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也不巧,谢小仙正好要去海南出差,想请假一起出去玩都没时间。屠苏也动心了,皱着鼻子说:“游方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但是没时间又帮不上你的忙。”

吴玉翀则笑着说:“没关系,我可帮你们罩着游方哥哥,也看着他!”她当然要一起去,游方仿制那五本书册就是给她的,而且她来的目的之一就和游方学这些。

游方反问:“你能帮我什么?”

吴玉翀笑吟吟地数着手指头道:“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订酒店、订机票、安排行程、帮你背画夹、准备笔纸、收拾画稿,还有,还有…向小仙姐姐、肖瑜姐姐、屠苏妹妹报告你的一举一动。”

游方笑呵呵的说:“你是谁派来的小特务啊?可不敢让你做这么多,回头你奶奶会怪我欺负人的。”

吴玉翀:“奶奶特意叮嘱我少给你添麻烦,我帮忙总行了吧?你画写生的时候,如果累了,我就在旁边弹一曲琵琶给你听。”

游方收起笑容,很认真地点头道:“嗯,要挑选旅游景点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再放在一个钵在旁边,一天下来,里面会扔不少钞票。”

大家忍不住全都笑了。

吴玉翀要和游方去南昌画滕王阁,还有一个人要一起去,是华有闲。他上次就和游方一起去重庆遇到了吴玉翀,又与沈四宝、谢小丁结伴去了宜宾,就像一个小跟班。这次仍然是小跟班的身份,而且是他师父宋阳主动找到游方,请求游方带着小闲去南昌见见世面,有事还能帮忙跑个腿、报个信什么的。

宋阳是私下里单独请游方喝酒时提到的这件事,游方很痛快的点头答应,又笑着问道:“上次小闲孝敬你两条黄鱼,你是不是收好处收上瘾了?”

宋阳也嘿嘿笑:“我的好处倒是其次,跟着你出去行游,对他是难得的收获,上次他跟在你与吴玉翀那丫头后面,已经是熟人了。老弟啊,我让小闲在旁边,其实是有点不放心你啊,这孩子已经有根基,最重要的是人很机灵,小事可以帮忙。”

游方微微一皱眉:“不放心我,为什么?”

宋阳不笑了:“老弟,你身边,唉,这些私事我就不多说了。若论年貌、出身、性情,旁人看上去谁都会认为那吴玉翀无可挑剔,不过,你应该能发现她会功夫,而且相当不低,这是在我面前掩饰不了的。她绝对不是娇生惯养之人,性情也不会尽然像看上去那么柔弱依人。”

游方低头看着杯子:“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她也没有刻意掩饰,她练过功夫,且指间劲力惊人,虽不能与你我相比,但是绝对不弱,自然经历过心志与筋骨之苦,怎会尽然柔弱依人?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能孤身从美国到了这里,会是一个弱女子吗?”

宋阳:“喔,原来你都清楚啊,我只是觉得意外而已。”

游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外婆和我说过,玉翀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那么小的年纪,恐内心彷徨非常,也没少经历磨难。至于功夫,她告诉我学的是咏春,我猜测可能是受过人欺负,所以含忿而练特别扎实,而且,她的天资过人啊!”

宋阳叹了一口气:“美国那种地方,她那样一个女孩子,不说也罢!…听你的语气,好似很欣赏她的天资,难道想教她?这你可得想明白了。”

游方微微苦笑道:“我已经在教她了,前些日子我在江边练剑时,她经常在一旁观看。我教她的都是五行拳中的桩法根基,养气、养心、养形、养神之道,我自幼练功,这方面却理解不深,到了如今境界回头看方知重要,曾用了很长时间重修跨步行桩,现在将这些心得教给她,只有益处。”

宋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既然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有些事我叮嘱过小闲,你可别怪我多事。”

游方给宋阳倒了一杯酒:“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来来来,敬你一杯。”

游方和吴玉翀带着华有闲去南昌,游方不太喜欢坐飞机,于是这次改乘火车软卧,准备在大后天也就是十二月一号晚上出发,睡一夜正好到地方。游方出门习惯了,没什么好特意准备的,倒是来串门的齐箬雪领着吴玉翀逛街,还给华有闲买了不少东西带着,吃的用的都有。

这天吴玉翀跟着齐箬雪逛街去了,屠苏和肖瑜上课、谢小仙上班,游方一个人在家中看书,门铃突然响了。游方起身摘下对讲机问了一句是谁,有个彬彬有礼的男声答道:“我叫池中悟,来自香港,求见肖瑜小姐。”

游方听见这个名字怔了怔,答道:“肖瑜白天上课,不在。”

池中悟:“肖小姐不在家的话,我能不能上去等她?我是代表池家来道歉的,绝无恶意。”

游方想了想,冷笑道:“那你就上来吧!”顺手把楼道门打开了。

这里有一段小插曲,上学期那位池中龙曾对屠苏欲行不轨,后来莫名其妙被人打断了右腿,过了一个暑假当然养好了,新学期老实了几天又故态复萌,还是在大学里专事泡妞,专找清纯少女下手,倒是没再招惹屠苏。

上个月池中龙在校园里偶遇吴玉翀,那妖娆妩媚风流体态让他骨头都酥了,当即决定无论如何要把这姑娘搞到手。也不知他怎么纠缠的吴玉翀,总之没过几天,左腿又被人打断了。

那是在一个停车场,时间已经很晚了,池中龙刚停好车下来,左腿就挨了一记,骨折声传来,随即一阵钻心的疼痛,然而嗓子眼却像被人捏住发不出声音,倒在地上手扶车门只听见脑后有人说话,是个冰冷如刀的女声——

“池中龙,我从小最恨你这种人!我遇到过的,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听说有人打断过你的右腿,你今天很走运,我只打断你左腿,请你滚回香港,假如再在这里出现,断的就不是腿了!…不服是不是?我知道你们池家很有势力,但我把话撂下,就算是你的父亲池木锴或者你爷爷池嘉声,敢在这里像你这般,也是一样的下场。”

出了这件事,池中龙就被接回香港了,那池家不是一般的门第,随即派了两名“高手”来调查,还调看了出事时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但是录像里只有池中龙自己手扶车门倒地的画面,根本没看见“凶手”的影子。

这两人回去之后,池家人就给池中龙办了转学,总之没有继续留在中山大学读书。

游方只知道池中龙又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然后就回香港了,并不清楚详细的经过,这件事还是听肖瑜说的,她的语气显然是幸灾乐祸。谁干的呢?当然不是游方,这一点谢小仙很清楚,因为事发当时游方就和她在一起。

会不会是肖瑜家派的人?游方知道肖家派了保镖到广州,甚至还有人就住这个小区里,只是不来打扰而已。

有人暗中保护,游方当然求之不得,既然相安无事他就当做不知道,反正这肖家和刘黎的关系很不一般。

游方私下里也问过齐箬雪,会不会是肖家派人干的?齐箬雪也很纳闷,肖家在香港的财势地位,与整个池氏集团不相上下,池家当然有所忌惮,若以肖瑜的父亲肖常发的身份,自然不是池中龙能惹得起的。但是肖常发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与池嘉声撕破脸,这和公然故意结仇差不多了,不太可能!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警方也没插手,因为池家根本没报案。想查这种事,如果没有现场证据很难,因为池中龙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嫌疑人都不好确定,这就与当初断头催之死差不多的情况。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却从香港来了一位池中悟登门拜访肖瑜。

池中悟大约二十三、四岁,带着一副银架无框树脂眼睛,五官端正、面容白净带点书生气,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有几分像池木铎。游方打开门让他进来时,池中悟很自觉的展开双臂,在门口站住了。

游方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才问道:“你张着胳膊干什么,白鹤亮翅吗?快进来,我好关门。”

池中悟:“你不搜身吗?我来见肖小姐是道歉,没带什么危险的东西。”

游方想笑又忍住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肖瑜的保镖,也是这里的住客,和她合租这套房子。”

池中悟把胳膊放下来,嘴却张开半天没合拢,显然是非常吃惊。肖家大小姐在广州读书,住在这个普通的小区里,还算可以理解,就有那些豪门千金为了好玩或者别的目的喜欢这样的体验,但是和一个大男人合租一套房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游方一看池中悟的反应就知道他不是来找茬的,因为准备工作做的很不充分,连肖瑜的情况都没摸清楚就上门了,缺乏足够的戒备心理。一般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充满戒备,将对方的情况尽量摸得清清楚楚?就是想对付谁的时候。看来池中悟得知肖瑜这个住址也不是自己调查的,而是别人告诉他的。

“过来坐吧,先喝杯茶,肖瑜一时半会还不能下课。”游方终于笑了,招呼池中悟到沙发上坐下,并去厨房里拿来杯子,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池中悟没听说过游方,可是游方听说过池中悟,论起来两人还是亲戚。池氏企业集团的董事局主席池嘉声有池木锴、池木镇、池木锐三个儿子,如今都在集团中身居要职,但是池嘉声本人今年七十四岁仍然大权在握。池中龙是池木锴之子,池中悟是池木锐之子,池嘉声还有好几个孙子。

如今香港很多大型家族企业都面临如何选择接班人的问题,池氏企业集团也不例外,池嘉声的三个儿子暗地里的竞争非常激烈。游方的姐夫池木铎也出身池氏家族,但如今属于没有地位的旁支,只在家族信托基金里拿一份分红而已。

池木铎在大陆已是考古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也懒得参与池氏企业集团的扯淡事,平时和池家来往也不多,偶尔回香港,倒是和池中悟这个侄子关系最好,打的交道也最多,经常住在池木锐家里。池嘉声爱好收藏,他的小儿子与孙子也酷爱此道,因此池中悟与池木铮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聊,也很佩服这位堂叔。

这次他到广州来当然和池中龙的事情有关,不知道是谁教训的池中龙,更没有证据是肖家人干的,贸然去找肖常发谈这件事是自讨没趣。但池家人知道肖瑜也在这里,还打听出来池中龙曾经得罪过肖瑜,因此派个年轻人来道歉,同时探探口风,好明白是不是和肖家起了冲突?

肖瑜在肖家的地位与池中龙可不一样,肖常发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

这可不是什么讨好的差事,弄不好还容易得罪人,但又不能随便派个无关紧要的人来,推来推去这件差事便落到一向不显山露水亦不好与人争的池中悟头上。这些话,池中悟自然不好对游方细说,但是精明如小游子,一见面就猜出了十有八九,也不去追问他。

池中悟坐下后就被茶几上的一堆东西吸引住了。游方在沙发上看书,还在茶几上整理一堆资料,此刻都叠好放在一旁,最上面是一张乾隆粉彩镂空瓷瓶的照片与拍卖介绍。这件瓷器曾在国际拍卖市场创造了5160万英镑、折合五亿五千万人民币的天价。

与以往苏富比、佳士得大型拍卖会不同,这个令人咋舌的天价是在伦敦郊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型拍卖行举行的一场小型拍卖会上创造的,震惊了整个国际艺术品市场,连那家拍卖行的老板接受采访时都没有回过神来,感到始料未及,据说买家来自中国大陆。

池中悟一眼看见这份资料,就问道:“请问您贵姓?也对艺术品收藏感兴趣吗?”

游方心中暗道:“你该叫我一声叔。”表面上很客气的答道:“我姓游,叫游方,是学考古专业的,正在做这一方面的研究。池先生这么说,也是很爱好艺术品收藏了?”

池中悟一指那张照片,直言不讳的答道:“家父与我都爱好艺术品收藏,但很不喜欢这种新闻,分明就是做局炒作!游先生是研究考古的,真巧,我堂叔就是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所长,一位考古专家,他对我说过这方面的道理,如今国际艺术品市场掀起的这股风潮,其用意不亚于二次掠夺,与其他很多事情一样…”

他提到了池木铎,语气中分明有崇拜与尊敬之意,而且讲的道理就是吴老在课堂上对学生们说过的。

吴屏东遇见游方之前,虽不知盘内滚珠局的详细讲究,但这些门道他老人家也看出来了,自然对学生池木铎提过,而池木铎娶了游成元之后,了解的也会更透彻。

没想到这番道理通过池木铎转到了池中悟那里,拐回一个大圈子,池中悟今天又说给游方听。

这让游方对他的印象很不错,在旁边坐下,将那一摞资料展开问道:“池先生,你的观点非常有见地,对我很有启发,想请教一下,把这些事件联系在一起又如何看呢?”

只见下面堆放的资料大多是同一种类型的,有前几年的元青花天价拍卖,还有近几年在香港以及世界各地举行的一系列中国古代玉玺拍卖,有图片还有中英文介绍。

池中悟一一翻看道:“原来你在整理这些东西,我在家里也搜集了,越看越来气!”

两人就在客厅里聊了起来,话很投机,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下午,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真把话讲开了,池中悟是越来越佩服游方,没想到此人这么年轻,在考古鉴定、文物鉴赏、艺术品收藏、人文古迹研究方面的造诣与阅历惊人,堪称大师级啊!

当然了,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不可理解,游方能和肖瑜住在一起还能得到肖家的默许,定然不会是一般人,只是没想到会与他如此投缘。

聊到最后,池中悟主动提壶给游方的茶杯里续水,游方则问了一句:“池先生,你在香港做什么买卖?”

池中悟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我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没进我父亲的公司,想自己开创些事业,刚刚开了一家拍卖行,规模不大名气也很小。”

游方突然笑了,哈哈直乐,笑声半天未止,池中悟有些纳闷的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游方又拿过那张乾隆粉彩瓷的资料道:“那怪你也会搜集这些资料,看看人家,也是个名不见经传小型拍拍卖行,一举全球闻名,是否对你有点启发?确实是有人在做局,但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这一局做回去!令尊与令祖都爱好收藏,在香港这么多年,手中就没有那大英帝国的标志性文物吗?有的话,借来几件用用就行。”

第二百七十六章 梅岭

游方与池中悟这天下午从玉玺拍卖的盘内滚珠局谈到前几年的元青花炒作,然后重点讨论的问题是关于那尊天价乾隆粉彩花瓶的。为什么变了一种花样、换了一个新品种,而且选择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型拍卖行,行此惊人一炒?两人讨论的结果如下——

元青花炒作是个引子,要想成功的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天价来,必须选择传世数量稀少、其价值得到公认的稀世珍品,元青花是最好的选择。当这一轮炒作成功之后,其实是带动了流散海外中国古文物的整体市场估价,成功的将其心理预期价位推高,瓷器是其中的代表。

而真真假假的玉玺拍卖,一方面是利益使然,另一方面起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刺激了广大中国收藏家的爱国情绪,同时也满足了他们的某种民族虚荣心。

然而无论是玉玺还是元青花,其本身的传世数量都相当有限,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只能起到一个引领风潮的作用,目的达到之后,实质性的大规模套现应该另有所图。清朝康、雍、乾三代瓷器传世精品数量最多,工艺水准也达到了历史巅峰,流散海外的数量也最多。

因此选择一件精品乾隆粉彩瓷炒出天价,虽在意料之外,从做局的角度却在情理之中。此番炒作之后,海外大量的清三代瓷器将会浮出水面,不信等着看,苏富比、佳士得等国际大型工艺品拍卖行会趁势跟进,花样会一波接着一波,掀起一轮海外中国文物套现高潮。

这种情况出现在席卷全球的西方金融危机余波不止,而中国整体经济飞速增涨,购买力越来越惊人的背景下,实际上是一种历史掠夺的套现。用比较难听的话来说,只有你今天阔了,你家祖上的东西才更值钱,哪怕不值那么多钱也能给你炒出价来,唯有如此盘内滚珠局才能滚得成。

不仅仅是文物啊,其他很多方面发生的事情,道理都是类似的。

游方突然提到可以将这一局做回去,池中悟有些不解的答道:“英国的文物,我爷爷和我父亲倒是收藏了一些,应该是英法百年战争期间散落的,但不算很珍贵,远远无法与如今国际市场上的中国古瓷相比。”

游方笑了:“不值钱没关系,挑其中最值钱的,以你爷爷的交往,未尝搜集不到更珍贵的,只要知道了器形、材质、风格、纹饰,有一批同年代的器物参照,什么事都好办。这需要面对很专业的鉴定,最好把能搜集到的器物光谱分析资料全部整理出来,时代毕竟不同了,凡事都需要考虑到高科技。”

池中悟更纳闷了:“听您的意思,好像是给制作赝品做准备?”

游方去了自己房间一趟,拿出两本册子递给池中悟道:“这是当代人的笔记,一本作于近三十年前,另一本是我前几天制作的,你尽管看,能分出来吗?”

池中悟接过这两本笔记,要说一样吧,确实能看出来区别,可是他分不出来哪一本是新的哪一本是旧的。游方则低声与他说了一番话,池中悟越听是眼睛越亮,游方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如果有想法的话不妨试试,你办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帮忙。”

池中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游哥,你说真的?”

游方:“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难得一见投缘,我有必要骗你吗?这只是很简单的连环局而已,既可以让你的拍卖行扬名海内外,我自己也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如果我办到了,你再开始张罗,这样会更稳妥。”

池中悟抓着游方的胳膊不放了:“游哥,什么时候?”

游方想了想道:“糊弄洋鬼子,咱自己也得过年啊,明年二月差不多,这件事也需要时间准备,只要你把我要的东西准备齐了,我自然能给你需要的东西。”

池中悟:“我还需要一份详细的企划案,好照着实施啊。”

游方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拳:“这种事情你还想留文案吗?我说你听,心里记清楚了就行,然后随便找企划人员做份官样文章,拿出去明面上的话当然要好听的,暗地里的局还是那么做。”

池中悟兴奋的点头:“我明白了!你能不能再说一遍,需要哪些准备?”

恰在这时,齐箬雪与吴玉翀逛街回来了,路上顺道去了中山大学,接回了放学的肖瑜和屠苏,四个人一起到家,却意外的发现家里有客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坐在沙发上与游方聊的正起劲。

其他人不认识,可肖瑜一眼看见池中悟就皱眉道:“尘尘,你怎么来了?是因为池中龙的事情吗?跟我没关系,也和我们家没关系,不知道谁干的!他在中大得罪人多去了,一天到晚就没做过好事,虽然不是我肖家干的,但话说回来,我高兴的很!”

这丫头说话真爽直,一见到池中悟还没等对方开口,她就把该说的话全部挑明了。与游方在一起混这么久了,曲直之间的门道肖瑜也不是不明白,看见池中悟就明白他的来意,说话非常省事。

游方微微吃了一惊:“肖瑜,你喊谁呢?”刚才听肖瑜叫尘尘,他差点以为是在叫自己的小名成成。

池中悟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的小名叫尘尘,红尘的尘。…肖小姐,你有点误会,听说我家龙哥在广州的时候曾多有开罪,特地来向您致歉。”

肖瑜一摆手:“他不学好,自己倒霉活该,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替他道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你就回去吧,我们该吃饭了。”

游方也起身微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丫头,既然是小时候认识的老朋友,大老远来了,客客气气上门道歉,也不留人吃顿晚饭。”

肖瑜有些奇怪的问:“游方哥哥,你要留他吃饭?”

游方笑着冲池中悟道:“吃完饭再走,事情还没聊完呢。”

肖瑜在一旁撅着嘴道:“那好吧!尘尘,游方哥哥留你吃饭,你真走运,有运气尝尝本大小姐的手艺。”

游方:“你们在厅里吃,我和尘尘老弟在厨房的小桌上吃,正好可以谈点事情。…老弟,跟我进屋聊,外面怪吵的。”

池中悟有些发懵,肖瑜和游方这么一个大男人合租一起还不算,居然会自己做饭!而且到了晚饭点又来了大大小小四位风情各异的美女,把人眼睛都给看花了。游方要留他吃饭,肖瑜就留他吃饭,一顿饭对于池中悟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这样一顿饭,他可从来没吃过。

这天晚饭时,肖瑜真的亲手做了两个不算难吃的菜,游方与池中悟在厨房里的小桌边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不知谈些什么。

游方叫池中悟老弟,池中悟叫他游哥,其实论年纪游方比池中悟还小了两、三岁,但看上去却要成熟稳重得多。论亲戚间的辈份游方其实是池中悟的长辈,叫声老弟已经算客气了,而池中悟“游哥”两个字叫的是自然而然,虽然是初次见面,就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游方与池中悟商量了一件事,计划在香港进行一系列拍卖会,就由池中悟的拍卖行举办,具体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但需要一些前期准备工作。至于这场拍卖会的影响效果究竟有多大,反正不能小了!而且越大越好,这一点是游方联合池中悟完全可以办到的。

他要池中悟提供一些资料,同时也承诺配合这一系列江湖局。计划嘛当然是在明年元宵节之后,届时游方不露面,台前出风头的全是池中悟,但两人都有好处。

反正游方也要去香港参加寻峦派的宗门聚会,搂草打免子顺便做点生意。他视吴屏东为人生导师,但他与吴屏东毕竟不是一样的人,有些事情吴老肯定做不出来,但小游子不介意适当冒一冒坏水,他可是有一肚子鬼主意。

第一次策划这种事,只是一个简单的江湖局,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但事情总要做了才知道,做不成就当白辛苦一场了。如今这年头,洋鬼子都会玩盘内滚珠了,同样的手段小游子这种人难道就不会吗,只是以前没动过这心思而已。

至于他和池中悟具体是怎么商量的,外人暂时不得而知。池中悟走的时候笑呵呵的,就像拣着宝一样。肖瑜很好奇的问:“游方哥哥,你和尘尘究竟聊了什么?”

游方:“也没什么,谈笔生意而已。”

肖瑜有些不高兴的说:“游方哥哥和池家做生意,还不如和我们肖家做生意。”

游方笑着解释道:“凑巧了,池中悟新开了一家拍卖行,我恰好想策划一次艺术品拍卖,你如果想帮忙的话可以问问你父亲,有没有收藏大英帝国的标示性文物?”

肖瑜惊呼一声道:“游方哥哥真是神仙,我爸爸收藏了一顶英国王冠,你连这都知道?”

游方一拍她的肩膀:“真是太好了,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借来用用行不?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好随便去借,你看用什么抵押呢?”

肖瑜:“抵押?游方哥哥别开玩笑了,我妈妈可不喜欢那个王冠了,有一次见我爸爸放在书房里,就建议他做个架子倒过来放当烟灰缸,后来我爸爸就扔一边去了。小时候我还拿出来玩给磕坏了呢,说是要找人修复,到现在也没修。游方哥哥要是有用,我回一趟香港从家里拿来就是了。”

游方赶紧摆手:“别别别,你磕坏家里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别人可不敢乱动!你可以和你爸爸说一声,想借来用用,明年三月归还。”

肖瑜:“想啥时候还都行,那东西放家里还落灰,什么时候拿来给你?”

游方想了想道:“如果他愿意的话,派人交给池中悟,让池中悟拿东西抵押好了。”

肖瑜有些不解的问:“你想让池中悟拍卖王冠啊?”

游方又笑了,这笑容显得坏坏的:“可不是一场拍卖会,卖的也不是一顶王冠,我本来没想到这种东西,假如能借的话,那就是它了!”

吴玉翀在一旁突然反应过来了,也笑着插话道:“肖瑜姐姐,你爸爸的王冠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被别人拍走,游方哥哥打算让池中悟自拍自买炒个大新闻。”

游方一扭头道:“就你聪明!”

这时齐箬雪吃完饭要回家,游方说了一句:“等等,我送你。”

齐箬雪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又不远。”

游方:“我还有事找你商量,想托你帮个忙,路上说好吗?”

齐箬雪笑着点头道:“那好吧,谢谢你了。”

等下了楼,游方很自然的一伸手,齐箬雪就把车钥匙给他了。开车送齐箬雪回家,在路上游方道:“箬雪啊,你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高才生,所以想托你帮忙查点资料,关于欧洲历史方面的,主要集中在英法百年战争这一段,王室有没有可能有东西被劫掠,如果有的话,都主要发生在什么年代。”

齐箬雪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会帮你搜集,包括民间传说一类的东西都整理出资料,需要一点时间,等你从南昌回来行不?”

游方没有住在南昌市区,他落脚的地点选在南昌西郊梅岭风景区中的梅岭山庄,酒店是吴玉翀订的,行程也是吴玉翀安排的。游方只是说了句不想一到南昌就直奔滕王阁,先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静心,于是吴玉翀就选了梅岭。

找当地旅行社专门租了一辆车,游方一到火车站,司机已经举着牌子等在出站口了,将他们三人接到地方之后,拿出证件交押金办手续,把司机打发走,车留下这几天自己用。游方还特意问华有闲会不会开车,华有闲点头答道:“会,已经学了,最近店里早上买菜,面包车都是我开的,我在乡下时还会开拖拉机和联合收割机呢。”

游方一笑:“开拖拉机倒用不着,车钥匙拿好,这辆车这几天就归你了,我们要用的时候就和你说一声,没事的时候你就自己开车出去逛,小心点注意安全。”

梅岭是自古以来的佛道名胜,道家第十二洞天,西汉末年岭上建有梅仙坛,岭下建有梅仙观,梅岭由此而得名,又称梅仙岭。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很恰当的形容了此处山水之清灵。

梅岭并不高绝,近依鄱阳湖远望庐山,却势如叠嶂风姿各异,据说有大大小小山峰九十九座,主峰下有洗药湖,倒映群峰如蕊中凝露。

游方尚未去过叠障派的根本道场青城山,却知道这“叠障”二字在地气灵枢中的含义,层叠如障方寸之间妙趣万千,天地洪炉诸般神境天成凝炼。

坐车进入梅岭风景区时,对叠障妙法倒是很有一层新体会。

南昌有名不在山,更主要在于水,这是一座水意荡漾的城市,却与柳州那种柳江抱壶城的格局又不一样。如今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就在城外,而周边一带水网密布,赣江、抚河、玉带河、锦江、潦河皆流过境内,市区内外还有艾溪湖、象湖、东湖、军山湖、金溪湖等大大小小多个湖泊。

此地是采集纯阳水的最佳所在,也是养炼秦渔的极佳去处。游方曾去南海感悟水意浩瀚,但真正精微处却不在于水之多少,而在于地气灵枢如何,只要他的功力到了能化神识为神念,南昌比南海更合适。

有趣的是,南昌市区中也有一个青山湖,在车上游方提到了全国各地名同之湖,包括武汉也有东湖,然后感慨道:“我知道杭州有个青山湖,没想到在南昌又有青山湖。”

吴玉翀莞尔一笑:“游方哥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梅岭,你可知道,在杭州也有一座梅岭。”

游方错愕道:“哦?这么巧!你怎么会对国内的地名这么清楚?”

吴玉翀答道:“我这次回国,先去杭州找的沈四宝,四宝哥还陪我在附近游玩了两天,路过一个叫梅岭的地方,我特意下车看了半天风景呢。…游方哥哥,你说想找个地方静心,我们第一站去哪里呢?”

游方反问道:“玉翀,你愿不愿意弹琵琶给我听?”

吴玉翀笑盈盈道:“当然愿意了,只要游方哥哥喜欢。”

游方:“若谈及音律,此处伏龙山中的洪崖丹井遗迹,是传说中的华夏音律发源之地。黄帝大巨伶伦定乐之律,隐居洪崖断竹奏乐、凿井炼丹,你选的地方可真巧。”

吴玉翀微微低下头一拂发丝道:“我这点小心思都让游方哥哥给看透了,我查到了这个典故,特意挑选这个地方,以为游方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游方点头道:“是的,我当然喜欢,难为你费心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倚待与谁聆

梅岭风景区离南昌市区并不远,路上还吃了顿早饭,上午就到了。吴玉翀在梅岭山庄订了三间套房,游方、华有闲与她每人一套,这让华有闲觉得很不好意思,游山玩水是游方请客还挺享受。

游方则笑着说道:“既然来了,你就好好玩吧,将来有找你帮忙的机会,到时候别推辞。”

午饭时点了一道特色鱼汤,下午几人去游玩洗药湖。游方出来行游和一般的游客不一样,既不赶着参观景点,也不刻意到各名胜古迹挤在人堆里拍照,基本上是跟着感觉走,背手跨步行桩,胸臆吞吐之间连眼睛都闭上了,只有到了灵枢荟萃之地才睁开双眼停留,取过画夹坐下作画。

吴玉翀一只手轻轻挽着游方背在后面的右臂,落后半步随行,游方的步子不紧不慢,却又不显拘谨,端正从容中自有潇洒随意。吴玉翀的脚步很轻悄,如行云流水,走在游方身边竟有天成之妙,看得后面的华有闲暗暗点头,就觉得这两人就应该这么携手而行,错开半步都不合适。

有风从山间来,拂过湖面,吹起了吴玉翀的发丝,拂在游方的肩头以及耳侧。他当然能感觉到,只是默默前行,嘴角眉梢微微带着笑意。

至于华有闲,左肩背着吴玉翀的琴盒,右肩背着游方的画夹,手里还提着个小马扎,腰里挎着腰包,纯粹就是一个跟班的。别看前面两个人走的不快姿势很潇洒,可这是在湖边的山野中,地势高低起伏还有大小碎石分布,他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幸亏有功夫在身,轻功练的已经相当不错了。

游方在湖边停留时,便坐下画对面的山,每到一处画一幅。这里有山也有湖泊泉流,而游方在湖边却只画对岸的山,水一笔未画全部留白,但是笔意之中却似自然能凝聚水意,就连华有闲也一眼便知游方画山其意却在水。

游方在一处只画一张画,绕湖而行在多处停留,画出了环湖群峰的不同角度,吴玉翀一直在旁看,好奇的问了一句:“游方哥哥,你在画什么?”

游方未答话,手中炭笔在白纸上勾了四个字——叠障寻峦。

吴玉翀从华有闲肩上取过琵琶,轻轻弹了一曲,随着她的琵琶声,远处有水鸟飞来就在湖边游荡徘徊不去,弦声清越若轻抚湖面的山风。游方画了一下午的画心神皆倦,听见这琴声却有一种难言的安适。华有闲则在一旁看着游方的画,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腰间传来秦渔的微鸣声,很像是舒适至极的呻吟,游方的笔意凝炼的是纯阳水意,这一路上他都在以画入境养炼剑灵,而剑鸣似乎能与琵琶声共鸣。老头子还是小看小游子了,他以为游方未掌握神念之前无法凝炼剑灵化实形,但此时的剑灵已呼之欲出,只差那么一个契机而已,游方化神识为神念之日,就是秦渔若有实形之时。

当然对于他人来说,世上并不存在秦渔,但对于游方来说,秦渔如何与世人无关。

山庄中有温泉,从洗药湖回来天色已晚,好好休息一夜泡泡温泉,第二天上午游方对华有闲道:“也不能总是辛苦你,今天就自己到风景区转转吧,不用跟着我和玉翀,兜里有零花钱不?”

华有闲赶忙道:“有有有,出门的时候宋老板给了好多呢。…游大哥别和我客气,跟在你们后面游山玩水真的好享受,背点东西算什么?”

游方笑着说道:“要你出去玩就出去玩,今天我和玉翀要去伏龙山中走走。”

华有闲眨眨眼睛也笑了:“游大哥不希望被打扰的话,那我就自己玩去了。”

游方很干脆的点头道:“对,我不希望被打扰!此去听琴,倚待与谁聆?”

华有闲直皱眉:“游大哥知道我读书少,就别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啊。”

游方伸手敲了他脑门一记:“那就多读点书!”

华有闲开车将他们送到伏龙山下的路旁,然后打声招呼自己走了。

抬头看山势,状若一条长龙隐现,却不见首尾,北望有一条山涧从绝壁间泻下,形成蜿蜒的泉流沿山脚回旋,恰似游龙戏水。游方背起吴玉翀的琴盒,吴玉翀背着游方的画夹问道:“游方哥哥,咱们去哪里玩呢?要跟着那些去翠岩寺的香客一起走吗?”

游方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烧香的,就往山水佳处行走,先去看洪崖丹井,然后你喜欢去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

吴玉翀:“我喜欢?那游方哥哥你呢?”

游方背手道:“已在洪崖下,于山中望气、吞吐江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