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险且阻,贺启暄的心里,对这个才七岁的儿子,充满了怜惜。

可正眼看去,童真的面孔上却全然不畏惧,反而是与容颜不相配的坚毅,“爹爹,我会做个像皇伯父和爹爹一样的人,将来,大梁会是最强大的国家,边疆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到时候,你和娘可以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游山玩水。”

这样的话,若是从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口中说出,贺启暄必定欣慰不已,可此刻,从泰和帝口中说出,贺启暄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突兀。

仰头大笑,贺启暄满心的自豪,“好,爹爹等着那一日的早早到来。”

父子二人说着话,乾安殿的偏殿内充斥着浓浓的温情。

八月初九一大早,慕嫣然起身时,珠儿和蕾儿已经妆扮一新的到了。

堪堪过了早朝的时辰,贺启暄便带着泰和帝回来了,两人更了衣,一家人出了瑞安宫,钻进马车径直出了宫朝城外而去。

自打入了都城,这还是一家人头一次一起出游。

八月的天气,还微微有些热,马车在护城河边停下,众人下了马车,登上了早已备好的一艘大船。

从前在云都城王府时,几个孩子虽然也在荷池里泛过舟,却不似今日这般在水面上急速快行的感觉。是故,一从上了船,便都大呼小叫的从船前奔到船后,说不出的热闹。

感受着耳边的徐徐凉风,听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慕嫣然坐在窗边,看着从眼前滑过的粼粼水面,笑着回头问道:“神神秘秘的,这是去哪儿啊?”

贺启暄却一脸的高深莫测,“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见他不说,慕嫣然也不追着问,看着岸边的护栏,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柔和笑容,“那年,我们就是在那儿,看赛龙舟,当时,婉儿还和司徒南打赌了呢。好像才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都过去十几年了,时间过的真是快啊…”

走过来顺着慕嫣然眼睛注视着的方向看去,贺启暄的眼中,也有些淡淡的回忆。

收回目光,贺启暄握住慕嫣然的手轻声说道:“等到瑜哥儿亲征了,我带你去秦国看婉儿。”

直至午时,船才缓缓停下,待到靠岸,却是都城远郊的一个码头。

一行人下了船,便径直钻进了早已候着的马车里,顺着微风吹起的车帘望着外头全然陌生的街景,慕嫣然越发不解,“这儿,可还在都城?”

“自然是。”

斜睨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以为这条河本来就是供都城里的达官贵人游玩的?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护城河,百多年前,大梁的祖先可就是凭借着这条河,才将前来攻城的贼寇都拦在了外头,最终奋勇抗敌,护住了大梁河山。”

前些日子贺启暄几乎每隔两三日都要出宫往京畿大营跑一趟,此刻,虽然贺启暄仍旧不说,可慕嫣然却直觉的猜到,这儿定然掩藏着一个大秘密。

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缓缓停下。

顺着卷起的车帘看去,正对着的是一扇院门,而周围的环境也极为清幽。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慕嫣然回头去看贺启暄,他却仍旧卖关子的不肯开口,慕嫣然摇头苦笑,顺从的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带着孩子们一路进了院门,慕嫣然顿时有些惊诧的睁大了双眼。

这是一座占地百亩的大庄园,从前门走到后门,能清晰的感受到春夏秋冬的四季分明,依稀是四个园子组成的。

可想到方才刚下了马车时看到的不起眼,慕嫣然越发知晓这其中有古怪。

“你们怎么发现的?”

慕嫣然落后一步,走在贺启暄身边低声问道。

“跟着赏菊阁里飞出的信鸽找到的。”

贺启暄的目光追随着几个孩子的身影,一边轻声回着慕嫣然的话。

“信鸽?”

慕嫣然明白过来,目光搜寻着大梁着这座风格奇异的庄园,有些兴奋的问道:“那,玉玲珑背后的那人,可抓到了?”

闻言,贺启暄摇了摇头,可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遗憾的说道:“那人极是警觉,我们的人在码头一出现,他这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们进了园子,里面空无一人。”

听到“空无一人”的时候,慕嫣然一脸的不可思议。

除非是军营里训练有素的人,才能做到这样吧?

深呼了几口气,贺启暄打趣的说道:“这儿有意思的地方极多,所以,才带了你和孩子们来散散心,权当解个闷吧。”

慕嫣然还未答话,远处,传来了蕾儿和肇哥儿的唤声,“爹爹,娘,快来啊…”

应景的秋季庄园里,漫山遍野的火红枫林,而地埂边的一座假山上,还有个亭子。

顺着石阶攀上去,一眼就能俯瞰到整片枫林,说不出的美妙。

一家人在四个园子里玩了会儿,又在凉亭里用了午膳。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贺启暄大臂一挥,冲慕嫣然和孩子们唤道:“走,带你们散步去,一会儿,准保有你们惊讶的。”

打从一早出了宫,贺启暄便一直神神秘秘的,慕嫣然也习惯了,索性不去问他,温顺的站起身,牵着肇哥儿的小手率先下了假山。

身后,珠儿一左一右的牵着泰和帝和蕾儿。

兜兜转转,不知转了几圈,便来到了夏季那个园子的荷池旁。

在山洞里走着,依稀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越往前走,山洞便显得越崎岖难行,贺启暄转身从小贵子手里接过火把,仔细的在山壁上找寻起来。

慕嫣然的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护着几个孩子站在远处,慕嫣然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没一会儿,就看到贺启暄伸手捏住了头顶的一块碎石。

“咔嚓”一声,面前的一块石头竟然动了起来。

下一瞬,门里便出现了另一条路。

孩子们的眼中,闪出了兴奋的惊喜光芒,似乎不为后面是不是会出现不可知的危险而感到害怕。

转瞬,又想到贺启暄和自己都在,孩子们又怎么会害怕,慕嫣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进了石门,道路虽窄,却不似外面那般难走了,贺启暄举着火把,牵着泰和帝在前,珠儿牵着蕾儿跟在身后,慕嫣然紧紧的攥着肇哥儿的手跟在珠儿身后,小贵子等人便举着火把跟在后头。

前后照应,火把的光亮将整个密道映的如同白昼,看着脚下已经被踩得坚硬的地面,慕嫣然知晓,这密道定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蕾儿和肇哥儿都撅着嘴嘟囔着说走不动了,前方,贺启暄才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小贵子点头应下,将手里的火把递给身旁的人,小跑着朝前去了。

机关的声音响起,一扇门应声打开,光亮从门外照射进来,晃得众人不自然的抬手去挡。

出了门,面前是一个同样清幽淡雅的院子,却不似方才那个那般豪奢,慕嫣然四处探头打量着,待到看清远处的林子,却顿时惊得呆住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六十九章 黄雀

第八百六十九章 黄雀

抬眼望去,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林子深处掩映着一座小楼,虽只是背面,可慕嫣然不会记错,那是方寸书院的览竹阁,当年,她和贺婉茹兴致勃勃的在里面品评过那些细小精致的竹木制件。

虽时隔多年,而且又多年未来过方寸疏远了,可慕嫣然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可也是这份笃定,愈发让她存了疑惑。

“这儿是都城之内?”

慕嫣然回头看着贺启暄问道。

见他点了点头,慕嫣然才顿时明白,为何方才出发前,贺启暄会说那样的话了。

明明众人是坐了船又换了马车才到了那处四季景致分明的庄园,可在密道里兜兜转转的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又回到了都城之内,这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密道,怕是有些年头了,那日我发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不比你现在好多少。”

虽是笑着,可贺启暄的心头,仍旧有那日的惊惧。

这样一条密道,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从城外溜进来而不被人知,倘若真是到了万分紧急之时,这儿便是异变顿起的地方啊。

似是猜到了贺启暄所想,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有些不解的叹道:“这样鬼斧神工,若是用在正途上,该多好,可惜,就这样白费了。”

笑呵呵的点着头,贺启暄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泰和帝身边。

打从出了密道,几个孩子便有些欢喜的雀跃起来,对他们而言,这像是捉迷藏一般的好玩,及至听慕嫣然说已经回到了都城内,他们愈发寻到了宝藏一般的开心。

珠儿像护雏的小母鸡一般,紧紧的跟在蕾儿和瑜哥儿身边,生怕他们磕着碰着了,而泰和帝,站在方才出来的石门那儿,一脸的沉思。

贺启暄蹲下身子,看着儿子问道。

“爹爹,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填埋?”

泰和帝环顾了一眼四周的人,见俱是自己和父母身边信任的人,才放心的问道。

泰和帝一语中的,贺启暄愈发开心,回头摩挲着石壁上的纹路,沉声说道:“等咱们今日出了这院子,就会有人从两头一起动手,将这条密道填充好,日后,都城内,不会再有此类密道。”

“应该不会是谋逆的焕王…”

径自思索着,泰和帝喃喃的说道。

“不是他…”

肯定着儿子的猜测,贺启暄分析着说道:“这密道,就外头的掩饰也好,里头的情形也罢,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焕王当日入都城,可是乔装过后才进来的,所以,不是他。”

父子二人一蹲一站,说话的神情却一般无二的认真,慕嫣然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偶尔回头看看在另一旁追逐嬉闹的三个孩子,心头便有些家有儿女初长成的自豪。

没一会儿,便听得院门处有人轻轻叩响,院内的动静倏地一下就停了下来。

小贵子跑去应门,没一会儿,身后跟着慕容言过来了。

“臣见过摄政王,皇上,王妃…”

一身盔甲,慕容言单膝跪地行了礼,待到贺启暄抬手示意,才站起身回话道:“一切都布置好了,一会儿王爷和皇上离开此处,便会有人进来准备,不出一个月,这条密道将消失于无形。”

点了点头,贺启暄又问询了几个问题,方带着慕嫣然和孩子们出去了。

马车里,贺启暄考校一般的问着泰和帝,“若是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将来便又是一件祸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置?”

如今,知晓密道的人定然是有的,可却不多,而一旦动手填埋密道,动静大小且不说,只那些工匠,都是一个麻烦。

泰和帝想了想,认真的答道:“将都城和通州内的死刑犯都聚在一处,填埋密道的这段时期内,不许出了园子门,一旦密道填好,这些人即刻关押回大牢,及时处死。”

虽有些冷酷,可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密道的存在,本就是个极大的隐患,是故,自打发现了密道以后,除了贺启暄,知晓的便是当日跟在一旁的几个人,便连朝中几个忠心可嘉的大臣都不知道。

而对密道的处理方法,也是贺启暄和慕容言等人商议过后才决定的,可泰和帝只思忖了这么一会儿,就想出了一致的法子。

贺启暄抬眼去看,慕嫣然的眼中也有些震惊,谁能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思忖的这么周详?

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启暄戏谑的说道:“早知道,爹爹就不瞒着你了,早点儿告诉你,我们就不用参详的那么辛苦了。”

知晓父亲这是夸赞自己,泰和帝笑着偎过去,抱着贺启暄的胳膊拍马的讨好道:“爹爹心怀天下,所以才没有那么快的想出来。”

贺启暄的笑声从马车里漾出,车外的街道上,频频有人回头张望,而贺启暄浑然不觉,脸上的得意却愈发明显。

马车驶到慕府才停下,因着晚上宫里还设了宴,贺启暄和慕嫣然等人便未逗留太久。

柏松堂里,慕嫣然陪着慕老太太和柳氏说着话,而贺启暄做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翠竹苑书房。

得知密道的所在,慕昭扬脸上微微一惊,旋即就归于平静了。

“依你所见,这条密道是从何而来?”

慕昭扬问道。

似是有些犹疑,贺启暄把玩着腰间悬着的一块羊脂玉牌,猜度的说道:“从四季园林那儿逃走的人,似是与军营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撤走的极为干净利索,一点儿线索都摸不到。可那条密道却有些年头了,我想来想去,除非,是先恒王时就有的,否则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太搭的上关系。”

点了点头,慕昭扬沉声应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如今的关键在于,从园子里逃走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历?他们和先恒王是什么关系,如今又想做什么?”

“是啊,一日弄不清,夜不能寐啊…”

唯有在此刻,贺启暄的脸上,才透出了一丝难以言表的凝重,方才对着慕嫣然和孩子们时,他谈笑风生轻松自如,仿若那条密道真是用来捉迷藏的一般。

见贺启暄这般,慕昭扬笑了笑安慰道:“好在如今已经有了应对之计,即便抓不住那心藏祸害之人,可填了密道,也算是大功一件。其余的,慢慢筹谋就是…”

“岳父大人所言甚是。”

点头应着,贺启暄再未提及密道琐事,和慕昭扬说了会儿话,两人便起身回了柏松堂。

待到再回到宫里,已经临近酉时了。

生辰宴布置在英华殿,天色将暗,外头已响起了轻微的丝竹声。

进了英华殿,前来赴宴的人都已经到了,泾渭分明,左侧全是文官,右手边则尽是武将。

待到歌舞起,频频有人前来给贺启暄敬酒时,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回了瑞安宫。

小厨房做了几样简单的小菜,每人一碗清汤水饺,一模一样的碗,便连最小的肇哥儿,也吃的干净,最后,母子几人都摸着肚皮躺在临窗的软榻边,相视一眼,说不出的好笑。

泰和帝极是自律,刚过了戌时,便起身带着小林子回乾安殿了,说做一个时辰的功课就要歇息了。

慕嫣然起身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回了乾安殿,再回来,肇哥儿已经睡得呼呼的了。

直等到月上三竿,贺启暄才脚步踉跄的回来,知晓他今日高兴,慕嫣然也不嗔怨他,吩咐了白薇去取来了醒酒汤,坐在身边柔声哄着他起身喝了。

沐浴完,贺启暄又比方才清醒了几分,二人偎在一处说着话,便听得外头小贵子压低了声音问白薇王爷是不是已经歇下了。

抬手敲了敲窗户,贺启暄扬声说道。

慕嫣然坐起身,端起茶壶沏了杯温茶递给贺启暄,再回头,小贵子已进来了。

“王爷,确实如您所言,下午时分,那儿一有动静,便有人闻风前去了。”

小贵子看了贺启暄一眼说道。

唇边泛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贺启暄吐着酒气问道:“查清楚了吗?都是谁派去的?”

点了点头,小贵子继续说道:“第一拨人,是借着官府清查人口的名目去的,盯梢的人一路跟到了南宁候府后门,一盏茶的功夫,那人才从南宁侯府出来。第二拨人是浏阳王府派去的,最后一个人最不起眼,也最光明磊落,从园子附近经过,径直回了举生堂,再无动静。”

“举生堂?”

神情一怔,慕嫣然抬眼看着小贵子,一脸的问询确认之意。

当年,是慕昭扬推荐卓远之进了举生堂,继而又让他进了慕府的,是故,如今的举生堂,已经不仅仅是寒门学子专心苦读的单纯学堂了,多少人妄想在此被贵人看中,从此青云直上。

而卓远之,即便进了慕府之后,也时常回举生堂去和那里的学子讨教学问。

所以,此刻听小贵子提起那个人是从举生堂而来,慕嫣然的脑海中,却顿时浮起了卓远之的身影。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七十章 宝藏

第八百七十章 宝藏

“我和岳父大人都猜测,那条密道与先恒王有关,假如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卓远之,才是最应该关注这条密道的人。”

慕嫣然猜测着举生堂的那个人与卓远之有关,对此表示不解时,贺启暄却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

“先恒王?”

倒吸了一口凉气,慕嫣然有些后怕的说道:“这样一条横亘在都城城门中间的密道,竟然这么多年都未被人发现,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如今,好在是你们发现了,倘若是心怀不轨的人先一步发现密道,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贺启暄点头附和着慕嫣然的话,一边,却转换着思维,对密道被如此多的人惦记,开始了新一轮的猜测,“只是一条密道而已,今日我带着你们去瞧,一是因为那四季园林太过夺目,二,也确实是密道给人的震撼感太强烈。而这几波人,我们才一有动静,他们就闻声而去,你说,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南宁候,浏阳王,还有第三拨人。如今,我们假定那第三拨的人确实是卓远之派去的,就他们三人的共同点来说,便只有先恒王了,所以,可不可以猜测,先恒王虽因为谋逆被处死,可他却留下了什么,引得这些人竞相寻觅?”

慕嫣然设身处地的思忖道。

“寻觅什么东西?”

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的叩着,贺启暄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还一点头绪都没有,贺启暄只觉得方才的酒意又涌了上来,让他眼前一阵阵的晕眩。

摆了摆手,贺启暄轻蹙着眉头嘟囔道:“左右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想明白的,先搁着吧,其他的,咱们再从长计议。”

点头应下,慕嫣然起身铺好了床铺,扶着贺启暄上床各自歇下了。

第二日早起,想到已经好些日子没去瞧玉太嫔了,再加上她如今已是宫里资历最老的人,慕嫣然带着珠儿三个孩子去了乐清殿。

院子里,玉太嫔和言桑正托腮对着棋盘上的死局发呆,听见慕嫣然来了,玉太嫔将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盒,迎上来笑道:“正想着午后去瞧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着,慕嫣然和玉太嫔便进了内殿。

提起昨日出城的事,慕嫣然连声叹道:“昨儿王爷带我们去了都城外头的一个园子,四季的景致都有,说不出的好看,改日有机会,定然邀姐姐一同去。”

点头应着,玉太嫔捧出了这些日子做的几件绣活,递给了慕嫣然:“给老太太和伯母做了两件坎肩,过些日子凉了就可以穿了。中秋夜,你定然要回慕府的,到时候一并带回去吧。”

自打入了宫,玉太嫔每年都会给慕老太太和柳氏,抑或是府里的小孩子们做些小物件,虽不值钱,却处处透着贴心。

“怎么,姐姐今年不和我们一起过中秋了?”

听了玉太嫔的话,慕嫣然抬眼看着她问道。

抿嘴笑了笑,玉太嫔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身子不大爽快,到时候坐在凉亭里吹了冷风,怕是回来又要难受几日,所以,便不去了,免得扫了你们的兴。”

女人身上总有不爽快的那么几日,慕嫣然也再未勉强,点了点头应下了。

想起来找玉太嫔的本意,慕嫣然见殿内并无服侍的宫婢,转过头悄声问道:“姐姐在宫里这么多年,可听太上皇抑或是宫里的妃嫔提过先恒王在都城有留下什么东西的?”

玉太嫔讶异的唤了一句,方低头沉思起来。

旋即,她摇了摇头道:“从前,唯有太皇太后经常提起先恒王,旁人那儿,到不曾听闻过,不过…”

迟疑了一下,玉太嫔回忆着说道:“从前,如妃怀孕时,汝宁侯夫人常来瞧她,有一次,她宫里的宫婢乱说话被杖毙了。听说,提起了什么密道,宝藏…”

玉太嫔只是随口一说,可她提起了密道,慕嫣然瞬时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了。

慕嫣然情急的问道:“姐姐可知晓内里的详情?”

见慕嫣然这般模样,玉太嫔也知晓事情非同小可,结合当时宫里流传过的那些秘闻,便细细的讲给慕嫣然听。

“都说,先恒王在起兵前,背后有诸多朝臣和武将拥护,所以,那时筹措了许多的军饷。可是,战事刚一起便兵败,而那些军饷,都随着先恒王身死而消失不见了。事后查抄恒王府,听说,府里的古玩珍藏等一应值钱的东西也都不见了。人们都说,先恒王是最喜欢搜罗各地的奇珍异宝的,那时的恒王府,夜里金碧辉煌的…”

“宝藏…”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笑道:“倘若没错,那他们,就都是在找那所谓的宝藏了。”

“他们?难道真的有什么宝藏?”

玉太嫔一脸的不解。

将昨日那条密道的事小声的说给玉太嫔听,慕嫣然笑道:“汝宁候和浏阳王,和先恒王都有些交情,而卓远之,无论他是不是先恒王的儿子,他身边那位老伯,却是从前跟在先恒王身边服侍过的公公,所以,宝藏之事,他估计也是清楚的,只不过,如今这一切都是猜测,还没有什么头绪罢了。”

“那先恒王为什么不留下线索给后代,如今,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了的呢?”

玉太嫔愈发糊涂,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在这个还不确定的宝藏上。

耸了耸肩,慕嫣然笑道:“如今,也只是咱们的猜测罢了。到底有没有宝藏,而他们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愿意打探密道的事,咱们都不清楚,且一步一步看吧。”

两人说了会儿话,慕嫣然便起身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而玉太嫔,倚在门边处看着肇哥儿活蹦乱跳的在慕嫣然身旁跑来跑去,心头却浮起了另外一个小小的可爱面孔。

转过头看着乾安殿的方向,玉太嫔的口中,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声。

后/宫被遣散,到了八月十五,自然便没有了那合宫团聚的中秋夜宴。

午后歇了午觉起身,贺启暄和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回了府。

马车刚刚在大门口停下,身后,慕容峻也带着贺琳蓉和几个孩子们回来了。

贺启暄和慕容峻说笑着朝翠竹苑去了,慕嫣然便和贺琳蓉领着一群孩子进了柏松堂。

除了榕哥儿和诠哥儿等几个大些的孩子,已经懂了何为规矩礼仪,见了泰和帝后恪守着平日的规矩,几个和泰和帝同龄的孩子,都还当他是从前那个活泼聪明的瑜哥儿。

孩子们凑在一处,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没一会儿,就趁着大人们不注意,鱼贯着偷溜出了柏松堂,各自去后院寻好玩的东西了。

吩咐了丫鬟去盯着,不许他们擅自去马厩骑马,慕老太太回过头来看着慕嫣然嘱咐道:“我瞧着,瑜哥儿又瘦了。如今,朝事不都是王爷在处理嘛,瑜哥儿还是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让他累着了,啊?”

几乎每次回来,慕老太太和柳氏都会千叮咛万嘱咐,听了慕老太太老生常谈的这番话,慕嫣然点头应下,一边,从白薇手里接过包袱,递给了慕老太太。

两人提起玉太嫔,又是一阵唏嘘。

晚膳摆在柏松堂,一大家子人坐了四桌,柏松堂便满满当当的了。

天色渐渐暗了,何氏过来回话,说亦兰亭那边已经布置妥当了,请贺启暄和慕嫣然并慕老太太等人过去赏月。

微风轻拂,水光粼粼,天上的圆月倒映在湖里,整个天地间显得愈发亮堂。

和睦的说着话,一转眼,便看见远处的拱桥上,老管家疾步跑了过来,众人停下话语声,便见老管家走到亭子边冲慕昭扬说道:“老爷,卓公子带着长平郡主来给老爷见礼了…”

“远之来了?快请来亦兰亭吧…”

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慕昭扬示意老管家把卓远之和长平郡主请来亦兰亭。

尽管知晓了卓远之是先恒王的子嗣,慕昭扬的心里虽有些芥蒂,可这么多年了,卓远之对慕昭扬却一直恭敬的秉持着对待恩师的态度,所以,慕昭扬也便只拿他当一个寻常的学子,他上门,慕昭扬也有礼待之。

此刻,听闻卓远之来了,慕嫣然和贺启暄相视一眼,眼中颇有些意味不明。

一盏茶的功夫,卓远之和长平郡主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下了拱桥,顺着石板铺就的小路一路而来,卓远之和长平郡主如一对璧人,男子身形挺拔如竹,女子笑容柔美温和,便连身边的三个孩子,也都说不出的顽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