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点闷热,两人来到大排挡没有进店,就在外面的桌边坐下,吹着晚风感觉清凉舒适,在这里吃饭本身也是一种休闲。

边吃边聊,就聊到今天帮林音发传单的事,游方试探着说道:“屠苏啊,你今天不是真的在帮她,其实对林音来说,劝她把剩下的传单拿回去,第二天再发更好。”

“为什么呀?”屠苏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很是可爱。

游方开始给她算账,印那样一张带照片的A4纸传单多少钱,在晚报登一小块寻人广告多少钱,林音一个人维持最简单的生活需要多少钱,最后说道:“她一个月的房租收入,根本不够开销,等手里的钱花完了,会陷入困境的。她只顾着寻找李秋平,却忘了怎样计划自己的生活。”

屠苏一听也露出愁容:“我还真没想过这些,只是觉得林音姐怪可怜的,想帮她又不知道怎么帮。可是现在劝她不去找人,又是不可能的,游方哥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游方:“我正想求你帮个忙,有机会劝劝林音,不是劝她不要找人,而是劝她把事情计划好,能够坚持找下去。你可以这么对她说,假如第六个月才能找到人,第五个月就山穷水尽了怎么办?她应该能听进去。”

屠苏:“游方哥哥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自己不去呢?”

游方笑了:“我一个小伙子,去找一个单身女人,商量居家过日子的事情,有很多话说起来不方便,还容易引起误会。

你就不一样了,这么可爱一个小妹妹,就当找姐姐聊天了。”

屠苏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几天就去找林音姐聊聊。”然后又皱眉道:“我们已经把一年的房租都交了,林音姐还有一间房子没租出去。我和她商量一下,能不能改成租金每月一付,这样就算她自己控制不住,每个月还有个起码的生活保障。”

游方赞道:“你想的比我还周到,就这么试试吧。…快吃饭,菜都凉了。”

游方很清楚现在无法阻止林音寻找狂狐,让屠苏去劝她,无非是希望林音在寻找的同时,能够在没有狂狐的日子里将自己的生活计划好,从偏执中渐渐恢复正常。只要做到了这一步,寻找狂狐的过程就是她找回自我的过程。

林音若想真正找回自我,与她想不想狂狐无关。要么她自己从目前这种状态下真正解脱出来,要么有另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取代狂狐。第一种情况当然好,更好的是两种情况都发生。至于游方,却没兴趣成为那“另一个人”。

刚想到这里,冷不丁听屠苏说了一句:“游方哥哥真会关心人,相帮一个人也知道该怎么帮。我也认为林音姐要找的人是找不到了,旁人都很清楚,就是她自己不愿意明白。其实林音姐最好的归宿,就是再遇到一位像游方哥哥这样的好男人,能真正对她好。”

这小丫头挺聪明啊,经历的事情越多,明白的事情也越多。游方正在咽一口菜,闻言差点没噎着,喝了口水才答道:“希望不再是李秋平那样的男人,祝她好运吧!…你可别给我发好人卡,我最怕这个。”

屠苏很俏皮的说:“我又没说你是好人,只说你是会关心人的好男人,难道你不是男人?”

游方一点脾气都没有,点头道:“是,当然是!”说话时视线从她俏丽的脸蛋上滑落,瞄到胸前衬衫下柔软的曲线,这丫头发育的不错呀,太诱人了!虽然视线很快离开,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流氓,但还是难免有所遐想。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晚风吹拂着屠苏的发丝,隐约闻到她身上散发出少女特有的清幽气息,游方心里莫名有些痒痒的,连身体的反应都有些蠢蠢欲动。唉,还是去练剑吧!军营里为什么每天训练的那么辛苦,除了备战,不就是为了让一帮大老爷们没空胡思乱想。

有了永芳堂前的经历,游方切身体会到刘黎为何在秘籍中对练剑之地提出如下要求——四面高墙,鬼神无窥。

这样的地方在广州可很少见,但只要用心,总能找的到。游方在市郊一处偏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农机厂。工厂早在很久之前就停产了,但厂房一直扔在这里没有处理,厂主已经打算好,等市区发展扩张到这一带,届时就做最牛的钉子户。可惜这几年广州市政府的规划没有涉及这片偏远的地方,厂主尚未迎来计划中去激烈对抗的拆迁。

工厂前门传达室雇了个老头,象征性的看着早已空荡荡、连窗户都不剩的厂房。而穿过厂房离前门很远的后院根本没有人,连一条大狼狗都没养。院子很大场地很平整,院墙很高,顶端还插着碎玻璃、缠着已锈得快糟朽的铁丝网。这里是符合要求之处,地气环境还不错,只是阴煞之气稍重,毕竟好几年没人活动了,但正合适游方练剑。

游方潜入这家农机厂后院已经好几天了,收拾堆放的破烂杂物,拔去荒草夯平场地,还搬来一张小桌、一把休闲椅、撑起一柄很大的休闲太阳伞,就与白云山庄前平台上见过的一样。累了可以休息,下雨天也不怕淋着,准备的很充分。

上次秦渔的煞气差点控制不住,等回过神,游方也明白了,以前自己根本没有发挥出这柄宝刃真正的威力。等到灵觉化神识之后,才能够完全激发这柄剑的物性,但秦渔数百年来积淀的煞气太重了,而游方就像一个三岁小孩轮动一柄沉重的大铁锤,控制起来很吃力。

这说明他的神识还不够强大,通过养剑赋予秦渔全新的灵性也还远远不足。练剑就是锻炼渐方神识的过程,同时也在继续养成秦渔的灵性,人与剑一起炼。

与屠苏在“夜总会”吃完饭的这天夜里,游方赶到了练剑之地,取出秦渔在在手中摩挲,自言自语道:“秦渔啊秦渔,今后这段日子,这里就是你与我的夜总会。”

第六十九章 为了孩子

刘黎所授的练剑之法十分诡异,称为六合剑灵术。

不仅仅是练剑,也是在习练内家拳意真劲,在“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基础上,达到“由感而发”的境界,身心与周边环境内外交感,以拳法劲意凝炼出一个无形的“人”。

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但对于练拳之人来说,又是实实在在的,元神清明所见,而非颠倒妄想,这是一种化境。只是拳法劲意凝炼成的轮廓,略具人形,但要有五官,有五官才能有灵气。一般人不论是练拳还是练剑,此人形五官都是自己的样子,凝炼的也是自己的拳法劲意。

但对于游方来说,情况略有不同,这个不存在的“人”,他已经凝炼成功,就是心像中所见的秦渔。所以最方便的办法就是以剑习练,锻炼自己的神识,同时赋予这柄剑更强大的灵性。

第一步仍然是以心神养剑,起身之后心法似收非收,秦渔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今夜所见的秦渔又有了与往日不同的变化,眼神中居然有一丝妩媚诱人的笑意,飘雾状的白纱裙竟化为丝缎般合体,勾勒出完美身材,挺拔、婉转、媚惑之处玲珑毕现,辐射出惊人的性感。

游方心中苦笑道:“秦渔啊秦渔,我来练剑,就是想收摄心神不再胡思乱想,难道你也要挑逗我吗?”随即又意识到,秦渔自不会主动挑逗他,心像中所见折射的就是自己的心猿意马。功夫到了这种地步,心神不能随欲念而走,否则便是入魔成妄,要时刻小心。

刘黎所说的“自在出入,化境而观”,就是指元神清明不受沾染。

游方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运转劲力撩剑做了个起手式,表情似笑非笑,秦渔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也与他一样似笑非笑。这一瞬间,游方感觉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周围一切细微的动静,哪怕远处墙根下蛐蛐在轻微的震颤翅膀,都清晰无碍的在神识中展现,但又丝毫不受其扰,恍若置身于无物之境。

秦渔的衣衫诡异的消失了,在身体的表面化为一层剑光。而游方手中的短刃发出清晰可闻的清吟之声,随着剑势连绵婉转不断。秦渔也动了,就在游方剑意所指之处,时而是一位妙曼的裸女,如锻的肌肤笼罩着神秘的光辉,时而整个人就化为一片回旋的剑光,似可随意遁形,拆解他发出的每一招剑势以及劲力。

游方曾说过,内家功夫分为练法、打法、演法三种,而刘黎承认他说的不错,但又指出其实另有讲究。他到此时才明白,其实这三法可以合一。

他是规规矩矩施展出一套形意五行剑,是标准的演法,但面对秦渔,他完全将劲力透过剑意发出,又是标准的打法。剑意发出之后,秦渔身形变换招招拆解,不让游方的劲力落到空处,呈含而不发之势,又是标准的练法。

在外人看来,游方是一个人独自在演练剑法,但是剑光流转之中带着劲力精意,随触而感收发圆转,隐约有混元抱丹之意。上下前后左右,游方以全身心感触秦渔的合击,六合剑意所向,就似真的与一个人在对练。

但世上不可能有一个真正的人有如此诡异的身法,能够随触移形。

游方练了这么多年的内家功夫,还第一听体会到三法合一的劲意,也终于明白当初与刘黎第一次见面,自己以搅蟒劲去缠对方的手臂却被崩开了,还差点将自己震伤。并非劲力上差了多少,而是拳意的境界不同,刘黎化解的很轻松。

游方感觉自己没有出汗,但是随着他身形移转,这一片空间已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蒸汽状白雾。一套剑法演练完毕,游方吐息收劲,而身前的女子化为一道剑光倏然飞回到短剑中。至此还没有结束,需要继续养剑。

游方持剑端坐,周围很安静,但剑身上的光芒在闪烁流转,仿佛能感应到如人一般的脉搏,还在轻微的跳动,天上的月色与星光好似也被吸附于剑身。待游方养剑完毕收起秦渔时,这柄剑又发出最后一声清吟,仿佛是舒畅的呻吟。

养剑、练剑、再养剑,这个过程终于结束了,游方神气消耗极大,全身毛孔都凝结着浓郁的阴寒,是刚才练剑时被秦渔的煞气侵袭所致。

继续运内养心法驱散阴寒,不能立刻起身就走,否则会落下暗伤的隐患。

练剑只有半个小时,内养行功却有一个时辰,当游方终于起身时,略有些疲倦,但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畅快,他几乎也想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回去的路上,游方又想起了那家大排档的宋老板,能够将外家硬功夫练到精华内敛的境界,即使是游方也不敢硬碰硬与他正面招架。而此刻拳法精意更上一层,竟莫名有了一种想法。

游方也练过外家硬功夫,就是鹰爪功,但只是结合形意鹰形辅助习练,还是铁指寸劲的内家发力方式,并未专修外家硬功,手指也看不出异常。经过此夜,他的功夫已经逐渐过渡到内外无别的境界,不知能不能硬碰硬接铁砂掌?

他只是一想而已,并没真的打算去找宋老板搭手试功夫。

又过了一天,他中午又去宋老板开的大排档吃饭,却意外的听说了一件事。

这家饭店除了老板宋阳与老板娘封弦诗之外,还顾了一个掌勺的厨师与跑堂的伙计,否则忙不过来。两口子来到广州已经十几年了,积蓄多年早已落户买了房子,有一个女儿叫宋引佳,今年十四岁,上初二。

中午时饭店还没有把桌子摆到外面来,客人也不是很多,老板娘在柜台后面骂人,声音反常的不高亢而是充满愤恨,并不是在与人吵架。

而宋老板第一次没有笑呵呵的与进店的客人打招呼,而是坐在饭店的一角默然不语。

游方一进店,就觉得全身毛孔微微一乍,很诧异的看了宋老板所在的方向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桌面。这是真正的高手欲发力时才有的气势,宋老板不可能对游方有什么恶意,若游方没有掌握神识,以前是感应不到的。

是什么人惹怒了脾气如此之好的宋老板,让这位铁砂掌高手想打人呢?游方点菜的时候小声问伙计今天出了什么事,怎么店里的气氛如此反常,然后又凝神听了一段封弦诗的骂语,搞清了事情的始末——

昨天宋引佳放学后与两位同学一起回家,由于离的比较近不必坐公交车,步行一站多路就可以了。

在广州很多路口,都能看见一些发传单或卡片的年轻人,红灯时将传单插在过往车辆的车窗上,绿灯时发给过路的行人,俗称“卡娃”,这三个小姑娘就遇上了这么一位。

这位卡娃只有十六、七岁,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带着眼镜背着书包,就像一个小小年纪就抽空打工的高中生,看着就让人同情。他手里拿着一摞某商家打折的传单,看见宋引佳等三人,走过来以央求的语气道:“同学,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宋引佳好奇的问:“什么事呀?”

那少年道:“我是附近六中的,出来打工帮人发传单挣点钱,今天晚上我以前的小学班主任老师过生日,早就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去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旁边一位女生反应挺快,反问道:“你要我们帮忙发传单吗?”

少年立刻摇头:“不用不用,我要立刻坐车走才能赶得上,你们帮我把没发完的传单送回去行不行?商家就是这么规定的,地方也不远,从这里走拐一个路口,就在鹭景宾馆的408房间,思娇化妆品销售部办公室。”

几个小姑娘都挺热情,一听对方是为了给老师过生日赶时间,也很愿意帮忙,就接过那一摞传单帮他送回去。拐了个弯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看见了鹭景宾馆,挂着宾馆的牌子却更像一家私人招待所,进去之后楼道里感觉乱糟糟的。

上楼来到408房间,外面没有挂思娇化妆品销售部的牌子,但屋里的桌上放着几瓶化妆品。她们将传单放下,说明来意就想走,有一位中年妇女热情的招呼她们坐下,让她们试试思娇公司最新的高级化妆品,在每人手上都抹了一点。

然后这女人的脸色就突然变了,告诉她们这是非常昂贵的精华素,一瓶就要好几千,现在她们已经打开试用了,不买的话,也得一人交一百块试用费,说话时突然有两位面色阴沉的大汉出现在门口,狠狠的盯着她们。

三个初中女生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场脸都白了,把身上的钱全掏了出来,央求了好一番才离开。出门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对面房间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盘着头发的女人,大大咧咧的冲这边喊道:“咦,你们拉来客人,怎么不介绍到这边试用护发产品呢?小妹妹,过来,给你们免费理个发!”

三个小姑娘吓坏了,就像受惊的小鸟飞也似的逃下了楼,宋引佳出门的时候还在街边摔了一跤,把膝盖都磕破了。她放学后一般先到饭店吃饭,然后再回家做作业,当时宋老板出去买东西了。

封弦诗见女儿回来晚了,而且裤子破了一块,走路一瘸一拐,脸色发白浑身都哆嗦,也吓了一大跳,搂过来问了半天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气得也是浑身发抖。她立刻打了个电话给老公让他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回来,自己顾不上店里,回家好好安慰吓坏了的女儿,宋阳则直接去了那家宾馆找人算帐。

宋阳在宾馆又碰见了另外两个孩子的家长,而要找的那些人已经退房离开。有一位家长向派出所报案,民警询问了一下涉案金额与具体过程,很为难的说还不够立案条件,后来又解释道鉴于情节特别恶劣,可以登记立案,但要把孩子带来做笔录,并且描述嫌疑人的相貌特征等等。

孩子们第二天还要上学呢,而且已经吓坏了,家长们哄都来不及,哪能经得起再折腾?看这个架式,人已经走了没有现场抓住,派出所立案专门调查的可能性也不大。公安部门的基层警力都是根据户籍人口的比例配置的,广州这个地方流动人口非常多,各类恶性案件频发,警力严重不足,确实很难抽人专门侦破这样一件案子。

游方听完后就明白了,那伙人在鹭景宾馆开了一间房设局行骗,不可能是专门针对三个中学生的,肯定还干了别的事。最后要退房的时候,搂草打兔子来了这么一手,但是所作所为太恶劣了,连孩子都不放过!

虽然骗的钱不多,但对孩子幼小的心灵伤害却可能相当严重,哪个家长会不暴怒,连老好人宋阳也不例外!看见宋阳的样子,游方未动声色,什么话都没说吃完饭就走了。

这天后半夜,在饭店后面的小巷里,有一个魈梧的身影穿着深色的运动服,伸展双手,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运劲力直透全身,然后弯下腰一掌拍去。墙角有一个废弃的液化气罐,砰的一声闷响,钢板焊接的罐体竟被生生打瘪了一大块。

“宋老板,半夜试掌力,也不怕把邻居吵醒吗?”巷口突然有一个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小游,是你吗?”宋老板一闪身站的笔直,望向巷口走出的一个人。

游方从阴影中闪身而出,点头道:“是我,特意来看你想干什么,什么人的帐找什么人去算,何苦拿一个罐子出气?”

宋老板似乎并不太意外,搓了搓手道:“好些年没有真的发力打人了,刚才这一掌只是把心中的戾气打出去,否则真说不定会伤人性命…你是内家高手,怎看出我的功夫?”

“宋老板精华内敛,一身功夫并不外露,但是指节稍异常人,不是类风湿就是练过北派铁砂掌,我一见面就看出来了。”游方一边答话一边诧异的反问道:“您又是怎么看出我练过内家拳呢,我一直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呢?”

宋老板:“我没看出来,以前只是有点怀疑,但此刻见你现身就能确定了。”

“你根据什么怀疑呢?”游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宋老板答道:“你每次进出饭店,在街边的直道上走过,步伐如尺子量的一般精准,落脚着力也几乎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游方经常以跨步行桩之法练功,久而久之,平时走路也带着这种特征,尽管神气内敛,行止中还是有痕迹可寻,宋老板注意到了。正在感叹间,又听宋老板说道:“你看出了我的功夫,今天又见我神色不对,想来劝我不要太冲动吗?我无伤人之意,况且那些人已经走了,我没找到,只是在此发泄一番胸中戾气而已,你就放心请回吧。”

游方笑了:“我确实有劝你的意思,但不是劝你不要动手,而是怕你搞出人命,想在一旁稍微拦着点。我认识一个警方的朋友,了解一些情况,治安案件出了人命与不出人命大不一样,一旦有命案就是大案,警方的侦查力度会很大。您是成家落地的人,有些事要注意。”

宋老板:“多谢你的好意!但素昧平生,你为何要现身插手呢?”

游方仍然笑道:“江湖中偶遇,彼此看破行迹,无事却不点破,有事便是有缘。再说了,你家饭菜干净实惠,您要出了什么麻烦,不仅连累妻女,我今后都没合适的地方吃饭,帮你就等于帮自己嘛。”

宋老板也忍不住笑了笑:“就为这个?我已经说过不会动手,也找不到人动手,你的心意已领,请回吧!我也要回家睡觉了。”

游方又问道:“只为打一个煤气罐,用得着换衣服扎束气带吗?分明有夜行之意,你总不会是出去卖艺吧?我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连我都不想放过那帮杂碎,就不信宋老板你自己能睡得着觉?”

所谓束气带,是习练外家硬功扎的一种腰腹带,足有半尺多宽勒的非常紧,辅助发力时运丹田气劲。宋老板身材微有些发福平时能看出点肚子,但此刻腰杆笔直一丝赘肉的痕迹都没有,显然是把束气带给扎上了,再配合这身深色的运动服,当然是要夜行出手了。

宋老板被说破行藏,叹息一声道:“非我欲惹是生非,但此事对一个孩子影响太复杂了,不利于她将来为人啊,就算为了世上的孩子,我也非出手不可!”

孩子遇到这种事,受到的惊吓很大,说不定会在心理留下阴影。

作为大人的心态也很矛盾,该怎么安慰呢?告诫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帮助任何人吗?又担心她会变得自私冷漠甚至自闭,惧怕与外界正常的交流接触,成年后不能正确的接受与表达应有的善意。

因为孩子的人格尚在形成之中,这种影响,可能会类似于修炼秘法之人元神受伤。家长要想让孩子摆脱这种阴影困扰,正确认识这个世界,即学会保护自己,又能形成健康的性格,是相当费思量的。

那伙杂碎的行为实在太可恨,连游方都忍不住要出手,同时也怕宋老板惹出麻烦,故此深夜现身相见,要陪他一起去找人算账。

第七十章 按线穿珠局

鹭景宾馆的胖老板今天很不走运,打完麻将开房与三奶过夜,却莫名其妙被两个蒙面人从床上拖了起来,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如腾云驾雾一般被人扛进了宾馆的经理室,一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他被放在沙发上想叫却又不敢出声,因为两名‘歹徒’一人蒙黑巾一人蒙红巾,各拿了一把水果刀,在他的脸上比划来比划去。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大叔,你说割左耳朵好看一点,还是割右耳朵好看一点?”另一人答道:“这胖子两只耳朵都够难看的,我看一只割一半吧,还能修的标致点。”

胖老板裤裆都吓凉了,哆哆嗦嗦的问道:“二、二、二位大侠,你、你、你们想要什么,财务室在隔壁,保险柜里有钱。”

黑巾蒙面人瓮声瓮气道:“我们不要钱,要录像。”

胖老板:“什么录像?我们自己可没装针孔摄像机,要是别人在这里拍了什么东西拿去敲诈,可不关我们宾馆的事。”

红巾蒙面人冷笑一声:“听你这么说,对这套业务还很内行,看来你们宾馆也出过这档子事。但今天我们不是来看毛片的,就是要你们宾馆前台这几天的保安监控录像,公安规定硬盘保存的那种,别告诉我电脑出故障了,调不出来。”

胖老板:“那、那我给保安室打个电话…”

黑巾蒙面人用刀背在他额头上蹭了蹭,又一指办公桌上的电脑道:“千万别告诉我,你这里调不出来,假如看不到的话,我也不为难你,机箱就算了,你把键盘吃了吧,我可以给你弄点酱油来蘸蘸。”

经理室的电脑果然可以联网查阅前台的监控录像资料,游方还发现输入授权密码进入几个隐藏文件夹之后,这台电脑里面的内容挺丰富的,有不少激情动作片,看拍摄地点都是这家宾馆房间,看来刚才说的偷拍之事在这家宾馆没少发生。

红巾蒙面人一边浏览一边摇头:“拍得也太次了,音效、光线、角度都不行,这样的摄影师真该挨揍!”一边摇头一边又把看过的文件全部粉碎删除。

黑巾蒙面人劝道:“小老弟,别光顾着看毛片了,办正事要紧。”又单手拎着衣领将胖老板如拎小鸡一样从沙发上拎了起来,闷声问道:“今天刚从你们408房间走的那伙人,究竟是谁?麻烦你在前台监控录像里全给我认出来。”

胖老板哆嗦道:“每天进出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认识?”

红巾蒙面人在一旁道:“不认识就算了,我们已经查了他们的登记资料和入住退房时间,看了录像自己能认出来。至于今天把你请到办公室来,总要聊个明白,那伙人设局行骗,拐跑了我一个朋友的女人,我们是来算账的。”

胖老板嘟囔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可不关我的事!”

红巾人冲黑巾人道:“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啊,确实不关他的事,大叔,怎么办?”

黑巾人恶狠狠的说:“别耽误时间了,快拍照吧…胖子,脱衣服!”

胖老板吓了一跳:“脱什么衣服,我是男人啊?”

红巾人掏出一个数码相机嘿嘿笑道:“胖子啊,你就担待点吧,我这位大叔不仅崇拜陈冠希,而且有点变态,他觉得你太胖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用刀现场把你的身材削苗条了。第二,拍成照片回去放电脑上修改。你是要修人呢,还是修照片呢?”

胖老板也没有大声说话,但嗓子莫名已经哑了,连连点头道:“照片,修照片!”

红巾人:“那你还费什么话,快脱吧。”

胖老板本来就穿着睡衣,三两下就脱光了,站在那里就如一只抖若筛糠的白条猪。红巾人举着相机拍了两张又摇头道:“不行不行,太没有创意了。来来来,画上口红,带上胸罩,给我摆几个POSE,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口红和胸罩都是刚才从胖老板睡觉的房间顺手拿过来的,用刀逼着,他不敢不照办,身材太胖只能把胸罩挂在前面,显得不伦不类。红巾人可够损的,让胖老板摆了几个“够淫荡”的造型,又对着电脑做了几个下流的姿势,最后又让他抱着一个柜子模拟“实战”。

待红巾人拍够了收起相机,让胖老板穿好衣服,对黒巾人说道:“大叔啊,你看他也挺配合的,咱就别再难为人家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黒巾人向胖老板一伸手:“给钱!”

胖老板此时看着这两个人,眼神就如看见鬼一般,喘着气问:“你们不是不要钱吗?”

红巾人也道:“大叔,你咋回事啊,我拍照可是免费的,收什么钱呐?”

黒巾人:“六十二块五毛钱,找不着正主,他付连带责任。”

红巾人点点头:“应该的,胖子,你有六十二块五吧?”

黒巾人又想起了除了女儿兜里被人拿走的六十二块五之外,自己昨天打车赶过来还花了三十六,于是改口道:“不止是六十二块五,应该是九十八块五,凑个整算一百,老子不找零了!”

胖老板还真在办公桌里找出了一张百元钞票,双手递给黑巾人道:“大侠,录像也看了,照片也拍了,钱也给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红巾人晃了晃照相机道:“胖子,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听说你小舅子还在这个区的公安分局当个小科长?…你要是老老实实开宾馆做生意的话,我懒得找你,但你不仅藏污纳垢,自己也参与见不得人的勾当,别说帐算不到你头上!以后再这样,咱们网上见,也来个艳照门大曝光!”

黑巾人摆手道:“小老弟,你先走吧,在门外等我,我还有几句话想和这位老板单独聊聊。”

红巾人点点头:“那你就聊吧,小心别聊出人命,也别留下能验出来的重伤。”说完话推开窗户,从三楼直接就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宋阳问游方:“你是怎么想起来给男人拍裸照这一招的,太有创意了,真够损的!”

游方一边删除相机中那些恶心的照片,一边笑着说道:“谁说男人就不能拍裸照了,我看到他电脑里那些东西,用这一招回敬他算是罪有应得!”游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会学雷锋,他若使坏整起人来,能让人脊梁骨都发凉,一想起来就做恶梦。

宋阳又皱眉道:“已经知道那伙人的面目,以你我的眼力,只要撞见了一定能认出来,但他们登记的身份证只有一张,够呛是真的,下次落脚也很可能会换,这么大的城市找起来可不容易。”

游方:“宋老板,你就好好做生意照顾家人吧,你并不是行走江湖之人,除了一身功夫之外很多事情已经生疏了。交给我吧,只要那伙人还在广州,我总有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宋阳:“老弟,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游方:“大叔,江湖同道有缘相聚,就这么点小事没必要刻意谈谢,你还是想想怎么哄劝闺女吧。”

宋阳又叹了一口气:“师父当年教我,助生人莫轻己身涉险,有热肠但不可无眼光,我也只能这么教孩子。但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我要让她亲眼看见那帮坏人被惩治,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疙瘩。”

游方伸手拍了拍宋阳的肩膀:“她一定会看见的,而且会开开心心的看见,保证会逗得她咯咯直乐。”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宋老板开的饭店附近。此时天还没亮,饭店却虚掩着半扇门,里面的灯也是亮着的。

游方扭头道:“没见过你们家饭店这么早开门啊?”

宋阳:“一定是我老婆,她应该猜到我做什么去了,起床在这里等我呢。”

进屋一看,老板娘果然在屋里等着,见到游方与宋老板一起进来吃了一惊。宋老板摆手解释道:“这是一位江湖同道,帮了我不少忙。”

老板娘招呼游方坐下,宋阳去了趟后厨换了身衣服出来,又恢复了平日微微发福的饭店老板模样。老板娘很快炒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菜,并烫了两壶黄酒端上来道:“今天有点阴冷,大半夜出去做事,喝杯酒驱驱寒吧。”然后又向游方道谢。

游方笑着问她:“老板娘,原来你早知道宋老板的功夫,也知道我俩去做什么?”

封弦诗:“我老公的能耐我怎会不清楚,十几年前他还救过我,我们就是那样认识的。今天我哄孩子睡,半夜起来发现他不见了,就猜到他想去干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插不上手,只能到这里准备好酒菜等着。”

宋老板一挥手道:“你回家吧,等会儿孩子该起床上学了,我与这位小老弟喝两杯,你不用管了。”

老板娘很听话的走了,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就聊起了习武的事情,游方道:“北派铁砂掌练到你这种火侯,可真不多见,没想过找个徒弟把它传下去吗?”

宋老板苦笑道:“我如果有个儿子,看他性子不错也许会教,但是小姑娘怎能学外家铁砂掌,家传是不可能了。这门功夫想收徒的话,在如今这个世道太难找传人了,不传也就不传了吧。”

游方闻言也是默然半晌,刘黎感叹传人难寻时大抵也是这种心态吧?但铁砂掌这种外家硬功与风水秘术还不一样,在现代社会已经没有多大作用,合适的传人确实很难找,不仅需要从小艰苦习练,而且练到宋阳这种火候非常之难。

喝了半天闷酒,游方又开玩笑道:“宋大叔,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外家高手,找个机会交个手?”

宋阳赶紧摇头:“功夫练到你我这种地步,还是不要随便交手,伤了谁都不好…老弟啊,你如果找到那伙人,不要自己先动手,回来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要亲自出手。”

游方点头:“行,只要我撞见了,不会自己偷摸活动筋骨,一定把你叫上!”

经过这件事,游方再去“夜总会”吃饭,老板娘总是不收他钱,这样的话游方可不好意思再去了,但又觉得还是来这家饭店更方便,于是就拒绝道:“你们总是这么客气,不是往外赶人吗,我哪里好意思再来?不来这里,又叫我上哪里吃饭?”

宋阳笑道:“那就打个折吧,结帐抹零头,总可以了吧?”

所谓抹零头,就是游方吃了十几块钱,只收他十块,二十几块钱,只收他二十块,总之零头不算。

游方一看这样也行啊,点东西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弄太多零头出来。

他已经向宋老板夸了口,一定能把那伙杂碎揪出来,但是广州这么大上千万人,上哪里去找啊,总不能天天在街上逛指望瞎猫碰上死耗子吧?游方想起了张流冰,这枚棋子可以提前动一动。

游方那天夜里用U盘考下了两段录像,假如以“李丰前辈”的身份发给张流冰,让他帮个小忙在广州找录像里面的几个人,张流冰不会不答应的。他们家在广州有根基,同时还有寻峦派的势力可以借助,找起来人比游方容易多了。如此也可以试试张家对游方这位“前辈高人”的态度如何,是不是有暗中结交之意?

游方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林音这段日子经常发贴寻人,在各大论坛已经混的很熟了,游方求她帮个忙,在发寻人启示的时候,有空把宋引佳遭遇的事情也写成另外一个贴子发出去,提醒更多的人不要轻易上当。

游方正准备联系张流冰,不料林音那边却有事情了,有人与她联系声称知道李秋平的下落。林音还没有忘记游方的嘱咐,很高兴的打电话来告诉他。游方却长叹一声——该来的终于来了!

林音这种找法,不找出问题来才怪!这么长时间都没遇到心怀歹念之徒,连游方都暗自纳闷,难道广州的治安风气已经空前好转了吗?那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如今的林音就像一只赤裸的羔羊,在城市丛林中乱闯,等着大灰狼上门呢。

游方也在等着大灰狼上门,心里很清楚这是迟早的事,不经历这些教训,林音无法变得更成熟。狂狐的下落,这世上只有游方与刘黎两个人知道,如果冒出第三个人,要么是阎王爷好心好意派来学雷锋的,要么心怀不轨企图骗财骗色的。阎王爷派人来的可能性太小了,只能当歹徒对待。

他没有劝说林音不要与对方联系,也没有让林音去报警,甚至没有对林音明说对方一定是骗子,只是很“热心”的告诉她应该小心点,让他来帮忙处理这件事,林音很高兴的答应了。

先是通过网络,后来直接通了电话,林音终于“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方是个女人,自称是道上的朋友,知道李秋平在哪里藏身。按对方的说法,李秋平在北京替别人捎了一件赝品元青花,却在来广州的路上弄丢了。

商量赔一笔钱事主却不答应,一定要李秋平还东西,否则就剁他一只手。于是李秋平就匆忙藏了起来,与林音联系的那人偶尔发现了李秋平的藏身之处,声称可以把李秋平的下落告诉林音,但需要三十万封口费,否则的话就把消息通知正在寻找李秋平的事主。

这个故事编的可太像了,有些情节居然与无人知晓的事实完全吻合!游方听到消息也暗自心惊,对方一定是老手,且非常有可能是团伙作案。设一个成功的骗局,不能仅靠张嘴说瞎话忽悠人,幕后需要做很多调查工作。

林音在寻人启事中已经透露了李秋平的一些信息,通过这些很方便就可以查证:李秋平是一位北京的古董商,今年八月初离开北京自称要到广州,从此下落不明。至于故事中编排的内容,就看出骗子的经验老道了——

广州悬赏征集元青花的活动,在业内很轰动,不是什么秘密,那伙骗子肯定也听说了。李秋平身为古董商为了这件事从北京赶到广州,完全说得过去。更高明的之处,骗子自己并没说出广州悬赏征集元青花的这回事,好似也不清楚李秋平来到广州的目的。

林音只要向李秋平的旧识或者搞古玩的人稍微打听一下,李秋平是否有可能带着一只赝品元青花从北京到广州来?人们自然会告诉她这件事,分析之后认为非常有可能。林音会恍然大悟,意识到原来如此,骗子的话就更可信了,因为这个结论是林音自己调查出来的,不是骗子直接告诉她的。

高明的骗局,不是把所有编造好的事情都说出来,而是先编织一个完整的推理链条,然后抛出链条中一环来引人上当。不怕你去调查,因为你肯定会查出证明他所说的证据,这种手段以术语称作“按线穿珠局”,也是最难识破的一种江湖门槛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