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见过恩师…”

拱手一拜,卓远之对慕昭扬行了学生之礼,方跪在泰和帝和贺启暄身前拜道:“微臣见过皇上,摄政王,皇上万岁,摄政王千岁…”

待到起身给身旁的一众人都见了礼,卓远之才走到慕昭扬所在的一桌坐下。

花好月圆,美满如旧。

侧耳听着邻桌的动静,慕嫣然似乎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中秋,也是这般的模样,只不过,今非昔比。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七十一章 谜底

第八百七十一章 谜底

那年的他,是出身不明的寒门学子,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恩和惶恐,可通身上下的气度,却让身遭的人只见到他都会不由而然的生出一份好感。

如今,过去了十余年,他已是都城清贵。

有了功名,还得了皇家赐婚得以尚了郡主,都城里,同龄人中,撇过慕府的几个儿郎以外,卓远之已是众人口中交相称赞的出类拔萃之人。

即便这样,在慕昭扬面前,他却一如从前的恭敬端正,仿若他还是那个在十里亭被儒雅伯乐赏识的落魄年轻人。

只这份隐忍,慕嫣然甚至认为,若不是重活一世,任谁也看不穿他的本来面目。

“娘,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了肇哥儿软软的问话声,慕嫣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拍了拍肇哥儿的头道:“娘在想,下个月娘过生辰,肇哥儿会送娘什么。”

贺启暄生辰那日,肇哥儿送了一本自己涂鸦的画册。

一共十余页,每一页都是大大小小的墨团,贺启暄翻看着,满心的费解,可肇哥儿攀到父亲怀里,有木有样的给他讲解着哪个是花草,哪个是御花园湖里的游鱼,哪个又是爹娘牵着他和哥哥姐姐们。

原本混乱的图画,在他的解说下变得异常温馨有趣,贺启暄抱着肇哥儿,父子二人坐在那儿一说一和,说不出的温暖。

此刻,见慕嫣然问起,肇哥儿眨了眨眼睛,“大姐和二姐说,不能告诉娘,要到了日子才能说,谁要提前暴露了秘密,就不是君子。”

“君子?哈哈…”

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慕嫣然伸手刮了一下肇哥儿的鼻子问道:“那,肇哥儿知道什么是君子吗?”

“哥哥讲过的…”

肯定的点了点头,肇哥儿掰着手指说道:“说话算话,进退有礼,与人结善,还有,还有…娘,我不记得了。”

吐了吐舌头,肇哥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抿嘴笑着,慕嫣然拈起一小块月饼喂到肇哥儿嘴里,鼓励的说道:“能记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所以,自己说过的,要记得,要做到,知道吗?”

“嗯。我要像爹爹和哥哥一样厉害的大人物…”

肇哥儿鼓着小脸,含混不清的说道。

被肇哥儿这样一打断,慕嫣然便再无心去听邻桌的动静,待到再回过神来,旁边,慕昭扬已经笑呵呵的点头应下了:“不说旁的,我这儿有些书,可是方寸书院都没有的,你要看,只管来借就好,只一条,不得转借他人,不得损毁。”

“学生明白,必定爱护有加,他日归还之时,必定崭新如一。”

卓远之轻声应道。

临近亥时,中秋夜的赏月便算是结束了。

慕嫣然和柳氏搀着慕老太太,将她送回柏松堂歇息,再出了屋门,贺启暄正等在远处的垂花门旁。

高大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愈发挺拔,听见脚步声,贺启暄转过头看着慕嫣然笑道:“孩子们已经上车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点了点头,慕嫣然和贺启暄顺路将柳氏送回明徽园,才一并出了府。

回到宫里,将泰和帝送回乾安殿,又将珠儿和蕾儿送回芷兰阁,贺启暄和慕嫣然才回到瑞安宫。

沐浴完躺回床上,想起方才听了半截的话,慕嫣然偎在贺启暄身边轻声问了起来。

“卓远之说,从前在翠竹苑书房住了一阵子,记得岳父大人书房里有几本大梁山河图志,想借来一观。岳父大人同意了。”

贺启暄说道。

借几本书而已,慕嫣然便再未多想,两人说了会儿话,便相继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岁月流淌积淀下来的沉稳,想到自此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心里便又高兴了几分。

那条密道还在填埋的过程中,除了刚动工那日有人去打探,这些日子,倒是再未听小贵子回禀说有什么动静,贺启暄便再未多问。

而慕嫣然,想起玉太嫔说过的话,心里却愈发不踏实起来。

宝藏是不是真有其事,慕嫣然其实并不在乎。

可如今,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汝宁候也好,浏阳王也罢,却都会更加理所当然的认为宝藏确有其事,贺启暄此举有欲盖弥彰之嫌。

这样一来,他们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到时候暗里散播,又会造成一定的动乱。

而这,才是贺启暄和慕嫣然更担心的。

所以,当务之急,要么寻到宝藏,打破那些人的幻想,让他们都断了念想。要么,就是彻底粉碎宝藏一说,让所有知晓此事是无稽之谈,莫须有的。

胡乱思忖的功夫,外头有宫婢回禀,说小平子有事回禀。

慕嫣然点了点头,白薇便扬声叫了小平子进来。

“主子,这几日,奴才一直派人盯着,举生堂那个学子,自初九那日得了消息,这些日子却也没有随意走动,也没和其他人有书信来往,唯有十五那日,送了一筐瓜果到卓府。东西送进去一炷香的功夫,卓府回赠了一包月饼。”

小平子回话道。

“那个学子的来历,可打听清楚了?”

小平子点头应道:“卓大人自高中有了功名以后,每年都会在举生堂资助一名寒门学子,助他早日金榜题名,那个学子,是今年被卓大人资助的人。”

卓远之此举,慕嫣然倒也不出乎意料,而正是他这样的行为,才使得都城中那么多人不但不妒忌他如今所得到的的一切,反而愈发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见再无消息,慕嫣然挥了挥手,小平子垂首退下了。

“卓远之…”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的心里,将自认识他以来他做过的事,都一一回想了起来,再想及前世时心中的不解,慕嫣然却突然一惊。

前世时,父母和兄长被锁入大牢的那夜,宰相府中,翠竹苑却无故燃起了熊熊大火,滔天的火光,映红了都城的半边天,待到火被扑灭的时候,翠竹苑已是一片灰烬。

而父亲珍藏了几十年的名书古籍,就那么付诸一炬了。

如今,宝藏一事虽还不确凿,慕嫣然却陡然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越想越觉得心惊不已,慕嫣然站起身在原地转着圈,却不知道该如何和贺启暄说。

用罢午膳,嘱咐了孩子们各自去歇午觉,慕嫣然走到贺启暄身边坐下问道:“当日先恒王兵败,难道事先就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偌大的一个恒王府被搬空,那些奇珍异宝,不可能就凭空消失吧?这几日,可查到什么了吗?”

贺启暄为难的摇了摇头,“当年的事,如今知晓的也没几个人了,便是知道,此刻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让咱们知晓?只希望他们都自私些,莫将这压根没影儿的事宣诸于口,否则,到时候势必又是一场纷争。”

“你们到底是如何发现密道的?”

这些日子,慕嫣然百思不得其解,倘若真的有宝藏一说,为何不是先恒王兵败,抑或是其他任何一个时候?

如今,离先恒王之事过去已经三十年了,怎么就忽的冒出了宝藏一说?

“赏菊阁的玉娘,手里不是有一批信鸽吗?后来封了赏菊阁,我们便差人盯住了那些信鸽,一路跟到了那处四季庄园,不知晓是他们有意的,还是我们的人露了马脚,只一个照面,我们这边便吩咐人去彻查搜人了,而那边,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园子里摆着的那些物件,却尽数都是从前恒王府的东西,据说,不及从前恒王府的万分之一…”

贺启暄想起了那日慕容言回来回话时的情形。

“那也就是说,密道被封以前,他们就已经知晓,园子里有先恒王的东西,所以,才牵扯出了宝藏一说?”

慕嫣然似是有些明白了。

“那,倘若汝宁候、浏阳王和卓远之都知情,那,知晓的最多的,应该是卓远之才对,他是先恒王最亲近的人,而且他身边那个金老伯,不还是先恒王身边的近身太监吗?”

慕嫣然抬眼看着贺启暄问道。

“大致如此,可先恒王兵败时便被斩于马下,若真有宝藏,怕也唯有恒王妃等亲近的人才知晓,那时候的卓远之,怕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贺启暄分析着说道。

“他若笃定有这份宝藏,那必定会想办法找到当日遗留下来的线索来寻到宝藏。”

慕嫣然肯定的说道。

想到此,二人的心思,都不自然的回想起了前一夜卓远之借书的举动上。

卓远之如今是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而慕昭扬的藏书又最是丰富,二人有师徒之谊,若是一定要将卓远之借书的举动牵扯到找寻宝藏一事上,确实过于牵强。

二人思忖了一会儿,始终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这件事,便被暂且搁下了。

没过几日,小平子从外头回来慕嫣然跟前回话,临走时,随口说道:“主子,晌午卓大人去慕府了,说有些学问上的事情想请教老爷,所以,想在翠竹苑书房借住几日。”

听了小平子的话,慕嫣然顿时一惊,“老爷可答应了?”

慕嫣然越来越觉得,此事有些不寻常。

摇了摇头,小平子答道:“老爷说,如今卓大人已是四品官儿,若是传言出去还住在书房,要被人笑话慕府无规矩了。所以,让人准备了客房,请卓大人住下了。”

先是借书,后是讨教学问,卓远之挖空了心思要进翠竹苑,难道,宝藏的线索,在父亲的书房里?

慕嫣然心中疑云骤起。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七十二章 寻宝

第八百七十二章 寻宝

书到用时方恨少,此刻的慕嫣然,便是这样的心情。

小时候,慕府的女孩儿们,唯有慕嫣然可以自由进出父亲的书房,是故,翠竹苑那满满当当的书架,曾让慕嫣然看到就会欣喜的两眼冒光。

可后来,兴趣都渐渐的转移到了那些稀奇有趣的游记上,其他书,除非到了要用的时候,否则,慕嫣然已经很少去顾及了。

是故,此刻回想着慕昭扬书房里有哪些书会与如今的宝藏有关,慕嫣然竟觉得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抬眼看着小平子,慕嫣然沉声问道:“你去寻二爷,问问他,慕府书房内,可有与先恒王有关的卷宗抑或是什么书札之类的?”

按说,那些卷宗都应该在宫里的藏书阁里,可慕嫣然实在想不出,除了与先恒王有关的卷宗,还有什么能与藏宝图有关的。

总不可能,先恒王在打算谋逆之前,便将藏宝图送给了慕昭扬,又笃定他会放在书房里吧?

想到此,慕嫣然又仔细的交代了小平子一番,才让他去了。

没等到小平子回来,却等来了贺启暄和慕风。

见他二人结伴而来,慕嫣然犹疑的看了慕风一眼,见他摇了摇头,慕嫣然不做声的跟着贺启暄进了内殿,服侍着他更了衣。

再回到正殿坐下,贺启暄方面色凝重的说道:“昨儿晚上,浏阳王府送来的折子,说浏阳王身体不适,要到城外静养三个月,我准了。浏阳王府连夜收拾了东西出了城,随行的,还有两百护院。”

都城里的豪门贵人出城静养是常有的事,可也从来没见谁家带着这么多护院家丁出城的。

慕嫣然知晓,浏阳王大抵是已经对宝藏一事有了计较。

“可是与那条密道有关?”

慕风问道。

犹豫着摇了摇头,贺启暄摩挲着茶碗上的细微纹路,有些费解的说道:“宝藏一事,我们也是猜测的,他又是从哪儿得了确凿消息的?”

近些日子,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倒越发让人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了。

也顾不得再分辨真假,慕嫣然将方才小平子回禀说,卓远之搬进慕府住的消息告诉了贺启暄。

果然,贺启暄的面上也浮起了一抹不可置信的古怪,“卓府离慕府,坐马车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卓远之此举,着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王爷放心吧,浏阳王那边,我已经按您的意思,差人暗里跟着了,一有动静就回来禀报。”

见殿内气氛有些沉重,慕风话语轻快的说道。

点头应着,贺启暄叹了口气道:“如今,我们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能速战速决,莫要让更多的人知晓此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些,莫要因为这不确定到底存不存在的财富,而让更多的人捕风捉影的一拥而上了,否则,又是牵扯不尽的麻烦…”

一想到此事,贺启暄就有些头疼。

几人说话的功夫,殿门一侧露出了肇哥儿的头,一双眼睛还滴溜溜的转着。

冲他招了招手,贺启暄摇头笑道。

笑着挪了进来,肇哥儿跑到贺启暄身边坐下,一边,却转头看着慕风问道:“风舅舅,舅母什么时候带着晓晔妹妹进宫来玩啊?”

慕晓晔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正是好玩的时候,每每几个孩子一起玩,晓晔最喜欢跟在肇哥儿身后,奶声奶气的唤着“肇哥哥”,听的人心都化了一般的软和。

是故,肇哥儿总是央着慕嫣然,“娘,我们也生一个晓晔一样的妹妹,好不好?”

每每此时,贺启暄总是一脸戏谑笑容的看着慕嫣然,而慕嫣然,又好气又好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只能嗔怒的瞪贺启暄一眼解解气。

“过几日,让你舅母带她进宫来找你玩,好不好?”

慕风笑着问道。

欢喜的点着头,肇哥儿俏皮的吐着舌头去看慕嫣然,慕嫣然生怕他再当着慕风的面问出从前那样的问题,忙不迭的开口问慕风:“赏菊阁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形?玉娘那儿,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搁置着不处理吧?”

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冷了下去,慕风语调平静的说道:“之前,是跟着赏菊阁的信鸽,才追查到了城外那座四季庄园,继而引出了后续的这一系列事,所以,我怀疑,玉娘背后那人,也与这宝藏有撇不清的关系。如今,也只能就这么搁置着,等到宝藏事了,再行处置。总归,我绝对不会让玉娘进门…”

说了会儿话,贺启暄又嘱咐了慕风好些事,慕风才转身退下。

看着肇哥儿欢喜的跟着慕风朝外走,慕嫣然唤来了小贵子,让他跟着肇哥儿,把慕风送到内宫门处,再带着肇哥儿回来。

见贺启暄起身,慕嫣然跟着他进了内殿,一边揣测着说道:“你说,卓远之此举,是调虎离山,还是父亲书房内果真有与宝藏有关的线索?”

“你可吩咐小平子什么了?”

没有回答慕嫣然的问题,贺启暄反问道。

“没说什么,就让他去找二哥了。”

慕嫣然如实的答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笑道:“二哥最是细心,这事透个风给他,他自会留意,咱们且等着吧。卓远之和浏阳王,若是彼此不知情,那便说明,岳父大人的书房内,真的有什么他用得着的线索。至于旁的,现在咱们也不好猜测啊。”

端起慕嫣然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口茶,贺启暄一扫方才的为难,眉飞色舞的说道:“如今,竟跟小时候玩过的寻宝捉迷藏一般,我还真是盼着有那么一个宝藏呢…”

抿嘴笑着,慕嫣然走到贺启暄身边坐下说道:“到时候,既得了宝藏充实了国库,又除了一个隐患,一举两得,可不就得盼着嘛。”

没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了肇哥儿和蕾儿童言童语的争辩话语声,看看座钟,也差不多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贺启暄和慕嫣然起身走到院子里,带着三个孩子朝乾安殿而去。

小平子出宫到状元府找到慕容峻,将慕嫣然嘱咐过他的话尽数告诉了慕容峻。

不同于慕昭扬对卓远之的那份提防,慕容言兄弟三人对卓远之抱有极大的排斥,他们都与慕嫣然的意见一致,认为当日慕昭扬在十里亭遇见卓远之,并不是巧合。

及至最后确定了卓远之的身份,慕容言三人对卓远之,更是存了几分偏见,认为他从一开始就心存不轨,所以,即便这么多年来卓远之并没有做过什么不利于慕府的事,慕容言三人对卓远之却只是表面上的和善。

如今,明白了慕嫣然的意思,慕容峻当即就回了慕府。

第二日一早,慕容峻结束了早朝,便到了瑞安宫。

见了慕嫣然,慕容峻将前一日慕府的事告诉了她,“卓远之下了衙,回到卓府用了晚膳,便去翠竹苑书房看书了,一直过了子时才回到客房歇息。他用过的那些书卷,自然会有书童记下,所以,他到底要找什么,咱们不会比他晚知道。”

“那,父亲那里,可有与先恒王有关的记录,抑或是卷宗?”

摇了摇头,又似是想起来了,慕容峻蹙着眉说道:“有一年父亲过生辰,那时开泰爷还没有立太子,先恒王和太上皇都有心拉拢祖父和父亲,所以,先恒王送来了一副画。不过,我估摸着应该不是,那会儿,先恒王怕是想不到这么早的。”

兵分两路,几个暗卫暗里追踪着出城静养的浏阳王而去,另有慕容峻安排的机灵书童跟在卓远之身旁在翠竹苑书房,可一连几日,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慕嫣然是懂的,而宝藏一事过于匪夷所思,又过去的时间太久,就更加急不得,如是想着,慕嫣然便渐渐的歇了心思。

宫里的女孩儿,如今最大的便是大公主贺语玫,然后便是珠儿,芊芊和翩翩两位公主。

都已经过了十岁,而玫儿已经订了亲,所以,诗书礼仪便是迫在眉睫的了。

请了教养嬷嬷和女夫子,每日在芷兰阁授教,而芷兰阁与瑞安宫只一墙之隔,偶尔听见墙外传来悠扬的琴声,慕嫣然的面上,便会浮起一抹会心的笑容。

许多年前,她和贺婉茹,也是这样呢。

白日里无事的时候,慕嫣然便会带着肇哥儿去乐清殿找玉太嫔说话,因着已经带过泰和帝的缘故,玉太嫔对孩子的耐心,是慕嫣然自愧不如的,而肇哥儿,也极喜欢亲近这个有着柔婉笑容的姨母。

说笑,下棋,安静的坐绣活,时间消磨起来也过来极快。

慕嫣然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极好。

顺遂的日子过得太久,让慕嫣然的心里,已没有了危机意识,可那夜,听见有人大力的拍着宫门,慕嫣然从睡梦中惊醒,仍旧出了一头的冷汗。

“主子,襄王府的奴才在宫外候着呢,拿了襄王妃的对牌,请王妃派两个御医过去瞧瞧世子妃呢,说襄王世子妃不大好了…”

屏风外,白薇低声回着话,清冷的夜色中,慕嫣然甚至能听到她话语中的那丝紧张和轻颤。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七十三章 落胎

第八百七十三章 落胎

夏蝉带着孩子们去了都城外的了尘庵,已经去了有三日了,否则,襄王妃定然不会求到宫里来。

虽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慕嫣然顾不得问许多,吩咐了小平子去太医院,请了两位擅长妇科的御医,一路送去了襄王府。

再躺回床榻,慕嫣然的一颗心便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闭上眼,面前便是阿尼尔娜呜咽着哭的模样,一如贺启钧刚带兵启程去边关那日的凄楚模样。

如今,贺启钧定然已经收到了阿尼尔娜送去的家信,也知晓自己要再度当父亲了。

算算日子,阿尼尔娜如今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好端端的,怎会不好了呢?

这些日子,因为赏菊阁的事,和接下来冒出端倪的宝藏一事,慕嫣然除了回慕府,便极少再去旁处了,襄王府自然也好久没去了。

上一次见阿尼尔娜,她还一脸柔和笑容的摸着已经突起的肚子,满面信心的说道:“嫣然姐姐,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世子爷定然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好,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别扭。”

堪堪挨到天亮,小平子和两位御医还没回来,慕嫣然却再也坐不住了。

将贺启暄送到瑞安宫宫门口,目送着他去了乾安殿,慕嫣然回到东配殿,给肇哥儿穿戴好,母子二人吃用了早膳,又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去了乐清殿玉太嫔那儿。

宫车在乐清殿门口候着,慕嫣然一路径直到了襄王府。

侯在襄王府门口的是襄王妃身边的管事姑姑云妮儿,俯身给慕嫣然行了礼,云妮儿请罪的说道:“王妃恕罪,襄王妃在世子妃那儿呢,如今世子妃那儿一团糟,所以奴婢便来迎王妃进去…”

颔首浅笑,慕嫣然释然的摇了摇头道:“事急从权,不碍事的。阿尼尔娜如何了?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面色轻轻一黯,云妮儿却不知该如何说,只低声说道:“世子妃不大好,不过,御医来了以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王妃已经差人去了尘庵接夏夫人了,但愿天随人愿,转危为安。”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便到了阿尼尔娜的院子。

一路走来,处处都一片安静,而阿尼尔娜的院子里,更是透着一份让人惊心的静谧。

正屋里,襄王妃手里攥着一个佛珠手串,口中喃喃的脸上念叨着“菩萨保佑”,身旁,贺琳蓉也坐在那儿,一脸焦急的不时回头听着里屋的动静。

听见脚步声,贺琳蓉起身迎了出来,而襄王妃甫一看见慕嫣然,更是一脸黯然,眼中隐现泪光。

“婶婶,阿尼尔娜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走到襄王妃身边坐下,慕嫣然宽心的劝道。

点了点头,襄王妃什么都没说,坐回软榻上继续拨弄着佛珠手串念叨起来。

“二嫂,阿尼尔娜怎么回事?御医怎么说?”

回头看着贺琳蓉,慕嫣然悄声问道。

看了襄王妃一眼,贺琳蓉凑过来对在慕嫣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见慕嫣然脸色轻变,贺琳蓉轻叹了口气道:“御医来瞧过,已经吩咐人拿了艾草来熏,如今,阿尼尔娜已经好转些了。只不过,终究男女有别,但愿,夏蝉那边能快些赶回来…”

贺琳蓉的话未说完,院子里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间或有丫鬟疾声说道:“夏神医,您这边请…”

听见夏蝉到了,襄王妃面色一喜,站起身迎了出去。

“妾身见过襄王妃。”

俯身见了礼,夏蝉站起身,顺着襄王妃的手势,跟着她进了内屋。

而慕嫣然和贺琳蓉,只站在屏风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仍旧昏迷着的阿尼尔娜,便悄声的退了出来。

有夏蝉在,为阿尼尔娜诊病便便利了几分,没一会儿,里面便传出了夏蝉的话语声,频频有丫鬟进出,捧着夏蝉需要的东西。

一炷香的功夫,夏蝉才额头揩着汗的出来说道:“王妃和郡主放心吧,胎儿无异。不过,这往后的一个月,怕是要卧床静养了,否则,一个不慎…”

夏蝉的话未说完,襄王妃便忙不迭的应道:“不会不会,一定会没事的。不过,这些日子,还望夏夫人得空便来襄王府坐坐。”

“会的,王妃放心便是。”

点头应着,夏蝉转身从丁香手里接过药方,递给了站在襄王妃身侧的云妮儿,“这是保胎的方子,每日早膳和晚膳后半个时辰服用一次,七日后,我再来瞧,到时候再重新拟定药方。”

冲夏蝉福了一礼,云妮儿接过药方出去了。

夏蝉则跟襄王妃和贺琳蓉打了招呼,又跟慕嫣然说了几句话,也转身朝外去了。

听见里屋想起了阿尼尔娜虚弱的话语声,襄王妃三人都站起身进了里屋。

“好孩子,好好歇着,啊?夏神医来瞧过了,说孩子好好儿的呢,等到十月怀胎,必定诞下个健健康康的好孩子,别担心,啊?”

温柔的说着,襄王妃回头看着贺琳蓉和慕嫣然道:“你们陪阿尼尔娜说说话,不过,别太让她费神,我先回屋去。”

襄王妃站起身出去了,慕嫣然便坐在了阿尼尔娜的床榻边,一旁,有丫鬟端着软凳过来方才的一侧,贺琳蓉就势坐了下来。

似是见到了亲人,阿尼尔娜的眼中,瞬间就滑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