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箬雪:“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游方实话实说:“女朋友,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是女性朋友,可能还不止一位。”

齐箬雪又给了他一拳:“你说话怎这么老实?”

游方讪讪道:“该老实的时候,我一直都很老实。”

齐箬雪:“算了,算我没问!…晚上回来吗?”

游方:“当然回来,不会太晚的,更不会在外面过夜,说好这些天都陪你的,请假也不能太过分。”

齐箬雪:“那好,我等你一起吃宵夜,你当然要赶回来,还得练剑呢!…兰德,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游方有些无奈的答道:“随便问,除了我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齐箬雪:“你知道你从海外归来,是个风水大师,要去广州看女朋友!但是张玺那种人都肯为你的身份背书,你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可能是我不该知道秘密。我想问的是,你,张家父子,还有向小姐,是不是都拥有同样的神奇?就像你给我展现的那些、不可理解的事情。”

游方反问:“箬雪,你迷信吗?”

齐箬雪的回答模棱两可,甚至很辨证:“我在剑桥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些顶尖的学者,或者是我们通常说的最出色的科学家,他们几乎都信上帝。”

游方:“你信上帝吗?”

齐箬雪不知是摇头还是将脑袋在他胸前拱,蹭得他痒痒的:“我不信,但我知道你是真实的。我还清楚你不是墨西哥私立美洲大学毕业的,其实真有那么一所学校而且很不错,而你恐怕连西班牙语都不会,但这些我不在乎,你给我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你展示的那些神奇,我真的不好理解,它使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很多神话传说,和你在一起,就像生活在传说中,有太多的意想不到。你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是怎么做到那些的?比如那块不可思议的矿物晶,如果不能或者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只是好奇。”

不可思议?生活在传说中?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别说是齐箬雪,连游方自己都有这种感觉。

遇见师父刘黎之前,游方二十一岁,是个只在北大蹭过半年课的江湖小混混,内家功夫还没迈过“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自幼江湖册门的锻炼,有一点朦胧的自发灵觉。去年八月遇到刘黎,现在是2011年五月,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然已是江湖上受人尊敬的前辈高人“兰德先生”。

这就是一段江湖小游子的传奇啊!再想想师父刘黎,老头子的一生都是传奇。

老头子去年交代的三件任务:收集三两阴界土,是行走天下的历练;将秦渔的灵性完全养成,是修为境界的突破;搞定寻峦派,是手段与底气的考验。原以为最后一项师命最难,现在看来,却是最有希望完成的,有了底气,游方从不缺手段。但在几个月前,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呐!

怎么才能对齐箬雪这个外行,解释清楚风门秘法是怎么回事?游方想了半天,回头一指身后的白云山问道:“箬雪,看见这山,你想起了什么?”

齐箬雪从他的肩上探出脑袋回望,晚霞中山迹绵延,天上还有些微光,星星若隐若现,她竟然答了一句歌词:“看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游方忍不住笑了:“很贴切,正是我此刻心境。还有呢?你看见名山大川,曾有什么感觉?”

“伟岸、雄浑、壮丽、秀美…”齐箬雪一直在说形容词。

游方解释道:“如果这些不是形容词呢?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感应,如果能够与这种感应产生共鸣,这是一种人生境界;如果能将这种共鸣反馈于所在的环境,又是一种人生境界:如果融于此意境中,是更高的人生境界,再往上的境界,你就是这座山,能运转这座山所包含的韵味。”

如此回答,倒也能勉强解释灵觉、神识、移转灵枢以及游方尚未掌握的神念等种种秘法境界。齐箬雪不笨,不明白的自然还是不明白,但该听懂了也听懂了,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你在白云山练剑,将拥有白云山的力量吗,我可不敢想象!”

游方被她逗笑了:“我也不敢想象,能运转一座山所包含的力量,不是拥有一座山的力量,虽然那是理论上的极限,但人力总有穷尽,谁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而且这力量不是人们所理解的力气,它包含天地之间运转的生机、灵性、阴阳消长、岁月轮回。”

齐箬雪又把脸埋在他胸前,伸手揽住他的腰:“我只问这一次,以后不问了,反正我只明白一点,我现在就是你这座山的环抱中,对吗?”

游方抚摩着她的发丝:“这么理解也成,在我眼中,山水是生动的,不是形容词,是真真切切的生动!…其实我在你眼中的神秘,包含了太多的凶险,前几天的事你也看见了,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自己越好。”

“向小姐当初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还是愿意…”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随即以撒娇的语气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以后也不说,不论你是谁,就是我的兰德!…要不,这些日子,你跟我学几句西班牙语吧?简单会话而已。明天下山,顺便买些教材回来,最好是带光碟的。”

第二天游方没有开车,步行下山。他走的有点晚,已经过了中午,因为清晨的时候齐箬雪突然醒了,性感红唇主动品味着他的欲望,极尽温柔,然后如雪的身躯与他交缠在一起,半个上午尽极缠绵。

游方去吃午饭时,她把满头青丝凌乱的披散在嫩玉肩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睡得正香呢,她确实挺累的,需要好好休息。游方很是怜惜,抽出自己被枕住的胳膊,轻手轻脚的给她盖好毯子,关上门去吃饭,并吩咐服务员不要打扰齐小姐休息,先准备好饭菜,等她睡到自然醒。

游方今天要回“家”,若不是张玺随时会来,这几天又一直有事,他早就想回去了。因为上次潜回自己租住的屋子“偷东西”的时候,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算算日子,他离开“家”到现在,已经有快三个月了,原以为那套房子根本没人住,结果一进屋就发现不对。空了很长时间的房子与一直有人住的房子,给人的感觉当然是不同的,这就是通常所说的“人气”,它其实没那么玄,别说游方这种秘法高手,普通人都能感觉出来。

游方对于最熟悉的环境自然格外敏感,他不仅察觉到这里有人住,而且不是陌生人!谁呢?虽然当时没人在家,但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客厅里的布置变了样。

林音这套房子装修的不错,地板与墙面乳胶漆档次都不低,但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因为原先根本就没人住过。客厅里只有一套仿明代黄花梨风格的椅子,包括一张长椅与两侧的一对单人椅,还有中间一张长方形的茶几。

这套家具虽然不是真正的明代黄花梨古董,但仿制相当精致,做工与用料都非常考究,看似不张扬奢华,其实价值不菲,放在哪里都够档次,应该是狂狐当初买下的。这套家具孤零零放在东墙边,显得整个客厅非常空。

这套屋子不小,三室两厅两卫设计,尤其是客厅比较大,南面是阳台,厨房与餐厅一体在北面。游方住进来之后,在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一张清漆木餐桌与四张凳子,将将可以坐下四个人吃饭,但从来没有坐满过。

游方自己不做饭,也不太喜欢坐在厨房里吃,虽然餐厅与厨房是一体设计,有足够的地方坐下四个人吃饭,但他还是将餐桌放在客厅里靠近厨房门外的位置,每天看着屠苏端菜端饭,并陪着她一起收拾碗筷进进出出,感觉挺滋润。

但这一次回家,他买的那张餐桌不见了,原先的位置放了一张白枫木餐桌,极淡的透漆显出原纹原质,桌面长方形边缘略带点浅弧,样式相当的典雅,两边各配了三把同样质地的白枫木餐椅,可以面对面坐六个人。

其实这六把椅子一般不是这么放的,应该是两端各有一把,长辈坐,而两侧各有两把,晚辈或孩子坐,再加两把椅子的话,这张餐桌可以坐下八个人。就这样一套看似不豪华、但是用料与做工都相当考究的餐桌,在家具城中的标价至少五万往上。

游方以神识扫过,桌面上却没有什么五味烟火气,看来住在屋中的人平时不在这张桌上吃饭。

客厅里不仅多了这张餐桌,沿着西墙还多了两排既有西式博物架、也有中式多宝格风格的书架,上面放了不少书、CD、杂志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摆件,中间空处墙壁上挂了一台液晶大屏幕电视。

客厅变样了,游方一转身就进了厨房,果不出所料,厨房里安装了整洁的整体橱柜,各类器具应有尽有。再往另一侧一看,他花三百四买的那张小餐桌还在,并没有被扔掉,连同凳子放在平时就餐的位置,神识扫过,住在屋里的人平时就在这张桌上吃饭。

游方露出了苦笑,出了厨房进了卫生间,平时“女生”用的那个大卫生间其他的东西倒没怎么变,原先的洁具不错用不着重新装修,只是多了一个整体浴房,旁边加了一面镜子和一个小巧的玻璃梳妆台,上面放着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唯一有些不协调的,就是洗衣机也放在这里了,显得这个大卫生间稍有点挤,它应该放在游方平时用的小卫生间才对啊?

游方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去了小卫生间,推门一开灯差点没打个喷嚏。只见应该放洗衣机的墙角,现在放了一个崭新的、椭圆形内部带靠座的桐油大木桶,与他在松骨馆曾“享受”的是一个式样,虽然小了一号,但也可以舒舒服服坐下一个人泡澡,木桶侧上方的墙上还有冷热水调节龙头。

谁干的?当然不可能是房东也不可能是雷锋,而是肖瑜那丫头。住过这里的“熟人”只有她和屠苏,如果是屠苏,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布置啊。

肖瑜不仅回来了,而且游方不在的这几个月,她已经住了不短的时间,不仅如此,看看这套房子的新变化,这丫头竟然做了长期在此安营扎寨的打算!

原先肖瑜与屠苏住的房间都没锁门,游方进了肖瑜的房间,这里的摆设变化倒不大,都还是原先那些东西,但显然是有人住的,桌上、床上还随手丢着日用物件呢。

游方又进了屠苏的房间,小丫头没有搬回来,但一定回来住过,而且就在最近几天,游方能感觉到这里留下的人气。柜子里是空的,但是床上有铺盖,临时睡一觉过夜没问题。看来小丫头还是在住校,并不经常回来,肖瑜回来后,屠苏有空偶尔也过来。

她们回来了,游方当然高兴,可是暗暗纳闷也有些担忧。过年前肖瑜答应过他,好好回家认错,然后老老实实回剑桥读书,怎么一转眼这位大小姐又跑来了?游方能想到肖瑜会来看他,但也不应该是现在,英国放暑假不会这么早吧!

是再次离家出走吗?上次肖瑜认错的态度很诚恳,应该不会再那么调皮任性了。

刘黎曾交代游方好好照顾与指点她,再来这么一出,去年那小半年游方岂不是白费心思了?师父交代的事情也算没办好。

游方这次回家是为了取床下的几枚晶石,包括一对蔷薇晶与两枚雄黄石。而且他知道师父前几天来过,偷走了三枚烈金石,那么刘黎也一定清楚肖瑜回来了。这一次他行色匆匆,还有事情要办,来不及等肖瑜回来问清楚。

等到寻峦派的事情告一段落,游方终究忍不住尽快回来一趟,至少见到肖瑜本人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才好放心。

这一次回家,游方依然很谨慎,不论有没有人暗中跟踪,他还是兜了个圈子用种种手段甩脱可能的跟踪者。当游方从地铁客村站走出来时,背着原先那个旅行包,就像是从外地刚刚回家,只是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新的。

他走的时候还是春寒料峭,穿着能藏下九枚晶石的厚外套,没想到一去就是三个来月,也没带现在这个季节的换洗衣服。如今身上穿的这套,是上周“逛商场”时,向影华挑的中装。浅色暗扣收腰立领,样式典雅很有风度,穿在游方身上,连售货员小姐的眼神都发亮。

这不仅仅是衣着的问题,他本来就是俊朗的小伙,男人也是需要收拾打扮的,不是那种精雕细琢,而是配合身心内外投射的神采。游方还是游方,相貌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然而不经意间给人的感觉,却很有些…或者说更加…有魅力?总之不太好形容。

这三个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是谁,气质上不可能不包容更多的内涵。别的且不说,想想他杀过多少人、遭遇过什么凶险、赏过怎样的美色、见识过何种的场面?换一个没有这些经历的人,就算想模仿他的气度,怎么也装不出来。

此刻的游方,有凌厉的杀气却内敛于无形,有温柔的魅力似无言的风情,举手投足之间,如融入周围的环境中呈独特的风景,又如改变了周围的风景。但这一切却不露痕迹,你看不出他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功夫高手,也看不出他是一位境界高超的秘法高手。

就算熟人,也会觉得眼前一亮,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游方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区,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刚走进厅中,脸上自然而然的微笑犹在,旁边却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喝了一声“看招!”撩起一脚就踢向他的小腹。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回来了

靠,这是小游子最擅长的撩阴脚啊!

游方进门前就知道屋里有人,那人躲在靠近大门的厨房门侧,精气神都冲在玄关处屏住呼吸,就等着发动偷袭呢。而在他上楼梯的时候,那人还在猫眼里偷望,再早半分钟,他走进小区到楼下的时候,那人在厨房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已经看见他了。

小游子是那么容易让人暗算的吗?这一脚踢过来,已经说不清是谁偷袭谁了。游方向左一侧身,右手往下一抹五指成爪扣那人的脚踝,左手去扭那人的右臂。这两下如果抓实了,那人的身体就会从右肩到右脚被扭成一个反弓形,单脚立地背朝他,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挣扎的余地。游方如果再上半步趟那人的支撑脚,对方是非伤即残。

但他的右手却没有抓下去,中途变招很快,向后一带反而把大门给关上了。

为啥呀?不好下手啊,否则就有耍流氓的嫌疑!踢过来的是一条光溜溜的玉腿,大腿修长而晶莹,小腿的弧度很美,踢出来的姿势虽然从功夫角度并不是最合理,但充满青春的动感,绝对的赏心悦目。

游方没抓她的脚踝,一个云步就闪到了她的身后,伸手一拍她的肩头。她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然后就被游方扭住右臂扶住了,紧接着又叫了一声:“游方哥哥,是我呀!”

游方一松手,好气又好笑的教训道:“早就知道是你!撩阴脚不低头你倒是记住了,但你忘了,这一招最隐蔽的架子是进步转身踢,你从侧面跳出来,下盘本来就不稳,肩膀都是歪的,起什么撩阴脚?

双肩锁不住腰就不好发力,下盘也不稳,和一般人站稳不一样,习武之人稳住下盘是从上往下发力,桩法的口诀你又忘了?你的脚法基本功就有问题,总是太飘,撩阴脚不能踢这么高,绝对不能超过小腹,要不然碰着反应快的,退步伸手一托你的脚后跟,就能把你掀倒在地。

你这一脚,碰着高手不仅没用,反而自己危险。碰上一般人,又显得太阴损,轻易不能出这种招。要么别学功夫,学了功夫就不能这样!”

好久不见,刚刚与肖瑜再度重逢,游方一开口就数落了她一顿,讲的却是脚法拆解。

肖瑜一撅嘴,转身抓住游方的胳膊晃着说道:“游方哥哥,我知道是你嘛,开个玩笑,你看你,这么多天没回家,一见面就说我!”

游方瞪了她一眼:“不说你说谁呀?看见我回来,也不换身衣服,反而躲在门后面偷袭,这不是女生宿舍,家里有男人,不知道吗?”

“男人?哪儿呢,哪儿呢?”肖瑜的脸红了,却故意往游方两边瞅着问。

游方终于被她逗乐了,小声喝了一句:“快去换衣服,我有话问你。”

肖瑜也不能说没穿衣服,下身只穿了一条窄窄的小内裤,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上身穿着一件很宽松的长T恤,一直垂下来挡住半截大腿。

一个人在家这么穿倒没什么,但在游方面前光着一双长腿就太养眼了,居然还起脚踢人春光乍泄。

肖瑜也意识到自己这身打扮太过清凉了,松开游方的手臂像小免子般两步就窜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换衣服去了。

游方注意到她光着脚,低头一看地板挺干净的,自己刚才已经踩出了几个明显的灰脚印,赶紧退到门前的毯子上,打开旁边的新鞋柜,里面还真有他能穿的男式拖鞋,换了鞋走进客厅,又到卫生间里拿出地板擦,将脚印擦干净。

这时肖瑜出来了,换了一身规规矩矩的短袖纯棉家居服,至少大腿不在外面。一见游方在擦地,她赶紧道:“放着我来!游方哥哥,你刚回家,坐着歇一会,我给你倒茶。”

游方收起地板擦,诧异的看着她:“小玉,才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学会无双的台词了?”

肖瑜好奇的反问:“无双是谁呀?”

游方笑了:“管她是谁,你也坐,我有话要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肖瑜给他从厨房端来一杯茶,坐在那张白枫木厨桌边说道:“今天下午没课,我觉得有点热,就回家洗了个澡。刚洗完澡在厨房倒水喝,就看见你回来了,想躲在门边吓你一跳,结果差点没被你吓着。”

游方是越听越糊涂,手指一敲桌子道:“等等,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下午没课,你在哪儿上课?”

肖瑜又撅嘴子:“我都来了一个多月了,游方哥哥去哪儿了,就算出门也不能不开手机啊,我想联系你都联系不上。”

游方:“我去做生意了,得挣钱交学费读在职研究生,在外地手机丢了,临时换了一个号,回广州刚刚把原来的号挂失补办了。…先说你怎么回事,不是在剑桥读书吗,下午没课也不可能跑这儿来!”

肖瑜很委屈的说道:“这么长时间都联系不上你,游方哥哥不知道我转学了?”

游方有点懵:“转,转学?从哪往哪转,大学也能转吗?”

肖瑜:“当然是从剑桥大学转到中山大学!”

游方嘴张的老大,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道:“这,这,这也可以啊?”

肖瑜略显得意的答道:“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有人就是能办到,我不仅从剑桥转到中大了,而且直接插班读大三,怎么,不可以吗?”

游方只能叹气:“你们家有这本事能办成,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我只听说过鸟枪换炮,没听过炮换鸟枪,倒不说你白花了多少银子,也不是说中山大学不好,但是和剑桥比起来…我要是你家父母,肯定不能答应了,这不是胡闹吗?”

肖瑜有些不高兴的反唇相讥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读国际金融的,西方的金融危机都闹了好几年了,尤其是英国,简直是越来越衰,反倒是中国的机会越来越多,那些搞国际金融的都瞄着中国呢,事实已经证明他们那套东西在这里经常走眼,根本就是两种文化与历史背景的差异,尽瞎扯,不好用!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读书?剑桥读两年,中大读两年,这才是中西合璧嘛!再说了,我们家哪需要我做什么国际金融,只要将来安安稳稳不闯祸,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混个世界名校的文凭,不过是为了别人觉得你面子好看。为了别人看,我自己难受,又何必呢?我又不缺…”

游方再一次敲桌子,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行行行,别说了,你总是有理!我只想问一句,你父母怎么会答应你这么做?”

肖瑜的神情很俏皮,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游方哥哥,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上次来广州在火车站碰到一位老爷爷,人可好可慈样了!”

“我记得,还是那位老人家指点你到这儿来租房子的,这一次,又关他什么事?”游方心里直犯嘀咕——肖瑜转学怎么又扯上老头子师父了?

肖瑜:“那位老爷爷去我们家过年了!我父母都恭恭敬敬叫他刘老太爷,他的年纪竟然很大很大了,原来我们肖家祖上做生意的本钱,都是刘老太爷资助我曾祖父的!我把我的想法和刘老太爷说了,他老人家一开口,爹爹妈妈都点头了。”

原来如此,听说刘黎六十多年前散尽家财浪迹天涯,这家财怎么个散法,当然不能是站在大街上洒钱,应该是送的送捐的捐,其中肯定有一笔重金送给肖家祖上做生意了。这老头子,看似浪迹天涯孑然一身,埋伏的暗线势力还不少呢!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父母让你到广州来读书,不会就是放羊不管了吧?”

肖瑜:“当然不是了,刘老太爷和我爹爹妈妈都说了,我要到这里来读书,就不能摆大小姐架子,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我立刻就点头了。去年跟着游方哥哥一起住,连洗碗都学会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你看我这屋子收拾的好吗?”

游方哭笑不得的点头:“好,地板擦的真干净!…其实今天我就是回来拿套换洗衣服,一会儿还得出门,最近这桩生意挺忙。”话已经问清楚了,他也就放心了,齐箬雪还在山庄里等着呢。

肖瑜站了起来,跑到游方身后,很调皮、很亲昵地按住他的双肩,翘起了一只脚说道:“游方哥哥,好久不见,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这么帅!…嗯,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本来就挺帅的,是越来越帅了,帅的都快冒泡了,贝克汉姆也赶不上啊!…今天晚上你可不能走!”

游方被她的语气吓了一小跳,呐呐的问道:“小玉,你想干嘛?”

肖瑜得意洋洋道:“吃晚饭啊,把屠苏、林音、陈军他们都叫来,尝尝我的手艺,我现在会烹饪了,过年在家的时候,请了好几个教练呢,中餐西餐的都有。”

游方哑然失笑:“又不是打架,请什么教练?那是烹饪老师或者刀火大师傅,你还真要做饭呐?”

肖瑜:“那是当然,你要是不吃,我可跟你翻脸,厨房里的菜都是现成的。”

游方无奈道:“你敢做,我就敢吃!”反正也就是一顿晚饭,别让肖瑜太失望了,吃完饭再回家也不算太晚,再说了,他也想见见屠苏他们。

肖瑜就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第一个电话就让游方差点没坐稳,只听她拨通了之后说道:“雪姐,我是小玉,你不是说过,有机会想见游方哥哥一面吗?今天他回来了,你过来一起吃晚饭吧,我做的!…什么,你在度假,还陪朋友在一起?哦,知道了,那下次吧。”

肖瑜第一个电话竟然是打给齐箬雪的,她转学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那时游方不在广州,也还没发生断头催的事情。齐箬雪来过这里,也觉得肖瑜挺胡闹的,听她游方哥哥、游方哥哥说的挺亲热,齐箬雪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曾对她说过有机会想见见这个人。

但这一次,齐箬雪显然在电话里拒绝了,她现在哪有心情来见肖瑜的什么游方哥哥?还在山庄里等着游方回去呢!

白云山庄中的齐箬雪刚挂断肖瑜的电话,紧接着手机又响了,她立刻接通道:“兰德,你有什么事吗?”

游方在电话那边柔声说道:“休息的好吗,已经起床了吗?”

齐箬雪的脸微微有些发烧:“你走的时候也不把我叫醒,我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刚刚才吃过饭。”

游方:“我要在外面吃完晚饭,稍晚一些再回去。”

齐箬雪:“错过饭点也不能饿着肚子,晚点回来没关系,不会耽误练剑吧?”

游方:“那当然不会,就是吃顿晚饭而已。”

齐箬雪笑了:“不要着急,慢慢吃,我等你。”

游方挂断电话,悄悄开通了双卡手机中另一个他以前用的号码,从阳台又走回了客厅。而肖瑜已经发短信通知了屠苏、打电话通知了林音,告诉大家游方回来了,今天晚上一起来这里吃饭,大家聚一聚。

众人听说游方回来了都很高兴,屠苏下课早离的也近,第一个赶到了。她一进门就很亲热的叫了一声游方哥哥,听的游方心里一颤,觉得无比的柔软。见小丫头竟然张开了双臂,游方也来了一个貌似很纯洁的拥抱,还拍了拍她的脑袋,松手之后又刮了她的鼻尖一下道:“屠苏,这段日子住在学校,过的还习惯吗?”

屠苏点头答道:“我哪有那么娇气?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好久没见到游方哥哥,又没你的消息,怪想的!你终于回来了。”

肖瑜在一旁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游方哥哥做生意去了,他挺忙的,回来是取东西,吃完晚饭还得走呢。”

屠苏略显失望的说道:“哦,是这样啊?游方哥哥是挺辛苦的,要拿在职研究生的文凭,还得打工赚钱交学费,将来还得买房子、养家呢!”这小丫头考虑的倒挺长远,什么都替游方想到了。

肖瑜又问道:“游方哥哥,你这次出门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真想做生意的话,也不用那么辛苦,我可以给你介绍啊?”

游方赶紧摆手:“拉倒吧,你好好在中大读书别添乱就行,千万别给我介绍你家的生意!…我现在这桩生意做的挺好,还有一个多月就没事了,学费肯定是没问题了,情况好的话,房子啥的也都有了。”

屠苏一听这话又高兴起来,很开心的说道:“我就知道游方哥哥本事大!还有一个多月啊?那就是六月中旬了,还好那时没放暑假,还能见到游方哥哥。…你回来后就要好好复习了,还要准备论文答辩呢!做生意赚钱也好,以前值夜班打工实在太辛苦了,但也要注意休息。…钱是赚不完的,关键看生活的态度。”

游方赞道:“屠苏,你这话好有人生哲理啊!”

小丫头有点扭捏的说道:“我爸爸经常这么讲。”

肖瑜和他俩拌嘴习惯了,故意在一旁泼冷水:“我妈妈可是经常讲,男人在生意场上混,肯定能学会做很多坏事情。”

屠苏反驳道:“你妈妈说的又不是游方哥哥!游方哥哥是好人,你看他变坏了吗?嗯,我看看——游方哥哥,你好帅啊!”小丫头仔细打量着游方,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在冒星星,脸突然有点红。

游方赶紧摆手:“屠苏,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给我发好人卡,怎么一见面又忘了?觉得我帅,可能是换了新衣服吧。”

屠苏这才注意到他这身衣服很精神,伸出小手摸了摸衣料:“真挺好看的,游方哥哥穿什么都好看,但不能穿着吃饭啊,溅上油点子就可惜了,你快去换一件平常在家穿的衣服吧。…小玉姐姐,我帮你到厨房做菜。”

她们俩进厨房了,游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门铃就响了,原来是陈军与林音到了,还有另一位客人和他们一起来的,是穿着警服的谢小仙。

谢小仙早就回到了广州,这几天没有出差,林音接到肖瑜的电话紧接着就给她打了电话。陈军下班接林音的时候,顺道把谢小仙捎来了,是从单位直接过来的,所以还穿着制服。

谢小仙回来后一直没有见到游方,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很是担忧挂怀,出门办事也不能没有一点音信啊?记得上次分手是在林音家,前一天晚上请客喝多了赖在他怀里哭,害他结账还挨了一顿埋怨。第二天想好好道歉,结果饭吃了一半就有事走了,到现在也没见面。

她还不清楚,其实在湖南就差点撞见了小游子,反而把他惊走了。

也幸亏是谢小仙的出现,假如小游子晚回到广州一天,齐箬雪可就遭殃了!世事的机缘就是这么奇妙,游方回想起这件事也很后怕,甚至莫名很感激谢小仙,虽然她根本就是无意的。

谢小仙一直在有意无意中想离游方更近,结果却总是适得其反,小游子在江湖中越游越远。一次有意的接近,却让游方上了齐箬雪的床;再一次无意的擦肩邂逅,又让齐箬雪真的成了游方的情人!如果她清楚这一切,不知会有怎样的感想?

第一百六十七章 谢小丁

其实谢小仙不清楚,假如小游子不是那样一种身份,她早就抓住他了,不关别的女人什么事,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自然的好感与亲近和抽象的理论爱情无关。这些,也正是谢小仙想不明白的地方。

游方这次又背了几十条命案回来,就算没有齐箬雪的事,内心深处又怎能面对她这身警服?

谢小仙最近很闹心,刚回到广州就发生了段信念跳楼案,就在她们分局的辖区,影响非常复杂,市局领导很重视,而死者家属又是很敏感的人物,一时间整个分局忙得是鸡飞狗跳,刑侦队长吴克红好几天都没功夫合眼。

戏剧性的是,紧着另两个分局辖区发生的另一桩大案,很快引起了市局甚至省厅领导的注意力,反倒减轻了他们分局受到的压力。“著名”爱国华侨、实业家、慈善家、国内多项文化活动的赞助者、美籍华人唐朝和在白云山风景区被谋杀。

不仅如此,与唐朝和同行的六人在一天之内全部被杀,发生在两个分局辖区内,连同唐朝和在内,其中四人是美籍华人,其余三人都在国内从事与文化或文物有关的职业。此案连美国领事馆都惊动了,已经上升到外交高度,非常敏感。

凶手非常嚣张,还在现场留下了名字与作案动机:据说这个唐朝和是某个跨国犯罪团伙的幕后老板之一。警方除了在追查凶手之外,也在暗中调查核实这一条线索,但短时间内还没有确切的结论。

谢小仙也看到了刘黎现场留书的照片,书法真有一种浩然气势,出于职业性的敏感,她总觉得这可能是真的,而且非常有可能与她参与调查的狂狐团伙案有关。假如是那样的话,查起来就不容易了,特别是案情若主要涉及盗掘文物,须知国内外的法律规定是不一样的。

许多明知被偷、被抢到海外的中国文物,却能够公然交易,有些甚至都不必洗白。历史上的就不说了,就算正在发生的,除非警方能提供准确无误的犯罪证据,否则很难追索,而且在有些国家根本就追索不了。

西方国家对这种事的态度甚至是纵容,没办法,谁叫他们就是做强盗起家的呢?看看《盗墓奇兵》、《木乃伊》一类的热门电影所表达的文明心态,西方之外的世界,就是他们居高临下的猎奇、盗取、掠夺,表达优越感的施舍、指责、教导的乐园。

法律规定是不一样的,很多境内受保护的中国文物,在境外可以公然交易。别说是境外了,就连香港特别行政区,都可以公然拍卖流散海外的中国文物,吸引一批批中国“收藏家”重金购买,只要有“合法”的手续洗白。

谢小仙只是广州警察,不是太平洋警察,有太多事情她无能为力。

她参与调查的狂狐特大团伙案,由于有易三这条线索在手,干的非常漂亮,顺藤摸瓜已经破获了一连串的相关案件,追回大量赃款、赃物,各地有上百名犯罪分子落网,有很多案件都是她亲自经手的,已经听到了上面的消息,可能要给她记一次二等功。荣誉倒是其次,关键是对她工作的认可,调到广州当个分局的副局长,曾经说闲话的人可不少。

由于发生了唐朝和一案,市局压力很大、工作很忙,她记功的事情暂时被耽误了。查案这么久虽然很有收获,但是谢小仙也清楚,查出的都是李秋平的下线,至于上线交易人,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假如真与唐朝和这类人有关,她也是查不了的。

今天来的路上,谢小仙坐的是陈军的新车,看见林音在陈军面前一脸幸福的温柔神态,她不禁又想起了李秋平。她很清楚李秋平很可能与唐朝和一样被人杀了,不知为何,她隐约甚至有点感激那位“凶手”,至少是为了林音的命运感激。

紧接着她又想到,其实林音的好运不在于李秋平失踪,而是在此之后遇见了游方,否则是难以想象的!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暖意。他回来了,安然无恙,这是这些日子来唯一让她感到很开心的消息,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游方。

就是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带着一点莫名的期盼,谢小仙来到了游方的“家”。

林音与陈军见到游方,都是眼神一亮,林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越来越精神了,这衣服真帅,在哪儿买的?”

陈军则直接来了个熊抱,然后给了他一拳:“你小子,越混越水灵了,我今天一进门差点以为看见新郎官了,就是胸口没戴标签,听说你做生意发财了?”

新郎官?这比喻挺有意思,陈军不愧是江湖十二相出身,眼力相当不错,也是学过几手看人的相术,一见面就觉得游方眉目之间有春意。

游方呵呵笑着答道:“发财谈不上,挣点小钱养家糊口而已。”

林音在一旁打趣道:“你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糊谁的口?”

游方仍然呵呵陪着笑,一副老实无害的样子,然而笑了一半表情却有点僵,因为陈军已经闪开,他与一身警服的谢小仙的目光对视,那银色的肩章真的很耀眼或者说刺眼。游方刻意没有移开眼神,而是尽量自然的微笑着打招呼:“小仙姐,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嗯,英姿飒爽!”

这不是没话找话吗,她现在的样子可淡不上英姿飒爽。谢小仙看见游方,两眼水汪汪,就是一副女儿家的小神态。她既希望自己能像林音表现的那样自然,又希望像陈军表现的那样亲昵,然而看着他却只是伸出了手:“挺长时间了,怎么电话都打不通?”

游方赶紧上前半步伸出双手相握,姿态就像在迎接视察的领导:“我…”

“游方哥哥在外地把手机弄丢了,临时换了一个号,回广州刚刚把原来的号挂失补办了。别站在那里说话,快坐,先喝茶吃点水果。”还没等游方说什么,肖瑜端着一盘凉拌菜从厨房走出来,抢过话头替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