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启暄说罢,一脸的戏谑,而慕嫣然,则着实长出了一口气。

“你准了?”

心中已有了答案,慕嫣然确定一般的问着。

贺启暄点了点头,“浩武在我身边跟了有几年了,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让他当个守备去处理地方上的事,确实是难为他了。再说了,焕王谋逆事败,边陲各国也都安定下来了,如今正是各处军营里养兵的好时候,浩武那一身本事,不该埋没了。所以,我已经准了,调令也已经发下去了,估摸着,过些日子,浩武就带着竹儿来都城跟咱们告别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光亮,“你把浩武调到哪儿去了?”

看慕嫣然的模样,就知晓她已经心内有数了,贺启暄伸出手,轻佻的在她下巴上挑了一下,收回手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

尹浩武文雅竹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成婚至今也有八年了,可尹浩武身边既无妾侍又无通房,可见他心里是深爱着文雅竹的。

尹浩武是孤儿,成婚之前都是住在军营里,而文雅竹却是郓州人,所以,若是可以选择,尹浩武定然会选择郓州所在的东南大营,以慰妻子的思乡之苦。

“可是,欢儿和乐儿也都大了,再过几年怕是也要议亲了。若是回了云都城,到时候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不是毁了两个孩子嘛。”

慕嫣然有些犹疑的说道。

宠溺的说着,贺启暄解释道:“当日的流言蜚语,还不都是从文府那些人口中散播出来的?如今的浩武和竹儿是什么身份?浩武调回军营,最起码也是二品的将军,那竹儿就是二品诰命夫人,云都城里,除了舅父和舅母,还有谁的身份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到那时,莫说云都城,便在郓州地面上,比尹浩武和文雅竹有头有脸的,怕是也没几个人了,谁又有胆子编排欢儿和乐儿?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脸上,当即就显出了几分笑颜。

“我还记得,那年竹儿跟着浩武赴任,离开云都城时,她在城门口说了好一番豪言壮语呢。此番,倒真是应了她当日的话,她和浩武,真真儿是衣锦还乡呢。”

想到文府那些势力眼的人见到尹浩武和文雅竹,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恭敬的态度跪拜二人时的场景,慕嫣然的心里,别有一番解气的感觉。

五月十二,是淑敬皇后的忌日,贺启暄停朝一日,带着慕嫣然和孩子们去了帝陵。

没几日,正如贺启暄所说,尹浩武带着文雅竹来了都城。

瑞安宫里,看着一脸平静,可眼眸中的激动却显而易见的文雅竹,慕嫣然感叹的说道:“竹儿,守得云开见月明,此番回去,你和孩子们也好,徐姨娘也罢,你们的日子,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连连点头,文雅竹吸了吸鼻子,有些感伤的说道:“王妃表嫂,竹儿是真舍不得你…”

抿嘴笑着,慕嫣然嗔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说不定过些年,浩武的将军做的愈发大了,等他当了大将军,你们一家总还要调回都城里来的。”

“那便借王妃表嫂的金口良言了…”

喜滋滋的应着,文雅竹唤来了三个孩子,让她们给慕嫣然磕头。

欢儿和乐儿,当年从善恩堂抱回尹宅,便再无一日分离过,如今,两人站在一处,虽眉眼间并无相似,可身量举止却无一处不相同,便是不认识的人看见,定也要说她们是同胞姐妹。

恪哥儿已经七岁了,却比两个姐姐都高一个头顶,举止大方,进退间也颇有礼貌。

慕嫣然让白薇取过准备好的礼物分给三个孩子,让他们跟着珠儿几人出去玩了。

“这几个孩子,你教的极好。竹儿,你的福气,不止于此,将来,还会多子多福的。”

想及那年难产生下恪哥儿,大夫和稳婆都说文雅竹伤了身子再难有孕,慕嫣然发自内心的祝福着。

听了慕嫣然的话,文雅竹面色一红,嗫喏了半天,蚊呐的说道:“王妃表嫂,我…我已经有身子了,两个月了。”

失声唤出了口,见文雅竹的脸颊愈发绯红,知晓她说的是真的,慕嫣然连声念起了菩萨显灵,一边却埋怨的说道:“才两个月的身子,怎么好这般颠簸?谢恩也好,告别也罢,让浩武来不就好了,做什么还巴巴的跟来?还有,此番从通州回郓州,长途跋涉,便是你受得住,孩子也受不住,不若让浩武先行,你在都城里养胎,分娩后做完了月子,我再派人送你回郓州,可好?”

“王妃表嫂,您的心意,竹儿心领了…”

软语谢着,文雅竹一脸诚挚的看着慕嫣然说道:“您放心,我和夫君都已经商量好了。调令上说七月初一赴任,如今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月呢,夫君说,路上慢慢走,不着急赶路,这样,我和孩子就都不会累着了…等到回去,有姨娘在身边,孩子定然会长得更好。”

似是已经想到了回到郓州后的美满生活,文雅竹一脸的期待,殷殷的满腔思乡之情和思母之心。

见文雅竹这般,慕嫣然也不好再挽留,只仔细的叮嘱了她许多。

未在都城停留太久,尹浩武和文雅竹便赶回通州去收拾行装了。

五月末,慕嫣然收到了文雅竹送来的书信,说她们已经开始往郓州去了,惟愿慕嫣然和贺启暄一切安好。

看着书信的时候,正逢紫月进宫来陪慕嫣然说话。

得知文雅竹有喜了,紫月也一脸的欢喜。

犹豫了一下,紫月看着慕嫣然说道:“主子,大小姐也有孕了呢…”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五十八章 郁郁

第八百五十八章 郁郁

知晓夏蝉医术过人,可也知晓夏蝉如今不轻易给人瞧病,慕敏然虽有心相求,可又担心开口后看到慕嫣然嘲笑的模样,几次三番,慕敏然便彻底歇了心思。

慕敏然不开口,慕嫣然自然也不会主动凑上去,寻医问诊一事,就那么耽搁了下来。

直到景熙爷和秦素儿离开都城,夏蝉终于闲下来回到自己府中,有一次慕嫣然回到慕府,慕老太太心生不忍的开了口,慕嫣然才点头应下。

如今,夏蝉为慕敏然开出药方调理身子也有大半年了,慕敏然再次有孕,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回慕府了?”

慕嫣然回头问着紫月。

点了点头,紫月笑嘻嘻的说道:“昨日回去瞧傅妈妈,傅妈妈告诉我的,说老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还让大*奶吩咐人送去了好些补品呢。”

说罢,紫月叹了口气不无同情的说道:“但愿,这回大小姐能生个少爷,要不然,烟雨那蹄子真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紫月如今都已为人母,再加上这些年跟在慕嫣然身边,内宅大院里看到的也多了,对正头夫人而言,没有儿子傍身,实在是件很凄惨的事。

而烟雨,也是出自慕府的丫鬟,是宋瑞的姨娘,如今,慕敏然那一房,长子和次子都出自一个姨娘,慕敏然的心里再气也无济于事,所以,诞下自己的儿子,对慕嫣然而言,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点头笑着,慕嫣然叮嘱着紫月道:“一会儿,你跟着白薇去小库房取些补品,出宫后送去宋府给大姐。还有…算了,大姐心里定然有数的。”

本想让紫月敲打敲打烟雨,别仗着自己是慕府的家生子,又诞下了两位少爷,就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可想着慕敏然膝下无子也这么多年了,烟雨也没能怎么样,想来她手段也是有的,慕嫣然便再未画蛇添足的多加一笔。

服侍着慕嫣然用了午膳,趁着她歇午觉的时候,紫月寻了白薇和佩云几人,说了会儿体己话,才拎着准备好的补品出宫去了。

刚过了申时,梨白进来通传,说襄王妃求见。

“婶婶,您来了…”

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迎了出去,见襄王妃虽面上一片柔和笑意,可眼眸中却有些驱散不开的淡淡忧愁,慕嫣然顿时知晓襄王妃此来是有求于自己。

“襄王叔的身子可好?”

待到襄王妃落座,慕嫣然接过白薇递来的茶水放在她面前问道。

“都好,都好…”

连声应着,襄王妃顿时有些踌躇起来,“嫣儿,我…我此来,是来寻王爷的,可否请王爷一见?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回头唤了梨白进来,让她去寻小贵子,把襄王妃的话转达给贺启暄,慕嫣然回过头来,关切的看着襄王妃问道:“婶婶,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大梁的皇帝不管落在谁头上,襄王爷的富贵是决计跑不了的。

如今,都城里的人家,除了慕府,便是襄王府和秦府最是尊贵,襄王府若是有什么难处,定是自己家里的事。

可看襄王妃这样,事情都寻到贺启暄面前来了,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有些疑惑了。

眼圈瞬时红了,襄王妃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拿起帕子擦拭着眼里的泪水,方抬眼有些低落的说道:“钧儿自小就随性,一个人出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成了家,如今,他又…我和你王叔膝下只这一个儿子,就等着他为我们养老送终,可他又要往边关的军营里去,我们这心里,如何能放心得下?你王叔那人,虽心里头不舍,可一开口,就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也唯有我拉下脸来求你们,别让钧儿去外头。京畿大营里不是好好儿的嘛,再不济,通州大营也行啊,做什么要跑那么老远去?”

说着话,襄王妃的眼中,已簌簌的落起了泪。

使了眼色给白薇,让她去净了帕子送来给襄王妃净面,慕嫣然柔声劝道:“婶婶,您莫要多想。您和王叔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际,世子兴许就是这般想的,所以才打算趁着您二老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多去外头跑跑,长长见识,过几年,等你们老了,说不定他就安下心来在你们身前侍奉二老呢。您可莫曲解了世子的意思…”

慕嫣然的话,似乎并不能让襄王妃释怀。

眼中的泪水愈发缤纷涌出,似是想起了前些年儿子在外时她心里的担惊受怕,襄王妃一脸的悲痛。

过了好久,襄王妃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而外头,小贵子扬声通传,说贺启暄到了。

襄王妃刚站起身,贺启暄已大步迈了进来。

“襄王婶…”

许是已经知晓了襄王妃的来意,贺启暄有些为难的看了慕嫣然一眼。

顿时,慕嫣然心中一沉。

果然,听襄王妃哭求,贺启暄一脸凝重的说道:“襄王婶,启暄自幼便和钧堂兄要好,您和襄王叔对启暄也爱护有加,按说,这样的要求乃是人之常情,启暄不该推诿。可…”

犹豫了一下,贺启暄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可此番的调令,是钧堂兄亲自来求的。”

似是未想到是儿子亲自要求远赴边关,襄王妃有些吃惊的怔住了。

贺启暄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

喃喃的低声念叨着,襄王妃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除了贺启钧执意要求,以贺启暄和兵部而言,看着襄王府只有世子一个儿郎来说,都绝对不会下发这样的调令。

沉默了一会儿,襄王妃心内已经信服了。

“启暄,如今,你已是摄政王,你的话,就是圣旨,别让钧儿去边关,好吗?算婶婶求你…”

襄王妃满眼祈求的看向贺启暄。

贺启暄为难的长叹了口气,“襄王婶,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并不是一纸调令的问题。即便我按住不发,钧堂兄若是不想留在都城,天大地大也拦不住他啊,您说呢?”

其实,这个道理襄王妃又岂能不懂?

可病急乱投医,如今,她的心里已是一团乱麻,哪里还能看的这么清楚明白?

柔声劝慰了许久,襄王妃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

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慕嫣然的眼中,有些若有所思的费解。

“襄王世子去找你的时候,就没说是什么事?”

返身走回内殿,慕嫣然看着贺启暄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有些低落的说道:“小时候,我俩一处玩闹一处撒野,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及至后来,他去了西南大营,我又去了边关。再后来,封王,就藩,我们俩也渐渐的有些疏远了。如今见了面,喝酒玩笑都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可心里的话,已经不大和对方说了。”

相对无言,想及襄王妃离去时泪眼婆娑的模样,两人的心里都有些微微的发酸。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唯恐迟迟归。

人越老,就越发禁不起离别的伤痛,更莫说襄王和襄王妃膝下只贺启钧一个儿子。

“改日,我去襄王府找阿尼尔娜说说话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襄王世子真去了边关,这整个襄王府的人自此以后怕是都要提着一颗心了…”

点了点头,贺启暄也再未说话,安静的躺了会儿,便起身朝御书房去了。

这日照旧回慕府,用罢午膳又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到柏松堂陪着慕老太太打了两把叶子牌,方将手里的牌交给柳氏,径自出府去了襄王府。

到朝晖堂陪襄王妃说了会儿话,眼看她精神也不好,慕嫣然给阿尼尔娜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退了出来。

回到阿尼尔娜的屋子,屏退了身边的几个丫鬟,慕嫣然一脸问询的看着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一问,阿尼尔娜也如那日的襄王妃一般,簌簌的落起了泪。

一边哭一边说,阿尼尔娜说的混乱,慕嫣然也听得茫然,一时间,对贺启钧为何请命调去边关,慕嫣然愈发糊涂了。

“那你就没去问问他,为什么不愿意留在都城,留在你和孩子们身边?”

慕嫣然有些气恼的瞪着阿尼尔娜。

委屈的擦拭着眼泪,阿尼尔娜摇了摇头,“他的决定,我从来不反驳,只要他觉得好,我便随他。我不想因为我和孩子,而让他不把快活。”

嗔怒的戳了她一指头,慕嫣然没好气的说道:“快活难道一定要去那么远的边关带兵吗?心里不快活,带兵打仗就能解决问题,就能快活了吗?他这摆明了就是躲避,在逃避问题,你也不问问清楚。”

虽不知晓贺启钧身上到底有什么难以开口的问题,可就慕嫣然这样置身事外的看着,也觉得定然是他无法解决,又在心里憋闷了太久的缘故,所以,一时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嫣然姐姐,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阿尼尔娜楚楚可怜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你从前的爽直性子都哪儿去了?你想想,成亲前,你敢大着胆子去跟他表白,如今呢?连问问为什么都不敢了?”

慕嫣然打趣的数落道。

“这样,行吗?”

阿尼尔娜一脸的忐忑。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五十九章 劳燕

第八百五十九章 劳燕

“好了,你就别哭了…”

瑞安宫内殿里,看着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的阿尼尔娜,慕嫣然一副头痛欲裂的痛苦模样。

贺启钧前往边关的调令是一早就下来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二。

晌午送走了贺启钧,阿尼尔娜连襄王府都没回,坐着马车径直来了宫里,一进瑞安宫的正殿门,看见慕嫣然就开始放声大哭,到现在已经哭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慕嫣然却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头的雾水,再看到哭的已经打起了嗝的阿尼尔娜,慕嫣然摇着头一脸的无奈,一边,却扬声唤了白薇佩云,让她们分头准备热汤和净面的帕子送来。

“你倒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别打嗝打的那么难受,慕嫣然柔声问道。

“前…前几日,你去寻我说话。你走了后,我仔细的想了想你说过的话,后来,后来我就去寻他了…”

说着话,似是又到了伤心处,阿尼尔娜的眼中,又掉起了泪珠。

“他训你了?”

低头打量着阿尼尔娜的脸色,慕嫣然厉声问道。

“没,没有…”

摇头否认着,阿尼尔娜取出帕子擦着脸,抬眼看着慕嫣然难过的说道:“嫣然姐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阿尼尔娜的话说的没头没脑,慕嫣然听得愈发糊涂。

可再回头去看,阿尼尔娜又捂着帕子哭了起来,慕嫣然扶额长叹,索性不再问她,由着她哭个够。

打发了小平子去乾安殿回话,说午膳自己不过去用了,慕嫣然一边吩咐了宫婢带着肇哥儿去芷兰阁,让珠儿姐弟三人一会儿自去乾安殿用膳。

一边,慕嫣然又让梨白去御膳房,通知他们午膳时分送一份膳食来瑞安宫。

阿尼尔娜呜呜咽咽的径自哭了好久才平复下来,起身自去净了脸,又让白薇和佩云服侍着净了面,才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好好说话。

“他说,如今的日子,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敢想,如果今后的几十年都要这样过下去,迟早有一日,他会不会受不了。”

阿尼尔娜开口说道。

“什么意思?你们,闹别扭了?”

怅然的长叹了口气,阿尼尔娜抬眼直视着慕嫣然,“嫣然姐姐,在云都城第一次见我,和如今你眼前的我,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吗?”

神情一怔,慕嫣然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缓缓的摇了摇头,慕嫣然轻声说道:“如今的你,和都城中任何人家的小姐一般无二,无人相信,你是从阿山来的。”

赞同的点着头,阿尼尔娜哽咽的说道:“他,也是这么说的。”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着一脸黯然的阿尼尔娜,慕嫣然似是忽然间有些明白贺启钧心里的感受了。

“他喜欢的是从前的你,对吗?”

慕嫣然揣测的问道。

吸了吸鼻子,阿尼尔娜低垂着头不做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苦笑着说道:“嫣然姐姐,你知道吗?他是我喜欢上的第一个男子,从见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所以,我厚着脸皮跟着他,缠着他,还跟他表白,我…可是嫣然姐姐,就是因为我太在意他,我总是担心,担心他不喜欢我,担心我没办法很好的融入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心。”

“可是,融入他的生活,有很多种方式。”

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慕嫣然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怜惜。

“是啊,有很多种方式,可我却选了错的最离谱的一种…”

喃喃的说着,阿尼尔娜有些不甘心,可再一想到,贺启钧已经出发去往边关,她的脸上瞬间显出了一丝颓败。

隐约知晓贺启钧和阿尼尔娜之间的症结在哪儿了,慕嫣然关切的问道:“那,你去找他,你们把话说开了吗?”

犹豫着,阿尼尔娜咬着嘴唇,有些矛盾的看着慕嫣然,“嫣然姐姐,我明白了,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去做。”

原本有些明白的事,因为她的这一句话,慕嫣然似乎又有些糊涂了。

见慕嫣然这样,阿尼尔娜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那日两人说过的话,都跟慕嫣然讲了一遍。

说到最后,阿尼尔娜一脸的失落,“嫣然姐姐,我多么希望,我和他,能像你和摄政王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说,他喜欢的是从前的我,那时候,开心或不开心,我都会跟他说,有什么事,我们都有商有量的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变得和都城里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夫人们一般无二了,再后来,我有了身子,又主动张罗着为他纳妾娶侧妃,他…他说,如果我真的在意他,就绝对不希望他的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出现,可是,嫣然姐姐,旁人家的妻子,怀孕不能侍奉夫婿的时候,不都要张罗妾侍通房的吗?婆母也说,她膝下只有世子一个儿子,襄王府子嗣又太过单薄,所以我才…我才…”

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悔,阿尼尔娜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肯让它们滴落下来。

轻叹了口气,慕嫣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她,只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面,诱导的问道:“倘若回到从前,你还会为他纳侧妃吗?”

果断的摇着头,阿尼尔娜连声说着“不要”。

抿嘴笑着,慕嫣然轻声说道:“其实,纳侧妃只是其中一件小事罢了,你们中间,定然还有很多这样的事,所以,原本最亲近的你们,才越来越疏远,而他,不能忍受这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其实,就目前来看,分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觉得呢?”

仔细的思忖着慕嫣然的话,阿尼尔娜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公婆老了,要我们孝敬,孩子还小,这一生也都要我们操心,而我们,要携手走很长很远的路,若是就这样下去,他真的不甘心。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和我说,所以,我们才走到了这一步。他说,分开一段时间,我们都能好好想想未来,想想以后要如何相依相伴的终老。”

说着,似是想到了那日贺启钧和自己说话时面上的柔情缱绻,阿尼尔娜的眼中,浮起了一丝幸福的喜悦。

旋即,她又有些忐忑的抬眼看向慕嫣然,“嫣然姐姐,还来得及的,对不对?”

“当然来得及…”

肯定的回答着她,慕嫣然拈起帕子擦拭着她脸颊边的泪,见白薇在一侧点头示意,慕嫣然牵着阿尼尔娜的手起身朝正殿走,“走吧,用午膳了。世子已然走了,你更该好好想清楚,等他回来,你们的日子,定然会比从前更好。”

知晓阿尼尔娜心情不好,又哭了一晌午,白薇点名要来的几道菜都极是清淡,只一盆鱼汤看着浓郁诱人。

盛了一碗递给阿尼尔娜,慕嫣然径自拿起筷子吃用起来。

还没吃几口,阿尼尔娜已捂着嘴跑到屏风后小声的呕了起来。

神情一怔,慕嫣然的眼中,渐渐的积蓄起了柔婉的笑意。

唤来了御医,诊了脉,说襄王世子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慕嫣然再回头去看,便见她又羞又窘,便连修长的脖颈都红了,似是头一遭有身子一般。

撤了鱼汤,又换了几道清淡的菜,慕嫣然和阿尼尔娜各自吃用了些。

待到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再三叮咛着她不许再和前次怀孕时一般多愁善感,一边,又打算让人送信给贺启钧,却被阿尼尔娜拦住了。

“嫣然姐姐,今儿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已经想通了。所以,就让我们都分开一段日子,好好想想吧。孩子的事,等他到了边关,我会写信告诉他的,希望,希望孩子出世的时候,他能赶得回来。”

说着话,阿尼尔娜又羞赧的低垂下了头。

几年的战战兢兢和谨慎细微,在和贺启钧把话说开以后,阿尼尔娜心里的那丝忐忑尽数被悔悟取而代之,每每想到对方的心意和自己一般无二,都担心彼此的心里对自己不是一心一意,所以才造成了这么多的误解,想到此,阿尼尔娜的心里便满是甜蜜。

将来,一切都会好,而他们,也一定会幸福的,一定。

喜滋滋的想着,阿尼尔娜将慕嫣然的叮嘱全数应下,带着她为自己准备的补品回了襄王府。

朝晖堂里,因为儿子的离去黯然不已的襄王妃,知晓儿媳妇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心头的悲伤才稍有缓解。

再一想到贺启钧只是短暂的逃避,待到两人心结尽除就会回来,襄王妃的心里,便不那么难过了。

掐指算着,阿尼尔娜的临产期大致在正月,而贺启钧本就孝顺,既如此,年前他定然会赶回来一家团聚,那么,满打满算,贺启钧离开都城也就六七个月的功夫。

六七个月,一转眼就过去了。

一时间,襄王府内浓浓的离愁,因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而变得淡薄了许多。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六十章 树倒

第八百六十章 树倒

踏进瑞安宫,看着笑语盈盈朝自己拜倒的人,慕嫣然一脸的惊喜。

“奴婢给主子磕头了。”

俯身给慕嫣然磕了头,紫云眼含泪光的站起身,走过去亲热的挽着慕嫣然,搀她坐在软榻边,方顺着慕嫣然手指的位置,坐在了她脚边的小杌子上。

“你怎么来了?绪进和孩子们呢?”

抬眼看了紫月一眼,嗔怒的斜了她一眼,见她笑着转身出去端茶了,慕嫣然低头看着紫云问道。

“朝廷派去沛城接管通商事宜的几位大人,事情接管顺利后,便打算回都城了。奴婢和绪进想着好久没见主子和王爷了,便搭了顺风车,跟着他们的车马一起回都城的。此番就我和绪进来了,随行有一车礼物,是总督府、闵夫人和廖夫人等几位夫人准备了的。”

紫云柔声答道。

见紫云没带孩子来,慕嫣然关切的数落道:“翰哥儿和欢姐儿都大了,可进哥儿才刚一岁,你也舍得把他丢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