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三艰难的点头:“不错,他就是李秋平。”

游方:“哦,那么,你是什么人?”

易三:“道上的朋友叫我易三,这几年一直在狂狐手下混饭吃…”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易三交待了自己的来历以及与李秋平的关系,说到后来心神稍定,也能稍运内劲驱散体内的阴煞之气,他还是有所保留,只说自己是为了找寻下落不明的老大与同伙,才一路追到广州,怀疑并试探老大的情妇林音云云,说得自己仿佛是道上最讲义气的兄弟。

游方听完后不动声色,仍是晃着手中短剑,沉吟道:“原来是易三爷,若老夫记得不错,你还有个绰号叫易中天。要想证明你说的话也不难,说几件你曾经做过的买卖,就从这尊西周青铜觥说起,老夫不是外行,你讲的是真是假,自然可以分辨。”

他当然不是外行,不仅一眼就能鉴定器物、看出它出土不到两个月,而且还听说过“易中天”的字号。易三已经确定这位“李丰”是同一条道上的前辈了,话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就不得不说点真料了,一讲又是二十多分钟,最后道:“您是同道中的前辈高人,今天就算易三拜个码头,希望今后能多多提携!”

游方冷不丁突然一挥剑,刚刚缓过一口阳气的易三陡然又感到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身体一阵冰寒与刺痛,仿佛被无数利剑穿透。当初张流冰尚且无法抚拒这一剑,更何况此刻的易三。心神一阵骇然恍惚,耳中却听见游方淡淡的问道:“易三,你看见一个女人了吗?非常完美的女人!”

游方问的是秦渔,但易三哪能看见,他感觉自己就快没命了,下意识的哑声呼喊道:“前辈留情!您也喜欢女人吗?”

游方:“别说废话!撂实话,你为何设局?”

易三:“我说实话、实话,前辈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吧?简直是男人绝佳的收藏,前辈也一定会动心的。她手上说不定有狂狐留下的东西,只要前辈感兴趣,我可以帮您连人带东西都弄到手,狂狐不在了,我往后就跟着您了,一切听从前辈差遣…”

他已经有点神智失控了,叫唤了半天,却发现游方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短剑在黑暗中隐约流闪着光华,易三喘着粗气道:“前辈答应了?”

游方冷冷一笑:“我可收不起你这样的手下,但也守信不伤你性命,往后,你就听从六扇门的差遣吧!”言毕手起剑落,在易三的双肘外侧、双膝上方各刺一记,动作如蜻蜓点水般轻柔,伤口很浅,以秦渔之犀利诡异,好半天才渗出一线血丝来,很快就凝结。

游方收起秦渔,掏出一支录音笔还有一张字条放在床头柜上,就在那只青铜觥的旁边,然后一掌将他砍晕,头也不回就出去了。易三的元神已伤,又被秦渔的煞气直接侵入身体,在经络筋骨中纠缠。这种伤势,就算是游方恐也无法调养自愈,更别提易三了。

来到外面的大屋,宋阳还在审那四个杂碎呢,要交待的事情太多了!他大概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自己泡了壶茶在那里自斟自饮,另外倒了一杯,见谁的态度好就赏口茶喝。

游方见此情景,好气又好笑道:“小杨,差不多就得了,剩下的交给警察去问吧…交待材料给我看一眼,审核一下。”

宋阳嘿嘿一乐:“我这个人做事情就是太投入了,刚才交待的大案子,我都叫他们自己写下来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游方接过一叠打印纸翻看,又上网查了一番,抬头对宋阳道:“你审的挺不错呢,这里面有个案子,警方悬赏五万征集举报线索。”

宋阳:“是警方悬赏吗?”

游方:“我再仔细看看…不是警方,是受害人通过警方公布悬赏…”

说到这里两人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望向桌上纸箱里的现金。游方站起身来点了五万,又在灯光下仔细验了验,转身冲那四个目瞪口呆已经快傻了的杂碎道:“我们不想留下名号,你们几个转告警察一声做个见证,这笔赏钱就现场领走了。”又问宋阳道:“我们是雷锋吗?”

宋阳搓了搓油腻腻的手套:“不能跟雷锋前辈比呀,做好事已经不留名了,不能还赔上别的吧?我赔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不仅耽误生意,又自己掏钱租车加油换假牌子,还特意买了数码相机,好不容易攒下一点私房钱都填进去了!”

游方一笑:“一人一半,两万五,剩下的给警察留着。”

宋阳接过钱嘿嘿又乐了:“不是二百五就行啊!…事情办完了,把他们打晕等警察吗?”

游方一摆手:“慢着,我还有话要说,看这些杂碎交待的案子,进去了估计就不容易出来了。但古人有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死也要死个明白,告别之前,我给他们好好讲一讲江湖要门诀。”

曾经有一次,游方在吴屏东家吃晚饭,陪吴老多喝了两盅,聊天时问了一句:“朝闻道而夕死,有什么意义吗?”

吴老已有几分醉意,开了一句玩笑:“死也要死个明白!”

从那栋房子出来,天还没亮,夜色仍然深沉。将面包车开到僻静处,撕下车身上临时贴的广告膜,又换上原先的车牌,宋阳问道:“现在打电话报警还有点早,我们去哪里等着?”

游方抬头看着星空道:“我想找个地方,给一位长辈烧几柱香,敬几杯酒。”

宋阳:“我陪你一起去。”

这么晚了,只能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超市中买到最普通的家用卫生香,再捎上两瓶好酒,宋阳开车来到离家不远的珠江岸边。游方在江岸上插好香、倒上酒,对着夜色下暗流涌动的江潮,心中默念道——

“吴老,我杀狂狐只能为你报仇,却未能为你消憾。此番来广州,向牛然淼转达了你的遗言,今天又给警方留下了破获狂狐团伙的人证、物证还有线索,这些都是您未及完成的愿望,您老的在天之灵就安息吧!…天下是偌大的江湖,您的教室里坐不下所有的学生,已尽力便无憾了。”

第七十四章 我是大坏蛋

按游方留下的人证、物证以及他与易三的谈话录音,足够警方破获这一盗墓团伙,而且现场就能立功——追回一件先秦青铜器。游方一直没有办法亲口告诉林音与谢小仙,李秋平是个怎样的人?这个令人头疼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警方在查明案情之前,也许不会来找林音,不论是那个四人团伙还是易三,犯下的案子都太多了,针对林音设局只是一次未遂诈骗。但是警察迟早会来找她核实李秋平的情况,届时林音就会知道真相,不知这个女人怎样面对这一切。

现实对于林音来说,也许过于残酷了,游方只能尽量让她学会怎样去面对,并保留心中的一丝温情。

通过易三虽很难查出狂狐的幕后上线,但足够清理这一团伙的下线残余,也算了结吴老一桩未尽心愿。游方端起酒,洒在点燃的香前,然后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这是江湖人传统的师礼,在吴老生前,游方从未这样对他行过礼。

宋阳一见这个场景,微微有些惊讶,但没有追问什么,也走上前去朝香敬酒,与游方并肩行礼,看上去像是两人结拜一般。

在珠江边祭罢吴屏东,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游方掏出一部顺手从犯罪团伙那里拿来的手机,打了一个报案电话,不是直接拨110,而是打给一位名叫吴克红的警官。谢小仙曾经特意叮嘱过,有什么事可以找这个人帮忙,吴克红是她读警校时的班长,在班上年纪最大,外号“悟空大师兄”,如今是广州这一辖区分局的刑警。

警察也要讲究工作业绩,像这种送上门来等于破好的大案,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冲谢小仙的面子,就送个人情给这位吴警官吧。

打完电话,也不理会吴警官难以置信的惊讶,游方将这部手机抛进了珠江,冲宋阳道:“我们该回去了,找个借口让你女儿早起,有好戏要看呢!”

宋引佳今天很早就被叫起来了,爸爸说今天一家人出去喝早茶,顺道再送她上学。家里就是开饭馆的,平时很少出去吃饭,宋引佳很高兴。

这是一家老城区小街边的餐馆,经营传统的广式早点。宋阳夫妇今天对女儿格外娇宠,在窗边坐下后,让宋引佳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小街斜对面有一户独门小院,今天很奇怪,一大早就停了好几辆警车,门前还用黄带拉出了隔离区域,显然是警察在办案。

有不少市民在那里指指点点的围观。宋引佳一边吃东西,也一边通过玻璃窗好奇的张望。有警察从院子里搬出纸箱、电脑等东西上警车,不一会儿又鱼贯押出五个人,带着手铐,将上衣掀起蒙在头上。

不知是警察故意的还是上衣太短,一阵微风吹过,有两个人的脸露了出来,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哄然大笑,宋引佳也被逗得咯咯直乐!这些人的脸上有字,不知被谁以很难擦拭的醒目红漆书写,右边脸颊上是一个“我”,左边脸颊上是一个“是”,额头上是“大坏蛋”三个字。

笑着笑着宋引佳突然一愣,抓住宋阳的袖子道:“爸爸,我认识这两个人!”

看着警车押走五个倒霉蛋,吴克红是好气又好笑同时带点莫名其妙,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种好事怎会砸到自己头上?虽然等最后破了案论贡献时,主要成绩还是领导的,但毕竟少不了自己这一份功劳。那两个蒙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看来很可能是这伙罪犯得罪的仇家。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女孩的声音道:“警察叔叔,我认识刚才那伙坏蛋,他们骗过我的钱!”回头一看,是一对夫妻领着十几岁的闺女。

宋阳上前简单解释了女儿前不久的遭遇,吴克红很高兴,刚抓到嫌疑人就有受害者出来指认了,虽然只是其中一个小案但也是好事,他笑着说道:“谢谢你们,方便的话能不能跟我去分局做个笔录?”

封弦诗有些为难的答道:“孩子还要上学呢。”

吴克红想了想:“这样吧,你们留个地址,后天是周末,我上门做笔录。”今天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还是等两天再走访吧。

林音与屠苏也在同一家餐馆喝早茶,坐在店面另一侧靠窗的座位上,是游方一大早特意请她俩来的。看见那几个人被押出来,露出脸上写的字时,屠苏也被逗得咯咯直乐,游方冷不丁说了一句:“林音,他们就是设局想骗你的团伙。”

林音一愣:“昨天我回家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直都没说呢。”

游方:“我当时就在那家饭店里,稍微化了一下妆,你没认出我来,但我认出了那伙骗子,他们骗过我的一个朋友。我通知了朋友,后来的情况…你现在也看见了。”

然后他细心的从头讲解起这个复杂的“按线穿珠局”,骗子每一步有什么企图,假如林音上了当,最坏的结局是什么?这是她们亲身经历的事,自然有深刻的体会,听着听着,屠苏一脸的惊恐之色,而林音一张俏脸已然变得煞白。

游方最后道:“林音,他们这一次诈骗虽然没有成功,但警方过一段时间也可能会找你核实案情,假如是这样,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我求你一件事,只需告诉警方你在最后一刻因为害怕,找了个借口没有与骗子接触,不必把我的事情说出来。”虽然今天还没有告诉她李秋平的身份,但也给林音打了一记预防针。

林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屠苏看了游方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游方想了想又提醒道:“其实犯罪分子之所以能设局,主要还是针对每个人的心理,林音你一心寻找李秋平而忘了其他该注意的事,就是有机可乘。下次再遇到此类的情况,应该直接报警!”

屠苏眨着眼睛道:“警察能抓住坏蛋吗?”

游方很郑重的回答:“就算警察管不了,一般也会提醒你的,能否抓住坏蛋是警察的事,报不报案是你自己的事,明白吗?”

屠苏很认真的点头道:“嗯,我明白了。”她今天早上缺了一节课,但也上了很重要的另一课。

林音回到家中,关上门立刻冲进卧室扑在床上,她哭了,将脸埋在枕头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双肩不住的颤抖。过了好久才起身,到卫生间洗了脸,却茫然不知自己该干点什么?她开始打扫屋子,将这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来来回回打扫的干干净净,最后实在是找不到一丝灰尘了,这才停了下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林音又习惯性的坐在电脑前,每天上网看回帖、检查信箱已经是她必做的“功课”,愣愣的坐了半天,还是给谢小仙打了个电话,也只能找她倾诉了。

这天晚饭时,屠苏私下问道:“游方哥哥,那些坏蛋,是不是你抓的?”

游方笑了:“你游方哥哥可没有那么大本事,你也看见了,那些人是被警察带走了。可能是我的朋友举报了吧,他不想惹麻烦,我也不想给他惹麻烦,你呢?”

屠苏眨了眨眼睛:“我当然不会说的,你放心,林音姐姐也不会说,其实她很懂事的。”

正在说话间,门铃突然响了,游方以为是林音,不料来的却是宋阳,有事找他出去。到了楼下游方才问道:“宋老板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吗?”

宋阳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今晚请你出去玩。”

游方很诧异:“你不做生意了?”

宋阳习惯性的搓了搓手:“我老婆今天很高兴,给我放了一天假,还给了两千块零花,让我请朋友出去坐坐。开饭馆的一年到头连个假期都没有,也难得享受一下夜生活,当然要来请老弟你一起出去喽。”

游方坏坏的笑:“广州的夜生活,好一些的享受,两千块恐怕不够,老板娘不知道你昨天密下了两万五私房钱吧?”

宋老板的笑容很憨厚:“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婆娘知道的好,省的她们瞎操心。…对了,你们年轻人,晚上一般去哪里娱乐?”

游方:“不要叫我年轻人,宋老板也不老,就这身子骨,有几个小伙子能比?…走,打车去热闹的地方转转。”

“这种地方啊?也行,我陪你进去放松放松,有什么消费我买单就是,就在休息室等你。”逛了半天,游方竟然在一家装修豪华、档次挺高的“松骨休闲会馆”门前停下了脚步,宋老板有些犹豫踌躇,但还是进来了。

游方鬼鬼祟祟的笑道:“我不会告诉老板娘的,就是想看看你这种外家高手的身子骨,哪位小姐能给松一松?”

宋老板不轻不重给了他一拳:“是你自己想来,少拿我做幌子!”

游方眯着眼睛:“最近的事确实有点紧张,好不容易有个了结,今天不就是出来放松一下吗?人家门口特意挂了那么大一个‘松’字,不进来都不好意思。”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游方真的有些欲望躁动。以他的内养功夫,可以收敛心境不随欲念而乱神思,否则也不可能习练高深的“入境面观”功夫。但平日该有什么还是有什么,毕竟是个小伙,有些东西,讲究勿忘勿助、不纵不禁。

他平时倒没这方面的爱好,每日练功足以消耗精力,也许是连日来与秦渔那诡异的练剑方式,也许是易三的邪念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经历了最近这些事真的需要放松一下,或者是所有因素的综合,总之游方莫名想发泄。

不去当采花贼,花钱松骨总可以吧?至于怎么个松法,就要见鸡行事了!再说了,自己是个江湖小混混兼未婚单身男,本来就不是“好人”嘛。今晚暂且放纵一下,明天收拾心情健康向上,好好蹭课练剑莫再胡思乱想。

松骨嘛,总要先把身上洗干净,游方没有理会宋老板,免得他尴尬,挑了一位看上去顺眼,神识感应也最“舒服”的服务小姐进了“私密浴室”。这里档次不错,桐油大木桶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冒着热气的水面上飘着新鲜的玫瑰花瓣,穿着衣服比不穿还要性感的小姐给做头部按摩,不时往身上洒些花瓣和热水。

浴室的外间就有一张柔软的大床,那里是洗完澡“松骨”的地方,服务小姐真是辛苦啊,其实可以一起洗嘛,反正木桶很大!——游方刚刚这么想,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服务小姐帮他拿到耳边,游方一看号码,要毛巾擦干手亲自接了过来,并示意小姐出去等,没事别进来。

电话是谢小仙打来的,她已经听说了林音的事,在电话里责怪游方不该让林音去涉险,更不该怂恿林音去报假案,但语气并不重甚至有点像撒娇,看来对游方的处理还算基本满意。游方则毫不客气的反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我既不是李秋平也不是林音的父母,不能一辈子都看着她!不让她自己经历这些事,下一次怎么知道教训?”

谢小仙这一次脾气倒挺好,没有顶嘴,反而语气一转道:“游方,我应该替悟空大师兄谢谢你,送了他一次立功受奖的机会。”

游方故作糊涂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谢小仙:“我曾经托大师兄留意广州有没有李秋平的消息,林音的事情他也知道,今天抓住那个犯罪团伙还听了一段录音,他立刻就给我打了电话。说实话,我很吃惊,也很佩服你!”

游方嚷道:“身为警务人员,无凭无据,你可不要乱说!”

谢小仙不知为何叹息一声:“唉,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与此事有关,我当然不能说什么,只是私下替大师兄谢一声…李秋平的事情,真不知道林音了解后会有什么感觉?”

游方的回答滴水不漏:“李秋平什么事?难道是警方找到他了?”

谢小仙又叹了一口气:“你真不知道?那好,我就违反一次纪律告诉你!”

她在电话里讲了吴克红了解的情况,最后说道:“案情还在初审阶段,很多线索还要侦查核实,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只要属实,吴克红迟早会找林音了解情况的,到时候我怕她会受不了。…真没想到啊,竟然会是这样!”

游方沉默了半天,反应似是很震惊又似是在思索,最后也叹息着说道:“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既然挺过来了,也应该会挺过去的,只是需要时间缓冲一下。通过林音这件事,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挺够朋友的。”

谢小仙在电话那边含嗔道:“你才知道啊?但你没对我说实话,上次告诉我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坐写字间,有空还陪高层领导吃饭。但我通过林音了解的情况,你怎么在值夜班替人看仓库呢?”

一般人不会这么说话的,就算了解情况,这不是明摆着当面揭短吗?游方没好气的答道:“我说的就是实话,但是后来换了一份工作,半夜给人看厂房呢!主要是为了勤工俭学方便,我白天在中山大学蹭课进修。”

谢小仙不依不饶:“我听说你和一个中大女生合租林音的房子,不会是冲着人家去蹭课的吧?”

游方语气一沉:“谢警官,你托我帮的忙我都帮了,但其他的事,你也管得太宽了吧?”

谢小仙的语气顿了顿,提高声调道:“谁管你了?我不过是想谢谢你,顺便才关心一下!”然后语气一缓似是开玩笑道:“既然是勤工俭学,还不如留在北京呢,在北大蹭课不比中大更好吗?你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何必在广州给人看厂房?”

游方无可奈何道:“多谢关心,我在南方还有别的事没办完,你也清楚我是个江湖混混,有些事可不方便向警察阿姨全部交待。”

谢小仙微有些不满:“你又不是没本事,为什么就不能找点正经事情做呢?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厂房里值夜班,累不累?”

他们这通电话时间可不短,按包间计时已经过了一个多钟了。这里一个钟是四十五分钟,相当于学校里的一堂课,超出一个钟就得按两个钟计费,每个钟收费四百九十八。小姐进来好几次试图提醒游方,都被他挥手示意打发出去,小姐想乐也不敢乐——哪有跑到这里这么打电话的?木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幸亏包间里的温度不冷,游方干脆说了实话,给自己的形象抹黑道:“我在夜总会松骨呢!接你这个电话,我还要付钟点费。”

谢小仙:“你这个…,还真去夜总会啊?昨天果然是你拿走了两万五,有点钱就不学好!”真是警察的职业敏感啊,立刻就想到昨天在广州“破案现场”,两位蒙面人每人拿走了两万五千元现金,这些事吴克红都告诉她了。

游方赶紧道:“你胡说,什么两万五?还二百五呢!今天有人请客,请我出来放松放松…我本来就不是好人,学什么好?…再说了,啥叫有点钱就学坏?…我又不是没钱,你问问林音,前天我还借给她十万呢,学坏还用等到今天?…算了,我忙着呢,先挂了!”

第七十五章 打铁

游方挂了电话,小姐进来问道:“老板…”

游方一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要叫我老板,叫我帅哥!”

小姐抿嘴乐了:“帅哥,你已经加钟了,现在出浴吗?”

游方皱眉道:“出什么狱?我又没进去!”

小姐一惊,赶紧改口娇笑道:“洗完了,上床吧。”

游方似是跟谁赌气般说道:“上,上什么床?泡个澡都不安稳,换桶热水,重泡!…你也别在外面撩水了,太浪费,进来一起洗吧!”

谢小仙被挂了电话,脸色有点不好看,想了想,不知为何又给林音打了个电话:“林音啊,我刚才找游方,这臭小子说他在夜总会松骨,还是有人请客,怎么回事?他不是晚上值夜班吗,难道在夜总会上班?”

林音也莫明其妙:“我也不清楚啊,可以打电话问问小苏。”

谢小仙:“小苏是谁?”

林音:“就是与他合租房子的大一女生,你稍等,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屠苏接到了林音的电话,咯咯笑着说道:“游方哥哥确实是去夜总会了,还是夜总会老板请他的,我都看见了。…不是那种夜总会,就是大排档。”她在电话里给林音讲了“夜总会”的故事,想当然的以为游方是被宋老板请到大排档喝酒了。

两分钟后,林音又给谢小仙回了一个电话,对她讲了夜总会的故事,最后还特意解释道:“那家大排档有一道招牌菜就是松茸炖排骨,你是不是听错了?”

谢小仙接完电话仍然板着脸,心里却直想笑,看着电话暗道:“原来是这么个夜总会啊?小游子啊小游子,你是存心气我,还是故意要面子?下次再吹牛把谎话编圆一点,松骨馆是松骨馆,夜总会是夜总会,我是警察,难道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这倒是个很有趣的误会。

游方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宋阳躺在那里正在做足疗,用既同情又佩服的眼神看他一眼道:“小老弟,时间可不短呐,整整一个半小时!”

游方:“我就在木桶里泡了个澡,啥也没干,你信不?”

宋阳的笑容仍然是那么憨厚:“嘿嘿嘿,我信!”

游方:“大叔,这么长时间,你干嘛呢,不会一直在做足疗吧?”

宋阳:“我也去泡了个游,然后做了个松骨按摩,没干别的。”

游方扫了一眼周围,故意逗他道:“宋老板,你看这里的美眉,哪个最漂亮啊?”

宋阳沉吟半天,还是说出了标准答案:“都没有我老婆好看。”

游方笑了:“老板娘听不见你这句话的。”

宋阳说话一如既往的沉稳:“还是小心一点好,平时多练习,关键时刻不会说错话。”

两人换好衣服出去在前台结帐时,又有一个客人走进了侧面的更衣区,游方莫名有些感应,侧头一瞥只看见了一个消失的背影,觉得很是眼熟。怎那么像陈军,不会吧,这小子怎么会到广州来?

结完帐出门,一阵夜风吹来,感觉还是挺舒服的,浑身筋骨确实很放松。宋阳兴致不错,拍着游方的肩头道:“走,找个地方再去喝两杯,找家正经夜总会唱唱歌也行。”

游方:“大叔,您真是很少出来玩啊,哪有先松骨后唱歌的?”

正在说话间,门前马路上有一辆骄车驶过,在他们面前突然踩了一脚刹车减速,却没有停下,继续踩油门加速走了。光线较暗又隔着车窗,很难看清车里的人,但这两人都不是一般的眼力,宋阳推了游一把道:“老弟,刚才那车。”

游方:“车怎么了?又不是出租。”

宋阳:“你就装吧!开车的是个挺漂亮的大姑娘,分明认识你,看见你从这里出来,脸色有点不对呀?…是不是熟人?在这种地方看见,想打招呼也尴尬呀。”

刚才开车的人是齐箬雪,她恰巧从这里路过回家,冷不丁在道边看见了“梅兰德”,踩了一脚刹车。紧接着发现他是从一家松骨会馆出来的,灯光下脸色红润头发还是湿的,口中恨恨的不知骂了一句什么,一跺油门又走了。

游方当然也看见了齐箬雪,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题道:“老宋,我们别去唱歌了,到江边找个地方比试功夫吧,不搭手比武,就推手试试劲力。”

还是在离家不远的珠江岸边,两位高手比试功夫,游方好几次都把宋阳闪了个趔趄,好悬甩到江滩上躺下。宋阳不干了,不服气的嚷道:“你不是说推手试劲力吗,怎么绕起团云手来了,又不是练太极,我哪能绕得过你?”

游方点头道:“那好吧,我们来试屈肘推掌发力,找一块坚实的地方,别把脚脖子陷下去了。”

这一次,两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一不小心都摔了个屁墩,相对哈哈大笑。

现今社会流传“四大铁”的说法: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而游方与宋阳一起做过案,一起分私房,一起松过骨,一起拜过香,虽然交往的时间不长,但关系已经比铁砂掌还要铁了,这便是江湖人性情爽朗的一面。

刚吃完晚饭就出来,一直耍到半夜,有什么浮躁的精力也都发泄完了。宋老板回家陪老婆孩子,游方又赶到市郊给人“看厂房”。这些日子,哪怕是昨夜“做案”期间,他都从未耽误练剑。

可是今夜心像所见秦渔的心像却很有些不对劲,神色含羞带俏,莫名还有些虎视眈眈,眼神怎就那么像谢小仙瞪他的样子?游方暗斥了一句:“秦渔,你以为你是警察啊?”也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心境不对,谢小仙啊谢小仙,偏偏在那种时间找他煲电话粥,唉!

算了,今夜不适合练剑,还是行功定坐收摄心神吧。游方定坐了大半夜,当天边霞光微吐时终于睁开了眼睛,感觉神清气爽心境也完全平定下来,这才很满意的长出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就像刚睡醒的样子。

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道:“小游子,你昨天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呢?年少风流倒无所谓,但不能自乱方寸,半夜不练剑!”

游方一个跟头从地上翻起来,却没有拔剑,而是转身拜倒:“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只见自己搬来的那张躺椅上,太阳伞下正坐着怪老头刘黎,旁边的小桌上还放了一壶茶。

刘黎坏笑着说道:“我找到你,很意外吗?听说你这个小游子一到广州就撞上枪口了,不仅住进了狂狐家里,还被北京一个老相好的警察盯上了?”

游方站起身来尴尬道:“您老人家就别提这茬了,意外,纯属意外!我最近的事情,看来您老都清楚了。”

刘黎:“大概的情况都知道了,这次来只是顺道看看你,看来你已经掌握了神识,练剑练的也不错,勉强算得上一位高手了,行走山川至少有自保之能。”

游方:“那都是您老人家指点的高明。”

刘黎:“少拍我的马屁,我就是想问问,既然练剑已有如此火候,你打算如何寻找阴界土,总不能在自家床底下挖吧?”

游方笑道:“师父,弟子心中已有计较,届时自然有办法。…您老人家好不容易来广州,就在此好好玩两天吧,明天请您老去松骨。”

刘黎啐道:“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广州这地方我来多少次了!请我松骨,我看是你的骨头痒痒了,我老人家亲自动手替你松松好不?昨天你与那位北派铁砂掌高手在江边过招,我一直看着,假如换作我动手,信不信把你扔进珠江去?”

游方连连点头:“我信我信,您老神功盖世。”

刘黎:“别光拣好听的说,你确实应该结交江湖同道,有事也好有个照应,有宋阳这个坐地户在,大女人小女人也不怕被人欺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游方:“什么大女人小女人,师父说话别那么难听,我对狂狐的女人可是提不起兴趣,但如今有些事没办完,处理好了再走,这学期结束怎么样?一放寒假,我就设法去找阴界土。”

刘黎瞪眼道:“这学期结束?放寒假?你还真把自己也当大学生了?听你这句话,我也明白你心里最在乎的是谁,怪不得跟人家同居舍不得走呢!…其实我老人家也清楚你一时半会儿走不了,顺便交代你一件事吧。”

游方:“师父有事尽管吩咐。”

刘黎:“我打听清楚了,你租的那套房子,还空着一间,过两天会有一个人来租,是个姑娘家,名叫肖瑜,是我有意引来的。你要注意照顾也要适当指点教导,你和其他的女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不许打她的主意,更不许动坏心思!”

游方委屈道:“师父,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位肖姑娘,与您老是什么关系?”

刘黎:“也没什么关系,我到广州碰上的,一个姑娘家出来透透气也好,但不能乱跑没人看着没人教,就让你照应一下,也算为师对你的考验。这个人,对你将来搞定寻峦派,说不定会有帮助。”

游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道:“弟子谨遵师命,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刘黎一摆手:“没什么事了,不过还想提醒你一句,你有多少女人、找什么样的女人,本来不关我的事,但你这种出身,最好别和六扇门的纠缠在一起…算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爱咋咋地吧,我在广州逛几天,你不必管我。等肖瑜租了房子在你那里住下了,我自然会走。”

游方见刘黎想走,赶紧上前一步道:“师父且慢,弟子还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

他将在康乐园夜遇张流冰的经过告诉了刘黎。刘黎到广州之后已经把游方的近况差不多都摸清楚了,但他老人家毕竟不是神仙,并不了解张流冰这码事,听说之后笑呵呵道:“真不愧是小游子呀,有点游刃有余的意思了,连张玺这种老江湖恐怕都会踏进你的门槛。至于前辈嘛倒不算冒充,你若是我的正式弟子,论江湖辈份确在张玺之上。但算不算高手,你自己心里有数,留一招后手自然好,但不要轻易去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