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几步,慕嫣然才想起来卓远之的事。

“福伯…”

扬声唤住了福伯,慕嫣然走到福伯面前问道:“卓远之可还住在慕府客房?”

摆了摆手,福伯掰着指头算了算答道:“卓大人是八月十九日夜里住进慕府的,白日上朝回家,每日过了戌时才来,住了不到一旬就走了。”

点头应下,慕嫣然再未多问,径直进了明徽园的院子。

“娘,父亲的书房里,可少了什么?”

见到柳氏,慕嫣然直言问道。

神情一怔,反应过来慕嫣然问的是卓远之,柳氏摇了摇头,“你父亲若是在翠竹苑书房,他们便会讨论一番,通常都是一并离开。若是你父亲不在,卓远之便寻几本书回客房看了,便是在书房,身旁也有府里的小厮跟着,你兄长去问过了,并无异常。”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心内犹疑的猜度着,慕嫣然只觉得这些日子心里积了许多的疑团。

入夜时分,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回到了宫里,而卓府的书房内,卓远之对着面前的一副山水图发着呆。

手边凌乱的铺着许多纸张,上面潦草的字迹,昭示着书写之人心里的狂乱。

卓远之不时的拿起那几张纸看看,间或低垂下头看着面前的那副山水图,口中,喃喃的低声念叨着:“山前五十,山后十五…到底是在哪儿呢?”

越看越没有头绪,卓远之的眼里忽的卷起了一团狂躁的云,将手里的那几张素笺揉成团扔在了地上,卓远之忿恨的一拳砸在了书桌上。

书房内重归安静,卓远之深呼着气,调整着紊乱的气息。

“咣咣咣…”

书房门上,传来了温柔的轻叩声,卓远之的面色一缓,起身绕过书桌,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放进抽屉,方转身打开了门,“渺儿,你还没睡?”

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丫鬟,从她手里接过食盒,长平郡主柔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低声应下,那丫鬟转身走了,长平郡主回头看着卓远之温柔的笑道:“知道你还没睡,我做了夜宵给你送来。”

“渺儿,以后太晚的话你就别等我了,知道吗?”

柔声说着,卓远之接过长平郡主手里的食盒,牵着她的手朝软榻边走去。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书桌,长平郡主收回目光,从食盒里取出两盘小菜和两碗温热的小米粥,又拾起筷子递给卓远之,“左右也没什么事,我陪着自己的夫君,难道旁人还能说什么不成?”

夫妻二人说着家常,吃用完了夜宵,长平郡主将碗碟都收回食盒里,方关切的看着卓远之问道:“前些日子你常去慕相书房寻书看,可寻到你要需要的书了?”

缓缓的摇了摇头,卓远之看向长平郡主说道:“要用的教程,也不是几日的功夫就能编撰好的,慢慢来吧,急不得。你不用替**心…”

长平郡主点头应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看着卓远之说道:“晌午回母亲那儿,她说最近都城里有好多人都出城去寻宝了,好像听说是哪儿发现了什么宝藏。真是好笑,这些人,怕是想发财想疯了,若是有宝藏,早些年就寻到了,怎会等到现在?夫君,你说这些人好笑吧?”

呼吸一滞,卓远之只觉得心里深藏着的秘密被妻子看穿了一般的羞窘。

定眼看着长平郡主,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可娇妻笑靥如花,一如揭开红盖头那日的恬淡静美,卓远之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沉默了一会儿,卓远之点了点头,“是啊,真好笑。”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八十二章 如鲠

第八百八十二章 如鲠

“主子,晌午早朝结束,大爷按着王爷的吩咐,又派出了两队暗卫,将搜寻的范围朝外扩大了一圈,想来应该会有音信的。”

小平子回禀着打探来的消息。

点头应着,慕嫣然又问起了宝藏的事,“这几日,都城里似乎都在传寻宝的事,风声是从哪儿走漏出去的?”

闻言,小平子一脸的匪夷所思,“南宁候去城外拜访浏阳王,却不想浏阳王不在庄子里,回来的当夜,南宁候在府里设宴,请了好些达官贵人,酒醉后胡言乱语,宝藏的事就那么宣诸于口了,第二日,都城里就传开了。”

南宁候此举,慕嫣然其实再理解不过。

撇开威远侯和卓远之不提,南宁候如今最担心的恐怕就是浏阳王了。

对南宁候而言,威远侯没有了昔日的势力,即便寻到了宝藏也没有能力开启,卓远之就更不足为虑了。

而浏阳王,手中有自己的势力不说,如今借着静养的由头去寻宝,一旦发现宝藏,便有捷足先登的可能,所以,南宁候思忖不出破解之法,索性将这消息散播开来,给浏阳王增加麻烦。

这样一来,虽说知晓宝藏一事的人多了,可浏阳王想独占却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若是他得不到,他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得到,如今的南宁候,不正是如此?”

戏谑的说着,慕嫣然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让小平子退下了。

可转过脸,慕嫣然的面上却有些惆怅。

当日看过了那条密道,贺启暄和慕嫣然最担心的,就是那不确定到底存不存在的宝藏传言四散开来,到时候,引得众人竞相追寻。

若真是那样,便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动乱,如今,一语成谶。

传言如雪片一般散开,街头巷尾人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此事,抽茧剥丝的往回剥离,没几日,便牵扯出了先恒王。

坐在酒楼的雅座里,听着大堂里的客人们议论着许多年前的那些旧事,卓远之的眸色愈发深沉。

今日,本是约了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只不过来早了片刻,却听了这许多从前不知晓的传言,虽无法辨别是真是假,可卓远之的心里,却依旧有些不能平静的郁结。

灌了一肚子的温茶,焦躁的情绪才慢慢的缓和下来,依稀听得外头有伙计领着几个朋友过来了,卓远之起身打开了门。

熟络的打了招呼,众人各自坐下,关切的询问着各自的近况,一旁,几个伙计已动作麻利的上了酒菜。

摆了摆手,伙计退出关上了门,卓远之举起了酒杯。

酒过三巡,雅间里的气氛便活跃起来,话题从古道今,最后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如今议论的火热的宝藏一事上。

“哎,我听说,那宝藏可是先恒王留给自己的子嗣的…”

低声说着,说话的那人偷眼打量着卓远之的面色,见他不为所动,再一想,卓远之如今是郡马,也是皇家之人,手中拥有的权财已不是自己这些人所能比拟的,那些虚幻不可触摸的宝藏,他这样的聪明人定不会去奢望,那人便不再惴惴的看卓远之了。

“以讹传讹,我倒觉得,宝藏一事过于虚幻,兴许就是那海市蜃楼,咱们啊,还是逗趣解个闷就是了,别往心里去。”

心里忽的一动,卓远之神态自若的说道。

其他几个人,原本还不敢说这些,此刻见卓远之并无异常,顿时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提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场谋逆。

在座的几人虽都是年轻人,没经历那时的事,可家里的长辈,却都是与先恒王同一时期的,再加上这么多年身处都城,这些消息都不知道听了多少了,是故,再提起来,也都说的头头是道,仿佛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知道为什么慕府如今权势滔天吗?”

当即,有人洋洋自得的卖起了关子。

“慕相爷可是大梁的股肱之臣,太上皇信他用他,及至女儿嫁给了宣王殿下,膝下的儿郎们都有了出息,可不就权势滔天了?”

座下有人朗声应道。

“虽古人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要知道,为君者,都不会尽信臣子。可太上皇对慕相爷,几十年如一日的信任重用,你们又知晓这里面的缘故吗?”

方才发问的人再度问了起来。

“慕相爷才能卓著,一心为国啊,这样的臣子,太上皇自然会信任有加啊…”

“对啊,正是这么一说。”

身旁的人各自应着,那发问之人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夺嫡之争,历来都是惨烈异常,这个自然不消说。可你也要知道,那就跟赌博一样,押对了宝,你就赢得盆满钵满,押错了,那可就是赔上了卿卿性命啊。所以,慕相爷聪明就聪明在,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押宝…”

“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情急的催促了起来,卓远之只觉得心口一紧,一边,抓起了手边的茶碗,掩饰着自己心里的紧张。

“当年夺嫡之时,慕相爷还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官儿,那时候,朝臣们不是支持先恒王,就是支持还是三皇子的太上皇。可那时的慕相爷呢,不动声色,不偏不倚,一心效忠先皇,那可叫一个沉得住气啊。”

如说书一般,那人语调抑扬顿挫,顿时,身边的几个人都听的入了神。

那人喝了口茶,继续讲道:“后来,先恒王沉不住气,趁着先帝病重之时举旗谋反了,然后,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也是在那之后,太上皇登基,慕相爷的青云路便扶摇直上了,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慕相爷洞若观火,旁人都没觉察到先恒王的谋逆之心时,他觉察出了,所以,他暗里追查到了有关先恒王的许多密事告诉了三皇子,然后三皇子就有了防范之心。否则,那时候先恒王胜算颇多,怎会那么轻易就落败了?”

说罢,那人一脸得意的总结道:“所以说,把握时机很重要。慕相爷,就是当年压死先恒王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真的假的?说的这么玄乎…”

有人似是不信。

“官运亨通的人,大梁可不止慕相爷一人吧?可是,有谁能比得过慕相爷?不说旁的,秦府知道吧?秦老太爷可是帝师,秦大人比慕相爷又如何?秦家可还出过一位宠妃,一位皇后娘娘呢,这哪一个提起来不比慕府的那些人名头响亮的?可太上皇对秦老太爷有尊敬,对秦大人也是信任有加,可如今呢?心里多想想,不就有答案了?”

那人说的愈发得意。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及至最后,众人都认定,慕府能有今日的荣耀,全都是因为慕昭扬当年在最关键的时刻,选对了时机,做了最正确的事。

而这样的事,对卓远之而言,无异让他心中更加愤怒不堪。

原本就因为心中积压着的苦闷无法诉说,又不能让妻子知晓,卓远之才邀了交好的朋友,大家一起插科打诨的说笑一番,想借此来化解自己的烦躁。

可如今,却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

而这,却与自己曾经心中怀疑过的一般无二。

卓远之的心里,一会儿充斥着急欲宣泄的愤懑,一会儿又是满满的无力颓然,让他觉得苦涩不已。

宝藏一事,众人也笃定是确有其事。

当年,先恒王为确保万无一失,筹措了巨额的军饷,而谋逆的战役一发动便被灭于无形,那些军饷,都没了后文。

而传言中金碧辉煌的恒王府,也早早的就被搬至一空。

这些,都成为众人坚信有宝藏的原因所在。

很小时候的事,卓远之已经没有了清晰的印象,之后,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梁公公便一直跟在身侧随侍左右,可是,这么多年了,卓远之却未从他口中提及宝藏一事。

可见,要么是确实没有宝藏,要么就是梁公公也确实不知。

相比而言,卓远之更希望是没有宝藏,可是,如今南宁候和浏阳王都已经各自派了心腹去找,而浏阳王更是亲力亲为,不顾岁数已大亲自带人出城。

这两人都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人,卓远之不得不推翻自己的猜想。

将过往的事回想了一遍,从梁公公的话里,卓远之推断出,先恒王在谋逆之前,身边接触过的人,如今唯有慕昭扬还尚在世间,而先恒王也确实给过慕昭扬什么东西。

可时隔多年,卓远之没有办法光明磊落的去跟慕昭扬索要,毕竟,打从他在那个小院落里,对着永成太上皇承认自己只是南边的一个孤儿时,他与先恒王,已经没有了那丝刻在骨子里的血缘。

名不正,则言不顺。

在翠竹苑书房接连盘旋了一旬之久,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卓远之有些沮丧的颓然,可是再一想到宝藏,一想到慕昭扬的手里有与宝藏有关的线索,卓远之便觉得如鲠在喉一般的难受。

游魂一般出了酒楼朝家里的方向走,卓远之满心的茫然无措。

经过慕府所在的那条巷道,看着那被清洗的明亮如镜的青石板地面,和巷道深处那低调却又奢华到极限的门楼,再想及方才几个朋友所说的那些事,卓远之的眼中,透出了无穷尽的仇恨。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八十三章 怀疑

第八百八十三章 怀疑

天气渐渐的凉了下来,过了十月,太阳下山的时候,甚至会有一丝让人打颤的冷厉。

将珠儿和蕾儿送回芷兰阁,慕嫣然牵着肇哥儿的手回到了瑞安宫。

“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外祖家?”

脚下是摇曳着的灯笼疏影,肇哥儿顽皮的踩着那团晃动着的亮光,一边摇了摇慕嫣然的手问道。

初五是慕昭扬的寿辰,而今年恰好是他的六十大寿,是故,这几日,都城里竟似比往日都热闹了几分一般,频频有各地的官员送来贺礼为恩师祝寿。

“爹爹说,我们初四下午回去,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找二舅舅家的韬哥儿玩了。”

知晓肇哥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慕嫣然笑着回道。

欢喜的点头应着,一进了瑞安宫的宫门,肇哥儿就撒开慕嫣然的手朝东配殿跑去,没一会儿,便听得殿内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似是在翻找什么。

慕嫣然缓步跟进去,便见他撅着屁股在几个箱子里翻东西,不时的还回头来冲服侍他的宫婢喊:“不许过来,我的东西,你们都不许乱翻。”

无奈的摇头笑着,叮嘱宫婢服侍好他,慕嫣然转身回了正殿。

沐浴完躺在床上没一会儿,贺启暄便回来了,两人说了会儿话,不自禁的就提起了慕风。

“暗卫都派出去好几拨了,可如今,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沉声说着,贺启暄怅然的叹了口气,心里的不安也愈发强烈,却不敢说出口。

“如今,假若慕风追去的那人真的是威远侯,你说,若是威远侯落在了他手里,他会如何处置?”

以己度人,慕嫣然试图猜想出如今的形势。

为难的摇了摇头,贺启暄犹豫着说道:“倘若是威远侯落在了慕风手里,慕风自然不会逗留到现如今还不回都城。我怕的,却是他落到了威远侯手里。”

心口一紧,慕嫣然有些紧张的坐起了身子。

如今看来,这样的可能,却是最大的。

威远侯老奸巨猾,虽然慕风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清风公子,可威远侯既然蛰伏了这么多年又露出了行踪,必定身后有所依仗。

而慕风,却是单枪匹马的出了都城。

顺着贺启暄的话往下想,慕嫣然愈发觉得心惊难安。

慕风已是正二品的将军,是慕嫣然的义弟,如今又有了家室,若他真的落进了威远侯的手里,威远侯必定不会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到那时,对慕风而言才是生不如死的痛楚吧?

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慕嫣然的眼中眸色变幻不定,一颗心也愈发难以平静。

伸出手轻抚着慕嫣然的背,示意她放松下来,贺启暄轻声安抚道:“如今,这都是咱们胡乱猜度出来的,算不得数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慕风在军中也这么多年了,办事历来稳妥,这一次非同小可,他必定不会冲动行事的,咱们且等着吧。”

这么多年,慕风的口中,极少提及从前赏菊阁里的往事,也从未提及过威远侯。

可慕嫣然知道,慕风对威远侯的恨,不是简单的杀死他就能抵消的,那是一种恨不得弑其骨喝其血,浸在骨子里的一种态度。

即便威远侯仍旧好端端的活在这人世间,对慕风而言,他已经是一个死物。

所以,打从分辨出那人是威远侯的时候,慕风的心里,怕是已经来回思忖过千万遍了吧?

而这一次,慕风必定不会让威远侯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为了玉郎,也为了他自己。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才稍微轻松些许,摊开手,手心里已尽是汗水和月牙形的指甲掐痕。

初四,早朝方一结束,贺启暄便带着泰和帝和肇哥儿出宫了,慕嫣然牵着珠儿和蕾儿,先去乐清殿寻了玉太嫔,一行人才紧随其后的到达慕府。

都城中常有暖寿一说,是故,虽然初五才是正日子,可初四这一日的暖寿宴,慕府也张罗的极为隆重周到。

除了慕敏然大着肚子,据说有些胎像不稳没来之外,其他远嫁的女孩儿们尽数带着夫婿,牵着孩子们回来了。

正是午时,外院的宴客厅里,已经坐了满满的贺客,都是和慕府有些亲戚关系的。

女眷们随着柳氏和何氏到了大花厅,八人一桌的坐在一处说着话,整个慕府上空都洋溢着浓浓的欢笑声。

午后,来客渐渐的散去,最终,便只剩下一家人,和睦的聚在了柏松堂。

待到晚宴时分,看到卓远之携着长平郡主到来,慕嫣然的眼中,却顿时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色。

卓远之也比较识趣,只说今日是恩师的暖寿之日,明日再来拜寿,不过,却极为隆重的送上了贺寿礼。

卓远之走后,慕昭扬打开礼盒,不禁怔在了当地。

那是一副秋日山水图,作画者是谁无从考据,可这幅画,却是当年慕老太爷寿辰时,先恒王派人送来的寿礼中的其中一件。

那幅画意境悠远,慕老太爷极是喜欢,可之后却不了了之了,这幅画也没了去处。

可因为不是什么名画,慕府的人便再未留意,可如今,这东西却出现在了卓远之手中,再次当做寿礼赠给了慕昭扬,顿时,连慕昭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屋内的人见慕昭扬对着手中展开的画卷发愣,都你看我我看你,眼光问询着彼此,见大家的脸上都是茫然的怔忡,心内愈发好奇。

而慕昭扬回过神来,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收好那幅画放回锦盒,吩咐下人送去翠竹苑书房交给福伯放起来。

一个小小的波折,很快就消散在了众人满是吉祥话的祝词里,慕昭扬环顾着四周,见面前母慈子孝,心情大好,跟着贺启暄和慕容言等人喝了许多酒。

及至月上柳梢头,一顿暖寿的晚宴才落下帷幕,整个夜空中,弥漫着欢庆过后的浓郁寂寥。

今日和慕昭扬同坐一桌,贺启暄几人便没敢放开酒量喝,此刻,二人坐在院子里,感受着清凉的风从面上拂过,心中都充斥着岁月静好的安谧。

两人说了会儿话,想到明日一早贺启暄和泰和帝还要早起回宫去上早朝,慕嫣然便拽着他起身,进了内屋各自歇下了。

而翠竹苑的书房内,慕昭扬看着面前的那副秋日山水图,却陷入了一阵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被发出的轻响惊醒,慕昭扬再抬眼,便看到是福伯捧着热茶进来了。

“阿福,我记得有一副泰山赏日图,你可记得收在哪儿了?”

慕昭扬抬眼问道。

福伯正给慕昭扬换杯子里的凉茶,听了他的话,思忖了一下答道:“那幅画,是当年先恒王送来给老爷的,后来,老爷让我收起来送去流渊阁了。”

流渊阁,是慕府在都城中的一家古玩铺子。

听福伯这么一说,慕昭扬似是想起来了,点了点头,他接过茶碗,看着福伯嘱咐道:“明日,你亲去流渊阁一趟,将那副泰山赏日图取出来,送去卓府给远之。”

知晓慕昭扬此举定然有他的深意,福伯未多问,点头应下便转身出去了,而慕昭扬,再度看着面前的那副秋日山水图发起了呆。

第二日一早,刚刚破晓,慕府的大门前,便响起了欢腾的鞭炮和鼓乐声。

慕嫣然起身梳洗完,唤来了蕾儿和肇哥儿,仔细的叮嘱了他们不许到处乱跑,一旁,珠儿也软语说自己会照看好弟妹。

一切收拾停当,慕嫣然带着三个孩子到了明徽园。

慕昭扬和柳氏端坐在上首处,以慕容言和何氏并几个孩子为头,各自给慕昭扬磕头祝了寿。

再出了明徽园,前院已不停的有宾客登门了,慕容言兄弟几人都各自去上朝了,慕容谨便跟在父亲身后去前院招呼客人。

正午时分的寿宴最是隆重不过,男客和女客们全部坐在宴厅,只中间用屏风隔着。

慕嫣然身后恰好是两扇屏风的对接处,透着那细微的缝隙可以看到男客那边的人,肇哥儿偎在慕嫣然怀里,不时的回头透着屏风去看一旁的热闹,说不出的淘气。

酒过三巡,那边的祝酒声已经越来越大,而女客这边,已经快要结束了。

肇哥儿不停的在怀里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慕嫣然出去玩,慕嫣然软语哄着他吃了几口饭,好歹填饱肚子,再回头,却见肇哥儿指着缝隙说道:“娘,那些人都去给爹爹敬酒了,爹爹今天又不过生辰。”

这样的场合,贺启暄哪里能避开朝臣们的敬酒?

抿嘴笑着,慕嫣然透着缝隙朝那边去看,目光逡巡着从慕容言等几人红通通的脸庞上闪过,待到看见卓远之,慕嫣然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淡了下来。

此刻,厅内的人,都满含笑意的看着贺启暄那一桌,卓远之也不例外。

可他的眼光不时的从慕昭扬身上掠过,眼光中的冷意,却让慕嫣然看到,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该是怎样一股刻骨的仇恨,才能让他眼中泛起这样的凛冽啊?

慕嫣然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可她知道,这一世,卓远之再无机会害到自己一家人。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八十四章 破绽

第八百八十四章 破绽

“什么?你是说,卓远之和威远侯,一直都有联系?”

瑞安宫里,听了慕容言的话,慕嫣然一脸抑制不住的惊愕。

卓远之初到都城的时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学子,即便有传言说他是先恒王的子嗣,可对威远侯而言,卓远之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及至卓远之在都城中站住脚跟,又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睐,娶了长平郡主,而威远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直至最后的分崩离析。

两个原本一丁点儿联系都没有的人,忽的得知他们在暗里一直都关系密切,任谁听了都会如慕嫣然此刻的反应一般。

无奈的摇了摇头,慕容言也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是啊,谁能想到呢?这些,是这几日暗卫打探出来的消息,若猜得不错,威远侯从都城逃窜出去的这些年,应该是在西丽,所以,他和卓远之应该也有许多年的私下来往了。”

想到都尔嘉百灵信誓旦旦的说要努力促成西丽和大梁友好百年千年,慕嫣然有些犹疑。

点了点头,慕容言应道:“西丽王庭的人知不知道大梁的威远侯藏身于他们国中,这个如今还不得而知,可却大抵能够断定,卓远之在西丽的势力,远比咱们想象的要强大。”

这些事情,是从前的贺启暄和慕容言等人都未过多留意的,如今牵扯出来,顿时让人心中都有些惊诧的不敢置信。

呼了口气,慕容言面色凝重的说道:“方才,我和王爷说起此事,我们都在想,此番威远侯回到都城,是不是也与卓远之有关。”

抬眼看着慕容言,慕嫣然不解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卓远之得知了宝藏的消息,然后带了信给威远侯,所以,威远侯才回到都城?”

慕容言沉声应道:“卓远之在都城中能用的人少之又少,仅凭他一己之力,想要找寻并开启宝藏,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假若威远侯从都城逃窜在外的这些年,确实有卓远之的助力,那么,如今的情形,便大致清楚了。”

思索着慕容言的话,慕嫣然渐渐的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了。

“那,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办?暗卫既然查到了这些,可查到慕风的线索了?”

慕风已经杳无音讯近一个月了,慕嫣然每每想到此,心中都有些揪心的牵挂,可想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慕嫣然便找寻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不要乱想。

摇了摇头,慕容言怅然的叹了口气道:“如今,宝藏的传闻甚嚣尘上,可谁也说不出宝藏到底是藏在哪儿,抑或到底有没有那个所谓的宝藏,所以,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想揭晓谜底,恐怕也只有抓到了威远侯,或是寻到宝藏,怕是才有可能了。”

“宝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如今,既已有了线索,派人暗里盯紧了卓远之就是,我就不信,他能一点儿破绽都不露。”

慕嫣然有些沮丧的低声嘟囔道。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慕容言的话语中,也有些无奈的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