇事多想想王爷,多想想王府,这样缩头乌龟一般躲回娘家来,我可没生过这么没出息的女儿。”

也就是随口撒撒娇,却被柳氏这般说,慕嫣然当即挽着柳氏的胳膊娇声唤了起来,一旁的慕老太太看到,慈爱的笑道:“你母亲说的正是这么个理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正该摆出王妃的款儿,让外头的人知道,王爷为何这般独宠你,也让他们知晓,我们慕府的嫡女,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慕老太太说的豪气,慕嫣然抿嘴笑着,点头应下转而和她们聊起了家常。

没一会儿,傅妈妈从外头进来,对着慕老太太低声耳语了几句,慕老太太点了点头,傅妈妈便转身出去了。

用罢了午膳,慕嫣然便准备带着肇哥儿回府,还未动身,山水居的一个丫鬟来传话,说叶氏请慕嫣然过去说话。

慕嫣然将肇哥儿交给柳氏,径自去了山水居,进了正屋,却见叶氏笑盈盈的说道:“你三哥找你,说有几句话跟你说。”

说罢,叶氏起身去了内屋。

“南面的生意出问题了?”

走到慕容睿对面的扶手椅中坐下,慕嫣然笑的俏皮。

无奈的摇着头,慕容睿笑道:“你如今财大气粗,那些生意便是出了事,大不了就是少一点零花的银子罢了,又岂会被你放在眼里?”

“三哥,你如今越发会捉弄我了。”

气恼的说着,慕嫣然抬眼瞪了慕容睿一眼,却见他敛正了面色,“嫣儿,这几日,都城里有些不好听的话,王爷想必早就知道了,但是没告诉你。你若是听了,也跟没听见一样,该怎样还怎样,别乱了手脚,免得外人瞧热闹,记住了吗?”

“什么传言?”

天子脚下,豪门大户里的一点芝麻小事,百姓们都能热火朝天的说上许久,更莫说自打过了年,宫里就没消停过,可不正好给人们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慕嫣然也不由的收了笑容。

“传的很多,简而言之就是,皇上被摄政王胁迫,所以被迫皇宫到别院休养,其实是被变相的软禁了。而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薨逝,也是摄政王为了登基清理道路。是故,如今皇上迟迟不肯宣读遗诏,其实就是缓兵之计,等着大梁万民反应过来,识破摄政王的阴险心计。”

本是一脸的严肃,可说着说着,许是觉得这样的传言可笑至极,慕容睿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所以,我便提前和你打个招呼,若有人在你面前提及,你可千万替你家王爷兜着他的‘险恶’用心,别被外人‘识破’了。坏了你家王爷的大事,可就大大不妙了。”

说罢,慕容睿哈哈大笑。

不知道传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慕嫣然竟还一丁点儿都没听说,此刻慕容睿说起,慕嫣然都有些忍俊不禁的好笑,当即便点头应道:“三哥,嫣儿记住了。”

二人说完了正事,慕容睿又挑拣着生意上的事,简明扼要的跟她说了说,内屋的叶氏听见,知晓他们说完了正事,便走了出来。

说了会儿话,慕嫣然才回到明徽园,带着肇哥儿回了王府。

晚间贺启暄听了,却一脸的高深莫测,“这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咱们还是那句话,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其实在慕容睿说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也当即就有了计较,此刻与贺启暄说,也是当做趣谈,却不知如今四处纷传的百姓们,为何还会信。

贺启暄去郓州就藩前,只有龙虎将军一职,这些年,从兵马大将军到护国并肩王,再到摄政王,这些荣耀尽数都是景熙帝所赋予的,难道在百姓们的眼中,景熙帝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真知灼见,养虎为患的君王?

一想到这些,两人就觉得好笑,外头传的再多再恶劣,两人也只当是笑话一般,却丝毫未放在心里。

又到了十五,大清早起来,慕嫣然便给三个孩子穿戴好,唤来了她们柔声叮嘱道:“等爹爹下了早朝回来,咱们便要去别院看皇伯父和皇伯母,你们要乖一点儿,知道吗?”

三个孩子欢喜的点了点头。

午时将近,贺启暄带着瑜哥儿从宫里回来,一家人乘着马车朝落山别院而去。

进了正殿,给景熙帝和皇后行了礼,四个孩子跟着宫婢去寻好玩的了,慕嫣然被皇后拉着去了内殿,外殿内,只留下了景熙帝和贺启暄二人。

“新君的人选,你心中有数了吗?”

眼中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贺启暄过来坐下,沏了碗茶递给他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叹了口气,有些愧色的说道:“臣弟唯恐自己做不好,辜负了皇上的托付。”

抿了口茶,景熙帝笑道:“有你,有朕,还有朝中那些忠心不二的朝臣,大梁的明日,只会比如今更繁荣昌盛,何来的做不好一说?你这样,可是有点妄自菲薄了。”

端起茶碗放在手里,任凭那丝热气顺着掌心蔓延到了四肢,贺启暄的心里,却陡然沉重了起来。

“襄王叔躲了清闲,襄王世子如今都快被前去打探消息的朝臣们给烦透了,昨儿见了臣弟,他还满腹的埋怨呢。”

似是想到了贺启钧皱着一张脸的苦楚模样,景熙帝放声大笑,旋即,却敛了面色说道:“只有这样,那些牛鬼蛇神才会耐不住寂寞的跑出来,咱们才好接招啊…”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一十六/七章 哗变

第八百一十六/七章 哗变

从落山别院回来,贺启暄的面色中,又多了几分沉稳的内敛,似乎已经对现在的局势了如指掌,从前的那份忐忑不安,尽数消褪。

“我瞧着,皇上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可皇后娘娘,却似与从前一般无二呢。”

一脸的不解,慕嫣然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夏蝉没跟你提起过?”

贺启暄反问。

见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慕嫣然心中多了几分惴惴。

“一直以来,皇上身上的症状似是严重的多,其实不尽然,因为那毒是直接施在皇后娘娘身上的,所以,她中的毒,其实比皇上深。只不过,因着以毒攻毒的缘故,她没什么外在的表现…”

当即,慕嫣然的脸上,就显出了几分愕然。

其实,慕嫣然不是没有这般怀疑过,可想着景熙帝都已经有了咳血的症状,皇后却安然无恙,慕嫣然便抱着一个乐观的态度。

如今看来,并没有老天开眼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知情吗?”

有些无力的瘫坐在暖炕边,慕嫣然关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