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这个所谓的度假山庄共有十二栋小楼,孤零零的矗立在偏远市郊这片陡坡环抱的僻静山谷中,只能等着别的开发商来接盘了。

但由于远离市区,既没有太大商业旅游的开发价值,搞房产地角又太偏、地皮没有规模,周围缺乏配套的交通以及商业生活设施,加之土地手续不全,所以至今还扔在这里。

王小宝的落脚点就选在这里,是前几天市区里出了事,他刚刚转移过来的,还真会挑地方!有现成的别墅小楼住,旁边就有泉水,周围却没有人,在别墅区内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想打电话得走到山外或者爬上旁边的高坡,原计划这里是要建信号站的,但计划随着项目的废弃也没有实施。

一共八名武装警察参与了这次抓捕行动,悄悄的“进村”,趁着夜色摸到了王小宝落脚的那栋别墅附近,完成布控之后正准备抓人,却有另一个歹徒从外面进了度假村。谢小仙没有在第一线,她与吴克红留在别墅大门口布控,喝止那人靠近,爆发了一场遭遇枪战。

一开始双方用的都是手枪,那人枪法如神,几乎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幸亏她和吴克红隐蔽的位置好,乱枪对射之后,吴克红掩护谢小仙后撤,稍不留神就中枪倒地,被企图往外冲的另外两名歹徒劫持到一栋别墅里。

其余几位警察当然被惊动,立刻参加了战斗,六支枪对一支枪,一打招面就被放倒两个,警察们拖着受伤的同事躲进另了一栋别墅,持枪据守。

而那名枪手进了靠近门口的一栋别墅,在二楼窗口处射击。他本来拿的只是手枪,背着一个旅行包,进楼之后不知从何处又抄出了一只步枪,可能背包里就是拆解的步枪零件,似是还带着简易的消音器,压的警察没有办法冲出别墅。

这一切发生的过程非常短,游方不过是趁着黑夜从山中绕过来,局面就已经如此!

游方与谢小仙现在处于别墅区东侧边缘靠近山地的位置,离他们不远就是王小宝等两名歹徒劫持吴克红藏身的小楼,再往前大约三十米的另一侧,是五名警察持枪据守的小楼。

再往前六、七十米靠近山庄的入口处,就是那名神枪手所在的小楼。这个距离在警察的手枪射程之外,却在那名枪手的步枪射程之内。这三栋楼大约呈一个钝角三角形分布,歹徒在两端,警察在中间。

王小宝他们要想撤出去,无非走两条路。一条是从山庄门口离开,另一条是从这一侧的山坡趁夜钻入山中,也就是游方的来路。但不论他们怎么走,都避不开警察所在那栋楼的窗口射击角度。

而那五名警察同样也没法离开,因为只要一出小楼,就暴露在那另一名歹徒的枪口下,局面僵持住了。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一名警察就是谢小仙,她现在非常着急。在这个位置既需要封死王小宝等人的退路,又想把中枪的吴克红尽快救出来。

形成这种僵持局面也不过两分钟,游方就从谢小仙身后赶到了,恰好阻止了她的冒险行动。听见谢小仙的话,游方皱起了眉头问道:“我赶到之前,你在对讲机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谢小仙:“从这里到王小宝那栋别墅门前,有一个射击死角,那栋楼朝这个方向也没有窗户,我可以摸过去,叫他们注意别认错人冲我开枪,晚上光线暗看不清。”

从谢小仙所在的位置到王小宝藏身的小楼门前,与那名枪手之间确实存在一个非常小的射击死角,但是那名枪手若有移转灵枢之境,未必打不中啊!而警察所在的那栋小楼朝这边有窗户,可以封锁门前。

游方又问了一句:“你还有几发子弹?”

谢小仙:“我只剩三发子弹了,但是王小宝他们没有枪,大师兄的枪也打空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枪战,我只配发了一个备用弹夹。”

事不宜迟,游方道:“枪给我,你跟在我身后,贴着我的后背走,能踩着每一步的脚印最好,我先帮你处理掉那两个歹徒,救吴警官。”

说着话游方支起胳膊微微抬起了身。谢小仙身上一空,却抓住游方的衣领道:“你不是警察,不必冒这个险。”

游方:“我能阻止你去冒险吗?如果我不去的话,你还是得去,是吗?…别废话了,现在听我的,跟着我走,别发出任何动静。”

游方翻了一个身贴在了山坡上,一只手扶着山坡,一只手拉着身后谢小仙的手,身子倾斜着沿着地势向王小宝所在的那栋小楼摸了过去。前走五、六米,就已经离开了山坡的阴影,这是个晴天,天际有一轮细细的下弦月,走到月光下从远处能看见朦胧的人影,但是从这里到达小楼,偏偏要穿越十几米月光下的距离,没有阴影可以藏身。

游方为什么要拉着谢小仙一起过去,而不是把她留在此地?因为他很清楚,谢小仙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过去的,甚至不会同意与他一起冒险,只是想自己救人。他如果摸过去了,谢小仙绝对会在身后持枪保护。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只要再往旁边偏一点,离开了王小宝所在的那栋小楼遮挡,就暴露在另一名歹徒的枪口下。虽然是躲在阴影中,但游方可是领教过那神奇的枪法,假如那名歹徒也是如姜虎一般的高手,肯定能打中谢小仙。

只有游方知道该如何接近那栋小楼,将谢小仙藏在自己身后反倒是最安全的。走出阴影来到月光下,游方反到走得很慢,一只手在背后扣住谢小仙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枪,腰间琉璃珠无声的震颤,无形的阴界土沿着山脚弥漫开来,将两人完全笼罩在中间。

谢小仙带着颤音道:“别急,把避弹衣给你。”

游方没有说话,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也别再吱声。其实就算有防弹衣,在这个距离对步枪子弹而言也没有意义。

谢小仙根本不愿意游方这样做,可是刚才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大声争执,而游方以一种不容辩驳的态度已经采取了行动。此刻她突然感到一阵阴冷,莫名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刚才面对枪口也没有畏惧的谢小仙,灵魂深处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战栗,只有游方温暖的后背是安全的。

她身体几乎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两人的步伐有点像探戈中的并步,从远处看只有一条身影。

枪手的视线被小楼阻挡,神识也没有发现游方,那栋小楼朝这面没有窗户,而大门在拐个弯的另一侧,从墙角那边看过来,与枪手之间只有一个很小的射击死角。游方先到这一侧墙下,然后肩膀贴着墙直接走到了大门口,这栋废弃了好几年的别墅没门,不知已经被拆了还是当初就没装。

别墅内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人道:“小宝哥,现在怎么办,刚才对讲机里有个女的说话,要摸过来。”

那个叫小宝的人答道:“怕什么,这栋楼的门窗我都看了,以坤屹大哥的枪法,不论她怎么进来都得被撂倒,跟送死一样。倒是那帮条子在斜对面楼里堵住了我们,正好用这个条子做人质,赶紧走出去,只要能离开这栋楼到了坤屹大哥那边,就没事了,今天这些条子一个都别想跑掉。”

另一人道:“他晕过去了,怎么办?要不要包扎止血,先弄醒了再说?”

小宝:“这条子很魁梧,我们拿刀架着他出去,外面有现成的警车。”

警用防弹衣其实就是一件大背心,很多要害位置诸如头部都是无法保护的,吴克红的中枪位置恰在防弹衣的边缘,右侧腋下的肋骨间,他在黑暗中举枪射击,对方虽然没有看见他,顺着枪声还是打中了。

这里子弹只要擦一下,肋部恐怕就得骨折,还不清楚有没有伤到肺部,他的防弹衣已经被王小宝脱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半侧上衣以及右边的袖子沾满了血迹,人已经昏迷过去,就躺在一楼客厅的中间。

就在这时,别墅门口的光线突然一暗,似有人影晃动,王小宝与另一名歹徒拔刀就跳了起来,非常默契地蹿到了大门两边的阴影中。然而紧接着他们就觉得眼前一花,意识有瞬间的恍惚,仿佛突然置身于幽森恐怖的地狱中,还伴随着奇异的耳鸣,似是听见了从远方传来凄厉的呼声。

歹徒的错觉只是短短的一瞬,随即传出了三声枪响。

游方进门,朝着一左一右分别开了两枪,距离非常近,两名歹徒只要一挥手刀都能扎到他身上,以游方的枪法也不可能打不中,他是对着脑门开枪的,两名歹徒吭都没吭一下应声而倒。

怎么还会有第三声枪响呢?打倒两名歹徒,谢小仙从游方身后就冲进了屋子,跪在地上伸手去试吴克红的鼻息和颈侧的动脉。游方并没有阻止她的行动,也走过去俯下身借着门口传来微弱的光线,伸手去扣吴克红的脉门。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一脚迈过吴克红的身体,转身半蹲于地举枪,朝旁边的房间门内开了一枪,不仅是他在开枪,远处的那名枪手也开枪了,枪声是同时响起的,因此听上去似乎只有一声。

这个山庄里的别墅,外墙的瓷砖、内墙的乳胶漆都已经贴好、刷好了,但是有的没安门窗,有的可能安了之后又被人拆了,反正这栋楼的一楼没门也没窗。客厅的左侧有一间房,朝着门的方向,对面墙上开了一扇窗,透过这个房间的门和窗,远处的射手恰好可以看见。

游方的反应慢了,照说以他的警惕性,只要有人举枪瞄准立刻就有感应,但那人瞄的不是他而是谢小仙。游方刚进屋,房屋的阻挡和阴界土的掩护,那名枪手就算是秘法高手,神识也不可能这么远锁定他们。游方刚刚以神识扫过屋子并没有任何发现,那边就突然开枪了。

那名枪手听见两声枪响,就意识到有警察已经摸进了同伴所在的小楼,通过窗户和房间的门,隐约看见了客厅中似有非常模糊的人影晃动。也不管那人是谁立刻就开枪,子弹先到,枪声才传来,而游方同时把最后一颗子弹也打了过去。

那人并没有运用神识之力依附于弹道,距离是九十米左右,对于这种射手来说几乎是百发百中。

弹头在飞进这栋小楼十米左右距离时,弹道似乎碰到了无形的阻力,弯曲着下坠,只差一点就没有打进窗户,却恰好擦在了大理石窗台上,激起一溜火星,子弹改变方向折射平飞,再度下坠击中了游方。

游方的手枪落地,一捂自己右大腿的外侧,向旁边一滚倒地,没有压着身下的吴克红与后面的谢小仙,在地上滚了一圈半捂腿坐住。他非常不走运,明明已用移转灵枢之力改变了弹道,子弹本不会打着他,却在窗台上形成了跳弹折射,让他措手不及。

这么近的距离,神识之力只来的及微小的改变弹道方向,避开小腹部的要害,却打在了大腿上。

俗话说的好——夜路走多了,总能遇着鬼啊!

谢小仙他们这次行动配发的是七七式手枪,射程的上限只有五十米。其实以手枪的准头,想在三十米外打中瞄准的靶心也绝对要靠撞大运,九十米外想打中目标根本想都别想。但游方偏偏打中了,开枪的一瞬间他甚至有眩晕感,运转神识之力过剧,这也是他中枪的原因之一。

远处的小楼中,那名叫坤屹的枪手倒在窗台边,眉心有一个弹孔,黑暗中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震惊的表情,他是死不瞑目!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送拐

两人都是有心算无心,游方没想到一进门对方就能将子弹打到客厅里来,而且也不管瞄准的人影是警察还是同伙。坤屹更没想到警方的行动中突然混进来一位秘法高手,而且了解秘法与枪法合一的手段,假如游方一开始就出现了,他还不会这么大意。

游方开枪之后也就清楚了对手的底细,不能与姜虎相比,远没有达到移转灵枢之境,也就是掌握神识而已。世间高手哪有那么多,坤屹这种经过枪法与秘法特训的枪手已经很难得了,像姜虎那种高手很罕见,是潘翘幕手下几个团伙中的第一高手,当初他一剑就给杀了,实在是走了狗屎运,而今天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枪响,游方滚到一旁再坐定,谢小仙已经扑了过来,一把将游方的上身抱进了怀里,身体挡住了房间门的方向,急切的问道:“受伤了,在哪儿?”

光线很暗,她也看不清刚才的情况。随即注意到游方捂住大腿根部,这个位置很要命啊,假如打中骨头,可能终身残疾,假如打中大动脉,抢救不及可能送命。谢小仙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就似凝固了,一瞬间连哭都忘了,哑着嗓子道:“没事的,你别慌,手先压住,我来处理伤口。”

游方却把手松开了,黑暗中有一颗亮晶晶的东西从掌心落到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又被他拣起来揣进上衣兜,只听他用沉稳的语气说道:“小仙,你别慌!子弹只是擦了一下,已经被我接住了,这点小伤不碍事。”

一百米的距离,这种步枪弹能打透六毫米厚的普通钢板,枪手开枪的位置离游方只有九十米左右,游方居然说空手接住了子弹,简直神奇得让人不敢置信!但谢小仙已经顾不上他有多神奇,俯下身去道:“我检查一下伤口,需要赶紧包扎止血。”

伤口在大腿根前部靠外侧的个置,绕腿部包扎得把裤子撕开,那啥不都得让她看见了、摸着了?虽然光线很暗,游方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右手屈指在胯间、膝间、腿部连弹,黑暗中看不见流血的情况,但伤口流血的速度已经变慢,只是缓缓的向外洇出。

他推了她一把道:“我自己会处置伤口,赶紧去给大师兄包扎,他伤的位置虽然不会立刻致命,但只要再耽误一会儿,肯定会送命的。…那名歹徒已经死了,赶紧通知你的同事,叫救护车和支援,受伤的人需要立刻抢救。”

说完话他已经站起了身,一手扶墙单脚立地。见他能站起来,谢小仙松了一口气,看来伤势确实不重,同时惊讶道:“你站起来干什么?快处置伤口,我先给大师兄包扎。”

游方则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像是下命令般说了一番话:“我只说,你别问,这伙人也想杀我,他们还有同党。我如今受了伤,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暴露了身份,恐怕必死无疑。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来过、也没有人看见我,你的同事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影只是你。”

正在用临时绷带给吴克红包扎伤口的谢小仙抬头道:“游方,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就当你没来过吗?三名歹徒全是你打死的,你也受伤了!”

游方:“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就当我没有来过!我也不需要什么好市民奖。你在这里官最大吧?招集人赶紧抢救同事,撤出去等待救援。增援没有赶来之前不要随意搜查这个地方,最好能给我半个小时时间。…如何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就靠你自己了,我帮了你,也请你帮我一回。”

说完话,他已经单手扶墙,单脚跳着上楼了,走的比没受伤的正常人都快,无声无息就像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僵尸鬼,躲进了这栋别墅的二楼。

这次行动的结果有两名警察负伤,一名干警牺牲,本来差点要全军覆没,幸亏谢警官临危不乱,利用优势地形与夜色掩护,摸进楼击毙了两名持刀歹徒,又打死了最后一名武装罪犯。

七七式手枪怎会在九十米距离打中对方的眉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没法解释也不必解释,事实就是打中了,而且是她的最后一发子弹——神奇的流弹!七七式手枪的射程只有五十米,并不表示子弹不可能飞到一百米远。比如五六式半自动,瞄准有效射程是四百米,但在一千五百米外的流弹仍然有杀伤力,中弹的话,那纯粹是人品问题。

事后警方的报告里并没有刻意写谢小仙与枪手的距离,只是强调了她的机智果敢与英勇的大无畏精神。真正救了所有警察的游方悄然带伤离去,而谢小仙荣立了一等功,这已经是她短短时间内又一次立功获奖了。

那三名歹徒虽然全部死了,但是从他们身上以及别墅里搜出来的东西,还有确认身份之后查出的行踪线索与他们联系接触的范围,警方也有很重要的收获,案件又牵连到云南的姜老大团伙,并且查清了多年没有搞清楚的姜虎身份。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时谢小仙指挥众警察,抢救伤员撤出了度假山庄门外,呼叫等待救援以及增援人员,暂时没有再趁夜进入这片别墅区。

游方伤的其实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子弹打在窗台上之前,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形成跳弹之后威力再度减弱,游方虽然来不及躲开,但还是运转神识之力尽量在阻挡。这时就能看出他的功力与向影华的差距了,如果是月影仙子,这一枪是打不中她的。

子弹打中腿的一瞬间,游方心中爆发出无声的巨吼,瞬间运转全身内劲于腿部,倒不是阻止子弹打进来,而是约束弹头不要翻转。最严重的枪伤并不是嵌入伤或者贯穿伤,而是放射式的创面。假如弹头在体内急剧翻转,会搅碎一大片骨肉。

弹头将将嵌入体内便停了下来,当时是一酸,过了片刻才有疼痛感。游方伸手按住大腿,运功将子弹吸了出来,然后给自己简单的止了血。交待完谢仙之后便躲到了二楼,没有和其他警察打照面。

枪伤虽然不重,但小游子的问题很严重!他的神识与内劲都在一瞬间运转过剧,形神皆有损伤,至少需要调养一、两天才能恢复,而且腿部受了伤,暂时活动不便,很难与人近身格斗。假如这时有个像样点的高手查到了他的行踪,把他堵住,他恐怕就得交待了。

游方在二楼拔剑割开裤脚制做了几条简易的绷带,又把大腿处的裤子划开了两条长口子,将伤口包扎好,踞坐于地暂时调息,稍微恢复一下受冲击的神识,然后才好在黑夜里穿越山林悄然离去,现在他还不能快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游方长出一口气刚刚睁开眼睛,忽听窗外有人幽幽道:“英雄救美倒是很潇洒,可是阴沟里翻船就不美了,臭小子,你也有今天?”

听见这声音游方就想站起来,然而却坐着没动,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开口却又惊又喜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现身了!”

刘黎像一只老狸猫般无声无息地从窗外跳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根树棍,神情好气又好笑道:“我在广西读老年大学,每天读书写字日子过得很舒服,却听说有一堆人赶集似的往重庆跑,只得跟班主任请了几天假过来了。老巢让人端了不要紧,徒弟可不能让人收拾了。”

游方一怔,反而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题外话:“您在广西…读大学?”师父来了,他总算彻底松了一口气,处境转危为安。

刘黎一瞪眼:“就许你考文凭泡妞,不许我这个老头念书吗?老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快起来吧,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堆武警来洗地,把这里搜个天翻地覆,你得快点走。…哎呀,伤到大腿啦?幸亏命根子还没事!能走不,需要我背你吗?”

游方扶墙站了起来,单脚站稳另一只脚尖点地,吸了口气道:“哪敢让您老人家背我,会折寿的!”

刘黎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哦,你还这么讲究呢?那好,这个拿去拄着。”他把手中那根杯口粗细的树棍递给了游方。

游方接过来道:“师父您真好,还给我准备了一根棍。”

刘黎又瞪眼道:“受了伤眼神也不好使了?这明明是根拐!行走江湖,必须要有所扶持,孤胆夜行侠成不了大气候,阴沟里栽大跟头倒是很有可能,师父我就是你这根拐啊!”那还真不是一根棍,刘黎在山上弄了一根长树枝,两头带三角叉,夹在腋下正好可以拄着走。

刘黎现身非常及时啊,游方现在这个样子必须要有一位非常可靠的高手保护,直至他能够行动自如。老头就在这个时候出现,游方也不知他是如何赶到的,或许就像自己那夜玩命奔袭救向影华那般,虽表面上还是和师父习惯性的耍耍嘴皮子,可是黑暗中感动的眼眶都湿了。

刘黎扶着拄拐的游方下楼,从山地里他的来路离开,路上还不忘开句玩笑:“徒儿啊,你这条裤子可是太时髦了!”

一瘸一拐的游方当然走不快,要不是师父在身边扶着,穿越这片山地还真不太容易,足足过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才出现在山那边的一条公路旁。刘黎问了一句:“那边藏了一辆车,是你开来的不?”

游方点头:“是啊,向笑礼给我留了一辆车和三个车牌,我临时又搞了两个车牌。”

刘黎又问:“你是追着警车来的吗?”

游方老老实实的回答:“是的,要不然怎么能找到地方?”

刘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呀,只听过警察开车追人,没听说过有人开车追警车。”

游方挥拐一闪身:“师父,您老的巴掌轻点,我的腿受了伤,还拄着拐呢!”

刘黎的语气终于沉了下来:“不拍重点你记不住教训!”

上了车之后,游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很尴尬的说道:“真的不好意,让您老人家给我当一回司机。”

这并不是什么高档车,只是一辆并不太引人注目、半新的大众车。刘黎一边启动车一边说道:“这是自动档的,假如你伤在左腿倒还可以开,可惜伤在右腿,只能委屈我老人家了。”

游方:“师父,您老有驾照吗,啥时候学的车?”

刘黎不紧不慢的答道:“北洋的时候可没有驾照这玩意,那时候我家里就有一辆福特,我还年轻,跟我家司机学的开车。不过你放心,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驾照我也有,通过年检的,让警官拦住没麻烦。”

游方:“您老的驾照上写的是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可别把警察吓着了,现在有个刘黎专案组呢。”

刘黎笑了:“以为就你会化名啊?我老人家如果没有几个身份,早就让人找着了,这张驾照可不能让你看,要不然你就知道我在哪里读老年大学了。”

车走在路上,游方终于问道:“师父,你是怎么来到重庆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刘黎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个很轻薄的数码相机道:“我不喜欢拍照,这个就送给你了,前几天刚买的,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你看看,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游方打开相机,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他却愣住了,疑惑不解的问道:“师父,您是什么意思?照片里的女人叫兰晴,是我的后妈,她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我爹!”

这张照片赫然就是游祖铭与兰晴挽臂并肩从宝轮寺里走出来,兰晴的脸依在丈夫的肩头,一脸幸福温柔的小女人状。虽然拍摄的位置很远,但游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将画面放大之后看得是更加清楚。

刘黎面无表情,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道:“哦,那人就是你父亲游祖铭?我以前不认识,在磁器口还是第一次看见,果然是才貌双全啊,难怪虎父无犬子。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你知道来历吗?”

游方的语气不禁有点紧张:“我不清楚,只知道二零零六年,我父亲从洛阳领回来的,很不错的人,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刘黎不动声色的答道:“在你们家这些年有什么问题,我当然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曾经是无冲派唐朝尚的弟子,代号蓝凤凰。五年前在洛阳布局,指挥党羽企图暗算我,结果被我杀了个干净,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不料今天又看见大活人了,还成了我徒弟的后妈!”

游方懵了,张着嘴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之后才问道:“师父,您不会认错人吧,虽然我相信您老的眼力,但以您老的手段要想杀一个人,又认为她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活下来?”

刘黎:“化成灰我也认得!当年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你来对我解释一下。”

五年前在洛阳郊外的北邙山上,一位故人之后邀请刘黎到访赏牡丹,并介绍了一位晚辈给他认识,这位晚辈便是蓝凤凰,他这位故友也是上当了,并不知蓝凤凰的真实身份与来历。刘黎在北邙山中险些遭遇一场伏击,当时的状况比向影华在怜心桥所遇还要凶险,陷阱布置的堪称完美。

姜毕竟是老的辣,刘黎没有走进陷阱之前就发现了不对,将计就计查出蛛丝马迹,老头子的手段自比现在的小游子还要狠辣利索,从陷阱之外出手,将设伏之人一个没放过杀了个干净。

只有幕后指挥者蓝凤凰,勉强借助幻法大阵的掩护才逃走,但刘黎也没放过她,发动转煞缠神术重创了蓝凤凰。老头全力施展的转煞缠神大法可不是开玩笑,虽然功力比不过当年鼎盛时期,但蓝凤凰也不过是将将能勉强发动幻法大阵而已,亦不能与当年的陆文行相比,如何能受得了?

她跑的越远,经过的地方越多,也就死的越快!

无论如何,放一个活口出去能通风报信,也是一种遗憾。但另一方面,刘黎也希望通过追查垂死挣扎的蓝凤凰的行踪,找到是谁在幕后指使与策划了这场行动?全力发动转煞缠神,对老头来说也不轻松,他躲起来调息恢复一天,然后再去追,结果却没查到。蓝凤凰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和当年的陆文行一样。

能施展幻法大阵,必然与早已被剿灭的无冲派有关。而刘黎并非没有收获,他发现不仅只有他在找,有一位美国来的投资商也派人在找蓝凤凰,由此查到事情竟然与远在美国一个叫朝和公司的企业集团有关。从那时起,刘黎才注意调查唐朝和、唐朝尚兄弟俩以及隐秘传承的无冲派。

至于蓝凤凰,连无冲派的人都没找到,应该是躲在隐秘处企图养伤,结果伤势发作死得无声无息。——刘黎曾经就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代我处置她

当年那场行动是唐朝尚所策划,蓝凤凰也是他派来的,负责具体指挥与实施,结果不仅损失惨重,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次行动究竟是怎么失败的竟查不出原因!参与伏击的人都死了且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指挥伏击的蓝凤凰从此下落不明。

刘黎显得深不可测,令人畏惧。

因为这件事,本来在无冲派与唐朝和并掌大全的唐朝尚引咎退居幕后。其后唐朝和的经营思路是尽量不与江湖风门各派发生联系与冲突,只是在暗中潜心经营与发展自己势力。他所控制的这个跨国集团组织,规模已经到了相当庞大的程度。

而且在这个组织中,除了极少数高层,下线团伙人员根本不知道隐匿传承的无冲派的存在,比如狂狐、杜秀才这样的团伙头目,竟然也没有听说过无冲派的事情,只清楚自己从属于一个跨国组织在“做生意”,很大、很赚钱的生意。

至于姜虎是例外,他与他的一批骨干手下本就是训练有素的退役军人,组织纪律严明,接受过秘法特训。但他们在中缅边境一带活动,并没有引起风门各派的注意,就算听说过也不过认为他们是个普通的黑帮组织,姜虎这样的高手竟然也默默无闻。——干这种买卖,出名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地下组织发展的规模大了,有些痕迹不可避免的要暴露,但都是各地的零散发生违法犯罪案件,谁也没有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吴屏东带着绝症之身,胸中仗剑游江湖,帮助警方打掉了杜秀才团伙,却不幸死于狂狐团伙的大光头之手。

游方当时不知天高地厚,行险设局报仇,竟然杀狂狐成功,由此才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直至刘黎在广州杀唐朝和留书之后,隐匿多年、树大根深的无冲派终于浮出水面,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秘法传承门派的概念了。

刘黎的车开得很慢,讲完这些才问道:“小游子,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蓝凤凰在你们家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游方听闻往事,在震惊中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愣了愣才问道:“师父,您老的转煞缠神大法,可以化解吗?”

刘黎想了想答道:“也并非不能,那要看具体情况。比如你此刻若对我发动转煞缠神大法未必能成功,就算侥幸得手,以我的功力亦可化煞归元。当时我是全力出手,而她已经受伤,带伤在潜逃途中想自行化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认为她早就死了。

以她当时的情形,就算是我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解救,你应该很清楚,救人比杀人难的多!除非有精通传统医道的杏林高手,而且不论是否有风门秘法传承,元神定念之强不亚于神念境界,同时懂得滋养形神之法,还能分辨煞气移转之源,方可从容化解。

这需要身兼数家之长,且都相当出色,这种人可不是说遇就能遇见。你师父我虽然懂些医道,但也不算绝对的高手,想当年在沧州伤势发作卧床不起,还是一位过路的名医救了我。蓝凤凰带伤隐匿逃遁,怎可能恰好有这种奇遇?没想到偏偏有人救了她,所以我才想听听你的解释。”

“我爹当年将蓝…兰阿姨带回家之前,曾去过我奶奶的老家莫家园,她当时好像有病,我爹找我二舅公给她治病,我二舅公又去找了莫家族长莫老太公帮忙,兰阿姨这才痊愈。”游方皱着眉头吞吞吐吐的解释,想当年他只顾闹别扭来着,并没有太在意其他的琐事,今天听师父提起,仔细回忆还真想起这么一出。

刘黎长叹一声:“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啊,早就知道莫家园八大门藏龙卧虎,就连你这个外姓旁支出身的小游子当初都能设局杀了狂狐!那时你还不懂秘法,但自幼一身功夫的根基以及种种江湖手段已经相当了得,我老头子算是捡到便宜了。假如什么都是从头开始教你,恐怕是来不及啊。”

游方赶紧道:“师父且慢夸我,在说我兰阿姨呢,她并不象懂秘法的样子啊?”

刘黎冷哼一声:“能拣一条命,已是世间难得之奇遇,至于秘法修为当然是废了,懂秘法也不敢泄露,幸亏她通过你爹找到了莫家园,才多活了这么几年!”

多活了这么几年?这话说得游方打了个哆嗦,干咳两声问道:“您老现在已经找到她了,打算怎么处理呢?…对了,师父,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前不久我收到一条短信,说无冲派遣高手入境,其人能以神念运转幻法大阵,提醒我要小心,是您发的吗?”

刘黎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短信在哪里?给我看看。”

游方:“那种短信,当然看见就删除了,原话我记得很清楚,是‘无冲派遣高手入境,查梅兰德行踪,不知其人身份,只知修为极高,能以神念运转幻法大阵于无形,你要小心。’最特别的是,它居然发到了我平时以游方的身份用的手机上。我一直猜不透是谁发的,今天听您老这么一说,那肯定就是她发的。

只有她知道我平时的手机号,还知道我用过梅兰德的身份,而且清楚无冲派的事情。前不久无冲派以我的名义给向影华写信,设陷阱伏击她,企图以连环计逼我现身,看来他们还并不清楚我的身份。

如此说来,兰阿姨如今并不是无冲派一派,不仅不是,而且应该与他们对着干,一直在躲避他们才对,否则不会提醒我,这样也冒了暴露的危险。师父,您老是怎么认为的?”

刘黎哼了一声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是你爹的孝顺儿子!当然了,弟子顾孝,师父也不会不高兴,自古孝道与师道本就是一体。明明是问我想怎么处置她,没等我开口呢,你自己就先说了这么多。

她如果真的是在躲避无冲派,明知道这些情况还不提醒你,天下之大,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也不想想,是谁救了她的命,还庇护了她这些年?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假如没有这样,我绝对会杀了她!再问你一句,蓝凤凰在你家这些年,可有什么异常?”

游方眨着眼睛回忆道:“她当年嫁给我爹,我本来就觉得不自在,所以看什么都异常。现在想想,她这些年极少离开白马驿,偶尔陪我父亲去县城或省城,来回时间也是很短。她给我爹介绍了很多生意上的门路,却很少出面陪他谈生意。

我当初也有点想不通,她这样一位明显喝过洋墨水的城里女人,在乡下怎么能住得惯?现在看来,果然是在躲避什么人,不仅是在躲避师父您的追杀,也是在躲避无冲派的追查,就是想让人以为她早死了。…师父,您说她的秘法修为真的被废了吗?”

刘黎:“当然是废了,我已经亲眼见过她。废了也好,无冲派培养她那种秘法高手的方式,首要目的不是为了感应天地灵机之妙以全生机之趣,弟子若不是自我警醒,虽一时精进将来亦可能有极大的隐患,滋养形神之福缘难消受,恐还有折福、折寿之忧。传人都象自己的孩子一般,正经徒弟没有那么教的。你看向左狐本人不咋的,可是他传授女儿向影华的秘法,当真是在传她一生所受天地灵枢之福缘。”

游方终于又问起了刚才的话题:“师父,您还没说打算如何处置她。”

刘黎淡淡笑了笑,不动声色道:“如果是当年追上她,自然是杀了她。如今她在你家藏身,受救命庇护之恩。如果明知道你有性命之忧却只顾私虑而不提醒你,我也没什么好放过她的,还是循当年之事杀了她,只不过和你打声招呼而已。现在情况似乎有变,我就交代你一件事吧。”

游方连忙点头道:“师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刘黎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我如今已有衣钵传人,就是你,很多事不必再亲自动手,要不然收徒弟干什么?怎么处置蓝凤凰,就由你替为师代劳了,全权由你自己决定,这也是师命。但不论你怎么做,我有几句话一定要提醒你。”

游方已经忘记腿上的伤口疼不疼了,伸手悄悄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道:“师父请交待。”

刘黎:“第一,蓝凤凰当年在洛阳碰到你父亲,恐怕不是偶遇,可能早就调查过他的背景,否则怎会这么巧?带伤抓住了唯一的生机!想想无冲派在国内做的最多的明面买卖是什么,再想想你父亲最擅长什么?蓝凤凰当年曾注意到他,并非没有可能。如果是这样,当年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否则不论对你还是对你家人,都是隐患。”

游方:“我刚才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就是没敢说出来,就算您老不交代,我也一定会查清楚的。”

刘黎接着说道:“第二,既然她这些年一直在躲藏,我和无冲派都以为她已经死了,那条短信上的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和无冲派某些人之间还有秘密的联系,或者有其他获取消息的手段?怎么回事,也一定要搞清楚。”

游方:“师父所虑甚是。”

刘黎:“第三,她既然未死,无冲派的人也在找她,她为什么不回去?这些你要她当面解释清楚,回头告诉我,我老人家也很想知道原因。”

游方连连点头:“我一定当面问清楚,一字不差转告师父,还有第四吗?”

刘黎一瞪眼终于恢复了游方熟悉的样子:“第四还用我交待吗?为师不说你也一定会问的,这个时候她跑到重庆这个是非之地来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吗?还和你父亲一起,已经有可疑之人发现她了!”

游方又吃了一惊:“什么人发现她了,我爹会不会有危险?”

刘黎:“暂时应该没有危险,小游子他爹老游子看来也不是吃素的,他把人甩掉了,就在磁器口我亲眼所见。大城市不太好跟踪,连我差点都被甩掉了,虽然他不知道我也在。你还真是个孝顺儿子,在磁器口发现他们的两个人,已经被你开枪打死了,就连赶来接头那位也都被你杀了,还真干净啊!”

游方:“啊,这么巧?”

刘黎又笑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啊!其实也不能算巧,本就是他们这一伙人,你不要心怀忐忑,师父对你并没有丝毫的疑忌之心。…我要交待的话都说完了,轮到你交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不要着急,进了市区先找个地方停一下,去弄点消毒药还有医用绷带,还得给你找条裤子来,你这个样子,可没发出去见人。”

游方:“师父要带我去哪里?”

刘黎:“当然是酒店,五星级的,我住的地方。我带着伤药,能让你的伤势尽快痊愈,这几天就在为师身边安心养伤吧,无碍之后再去找你爹和兰阿姨,收了人家儿子当徒弟,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带着枪伤回去找他们,更不能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跑。”

游方又惊又喜道:“师父这次要留一段日子了?”

刘黎点头:“重庆是我的老家,总要收拾干净再走,你我师徒聚少离多,除了地师秘传心盘,我该传授你的许多东西,现在也到时候了,就趁这段日子吧。而你不论有何疑惑都可向为师发问,我知无不言。”

游方:“太好了,徒儿早就在等这一天了。…您老稍等,我发个短信。”

刘黎:“给谁发?”

游方:“刚才那位谢警官。”

刘黎瞟了他一眼:“是应该打声招呼,告诉她你已经安然离去,否则她会睡不着觉的,姑娘家睡不好觉,不利于养颜啊。”

游方的短信内容是:“谢谢你请我,祝工作顺利,好好保重自己,一切小心!这次我走了,下次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