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上前把着手臂道:“弟子明白,您老人家既然要在广州待两天,就让我陪着呗。”

刘黎哼了一声:“用不着你跟着,我一个人闲散惯了,有空的话,只会暗中盯着你。”

游方闻言有些暗暗叫苦,看来这段日子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点了,也不知刘黎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他老人家会在广州待多长时间?

这天一大早,张玺就把儿子张流冰叫到书房单独谈话,密语道:“我一直托人留意那位李丰前辈的情况,昨晚警方那边有了消息,李丰前辈果然没有离开广州。”

他的消息很灵通,“李丰前辈”收拾掉一个犯罪团伙的事情很快就听说了。据说李丰是为了一位三个月前受骗的朋友出头,警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审问的结果却不得要领。

最让张玺感兴趣的,是李丰顺手收拾了一个绰号易三的盗墓团伙头目。他认为李丰前辈很可能就是冲着易三出手的,拿下另外几个骗子才是顺手的事,至于所说的由头完全是个幌子。

易三在张玺眼中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某些方面也不可小看。分析易三与李丰前辈的那番话,可以得出几点结论:首先这位前辈不是为利出手,或者说用利益很难打动他。像易三那种人有多少钱很难说,但是手里一定有一大批珍贵的古物,其中说不定会有很特别的东西。

对于修炼秘法的高手来说,成器之后物性积淀多年之物,往往是最珍贵的,有些特殊的器物花重金也买不到。但是李丰前辈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直接将此人与谈话录音都留给了警察。

易三这次做的事就算在黑道上也很被人忌讳,江湖前辈见到就痛恨了,一手栽培他的狂狐落难之后,他竟然不放过老大的眷属,起了那么歹毒的心思。易三自己也知道见不得光,因此临时找了一个团伙设局,自己躲在幕后。李丰撞见之后,出手既是惩戒易三也是在警告同道,很有前辈高人的风范。

张玺这么想自然有原因。因为“李丰”那天晚上一直在单独审易三,对另外四个杂碎几乎没怎么理会,显然就是冲易三来的。至于同行的另一位蒙面高手,很可能是李丰的晚辈,这次跟随他一起来广州的。

张玺的眼光确实老辣,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但其中有些想破头也不会明白的内情,张玺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嘱咐儿子道:“李丰前辈未离开广州,很可能在监察我张家子弟的行止,他既然为寻峦派的传承而来,言语中暗示有整合宗门之意,必然在众多寻峦弟子中作出权衡选择。有劣迹者撞在他手中,未尝不会清理门户,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张流冰一耸肩:“我也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啊?”

张玺:“仅仅如此还不够,李丰前辈对你的印象不错,否则不会开口指点你如何锻炼灵觉。这段日子不论做什么,你都应勤勉尽心,不要再那么吊儿郎当,让人觉得不靠谱。”

张流冰皱眉道:“李丰前辈既然是为整合寻峦派传承而来,注意的重点应该是父亲你才对呀,你为何要盯着我?”

张玺:“你还不懂传承二字的含义,不仅仅是争夺掌门权位那么简单,也不是在公司选个董事长的形式!它还要肩负一种责任,能将自古流传的寻峦一脉继承下去。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如何领袖宗门使之后继有人?”

张玺说出这番话时,神情非常庄重肃穆,口气语重心长,就像国家领导人在主席台上做报告。张流冰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道:“老爸,你不用这样说话,这里是自家书房没别人,李丰前辈也听不见。”

张玺敲了儿子的脑门一记:“说你吊儿郎当还不服气,回去在墙上挂着‘慎独’两个大字,每天多看几遍,好好想一想是什么意思?…我在开拓基业方面有所成就,但寻峦派毕竟有秘法传承,你的秘法修为若能超出包长老的众弟子,又能在其他方面做出样子,这才叫传承有道。”

张流冰苦着脸道:“我?超过包旻那几个徒弟?”

张玺沉声道:“为何不可?你的资质不差,功力也不在人之下,只是境界关口未破,相信李丰前辈也看出来了,否则怎会指点你?我若料的不错,假如你就在这段时间能够化灵觉为神识,李丰前辈自会现身联系,他一定在暗中关注你。”

张流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同时也在暗暗叫苦。

张玺又问道:“你弟弟这两天又在忙什么?”

张流冰:“流花去香港了,给一部电影的新片发布会捧场,里面有个女配角缠着他缠得正紧呢,求他去做护花使者撑个场面。”

张玺叹了一口气:“在寻峦派这一代弟子中,流花的悟性是最好的,自己要去做建筑师也不算选错行。只是他也太不务正业了,成天以艺术家自居,在娱乐圈里掺和太多!”

第七十六章 倒插门

听父亲说弟弟的不是,张流冰回护道:“不是您自己说的吗,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毕竟在外面有生意,公司也需要品牌效应与曝光率,流花和娱乐圈有来往,只要无伤大雅也未尝不可。”

张玺沉声道:“我是这样说过,但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弟弟就是那种习气!他倒是交往个国际大明星给我看看啊,成天被一些二流小明星拉去捧场,不是明摆着给人当冤大头吗?”

张流冰陪笑道:“这还不是因为老爸您的生意做的还不够大呀!”接着又解释道:“流花心里明白的很,也不会被人糊弄,就是自己图个高兴。”

张玺:“我当然清楚,否则也不会就这么放任他了,但是最近注意收敛点,别再那么任着性子来。你今天就去一趟香港,找到你弟弟私下谈谈,说一下最近的情况,最好让他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工作室坐着搞建筑设计。”

张流冰点头:“知道了,吃完早饭就出发。”

张玺又叮嘱道:“回来之后你就要加紧锻炼灵觉了,争取早日掌握神识,平时每天到公司上班也严肃认真点,别再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

犯罪团伙落网之后,林音了解了那个从头到尾针对她的险恶骗局,当游方再次看见她时,这个女人似乎更加憔悴了,仿佛是在风中摇曳的花朵。她的眼圈还是红的,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在小区门口见面,仍是微笑着打招呼,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隐藏与回避着什么。

游方暗自叹息,他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除非想取代李秋平,否则不能更进一步。人与人之间不同性质的关系是有界线的,虽然看不见但是很明确。

林音仍然在寻找李秋平,不停的上网顶自己的寻人帖子,在各处散发着印有李秋平头像的传单。游方也清楚她不可能立刻就停下来,需要一段时间缓冲,但他却发现这个女人突然学精了,精明的让游方都觉得意外。

林音在网上的寻人帖,点击量最大的地方是广州城市论坛,她的网名叫作“林韵成音”。游方通过搜索发现,在某个门户网站最近新开了一个博客,博主也叫“林韵成音”,博客里并没有寻人启事,更没有任何内容提及博主在找人,却有一篇名为《想念他》的文章。

这种类型的文章在网上化名博客里很常见,无非是一个女子表达对逝去恋情的怀念,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她想念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却有这样一段话——

“他的右耳边有一片淡红色的胎记,铜钱般大小,从正面看不见,但侧着脸熟睡时格外清晰。…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只说去了南方,我却不知人在何处…”

如果是个外行人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假如博主是林音,暗指的“他”应该是李秋平,与她在网上其他地方发的寻人启事中的内容是吻合的,有心人只要会联想推理就能猜得到,但李秋平本人的右耳边绝对没有这种胎记。

假如有人真的见过李秋平也知道他的下落,不会注意到在网上一个偏僻的角落还有这样一篇博客文章。但是有的人根本没有见过李秋平,只要想骗林音的话,一定会搜索相关的信息,按“林韵成音”这个网名很方便的就能查到这个所谓的“线索”。

假如有人企图骗林音,说自己见到李秋平了,知道他的下落。林音只要问一句:“你真的见到秋平了吗?那个人,有什么特征?”

对方若回答:“他的右耳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暗红色,从正面看不见。”立刻就露了破绽,因为这是林音自己编造的谎言。

这一手在江湖中叫作“倒门槛”还有一种诙谐的说法叫“倒插门”。门槛是凸起的,抬脚才能踩过去,但后面挖了一个看不见的坑,一不小心就会踏进坑里,这是一种形象的比喻。

游方不太相信林音能玩出这一手,也许仅仅是个巧合,恰好有人起了这么个网名,贴了这么一篇文章?

但这种巧合可能性太小了,游方也决定试探一下,在网上用化名给林音发了封邮件,说自己有李秋平的下落。林音很快就回信了,问道:“你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李秋平吗,他有什么特征?”

游方回信道:“他右耳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只有从侧后方才能看见。”

林音又回信道:“谢谢你,我要找的人就是他,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游方回信:“当然能,但你怎么谢我?”这封信发出之后,林音就再也没有回音,游方也彻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林音是怎么想到这一招“倒插门”的?它虽然不能防易三那种熟悉内情的人,但可以过滤掉绝大多数骗子的试探。这个女人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能够独立处理自己的事情,但还不至于有这种心机,一定是别人教的。很可能是谢小仙教她的,现在的警察,也了解江湖上反钓鱼的招数了。

但游方却猜错了,不是谢小仙干的,而是另有“高人”指点。

游方惦记着刘黎的叮嘱,一直在等着肖瑜上门租房,那间很久没人租的房子终于来了看房的客人,而且一来就是两拨。假如不是游方在家里等着,差点没摆个乌龙。这天上午有人来看房,竟然是房主林音亲自领来的,游方开门一看是又惊又气,来者居然是陈军!

陈军一进门看到游方,在林音后面直挤眼睛,示意他装作不认识。游方却没有理会,热情地张开双臂道:“哎呀,你终于到广州了,我这几天还在琢磨,你啥时候能来呢?怎会这么巧,跑我家来了呢,事先也不打个电话!”说完话绕过林音给陈军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两只胳膊如铁箍一般,差点没把陈军勒断气,在他耳边低声道:“陈军,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间房子你不许租,住的地方我替你找,回头跟我出去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北京你就对林音动了心思,追到广州来打她的主意吗?不论你想干什么,得先过我这一关,绝对不许乱来!”

等游方松开手,陈军的脸已经胀的通红,连声咳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遇到了老朋友激动成这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游方又转身冲林音道:“真巧了,他是我在北京认识的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音:“我们早就认识了,原先在北京时,陈军就经常到我的茶馆来喝茶…前不久在网上又碰见了,还帮过我一个忙,陈军正好要到广州来工作,顺便想租个地方住,我就带他来看看。原来你们在北京也认识啊,那就太好了!”

正在说话间,门铃又响了,中介公司的张大姐又带人来看房子。来者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看年纪与游方差不多,用好奇而毫不畏缩的神色打量周围,并从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视而过,带着略显矜持的微笑,怎么有点像下乡视察工作的领导干部?

她的身材很匀称,甚至有几分健美,就是胸部…也许是挺胸的关系吧,视觉效果有一种非常醒目的饱胀感。脸上气色很好,带着少女健康的粉润光泽,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显得很有神采,没有化妆,是个素颜的美人儿。

张大姐一进门就说道:“你们都在啊,那就更好了,这位是小玉,她是来看房子的…这位是林音,就是房东,这个小伙是这里的住客,还有个女大学生今天不在。”

张大姐叫她“小玉”,游方一听名字就明白是刘黎说的人,暗中打量却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暗道师傅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这位肖瑜,分明就是从富贵豪门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孤身一人出门来到这种场合,在一群陌生人中却大大方方毫不怯场。她身上穿的衣服乍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衣料非常的讲究,裁剪的也相当合体,而且一律没有任何商标的痕迹。

普通人穿的衣服,比如衬衫,不论多高档,左胸的位置一般都有品牌标记,有的很明显有的不明显,但都能看出来。假如不是商家生产的成衣,要么是自己扯布缝制的,要么是找专业的裁缝量身定做的,这在现代都市中已经很少见了,偶尔一、两件衣服如此还不算太意外,从头到脚都是这样,就显得很特别。

肖瑜拎着一个挺大的旅行包,游方没有分辨出是什么皮质,但是皮料相当好,半新不旧的,也没有任何商家标记。

他的眼睛贼啊,竟然看出这个旅行包是手工缝制的,针头线角相当均匀精致,商场里的名牌精品店可买不到这种东西。

如果说这人自己家就是开裁缝店的,衣服穿成这样倒还说得过去,但这个半新不旧的旅行包透露出来的信息就耐人寻味了。很多人买个LV包包拎在手里感觉档次挺高,但还有一些人,已经不需要用名牌来衬托身份,日常用品只是根据自己所需而定制。

更麻烦的是,这姑娘好像还会点功夫,看旅行包的包带被拉伸的形状,这个包应该挺沉,但肖瑜单手提着并不怎么费劲。她的腿很直、很好看,往那里一站就能看出一点功底来,下盘很稳,似乎练过腿法。

现在的大姑娘,没事去练什么功夫,难道色狼很多吗?平时多练一练烹饪、茶道、指压按摩不是挺好吗?游方倒不担心肖瑜的功夫有多高,在他眼中顶多也就是个半吊子,无非练过几天防身术或跆拳道什么的。

但这种豪门大小姐,离家出走跑出来透气,以为自己是来到民间体验生活,大惊小怪好奇的地方很多,但是不习惯的地方肯定也很多,还带有一种不自觉的心里优越感,打起交道来很麻烦,会点武功更麻烦。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把这么个活宝给引来了,还说让自己照看并指点教导,游方想一想就头大。

林音有些尴尬的对张大姐道:“这位陈军是我的朋友,也是来看房的。”

张大姐的语气有些不满:“你已经把房子委托我们中介了。”

林音赶紧解释道:“都是凑巧了,我先带他来看看,如果满意了,打算下楼就去中介打招呼。”

这时候肖瑜说话了:“我已经在中介登记了,这里收拾的挺干净,我很满意,租下了!张大姐,我这就在合同上签字交钱。”又冲林音道:“你是房东,如果想涨价的话,可以商量。”

她竟然没有理会房东与陈军说的话,就是按照正常程序办,林音已经把房子委托给中介,而肖瑜是先到中介的,如果她看中了,房子就应该租给她。假如房东想趁机绕开中个或者找借口涨价的话,应该由张大姐去处理。

她倒是见过世面的一个姑娘,但是说话做事有点太直,还当面问房东是不是想涨价?

林音脸色一红正要开口解释,游方拍着陈军的肩膀赶紧插话道:“没关系,没关系,陈军的情况我了解,他们单位有宿舍,就是暂时还没腾出来。在我这里凑合几天就是了,何苦在外面另租房子,花那么多冤枉钱呢?…陈军,你说是不是?挣几个工资也不容易,就不知道节约点吗?”

陈军的一只手被游方扣住了脉门,肩膀被游方带着内劲的掌力拍个不停,只有咳嗽着点头道:“我,我,我们单位确实有宿舍,在外面租房子就是图个方便,这,这,这里,还是租给这位小姐吧。”

肖瑜扭头冲张大姐道:“那我们回去签合同吧,在这里交钱也行。”

张大姐打开了随身的坤包:“你的证件已经复印登记了,合同我带着呢,章都盖好了,你签字交钱就可以,按登记证件上的信息填写。”肖瑜掏出了一本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护照,就在茶几上填合同、签字、交钱。

林音见此情景也不好多说什么,仍然坐在一旁,以房东的身份告诉肖瑜:这里有两个卫生间,大卫生间是女士用的。房间里有网线,自带电脑能上网,平时也可以在厨房里自己做饭,上网费用、煤气水电另算,与其它合租者分摊,房子有什么问题可以给她打电话等等。话说的很客气,来租房的都是客人,没必要得罪。

陈军早就被游方拉进自己房间了,林音交代完外面的事情,又进来聊了几句,问游方道:“陈军要在你这里将就几天,这张床勉强能睡得下两个人,缺什么东西吗?”

当然缺东西,这里只有一个枕头!游方却直摇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一定会把他安排好的。”

林音又劝陈军道:“游方说的不错,你们单位既然有宿舍,那就等两天呗,找份工作挣钱不容易,一个月九百块也不少啊,能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你还没成家呢,得为将来攒点钱。”

陈军只得点头:“对,你说的太对了!”心中恨不得转身把游方给掐死。

等林音走后,陈军一把攥住游方的衣领,低吼道:“小游子,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当初在北京的时候我收留你,自己租两室一厅让给你一间住,连房租都不收。今天到广州来,你连房子都不让我租吗,到底啥意思?是不是见人家姑娘长的漂亮就想拉进来一起住,嫌我碍事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可听说这里已经住了个女大学生了。”

游方似笑非笑道:“色?你也好意思说这个字!友?我待会儿就掏腰包给你在附近的宾馆包一个月的单间,足够你慢慢找房子,怎么样,够朋友了吧!…我倒是想问问你,大老远从北京追着林音到广州,究竟在打什么鬼算盘?”

陈军:“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还想问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游方板着脸道:“我要是真有坏心眼,还能等到今天都没事吗?只不过是凑巧遇见,顺便租了熟人的房子。”

陈军:“我也是凑巧!凑巧听说她在广州有房子对外出租,凑巧我要来,就凑巧上门了。”

游方哼了一声:“真巧啊!开奥运会你在北京,开亚运会你到广州,是哪一国的选手啊?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来干什么?”

陈军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道:“实话?我就是来看亚运会的,不行吗?”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轻重相间三节为一拍很有规律,听这敲门的声音,好似受过这方面的专门礼仪教育,举止不自觉中就带有痕迹。只听肖瑜的声音在门外问道:“方便的话,能打扰一下吗?”

游方打落了陈军的手,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步履身姿甚是端正,表情严肃中不失随和,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莫名好似成熟了许多。

陈军看着他的背影都有点发愣,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游方来到门前,不急不缓地打开门,语气礼貌而平和的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第七十七章 新同居时代

肖瑜微有些意外的看了游方一眼:“请问你这儿有卷尺吗,我想量一量床的尺寸。”

游方笑了,神情很是和蔼:“你想买床垫?尺寸是一米九乘一米二。”

肖瑜噢了一声,拿起手中的电话就报了这个尺寸,同时报了这里的门牌号码,她真的是在订购床垫要人送货上门。游方又说了一句:“你要在这里付款的话,现金无所谓,刷卡别忘了提醒对方带移动POS机…使用信用卡,可以通过银行查询户主消费信息。”

后面这句话表面上是在提醒她付款时注意,不要让对方把金额刷多了,暗中却是提醒她的家人可能通过银行帐户信息查到她的行踪,因为肖瑜很可能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但这姑娘好像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谢谢啊!…你们两个男的,就想挤这张小床?”

她看见陈军坐在屋里,居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有点好奇还有点吃惊的问了一句。游方仍然很平和的答道:“他不住这里,我有地方安排他,不会打扰你的。”

等关上门,陈军皱着眉头道:“这丫头挺个色啊,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

游方:“管她什么来头,就是一出来租房的大姑娘而已,你就少打主意了。”

陈军挤眉弄眼道:“我可没兴趣打主意,就是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中学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话…假如你想泡妞的话,这种表现可不对,要不要我教你两招?”

游方斥道:“少把话往我身上扯,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鬼才相信你来看亚运会。最近我在网上看见一篇博客文章,题目叫《想念他》,是不是出自你这个大情圣的手笔?”

陈军一愣,随即惊讶道:“林音连这些都告诉你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游方一把攥住陈军的衣领了:“色狼尾巴终露出来了,还说看什么亚运会,分明是蓄谋已久冲着林音来的!我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没告诉我这件事,是我自己偶尔在网上查到的,当时还纳闷呢,是谁教了她这一招?”

陈军硬着脖子道:“我就是冲林音来的,又能怎么样,既然你与她没关系,难道我就不能追她吗?”

游方的手一紧:“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有个朋友是警察,特意叮嘱我关照林音,别让她被坏人欺负了!”

陈军:“警察,不会是中关村的谢警花吧?跑这么远都能管得着你?再说了,我也没欺负林音啊,你看我是坏人吗?”

游方差点没给气乐了:“请问陈大情圣,你什么时候当过好人?”

陈军犹自嘴硬道:“我现在就是好人,浪子回头还不让吗,我是真的喜欢林音,不是开玩笑。”

游方:“是吗?三天前的晚上,我看见你去一家松骨馆耍了,到广州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这些,还敢自称浪子回头?”

陈军苦着脸道:“我当时的想法是再潇洒一次,从明天开始从重新做人,收拾心情健康向上…嗯,不对呀,你在那种地方看见我,那你去干嘛了?”

游方一松手:“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就别提这茬了!…你如果就是想随便玩玩,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去酒吧夜总会没人管你,但不要祸害林音。她的遭遇你也应该清楚了,经不起伤害。”

陈军着急了:“我这次真的是认真的,在北京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

游方盯着他有考问之意,想了想半天道:“你没必要证明给我看,只要看你自己怎么做,我会盯着你的…还没吃午饭吧,走,请你去夜总会座座。”

陈军:“不去夜总会,别趁机下套勾引我学坏!”

游方给了他一拳:“不是你经常去的那种,跟我来了就知道了。”

出屋时恰好听见门铃响,打开门是送货的来了,还不止一拨,肖瑜几个电话,订购的东西真不少,连电脑都是组装好送来的。下楼之后,陈军很是惊讶的说道:“你新来的邻居八成是个富家千金,睡棕床还要买床垫,而且不是普通的弹簧席梦思垫,是最新的记忆材料床垫,那种材质的枕头都得上千,一个床垫至少上万。刚才搬进屋的那些东西,都抵好几年房租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

游方:“你才看出来呀?也许人家根本没当什么好东西,还觉得自己屈尊迁就呢!仓促之间电话送货,也只能买到这种档次的东西了。”

陈军:“你早就看出来了?不愧是混潘家园的小游子,眼力活就是贼啊!难怪会赶我走让她住下,该不会是想钓空子吧?”

游方:“你傻呀,又不是没混过,这种人就算是傻子也不能乱打主意,背后水深的很,你当她家里人是吃素的?就算占了点便宜,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来到宋阳的饭店,点了一道招牌菜松茸炖排骨外加一个小炒,再来一荤一素两个凉盘,就着啤酒边吃边聊。说着说着,陈军愁眉苦脸道:“小游子呀,你是最了解我的,对付女人一向很有一套,可是一旦动了心,却发现自己原来不会谈恋爱,昨天我躲在街角看林音发传单,既心软又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游方试探着说道:“你想骗她容易,想追她却难,她现在心里只有李秋平,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种精神寄托的象征。”

陈军央求道:“你既然这么了解,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做?”

游方笑了:“你这个大情圣,居然也有向我请教的一天,倒也可以教你,但你先把这瓶酒给吹了。”

陈军嘴对嘴灌下一整瓶酒,差点没呛着,脸都涨红了,打了个嗝说道:“老弟,就别卖关子了。”

游方沉吟道:“我虽然没淡过恋爱,但江湖疲门的唤魂术,略加变化也可以用在这种情况。”

陈军吃惊道:“唤魂术,她又没撞邪!”

游方:“在我看来,和撞邪也差不多了。你想追她就得先帮她,帮她寻找她想找的人,渐渐找回自己的生活,你也会变成她要寻找的人。”

陈军眨了眨眼:“老弟,有点深奥啊?”

游方:“你又不是听不懂,而且你已经在做了。但你注意点,先得到心再得到人,如果把顺序搞错了,我饶不了你!”

陈军低头喝酒,脸越来越红:“我就是这么想的。”

游方:“那你自己呢?林音找回生活,你想想自己该干什么,既然是来真的,你可真不吃亏啊。如今成家过日子,最困难的就是买房,你倒好,一上手就有现成的两套。”

陈军嘟囔道:“我又不是为这个,是真的喜欢她,虽然是个二茬子女人…”

游方一敲桌子打断他的话:“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人家是二茬子女人,你算几茬子男人,上千茬有了吧?别的不谈,林音是我见过最纯的女人之一,她如果真的喜欢你,你就等着享福吧,居家过日子的极品。不仅长的漂亮,会照顾人,还精通厨艺、茶道,家务活样样拿手。”

陈军举杯挡脸,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吃完结账,他又问了一句:“小游子,可是你自己说的,掏腰包在宾馆给我租一个月的单间。”

游方无奈道:“算我欠你的,招待所行不?”

陈军:“不行,至少三星级以上标准,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屠苏放学回家,发现有新来的房客,是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女孩,她感觉挺高兴,既然这间房迟早要租出去,还是租给女孩子比较好,游方哥哥夜里经常不在家,这样自己也放心。她主动跑过去串门,还帮着肖瑜收拾房间,而肖瑜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也挺喜欢,有这样的合租者是最好不过了。

游方回到家里,简直看不出这里有“搬家”的痕迹,下午送来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连包装箱肖瑜都让送货工人清理好全部拿走,她的房间也整整齐齐完全能住人。

这天晚饭当然还是屠苏做,游方跟着一起吃。肖瑜闻着味道大概也饿了,推门出来问道:“你们自己做饭吗?我如果也在这里吃,得交多少餐费?”

屠苏有些为难的看了游方一眼,游方慢条斯理的答道:“这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餐厅,饭是屠苏做的,但她不是谁雇的专职厨师,我也是搭伙蹭饭的。如果谁有空做饭,加双筷子一起吃没关系,你不会做的话,可以买菜、洗碗…或者,你就专门请个佣人上门做饭吧。”

屠苏则招呼道:“都是一起住的邻居,你还没吃饭,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游方则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你今天就洗碗吧,不会连碗都不会洗吧?”

肖瑜还真不客气的就坐下来吃了,一边点头道:“今天我洗碗。”

吃完饭,厨房里叮咚咣当一顿响,听得屠苏心惊肉跳,游方却劝她不要进去,自己进厨房告诉肖瑜该怎么洗碗。好不容易等碗洗完了,肖瑜有些懊恼的说道:“打碎的碗和碟子,我赔!”

游方则摇头道:“特意赔钱倒不必,就是小区门外的超市里买的,有空你买回来添上就是了。”

屠苏终于忍不住进来收拾残局,肖瑜又皱着眉头问屠苏:“有没有不伤手的洗涤液?”

游方则帮着屠苏收拾碎瓷片,一边提醒小丫头别把手扎了,抬头道:“想不伤手也容易,可以不用任何洗涤液,先用热水冲一遍浮油,再用温水洗…如果在厨房装一台专用热水器,会方便许多。”

第二天,肖瑜真的打电话找人送货上门,在厨房装了一台专用热水器和一台消毒柜。游方这下可轻松了,每天吃完饭有人给洗碗了,原先这些活都是他干的。

又过了几天,这天晚上游方正在房间里看书,有人轻轻地敲房门,一听就是屠苏的动静,他笑着说了声进来,小丫头就推门溜了进来。屠苏是来找他聊天的!聊起了新房客肖瑜。屠苏眨着眼睛说:“游方哥哥,你就别总让小玉姐姐每天洗碗了,她这几天打碎的碗碟加起来,厨房里已经全部换成新的了。”

游方笑了:“就让她洗吧,过几天也就没事了,多跑几趟超市,自己也会注意的。没看出来吗,她根本不会干家务活,连拿扫帚的姿势都不对。这几天她在和自己赌气,已经和碗碟较上劲了。一个人出来住总得学着点,也不能总指望碰见你我这样的邻居,你说对不对?”

屠苏点了点头,又好奇的说道:“游方哥哥,我发现你这几天也变了,变得好成熟好稳重。”

游方笑着反问:“什么意思,我原先不够成熟不够稳重吗?”

屠苏:“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对小玉姐姐的态度不一样。”

游方:“有什么不好吗?”

屠苏:“也没什么不好,我形容不出来,总之不像平时的你。”

游方忍不住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初次见面的陌生姑娘家,和我这大小伙住在一个屋檐下,没必要嬉皮笑脸。…我和你就不一样了,咱俩什么关系呀?”

屠苏被逗笑了:“说的也对,是不一样哦。”

其实游方对肖瑜也没辙,刘黎特意吩咐不许他打肖瑜的主意,而且还要注意照顾、指点、教导,陌生同龄人之间很难办啊。肖瑜的心理优越感肯定是有的,未必会把游方这些人当回事,与她套近乎没用,从一开始就要控制好打交道的心理态势,一言一行都很有讲究。

游方也不是很有经验,这些日子翻读吴老留给他的那些著作,回忆吴屏东日常中的一点一滴,在肖瑜面前有意无意模仿着吴老的言行举止,给屠苏的感觉当然不一样了。

这时房门又响了,屠苏跑去开门,肖瑜也进来了,她是来“请教”游方的,大大方方的说道:“游方,我听屠苏说你在中山大学蹭课,怎么个蹭法?我也想去。”

游方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是什么目的了,如果想去玩新鲜的话,那就不必了。先从各个专业的课程表开始研究,想好要学什么东西,然后给自己定一份课程表,坚持下来,这才是真正的蹭课,而不是逛公园。”说起蹭课他可是内行中的内行,将自己的心得体会都说了出来,最后开了句玩笑:“中午还可以在学校食堂打饭,具体怎么办,你再问屠苏吧。”

肖瑜还真的跑去蹭课了,每天与屠苏一起上学放学,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混的越来越熟,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游方暗自觉得好笑,以肖瑜的出身和年纪,一定正在某个大学读书,十有八九是国际知名学府,离家出走跑到广州来蹭课玩,自己还觉得很有趣。

新到来的同居生活若一直就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麻烦很快就来了。大约过了半个多月,这天晚上屠苏没有回家做饭,游方反而接到肖瑜一个电话,请他出去吃饭,不是什么高档饭店,而是街边的大排档。

在一起住时间长了,肖瑜也跟着游方和屠苏一起去过宋老板开的“夜总会”,对这种街头大排档以及普通市民的夜生活很感兴趣。这天下课有点晚,她非要拉着屠苏去逛街,走累了就在一条小街边吃大排档,一个电话把游方也叫来,说是谢谢他上次在夜总会请客。

地点在康乐园西门外的怡乐路一带,游方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