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区君豪大饭店,刘昌黎先生下榻豪华的总统套房,对,老头的护照上写的名字就是刘昌黎,自称瑞士来的爱国商人,今年六十六岁。这个化名倒也简单有趣,但护照是真的,出入境记录也有,看样子老头还真的跑出去旅游过。

刘昌黎先生出入都叫酒店派豪华轿车随行,他喜欢带礼帽、茶色太阳镜,喜欢拄一根拐杖在重庆高低不平的老城区四处参观,步履略显蹒跚,但人还算精神矍铄。

刘老先生有个侄子赶到重庆来看他,是一位残疾人,大约四十多岁,两鬓也有不少白发,脸色稍有些暗黄,右腿瘸了,腋下拄着一根长拐。酒店的服务态度挺好,此人进入电梯、餐厅时,总有服务员跟在身边随时搀扶。

游方此刻拄的拐当然不再是那根树棍,换成了优质钛合金高档货。枪伤本来就不重,又有师父亲自替他治伤,两天后走路已经完全正常了,但是瘸子还得继续扮下去,直到离开这里为止。假如谢小仙从不远处走过,恐怕也认不出他就是游方。

游方这几天与谢小仙又联系过一次。谢小仙在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噎,非常揪心的感觉,一句也没提那天夜里事,只是不住地问他近况如何、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人照顾?

游方只是说他的身体没问题,前两天有点小病,但是已经好了,他现在很忙,没有十分必要的话,暂时不要再联系他,只是托她把放在谢勤家里、吴老留给她的东西取走,交给华有闲坐火车带回广州,并谢谢谢勤一家的款待,找个借口替他告辞。

谢小仙当然听懂了,其实真正忙的人是她,这几天事情非常之多,但还是抽空将游方交待的事情办了。现在的她,恨不能将身心劈成两半,另一半就留在游方身边,可惜不能。

游方也嘱咐华有闲先回广州了,这一番行游阅历暂时到此为止,这孩子底子很好,但现在毕竟火候不足,还是不要卷入如今复杂的纷争局势中。

游方这段日子在酒店中深居简出,而刘黎则是每天出门,也不知道都去干什么了。有空的时候,师徒两人则在套房内闲谈,该请教的请教,该传授的传授。游方的伤势痊愈得很快,五天后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在右侧大腿根前外侧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硬币大小的伤痕。

小游子闯荡江湖这么久,也算是历尽凶险,还是第一次留下伤疤,是为了谢小仙。

刘黎不放心,还在房间里和徒弟搭手试了试功夫,幸亏总统套房客厅大,把东西搬开够两人施展。试了之后老头才点头道:“行,你果然没事了,也是年轻啊,底子又好!我今天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后再交待几句,你就可以去找你父亲还有那位兰阿姨了,我告诉你他们住在哪家酒店。”

游方在酒店里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老头回来,不禁有些着急,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一看屏幕,竟然是父亲游祖铭的号码,赶紧接了起来。

游方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爹,就听游祖铭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劈头盖脸就喝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成成,告诉我,你兰阿姨哪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老游子

老婆丢了问儿子?而游祖铭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五年前他到洛阳给买家送货,做完生意回酒店,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女子,风姿绰约体态妖娆,面带病容却别有一番楚楚可人的韵味。游祖铭一眼瞥见她就暗自吃了一惊,他看出这女子有罕见的内伤,而且还有类似外客冲身中邪的症状。

一瞥之间看不真切,游祖铭不清楚状况,并没有贸然开口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正在琢磨呢,那女子走到他身边突然一头栽倒,他伸手就给扶住了。

“救救我,求你了!”女子只是喘息着说出一句话,就晕倒在游祖铭的臂弯里。

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有美女倒在你怀里说话,这恐怕未必是艳遇,也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小游子他爹老游子怎会不清楚这些?但此刻的情形有点不太一样,这女子是真的有伤病在身,一扣脉门,她也真的是神倦昏厥,不赶紧救治的话很可能会因为呼吸衰竭而丧命。

游祖铭也是艺高人胆大,倒不怕什么人用江湖伎俩招惹他,同时也不能就看着这女子生命垂危不顾,顺手救人一命的事情还是做吧。他顺势在她身上搜出了证件,此人叫兰晴,今年二十六岁,陕西西安人,然后将她扶进了旁边自己的房间。

小游子会的内劲补益元气之术,老游子当然也会,只是功力略不如五年后的儿子那么精深,但他还会金针刺穴扶正祛邪之法,那是莫四姑压箱底的绝活,这一手功夫游方至今都没学全,毕竟他离家的时候年纪还小。

游祖铭累得是汗透重衣,暂时稳定了兰晴的内伤,但对她奇异的病症没没什么办法彻底解救。

趁着她还在昏睡,游祖铭出门查了一下,这家酒店并没有一个叫兰晴的女子登记住宿。

等回到房间,兰晴已经醒了,只是感觉还很虚弱。她的状况游祖铭很清楚,经过救治暂时有所缓解,但最多等到半天后伤势还会发作,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不断的侵蚀她的生命力。

游祖铭以金针刺穴,可以激发她的生命力及求生欲望与之对抗,内劲补益元气之法可以尽量缓解她所受内伤带来的痛苦,但终究救不了她。他不动声色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晴直言相告,坦白自己并不是好人,是国外某地下黑帮组织的成员,被派回国内执行秘密任务,行动失败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带伤逃了出来。她求游祖铭救她,就算就救不了她,也求他把她带走,她死也不愿意回到那个组织中,无论如何,她只想从那个裹挟它生命的漩涡中解脱。

为了报答,兰晴留下一笔重金和几卷流散到的欧洲的明代《永乐大典》书册,账号和密码当场就告诉他了,收藏书册的地方也说了出来。这些书册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期间,一位英国使馆人员趁乱进了翰林院,在藏书的敬一亭偷抢出来的,后来敬一亭被放火烧毁,其中有五卷辗转落到了兰晴手中,这一次被她带回了国内。

钱倒是其次,这五卷《永乐大典》原本对游祖铭来说可是太珍贵了!但兰晴这句话也露了破绽,游祖铭当即脸色一沉道:“你怎会了解我的身份?”

这种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不值一文,因为他们根本不识货,就算听说过恐也不了解其价值、见到了也未必分得清真假。而兰晴带伤逃到这里,恰好晕倒在游祖铭身前,醒来后说出自己手里有这样的东西,显然她早就知道游祖铭的身份,这不是偶遇。

兰晴实话实说:“游先生,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我这次本打算还要办另一件事,就是去白马驿重金请你仿制这些书册。我所在的这个组织中有人曾向我推荐你,他也试探过你,如果仿制成功完全符合要求…”刚说到这里她又晕了过去。

她晕的可真是时候,游祖铭话还没问完呢,坐在床边看了她半个小时,还是决定先救人再说,于是驱车将她带到了莫家原,并尽量抹去行踪痕迹,这就是他们的结识经过。假如刘黎当时尾随而至,游祖铭恐怕在进入莫家园之前甩不脱他,但是刘黎是第二天才开始寻找蓝凤凰的,阴差阳错没有找到。

游祖铭向二舅莫申守求医,施展唤魂术让兰晴恢复了清醒,问她未说完的话。兰晴告诉他不必担心,试探与推荐他的人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想到她会来找他,这是实话,但也等于断了她自己的后路。

游祖铭则问道:“你既然有求于我,为何先告诉我如何拿钱与东西?这种做法不应该,我完全可以只要好处不救你,难道是账号或者放东西的地方有陷阱?”

兰晴躺在那里道:“东西本就是要拿来请你仿造的,那笔钱就是付给你的报酬,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情,你尽管去取毫无问题。看来你已经尽力了,最终还是救不了我的命,这是天意。东西送给你也算是物有所归,而你毕竟把我带走了,我临死之前也算终于解脱,谢谢你!…求你最后一件事,我死后,也不要让人找到。”

莫申守能让她恢复清醒,治疗她所受的内伤,但是对于那奇异的病症却无法根治。虚弱的兰晴挣扎着说出这样一番话,柔媚哀怜,连铁都能融化。游祖铭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母亲莫四姑请来了,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莫四姑沉吟良久,最终道:“如果没打算治好她,当初就不该把她带来,别让人死在莫家原。”

不死在莫家原无非两个办法,一是将虚弱的兰晴扔到荒郊自己去等死,二是先治好她再说。于是游祖铭又请母亲与二舅帮忙,恳求族长莫老太公出手试试。结果莫老太公化解兰晴的病根,并且告诉游祖铭,别把这个病人留在莫家原,带她到别的地方去养病。

游祖铭在邻县的一个镇子里化名租了套房子,安置兰晴养病,那侵蚀生命力的症状已经消除,但伤病导致身体虚弱仍需小心调养,否则仍有生命危险,离不开人照顾。既然是游祖铭惹的麻烦,那就由他来照顾吧。

直到一个多月后,兰晴才基本恢复了正常,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聊了很多事,都是私密之语外人不知。

游祖铭的感觉可以用四个子来形容——志趣相投,这女子不简单啊,不仅仅是人长的漂亮有魅力。

游祖铭当年的婚姻也算是长辈包办的,莫四姑做主,娶的是邻村一位知根知底的女子,过门之后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这些年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夫妻俩感情也挺好的,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和睦。至于精神上的交流,确实谈不上太多,游祖铭也没什么奢望,过日子哪能讲究那么完美呢?

这一点,连儿子游方都看出来了。但是游方当年站在自己的角度却是另一种感受,他觉得母亲受委屈了,奶奶、爸爸、姐姐和他自己在各方面都很“强”,唯有母亲一人在这个家庭中相形之下显得格外柔弱,所以母亲去世后,他格外伤心久久不能平复。

游祖铭照顾病体虚弱的兰晴,就算不想吃豆腐占便宜,也难以避免有很多亲密接触。这些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精神交流的愉悦,两人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越说越投机,他一个眼神,她就能看懂,养病竟然养出感情来了。

兰晴身体基本恢复之后就要告辞,临行之前对游祖铭说:“多谢你给了我又一次生命,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你放心,我走之后,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游祖铭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兰晴:“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游祖铭耸了耸肩膀道:“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并不是趁人之危。”

兰晴看着他,眼圈先红了:“祖铭,你是什么意思?”

游祖铭:“如果你不嫌我年纪大了,又是一个有儿女的鳏夫,不妨跟我回家。”

兰晴呐呐道:“你,你,你这算是求婚吗?”

游祖铭微笑着点头:“是求婚。”

兰晴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会给你带来…”

游祖铭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说外国黑帮?假如不是外星人要入侵的话,我想不必考虑太多,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知道中国有多大吗?你原先也不叫兰晴,现在你才叫这个名字,是吗?…对你说实话吧,我舍不得你走,放之江湖不论落到谁的手里,我心里都纠结,只有把你带回自己家才能安心。”

说着话游祖铭已经张开双臂,兰晴伏到他的怀中泪眼婆娑道:“要问一下老人家的态度吧?…如果有一天,我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将自动离开,希望你不要伤心、也不要去找我。”

游祖铭很干脆的说道:“别说没用的,收拾东西,回家!”

小游子他爹老游子就是这么潇洒,将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捡回了家。回家后他向莫四姑说了自己想法,莫四姑道:“她如今也算是举目无亲,你既然喜欢,人家也愿意,那就娶进门吧。若说麻烦,也是你自找的麻烦。”

兰晴的来历有“问题”,游祖铭与莫四姑都是知情的,当然不会告诉游方。兰晴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游祖铭隐瞒什么,其实在他这种人面前,撒谎反而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但是兰晴没有说出无冲派的事情,倒不是不坦白,有些秘密让别人知道,对他并不是好事。

兰晴那五卷书册,游祖铭真的仿制了一套自己收藏,将原本送给了身为考古学者的女婿池木铎,池木铎又送给了导师吴屏东,吴屏东将它们捐献给了国家图书馆,是非公开捐赠,很多可能有“问题”的回归文物,一般都采取这种方式捐赠并不做宣传。

游祖铭特意在家里动土木搞装修,就是为了兰晴住的习惯点,这么多年也相安无事,兰晴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无冲派与刘黎早就认为她死了,她与那一片险恶江湖再也没有关系,不料游祖铭的儿子游成方却卷了进去。

通过无冲派一种很独特的传讯方式,很意外的获悉游成方化身的梅兰德竟然成了无冲派在境内要对付的目标,忍不住发了那条短信提醒。

就在发完短信后没几天,她与游祖铭到灵宝办事,在商场里撞见了一个陌生人,居然鬼鬼祟祟的暗中盯梢她,还掏出电话不知跟谁通话。游祖铭当时没和她走在一起,他正在收款台付账,发现了那个可疑的人,悄悄绕过去听见了那人在电话里说“老大,我在河南灵宝,刚刚在商场看见她了!…不清楚她是路过还是住在这里?…好的,我盯着她呢,一定查出她现在的身份。”

游祖铭给妻子发了条短信提醒她一个人到门口,他自己在后面观察,发现这个人真在跟踪兰晴。游祖铭在商场里现买了几件东西,简单的掩饰了一下面容,又绕到门口,告诉了兰晴刚才的事情。

兰晴一听心里就凉了,对丈夫说:“祖铭,我当年就说过,假如有这一天,我将自动离开,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游祖铭却道:“你胡说什么呢!那人的电话我听见了,他也不清楚你的身份,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此地,是刚刚才看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他引走,在别的地方装作到家的样子,再甩掉他,那样他就确定不了你的行踪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是吧,换个城市甩掉他,然后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再回家。这些年了,早该陪你出去好好散散心了。”

游祖铭说走就走,连家都没回,带着妻子拎着他临时在商场买的“行李”直奔火车站。盯梢的那人也是措手不及,跟到了火车站。

那人以为游祖铭与兰晴都不认识他,是个陌生人而已,买火车票的时候就站在他们后面,听见了他们对售票员说的话,知道他们要上哪趟车去什么地方。

游祖铭买的是去西安的火车票,说话也是西安口音,他和兰晴之间也换了称呼,不再叫彼此原先的名字。兰晴在排队买票时还说了一句:“函谷关一点不都好玩!”游祖铭则笑道:“你住在西安,当然觉得函谷关没什么好看的。这一趟旅游太累了,出来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回家了。”

这番话全被那人听见了,然后他被火车带到了西安,在火车站被甩掉了。

游祖铭没有在西安停留,他原本就要到重庆办事,干脆带着妻子一起来了,办完事也不着急走,就在附近旅游散心,显得很是潇洒闲散。中国之大,茫茫人海,还上哪里去找他们?

老游子的江湖套路玩的比小游子还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重庆磁器口居然又碰见了形迹可疑的人企图盯梢,游祖铭与兰晴都是震惊不已,难道那些人一直追查他们的行踪跟到了重庆,这手段也太厉害了吧?

游祖铭与兰晴并不清楚,潘翘幕正召集手下在重庆汇合,这些人并不是跟着他们夫妻俩来到重庆的。

从磁器口回到酒店,夫妻俩好几天都没出门,游祖铭对妻子说:“现在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就呆在酒店里暂时不要离开,要设法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盯着我们,用什么方式跟踪的,这样才好脱身。”

兰晴黯然道:“当然是我原先所在那个组织的人,他们有高手,神奇不可思议。祖铭,你一个人走吧,两个人在一起不好脱身。你应该可以甩掉他们,去莫家原,他们的目标只是我,我和你分头走,如果没事的话,我会回家与你会合的。”

游祖铭则冷哼道:“高手?我倒想会会!神奇?莫家原也有神奇的手段!”

兰晴劝道:“因为我的事,你想连累莫家的乡亲们吗?这可不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何必将无关的人卷进来呢,而且还是帮助过我们的亲人!…我知道有一个人,也卷进了这场麻烦,却丝毫没有牵连他的亲人们,我怎么可以这么做?当年的话早就说过了。”

游祖铭断然道:“你是我老婆,听我的,这几天就在我身边好好呆着。这里是中国境内,美国黑帮摸进来几个人,还敢公然乱来不成,那不是找死吗?只要能揪出线索,自有警察收拾他们,你别着急。”

兰晴:“话虽这么说,但是明暗不同啊!我们在重庆这些天留下了很多行踪线索,他们真想找的话,应该能找到这里。”

游祖铭:“那又怎么样,真逼我动手来硬的吗?江湖飘门律我还记得,你什么都别说了!”于是兰晴便没有再说什么。

这天上午,游祖铭在卫生间洗漱,兰睛接了一个客房电话。等游祖铭出来的时候,兰睛已经不见了,游祖铭当即就穿上衣服追了出去,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天黑之后他回到酒店,想看看兰晴回来没有?就算没回来,也查查她失踪前留下的线索,却在无意间在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来一封信。

这封信游祖铭已经揣了大半天了,内容让他很是震惊,其中竟然提到了儿子成成,他立刻就给游方打了电话。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速之客

兰晴接的那个客房电话是从酒店大堂打来的:“兰师妹,你如果不想连累身边人,就自己走出来。酒店门外有车接你,不要惊动任何人,我们姐妹俩好好叙叙旧。”电话里的声音她能听出来,是潘翘幕。

她出门前在丈夫裤兜里留了一封信,字迹很潦草、内容很简短——

“这五年,你几乎给了我一生所有的幸福,我多希望它能到永远,多希望我的人生就是从遇见你开始,我已经很奢侈的拥有了你,这是上帝的恩赐!但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去付出代价,谁也逃避不了,这是上帝的惩罚!

我曾经无比恐惧这一天的到来,当它真的到来时,又觉得已经没什么可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要再找我,火速离开,我知道你的本事,没有我的拖累你一定可以脱身,你还有你的家人,他们也不能失去你。

告诉你一件事,成成卷进了一场大麻烦,他是你的儿子,却从来没有告诉你,就是不想让家人受牵连。我也应该这样做,希望你提醒他,不要再以年初的身份做生意,这很危险。”

这封信没有题头与落款,就像一张便条,最后一段话让游祖铭有点发懵,难道儿子卷进的麻烦与兰晴有关?她的暴露与被迫出走也与儿子的事情有关吗?话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他情急之下掏出电话,拨通之后直接就是一句喝问,听上去口不择言。其实也不是乱问,假如这件事真和儿子有关系,游方毫无思想准备猛然之间的答话,很可能就会露出破绽来。

接电话的游方一愣,随即答道:“爹,你说什么呀?你现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游祖铭:“我在重庆,你兰阿姨不见了,还留了一封信,叫我提醒你小心。你在哪里?是否遇到了什么事?不许瞒着,都说出来!”

游方:“你们好像有事瞒着我啊?不要着急,慢点说,兰阿姨的信里究竟说了什么?”

游祖铭没有把信全部念出来,只读了最后一段,然后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兰阿姨的来历有问题,是从一个外国黑帮里逃出来的,最近被人发现了,她为了不连累我,主动走了。你又是怎么回事、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她在信里说的那段话是什意思?”

就在这时,游方忽然感觉似有人进来了,一捂手机的麦孔转头看向门口。只见刘黎做贼似的悄无声息地进了门,又把门关上了,看着他问了一句:“和谁打电话呢?你爹?有人丢了吗?”

游方吃了一惊,当即站了起来:“师父,你已经知道了?”

刘黎点头道:“是啊,我亲眼看见蓝凤凰走出你父亲住的酒店,坐上一辆车离开。”

游方:“您老怎么不拦住她?”

刘黎:“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有人接他,车上似乎还有高手,在酒店门口怎么动手?再说了,她可是我的仇人,就算我不处置她,总没道理还要主动帮她吧?但是我并非什么都没做,至少知道她被接到哪里了,否则我怎会忙到这么晚?唉,一百多岁的老头子啊,还要这么辛苦!”

说着话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往茶几上放了一串东西,正是游方那辆大众车的钥匙。

游方惊问:“师父,您知道她被带到了哪里?”

刘黎又点头道:“是啊,看样子有人要和她叙旧,如果及时赶去救她的话,还不会遭毒手。”

这时游祖铭在电话中喊道:“成成,你怎么不说话?”

游方赶紧松开手道:“我都知道了,情况紧急来不及说太多,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赶紧找一个安全又容易脱身的地方,手机随时开着,我马上就去把兰阿姨给你找回来。”

游祖铭立即道:“你也在重庆,果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要一个人冒险,告诉我地点,我和你一起去。”

游方:“来不及了,你等我消息。”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

等游祖铭再打回去,居然是占线,再重拨,游方已经关机了。

游方正准备关机换卡,恰在这时电话竟然又响了,一看号码是小谢仙。他前几天刚对谢小仙说过,如果没有十分的必要,这几天不要联系她,难道又出了什么紧急的事?他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一边不耽误时间,已经开始飞快的收拾东西换装束。

谢小仙开口就问:“前两天你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吗?”

游方:“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你有什么急事吗?我现在有要事处理,回头再打给你好吗?”

谢小仙:“你有要紧事,今天晚上没空吗?”

游方将秦渔藏在腰间,穿上一件宽松的长袖外套,将画卷藏于袖中,背上背包道:“是的,没空,马上就要出门。”

谢仙似是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那么明天晚上好了,无论如何,我要见你一面,你一定要答应。”

一听这话,至少她现在没什么紧急状况,游方道:“好的,我明天一定联系你。”然后果断的挂断电话关机,朝刘黎道:“师父,我知道不可能求您老帮我去救曾经企图杀您的仇人,请您老给我指条路,告诉我她在哪里?您既然让我处置她,我总要找到她才能处置,人不过一死,但如果她落到那些人手里,不知会遭遇什么,我父亲会痛苦一辈子的。”

刘黎抓起钥匙扔给了他:“快走吧!我带你过去。”

游方接过钥匙顺势跪倒在地给师父磕了一个头,刘黎将他拉了起来道:“你这头磕的倒挺乖巧,带走蓝凤凰的人,也是要对付我们师徒的人,她实际上是给我们引路了。我不会救她,但不介意收拾那些人。”

游方:“多谢师父!您老想怎么办?”

刘黎:“事不宜迟,边走边商量吧。”

出门的时候,刘黎又问了一句:“刚才谁又来电话了?”

游方实话答道:“是谢警官,您老知道的。”

刘黎似笑非笑道:“我当然知道,刘黎专案组的副组长嘛!她好像有急事想见你。”

游方:“顾不上了,先去救人再说。”

刘黎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道:“嗯,不错啊,有了媳妇还没有忘记娘。”

游方叹息一声:“可惜媳妇不是媳妇,娘也不是亲娘啊!”

师徒俩离开酒店,这回没有叫酒店派车,开的还是那辆大众,司机换成了游方。刘黎一边引路一边说道:“他们把蓝凤凰带到地方之后,可能是确认了她的秘法修为已废,那伙人分成了两拨,有三个人走了,与其他的手下汇合,还有三个人留下,领头的那个女的也在。

这六个人都会秘法,其中有两个修为不低,而且他们都有枪,假如受过姜虎那种训练,被他们利用地形包围,以你的修为恐怕也逃不掉。原本可能是为了防着蓝凤凰,现在分开了,这是最好的机会,摸进去分头解决掉,也让他们尝尝被暗算的滋味。徒儿啊,你记住,师父尽量不出手,除非你搞不定才会暗中帮一把,但是绝对不会现身。”

游方点头道:“徒儿本就没打算劳烦师父出手,您摸清这一切已经足够了,动手只是最后的事情,料敌先机才是最重要的。但您老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呢?留威而去震慑一下无冲派的幕后败类也好,就像您在广州做的那样。”

刘黎笑道:“若说功力,我是不如当年横行天下之时,但也不会怕了谁!若说威名,我也足够了,现在关键是你啊。不论他们是否猜到梅兰德就是我的传人,你都需要立威,而且是令人闻名敬畏的莫测之威,让人不敢轻易招惹梅兰德。

否则的话就算你不怕,但总是有小角色也敢找你的麻烦,烦也被他们烦死了,一个不留神还容易阴沟里翻船。师父我这一次来重庆,不想让江湖上任何人知道,不仅是今晚,所有行动都不会公然现身,无冲派也不会知道我来过。

待会儿动手利索点,至于救蓝凤凰,师父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你要小心不要让人挟持她为人质要挟你。总之将秘法高手全部铲除,其他的小喽啰留给警方处置,彻底灭了这次企图对付你的团伙,让人猜疑是你干的却不知你是怎么办到的,这才是莫测之威。

问问蓝凤凰无冲派是怎么传讯的?事后你以梅兰德的名义给唐朝尚传句话,告诉他派多少高手来你就收拾多少,所牵连的下属势力一并揪出。等到他无人可派,你就领人杀过去抄了他的老窝。经此一事,他再想对你搞什么花样,心里也得掂量掂量,得下足大本钱自以为有把握才会动手,不会轻易乱来。”

游方连连点头道:“师父所言极是,我以梅兰德的身份,已在江湖上扬名,却尚未立威,您老这次来重庆,就是暗中帮我起棚撑场子啊!”

重庆市郊一处豪华别墅小区。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值守巡逻,物业服务与绿化环境都相当不错,每一栋三层小楼都点缀在园林式的绿地环绕中,彼此离得很远还有移栽的树木遮挡视线,显得很是幽静。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而潘翘幕的落脚点也选在此处,是很“安全”的所在。

某栋别墅三楼一间很大的房间内,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瓶金黄色、瓶子上贴着外文商标的酒,还有两个酒杯和一盘西点。

潘翘幕的手细腻而柔滑,端起一杯酒缓缓喝了一口,贴在杯沿上的红唇娇嫩而性感,能激起这世上大多数男人的欲望,然而她的眸子中却带着无奈的萧索之意,似是看着对面坐着的兰晴,又似是望着很远的地方。

放下杯子之后,她开口说话时有点像自言自语,音声很诱人略有一点沙哑:“蓝师妹,你是听见我的电话才肯走下楼吗?听说了你在河南的行踪,我就怀疑你的秘法修为已经废了,人也变得完全不同,否则你不会用那种方式摆脱跟踪,以你当年的习惯,发现你的人也早就死了。”

兰晴似是在笑,这笑容有些悲凉:“当年的习惯?不,那不是我的习惯,我只是受环境的裹挟麻木的去做,不再麻木的清醒时只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却无力挣脱。”

潘翘幕道:“你应该知道背叛组织的下场,想想培养你所花的心血,你所拥有的秘密,组织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去?”

兰晴:“当年我行动失败,组织损失惨重,而且所有其他人都死了,我的秘法修为已废,你应该能想象到,像我这样的女人回去之后将会是怎样的下场?而且当时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解脱,怎么能错过,我已经很幸运,度过了这五年真正的人生光阴。”

潘翘幕看着她,瞳孔似在收缩:“组织现在抓到你,你的下场将会凄惨百倍,知道这次二老板派来监督行动的人是谁吗?是安佐杰,他从小就是个杂碎!我若是你,既然逃不掉,干脆就自杀。”

兰晴的脸色变了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尽量平静的说道:“接到你的电话时我也这么想过,但我不能死在那里,既然是你找到我,我还有机会把话说清楚。这些年我并未泄露组织的任何事情,也不想牵累任何人,否则也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这么久,你应该明白的。”

潘翘幕低头看着杯中的酒:“当年组织安排我嫁给冬平的堂弟,好掌握境内最主要的资金账户,也方便随时接管明面上的合法生意,转移资金与秘密收藏。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法律夫妻,但你知道我不愿意,也只有你开口劝阻二老板改变决定,在组织里,当年我们姐妹的感情最好,你帮过我也救过我。”

兰睛叹息道:“可惜我改变不了什么,包括我自己的命运。”

潘翘幕道:“这一次你落到我手里,是二老板直接下的命令要找你。但是现在,只有我的手下知道你已经找到了,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也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组织上包括安佐杰都还不清楚。我唯一能帮你就是不把你交给别人,你的秘法修为如果还在,是不容易被制伏的,企图反抗逃脱而被打死,这是我给你安排的结局,安佐杰将会在明天见到你的尸体。”

兰晴凄然一笑:“谢谢你,没有把我交给他或是你的手下。”

潘翘幕:“蓝师妹,我有点羡慕你了,直到现在你还能…你在看什么呢?”

说话间她发现兰晴的神色突然变了,目光穿过她的肩膀上方看向她的身后,下意识的也想回头,这时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乱动,也别想着掏枪!多么精彩感人的一幕啊,姓潘的,你就这么对待好姐妹?但有一件事情你做的不错,就是除了你听话的手下,还没人知道你已经找到了她。”

潘翘幕缓缓转过身,发现窗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面蒙红巾的男子,两鬓有白发,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他手持一柄煞意凌厉的短剑,无形中神识之力已将她牢牢的锁定,让她不得稍有异动。

“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

男子轻笑道:“不好意思,这里的门卫比较严,我是翻墙进的小区。门外又有人拿枪盯着,我只好爬窗户了。蓝凤凰,对不起,先叫你一声蓝凤凰吧,你到这边来,绕着桌子走,尽量离她远点,放心吧,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人知道你就是蓝凤凰,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找到过你。”

兰晴看见这个人本有些疑惑,听见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好似认出来了,张口欲言却没有喊出他的名字。她站起了身,贴着墙根绕到了窗前那人的身边小声说道:“她的功夫不错,千万别大意,外面还有两个用枪的高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男子笑了笑:“我本来就在重庆,既然我已经站在这里,外面那两个家伙还能站得起来吗?就她一个人怎可能是我的对手,不信就让她拔枪试试!”

形势完全发生了倒转,潘翘幕的脸色变了,想动却忍住了没动。蒙面男子又冲兰晴道:“时间不多,你对好姐妹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吧,晚了她就听不见了。”

兰晴闻言竟露出不忍之色,欲言又止道:“无论如何,她今天没有杀我,看见现在的她,就想起当年的我,你能不能…”

蒙面人冷笑道:“当年的你不是不该死,刘黎已经下了杀手,你没死是自己走运,后来的事也是自修之福。至于她有没有那么走运,也要看她自己。但你放心,我不会把她交给别人,就像她对待你一样,够意思了吧?”

兰晴还想说什么,蒙面人轻喝了一句:“楼下人听着,接好你老婆!”与此同时突然一伸左手,抓起兰晴将她扔出了窗外。

游祖铭不知何时居然也摸到了这栋小楼外,在楼下突然听见儿子的声音,一抬头就见兰晴被人从三楼窗户扔了下来。他蹬墙一纵身就到了二楼窗户上方,张臂抱住落下的兰晴,脚尖再一点窗台和墙面,身形斜着飞出,轻飘飘的落到绿化中的花丛里。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幻灭

游祖铭也在找线索,兰晴是在酒店门前被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接走的,她这样的女人走在哪里都很引人注目,应该有人注意到,她上的那辆车就是线索。在白天的时候,游祖铭想尽办法打听,甚至充当便衣警务人员“暗访”,兰晴离开的线路都摸对了,车牌号都打听出来了,就是还没找到确切的地址。

潘翘幕并不清楚游祖铭的本事,这本来就是偶遇,也小看他了。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不过是蓝凤凰隐藏自己的一个掩护而已,她想诱惑一个男人太容易了,既然是隐匿身份躲避无冲派的追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普通人过普通日子,不泄露过去的任何痕迹。

蓝凤凰在西安与瓷器口两度甩掉潘翘幕手下的小马仔,这并不令人奇怪,一方面是环境复杂,另一方面她本来就有这个本事,遇见的人不是高手,所以潘翘幕重点对付的就是蓝凤凰,她身边的男人倒是无关紧要,回头怎么收拾都无所谓。

假如给游祖铭足够的时间,而潘翘幕没有及时转移,他未必找不到地方,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游方本来没打算把父亲叫来一起冒险,但是摸清楚状况之后又有师傅在暗中撑腰,他改变了决定,通知父亲来接人,这样行事还能方便些。游祖铭接到儿子的讯息,一看地址就知道应该不错,随后立即赶来,在小区外又发现了莫家原册门的独门暗记,顺着暗记指引找到了那栋小楼外。

游方是在小区外停车,按照师傅指示的方位找到这栋楼,行动中一直展开神识含而不发,企图发现刘黎究竟躲在什么地方。结果师傅没有发现,却发现父亲已经摸到楼外窗下。游方对付一个潘翘幕自有把握,但一旦动手就很难保证兰晴不受波及,得先把她弄出去,他用了最干脆省事的法子。

就在游方扔出兰晴的同时,一直在等机会的潘翘幕突然动了,求生的欲望使她一出手就尽了全力挣扎反抗,嫩白的素手轻轻一拍面前的桌子,手边的高脚酒杯无声无息就碎了。

碎的不仅仅是酒杯,游方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碎裂声,身后的窗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屋子左边有个玻璃隔板与不锈钢支架结构的陈列柜,此刻所有的玻璃板以及陈列柜中的玻璃器皿也都裂开,屋子右边有一套沙发,沙发前面有一张钢化玻璃茶几,此刻茶几的面板也在瞬间裂成了渔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