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走近了才能认出张流花,但若站到了楚芙的对面,恐怕都不敢叫她的名字,发挥想像力也想像不到这位楚掌门会像今天这样打扮。

楚芙穿了一身休闲牛仔服,洗的发白的水磨蓝色布料,衣襟和袖口上都是铜扣,戴着一副宽边太阳镜。不是亲眼见到也许难以想像,她穿着这身牛仔装居然仍能穿出典雅端庄的仕女气质。有人穿错了衣服会显得不伦不类,但也有人自然就能使装饰映村自身的气蕴,她昨天穿着山庄服务员的制服时也是如此。

楚芙款步而行,身边的山色似也显得婷婷婀娜,沈四宝落后一步走在她的身侧,背后还背着东西,居然是一张小茶桌。背东西的可不止沈四宝一个,再看后面牛金泉挽着慕容纯明一脸憨厚的笑,背后背着一个大网兜。网兜里居然是烧烤的炉子和不锈钢长叉等器物。然野生美味,我给你推荐几个菜。”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上青天

这伙人很会玩嘛,出来搞野外探险游,野餐的器具也准备的很齐全。再看那边的熊居仕背着一个很大的包,是折叠式野外帐篷,师妹陆月居依着他行走。后面三元派弟子罗斌的背包很长,里面似是装着相机三脚架一类的东西。

消砂派的苍岚走在队伍的后方,正在与八宅派弟子梁广海、龙楼派弟子石双等人小声的聊着什么。

这一行人恰好是十三位,他们进了山,穿过密林,走过开满野花的灌木丛,又从一片高原湿地旁绕过,进入了两山之间深切处看不到尽头的一条大峡谷,随着一条山涧逆流而上不知行往何处。

与此同时,与四川通江交界的陕西汉中境内,有一人正在苍茫深山中默默独行。

在这崇山峻岭中向着远方的目标行进,不知有多少险要阻隔,尽管明知目的地在何处,她却不知绕过了多少弯路。她基本上是沿着山脊线的高处行走,这样视野更开阔看的更远,也不时的走下山巅进入深谷,又复攀登而上。

神念中隐约已有所感应,她知道远方正在发生与即将发生什么,却不清楚自己何时才能到达、到达之后又该怎么办?她一直在害怕这一刻的到来,但世事就是这么无奈,这一刻终将到来。

她当然不希望师父唐朝尚失败,因为这意味着失去生命以及他几十年来的人生大愿未成。唐朝和与唐朝尚是将她从少年梦魇中挽救、赋予她新生的人,她永远感激。但她也很清楚,唐朝尚若成功,对游方而言意味着什么?

唐朝尚秘令她不要参与此地之事,可她平生第一次违反师命还是来了,却又不清楚自己赶到之后究竟要做什么,因此走的不慢也不快,似是犹豫未决。

山脊上遍布乱石如刀丛一般,可是吴玉翀根本没有看路,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肌肤是那么嫩白细腻,纤巧的皓腕与指节似是不能增减一分的完美,喃喃自语道:“游方哥哥,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并非一切都是你我能选择,希望师父如他所说要把你留给我。我也只能先完成师命再放你于江。远离风门恩怨吧,你一样可以很好的生活,何必背负的那么沉重呢?”

一阵山风吹来,拂乱了她的发丝,吴玉翀抬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继续前行,似全然无视脚下的崎岖之险。阳光明媚,山中的空气极为清新,带着淡淡的的草木花香,远望群峰视野开阔清晰,但近处却看不清茂盛的山林中掩藏着什么。

行走在阳光下的树影间,这里可能是自古无人到达之处,雄奇瑰丽的险峰与妖娆柔美的少女,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从山脊往下又走入一片密林间的空地,她伸手拂起刚才被山风吹乱的秀发,突然眉头微微一蹙,另一只手一抖,似魔法般的拿出一件东西。

此物乍看像一把半月形的梳子,却比普通的梳子要大得多,弧形的一端还雕饰着凤首,再仔细看竟是失传已久的乐器箜篌,却又比古代绘画上的箜篌要小得多,只有七寸长短,竖瑟二十弦,异常精致小巧。

今天她没有背着琵琶来,而是带着最擅长的师传法器。箜篌刚刚入手,就听前面上方灌木丛中有娑然之声,一只身长近一米的云豹从两米多高的山石上蹿了出来,落地轻巧几无声息,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利齿微张,口中发出威吓的低呜之声。

深山遇野兽并不意外,吴玉翀恰好经过了这只云豹的领地,她并无一丝惊慌之色,仍然信步走向前去,小声的说了一句:“好漂亮啊!”

云豹的体形矫健,雪白的皮毛底色,布满黄褐色的云朵形花纹。吴玉翀走向它时,轻轻拨动了箜篌的琴弦,山野中也不知是什么随之被悄然拨动。

云豹的眼神原本很犀利带着凶光,此刻耳朵动了动,瞳孔也在变化,不知听见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神色竟然变得温和起来,伏地的前爪渐渐放松,双肩抬起,后弓的双腿一曲竟然坐了下来。

吴玉翀也走过去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就在那只云豹的身边,继续拨动箜篌,有弦乐声传出,似深涧泉流几细不可闻,又似风拂万木的旋律婉转,在这山野间听闻竟是如此妙曼。云豹也抬起头看看远方的青山白云,竟是一副朦胧出神之态。

一曲奏罢,吴玉翀伸手模了摸云豹毛茸茸的脑门,这只猛兽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还很舒服地扭了扭脖子。她看着云豹似是自言自语道:“真可爱,游方哥哥要是有你这么乖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神色却微微一变,又若有所思道:“你很乖吗?不,你是山中的猛兽,只是遇见了我而已。”说完之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继续向上行走离开此地。

那只傻乎乎的云豹在原地坐了很久,这才甩了甩脑袋,站起身晃了晃尾巴,懒洋洋地钻进了旁边的树林。

楚芙等人到达刘黎所在的璇玑峰下,时间很早,因为刘黎事先指了另一条路,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到。而游方则比他们晚到,他走的路虽是最省力的,但行进的路线却长得多,在丛山中相对平缓的谷地深处绕行,行踪也最为隐蔽。

吴玉翀选择沿山脊高处走,因为在不知路径的情况下视野最好,也最容易找到通往璇玑峰的道路。而游方则不必如此,只需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走行,山势间深切的峡谷底部蜿蜿蜒蜒,走进去根本不知通往哪里,却曲曲折折总有巧妙的路径相连。

他也不是一味只在深壑峡谷中前进,时常也穿出峡谷走入山间缓坡或翻越高峰,如今的游方已经很有经验,他自会计算路程保持最佳行进的速度与节奏,使自己处于一种既舒适又不松懈的状态,一路上自然也不会忘了借地气灵枢滋养形神。

风光自然极好,山水洞天绮丽壮美、野树杂花相映成趣。夕照云崖如金凝玉砌、溪底碎石呈五彩斑斓、峡谷时见飞泉泻壁、周围皆是丰茂的原始森林。

越接近目的地,他的神念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应,似乎天地灵机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向着远方的某处汇聚。虽然很微弱几不可查觉,但在这么大的范围内都这么隐约而动,绝不是仅人力所能为,世上恐怕没有高手能办到。

除非是借助特殊的阵法和地势,缓缓蓄势运转,难道是师父刘黎吗,老人家此刻究竟在做什么?

越往前行,这种感应越是明显,也许是因为离目的地更近了,假如真的是刘黎的手笔,也可能是因为阵法运转蓄势更加浩大。尤其到了当天夜里,游方在一处高坡上休憩时,已经不需刻意去感应,舒张神念若不收敛,自然就会感到一种无形的指引与牵动。

路途并没有想像的那么遥远,次日太阳升起在远山的坳口中时,游方已经走出最后一道峡谷,穿过一片相对平缓的原始丛林,沿着一条隆起的山脊开始向上攀登。周围渐有云雾缭绕,渐渐越登越高,不经意间回首向下看,那飘荡的云层如雾海般已铺在身后。

游方在心中发出一声无言的惊叹——师父真会挑地方!

此山恰是天地之间亘古以来形成的一座巨大法阵,假如在高空向下俯瞰,可以看见山脉逶迤婉转,谷底有深潭缠绕山麓,萦回曲流与山势相依相映,形成一幅巨大不可思议的山水太极图。

游方虽然不能从天俯瞰,但从地气灵枢的旋转汇聚之势中也能感应出大概。此峰是周围群山的最高点,山势如太极环绕,以神念牵引地气灵枢,借天然形成的盘旋汇聚之相,刘黎悄然运转了天人合一的巨大法阵,他用了三天时间缓缓发动,蓄积天地间的灵枢之力,才能完成如此惊人之举。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转瞬之间只凭神念,谁也办不到!

游方在惊叹间也感到深深的不安与忧虑,秘传地师心盘而已,有必要搞出如此浩大的声势吗?刘黎秘法境界高超当世无人能及,百年神念之功自然深厚无比,但他老人家不要命了吗?六十多年带伤之身,借助所引聚的天地灵枢,似已恢复当年的巅峰状态,但运转这样的天人合一大阵,等于日夜不停的燃烧着自己的神念功力,已经三天了。

此山叫璇玑峰,主峰顶恰在最中央,向南北伸出两道山脊,以不大不小的弧度盘旋环绕。这两道山脊的边缘都是千丈绝壁,或平滑如镜、或苔藓丛生、或乱石如刀。下方深谷如切、如幽暗深渊,隐约倒映天光的是深潭水面。

除了从这两道环旋的山脊上登临,别处根本无路,什么样的登山高手也别想上来,就连游方也不行。由于峭壁与深谷间的地势形成复杂险恶的回旋气流,就算驾驶直升机也无法靠近降落。

璇玑峰势如太极,延伸的山脊脉络也有阴阳之属,游方走的这条路起点在南面,随山势回旋绕过半个螺旋从北坡登上峰顶。

游方一踏上山脊就看出来了,这绝不是一般人或普通高手能走的路,在云雾环绕的险要处、峭立岩石的尖端,行走简直如同在的刀锋上起舞。有些山势起伏的穿岩狭径,只能容一人通过。若非身手不凡且有神念凝虚为实之功的高手,根本走不了。

这里当然也不可能是大队人马能选择的道路,那么楚芙等人前往的地点一定是另一条山脊,与游方走的路线完全不同。

念及师父心怀忧虑,游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若算高度的话,他已经到了海拔两千米以上。忽然听见空中有长啸之声,游方一抬头,原来是一只金雕从不远处展翅滑翔而过,甚至能看清那锋锐如钩、缩于身下的利爪。

脚下一直未停的游方却站住了,前方的地势很特别,他在一片茂盛高大的树林中,山脊向前有起伏,有一个向下的平缓坳口,接着再往上却很险。左右两侧巨大的山石壁立,中间只有一线可行。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啊,是高手设伏截击的最佳所在。

然而他也只停了片刻,随即面不改色的继续举步前行,没有别人看见,似有一片朦胧的光毫如影始终盘旋在他身前。秦渔的身形也出现了,望着前方,眼眸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敬畏之色。

游方穿过了这个天然的险要门户,进入一片高原丛林中,他似有感应,此处应有高人把守,对方也看见他经过了。这不是神念查探得结果,这里离峰顶不远了,刘黎运转天人合一大阵的中枢越来越近,游方也收摄神念不敢扰动,这种感觉来自他历尽凶险炼成的比豹子还要敏锐的直觉。

千杯道人坐在斜上方密林中的一株古树下,视线穿过茂盛的树影,依稀可见游方走过了这个地方。他提着葫芦喝了一口酒,有些感慨的说道:“兰德师弟到了,比刘黎前辈预计的早了一个多时辰。”

站在他身边的李永隽不无担忧的说道:“刘黎前辈一再叮嘱他不必着急,要一路养精蓄锐,兰德还是沉不住气吗?”

千杯道人摇了摇头:“若觉道路险阻,他怕耽误时间自然会发力赶路,但我方才一瞥之间,只觉他神念劲力皆在巅峰,成随时待发之势,看样子他走的比刘黎前辈预计的更轻松,因此早到了。”

李永隽的神色缓和下来,眼眸中闪的光泽形容不出是仰慕还是钦佩:“通往峰顶的这条路,连我都上不来,兰德竟能走的如此轻松,不愧是一代地气宗师啊。”

她的确不是从这条路走上来的,是千杯道人从另一条路把她接上山绕至此处的。如果连李永隽都上不来的话,那么唐朝尚和安佐杰等人带着大批手下肯定不会走这条路了,这一点也许早在刘黎的算计之中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游方已经登上了璇玑峰的顶端,与沿途的险峻不同,峰顶却很开阔,像一处小小的深山高原。游方没有看见另一条上山的路,因为左右稍远的地方,视线都被林立如麻的怪石遮掩,这山顶小高原上居然有两片石林。

陡峭突兀的山石丛出,绵垣拥簇如神秘莫测的迷城。左右这两片石林三五成簇、参差交错,十数米高低不等,在这绝顶之上隐约回应四面风动之声,宛如极远处的龙吟虎啸、万马奔腾。

往前看视野无遮,直望峰顶另一端绝壁外的青天白云,看不见刘黎在哪里,但游方也根本不用看,那隐然运转的天人合一大阵就是无形的指引,其引聚天地灵机的中枢必然便是刘黎所在。

游方向着右侧的石林走去,在两片异相丛生的石林间是高山草甸,草叶刚刚没过脚面,带着湿漉漉的感觉。

穿过乱石,游方有点纳闷,因为这片石林的地貌可阻挡和遮蔽神念,运转神念延伸感应不了太远,强如游方者,也不过将将能绕过几丛石簇感应到数丈之外而已。假如在此处发生斗法冲突,退入石林很难运转神念远距离相斗,因为谁都找不着谁。

至于枪械则更无法发挥作用,被石林阻挡根本打不中目标,而近距离内彼此还是会被神念或神识先发现,只能是一场遭遇式的格击战。

难道师父不怕有人潜伏到这里企图偷袭吗?或者是想在发生冲突的时候,力拼近战格击之功?那么倒是最适合游方发挥秦渔的杀伤力。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穿了出来,才发现这片石林并不大,仅是一道如圈墙环绕的屏障,恰好将峰顶南侧围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地带。

前方绝壁崖边连接青天白云处,生长着两株崖柏,高达二十多米,枝干盘旋如两条苍龙护卫左右。平地中间有一株冷杉树,足有四十多米高,主干直径有两米多,树龄恐怕已有近千年,重楼状的树冠层层高起,形状就似一座巍峨的山峰。

游方神色恭谨地走了过去,绕过冷杉在两株崖柏间转身,终于看见了师父。刘黎就在冷杉下盘膝而坐,从刚才石林的方向看过来,他完全被树干挡住了。

刘黎给游方的印像一直是个神气活现的小老头,带点孩子似的顽皮,喜欢恶作剧和爱开玩笑,还经常吹胡子瞪眼敲徒弟的脑袋,一幅老不正经的样子。

但此时此地再见,感觉全然不同,刘黎并不魁梧的身形盘坐于地,却真真切切汇聚群山雄浑气息于一身,天地之间的灵枢气机引聚环绕。

他盘坐的身形就是一座山、就是这群山的神髓所在,似高不可攀、似横亘千古、似雄壮巍峨,似含情万物,同时也隐约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沧桑。

刘黎眼帘微垂,身前放着量天尺,他运转天人合一大阵便是以此物为灵引。游方解下背包,整理仪容,毕恭毕敬地向着师父刘黎、也向着这天地间的山川灵枢跪拜了下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最后一句话

游方这一拜五体投地、形神合一,全身心的融入这天人合一法阵所运转中,他本人也成为汇聚的天地灵枢之一,元神清明无碍。刘黎没有动也没有抬眼,游方的元神中却自然听见了师父的声音:“你来了?很好!”

是刘黎在说话吗?是的,仿佛也是这天地山川发出的语言,游方闻声恍然而定,不是刘黎定住了他,而是自然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地。是刘黎展开的神念将他引入,如同游方以往展开画卷引入他人的元神。

但刘黎展开的不是任何一幅画卷,而就是这天地山川的情怀,它包容一切,无需一纸画卷承载,也不是一纸画卷所能承载。百岁情怀所携的灵枢意境,三天三夜运转神念之功,借助此地之势,运转天人合一大阵,此刻在元神中对徒弟诉说。

游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不仅是天地之间沉睡的生机被唤醒,还有万物含情之生动,风水有了灵魂。这灵魂是刘黎的情怀所赋予,同时也是山川千年以来所固有,一念之间他想到了四个字一一神念合形。

刘黎的秘法境界已至神念的极致一一山川有情,距“神念合形”的门槛只有一步之遥。六十多年前受伤功力大打折扣,始终没有恢复鼎盛,但今日借助此地的阵法运转,又重现了这一生曾企及的巅峰。

刘黎并没有迈入神念合形的门槛,但他此刻却能展现这种境界,告诉徒弟什么是神念合形。它不仅是移转灵枢能为滋养形神所用,也不仅是凝虚为实能见万物含情生动,而是融入到山川灵枢之中,人的神魂就是山川的神魂,这是一种难以体会的浩瀚。

游方仅仅是一种感受一一原来如此,世间还有这种境界?

而刘黎却是一种体会一一的确如此,世间真有这种境界!

清明元神中的传承交流,游方自然就明白师父所欲诉说。刘黎当年继承地师衣钵时,也曾处在游方的位置有如此感受,而如今再传于弟子。正式的仪式还没有开始,既然游方来得早,那就静静的跪着吧。

刘黎发出了一声叹息,宛如山川同叹,他似乎并不希望游方来的太早,这本是难得的悟法机缘,老头为何会这么想呢?游方也不明白,定境中容不得杂念。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游方又听见了师父与这璇玑峰一体发出的叹息。这时又有人陆续登上了峰顶。来的可不少啊,足足有三十四位,其中有三名神念高手一一唐朝尚、唐半修、安佐杰。

他们的阵形成前后三个层次,安佐杰等十二人在最前方似是探路,唐朝尚等十五人随行,唐半修等七人在队伍的最后面警戒,前后距离约有三百米。

他们是从另一条路上山的,无论是从清晰的卫星地图上仔细研究,还是巡山势脉络感应地气,登上峰顶只有那么一条路。至于刘黎给游方画的秘径,那根本不是路,假如他们也得同样的路线图试探着硬闯,这三十四人中恐怕只有唐朝尚与唐半修两个人能上来,连安佐杰都不行。

安佐杰虽有神念之功,身手也还算不错,但论内家功夫劲力之内运外化、体魄之轻健敏捷,尚无法与游方等人相提并论。

从“正路”登上峰顶,迎面便是一片石林,这时唐朝尚从后面赶上来与安佐杰同行,小心翼翼地穿过这片石林,前面就是游方走过的高原草甸。他们也看不见刘黎所在,但神念中能感应到天地灵机被引聚的中枢,就在草甸尽头的另一片石林之后。

那边会不会有埋伏呢?唐朝尚命安佐杰率人穿过草甸进入对面的石林探路,待唐半修的断后队伍也登上峰顶之后,这才率大队人马来到那如围墙林立环绕的另一片石林中。

游方的元神中似乎听见师父说道:“好,来的越多越好!”但这只是一闪念而已,此刻他仍沉浸在那天人合一的定境当中,心念沉静的很,来就来了吧。

包围峰顶南侧的环绕石林如障,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有一个出口能够过来,其余的地方都被密密麻麻难以攀援的乱石丛遮挡。但来的显然都是高手,秘法境界不低,而且还带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受过特殊的训练,在石林后各个位置完成了半弧形的包围。

他们看不见游方和刘黎,那株生长近千年的冷杉树并没有经过人工的修剪,树冠如层层重楼,底处也展开几乎垂到了地面,而树干有两米多粗,完全挡住了师徒二人。但从天地之间隐然运转的大阵感应,刘黎就应该在树后,那么游方定然也在那里。

唐朝尚在石林最宽的出口处也闭上眼睛盘膝而坐,对于他来说,在此处感受刘黎运转的天人合一无名大阵,也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明明知道刘黎在哪里,但刘黎却似不存在一般,神念的感应就像周围广袤的群山,倒是跪在刘黎身前的游方感应的真真切切。

唐朝尚未曾像游方一样在楚阳乡古墓中经历那古老的建木仪式,当时那株建木在游方神识中是感应不到的,或者说以神识感应建木便是整片山谷。刘黎此刻运转的大阵,倒与那古老的建木仪式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唐朝尚率众已经完成了包围,北面是石林环绕,南面是千丈绝壁,中间只有游方师徒两人。

唐半修又奉命率六名心腹下山了,停留的地方离峰顶有一段距离,立足于山势开阔处,大片葱葱郁郁的原始丛林间遍布嶙峋的怪石,区区几个人很好隐藏,就算高手刻意去搜,短时间内也很难搜出来,再往下不远便是山脊相对陡峭狭窄的来路。

唐朝尚事先已经给唐半修下达了命令,就在这里潜伏等待,如果过了约定的时辰还没有人从峰顶下来,他就立即离开此地,赶往无冲派的秘密内堂所在。唐半修还有三个任务呢:一是若安佐杰活下来,便杀了他。二是将传承信物交给阁主,并暗中助她完成无冲派的传承回归。三是待吴玉翀谋夺地师传承之后,杀了梅兰德。

唐朝尚是带着必死之心来到此处,集合了组织最精锐力量,他事先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完全成功,但至少有与刘黎同归于尽的自信与决心,否则这大半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唐半修走入了丛林的山崖之间,却突然一转身又来到了下山的道路上,因为他发现安佐杰率领十来位也下山了,他拦在路上问了一句:“安佐杰,你们怎么回来了?”

安佐杰对唐半修的态度显得异常恭谦,站定脚步端端正正地鞠躬行礼道:“总教练,二老板命我在山路上布控警戒,防止刘黎有后援来袭,指定好了布防地点。”

唐半修点了点头:“那好,你去吧,一切小心。”

安佐杰:“多谢总教练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

安佐杰率领心腹手下走向来时的山路,唐半修看着他的背影,瞳孔忍不住在收缩,此人在中国待了这段时间,变化似乎很大啊,安佐杰的态度还从来没有这么恭谦过,他越这样,唐半修越觉得他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看来二老板在峰顶上动手已经有绝对的把握,所以把安佐杰派到外围,防范山下可能赶来的援助包抄。二老板真是把安佐杰当一把刀用啊,上山的时候让他在前面探路,等到了目的地,又让他回到半路上去设防。

唐朝尚来到峰顶发现此处只有刘黎师徒二人,而这片地方也没有别的埋伏,他尽启组织的精锐力量已是稳操胜券。但他却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在石林中潜伏等待刘黎完成传承仪式,届时刘黎不能斗法,梅兰德再大的本事也别想翻盘。

难道刘黎没有一点防范吗!倒也不是,唐朝尚能感受到正在隐然运转的大阵所蕴含的威势,这就是秘传地师心盘的仪式做的准备吗?若是发动这样的阵法伤人,刘黎会连自己带徒弟一起受到同样的攻击,法阵之中谁都难以幸免,唐朝尚不怕付出这种代价,嬴的仍然是他。

换一个角度看,刘黎举行这个传承仪式其实已经极其隐蔽了,崇山峻岭深处无路可至。唐朝尚秘密获悉了地点,能够及时率这样一支力量赶来,也是因为他这几十年来一直在做周密的准备,能随时发动,这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不计代价的豪赌,他终于成功了。

上了峰顶,唐朝尚所要防范的又变成另外两件事:第一是防止有刘黎有后援赶来,从背后发动偷袭里应外合来个包饺子,这里可是绝地啊。于是他把这一路都没有用上的安佐杰又派回山路上去设防。

第二他也要防范安佐杰有异心,刘黎百年威名不虚,那梅兰德也不是好对付的,万一在他全力出手的关键时刻,安佐杰背后下刀子来个渔翁得利,回头宣布刘黎和梅兰德与二老板同归于尽,安佐杰自己借势执掌整个组织,这种结果也不是唐朝尚愿意看见的。

安佐杰等十二人原路下山,穿过飘渺的云层,前方又见一片半山开阔的坡地,两侧山坡是苍茫的密林,居高临下处正是扼守道路的咽喉,他们刚才就是从这里上来的,安佐杰当时在最前方开路。

回过头看,此处真是设防的绝佳地点,可以在高坡上隐藏摆开阵形,截住所有赶来的援兵,假如真有人增援刘黎师徒的话,这里是最有可能爆发血战的场所。唐朝尚命他驻守的地点就是这处高坡,面临前方的一片开阔草地。

然而安佐杰只是稍微停了停脚步,看了前方一眼,随即便下令道:“走,我们下山!”

他竟然没有执行唐朝尚的命令,要带领自己的心腹提前离开璇玑峰,而山上的地师传承仪式还没开始呢。

身后有一人小心提醒道:“安德森,现在与二老板公然翻脸,时机合适吗?”

安佐杰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二老板能知道我们已经走了吗?就算他知道,此刻能放下刘黎下山来追我们吗?”

回答他的人叫鲍威尔,是在美国一直跟随安佐杰的骨干手下:“二老板此刻是绝对不会追下山的,他做这一切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报仇,今天终于等到了,什么情况都不会让他放弃,怕的只是事后…”

没等鲍威尔说完,安佐杰便打断道:“事后?你回头看看那山顶上运转的法阵,所蕴含的惊人威力,刘黎一旦发动阵法攻击,绝对能斗个两败俱伤。二老板将组织中的精锐骨干全部集合在此不惜陪葬,你认为他还想回去吗?他来了就没打算下山!”

鲍威尔点了点头道:“也对,我们上山的时侯探路,到了山顶被派下来拦路,完全就是炮灰呀!现在不走,等到真动了手恐怕就不容易走脱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一路也太平静了,除了道路艰险,竟然没有遇上任何埋伏。”

他们已经走过了草地进入密林,安佐杰眯着眼睛道:“这个地方隐蔽偏远,能找来是意外,运转大阵已经是最好的防护,刘黎不作别的准备也正常。但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早就在等二老板来呢,说不定真有别的埋伏,我们还是小心点,枪都拔出来子弹都上膛,快些下山!”

鲍威尔叹了一口气道:“从现在起,我们与二老板算是公然决裂了。”

安佐杰冷冷一笑:“我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二老板想用我为刀对付江湖风门,我难道就不能借刘黎为刀对付他?他让我们到山下设防,中间还隔了一个唐半修防范,今天的场面已经很清楚,无论二老板是胜是败,都已经不能再容我了。”

无论是唐朝尚还是刘黎,谁也没想到在决战爆发之前,安佐杰居然带着心腹手下溜了。唐朝尚带来的人当中,使用枪械的主要就是安佐杰这批人,山顶的石林地形不适合枪战,在那种地貌中对秘法高手而言枪几乎无用,让这批人到山路上布防能发挥的作用也更大,但他却径自下山而去。

在密林掩映中的一处高崖上,楚芙坐在那里,看着安佐杰一行人走下高坡穿过草地下山去了,也是眉头紧锁一脸疑惑。

张流花在她身边问道:“楚掌门,这是什么状况,我们该怎么办,拦不拦?”

楚芙摇了摇头道:“我也搞不懂是什么状况,但是刘黎前辈有命,时辰不到我们不要动手,放人从此路通过。”

张流花抬头望了远方的峰顶一眼:“此时确实不适合惊动,地师传承仪式正午开始,我也很好奇啊。”

楚芙淡淡一笑:“既然好奇,何不凝神仔细感应这天地间的玄机变化呢?对我等秘法修行之人来说,这是难得的机缘。”说完话她微闭上眼帘凝神入定不再言语,也没有率众去追击安佐杰。

安佐杰判断的很准确,唐朝尚就算知道他临阵脱逃,此刻也不可能去分心理会,因为地师传承仪式就要开始了。

神念感应不到刘黎,此刻却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而跪在刘黎身前的游方也睁眼抬起了头。

刘黎抬起眼帘,伸手捧起了量天尺,看着游方道:“徒儿呀,为师在此运转无名大阵,尽三天三夜之功,终于能够让你感受到那神念合形之境的玄妙,你可印在心中?”

游方答道:“已如山川沟壑,胸襟中不忘也无所忘。”

刘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这百年亦未突破神念合形之境,只是此时此地向你展示它的玄妙,得以窥见一丝门径,就如我师父当年在传承衣钵之前所做的一样。徒儿啊,你比为师强多了,一定有希望的。”

游方赶紧道:“师父刚才所展示,分明已触及门径,您老人家的破关机缘就在眼前,而弟子还差的很远。”

刘黎又叹了一口气,山风拂过似有形容不出的无奈与苍凉,同时还饱含着感慨欣慰以及往昔意气风发的回味,语气一转又说道:“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把你叫到如此悠远偏僻之处来继承衣钵?所谓地师秘传心盘,其实并无口诀传授,它是一种仪式,为师运转心盘,你切不可以神念抗拒,融入神魂随之运转,便是这仪式的过程。”

游方点头道:“弟子明白,方才就明白了。”

刘黎不紧不慢的又说道:“仪式一旦开始,就会自然运转到最后,直至耗尽你我师徒的神念之力,多则一年半载、少则百日之后方可恢复,要勤勉行功滋养形神,尽量恢复的更快一些。”

这句话不仅游方听见了,埋伏在石林中的唐朝尚也听见了,不禁心中暗暗一喜。他对地师传承仪式虽然做了几十年的研究,除了刘黎之外恐怕没有别人比他了解的更清楚,但毕竟不知所有的细节。原来不仅是刘黎,连梅兰德都会神念之力耗尽,这可是个好消息!

游方面不改色地点头道:“无妨,感万物含情之生动怡养情怀,有神念之境,却未必用神念之力,我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刘黎端着量天尺语气微微一沉:“游成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可以反悔,假如不愿意接过这量天尺的话。”

师父居然叫出了他的原名,游方微微一愣:“师父何出此言,这话您老不必问的。”

刘黎的神色端庄肃穆无比:“历代地师传承,有最后一句话。假如你在心盘运转时不能体会当年杨公留下这一线传承的本意,对监察天下风门有一丝游疑,只为求地师之法却不能安然而守地师之责,有此念未去,将被废去一身秘法修为,连为师都控制不了。历代地气宗师衣钵传承,不可能留祸患于江湖,此仪式的用意便是如此!”

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舞银蛇

听见师父的话,游方很诧异,没想到地师传承仪式还有如此用意,但随即答道:“弟子心念无一丝游移,师父,请您开始吧!”游方确实没任何犹豫,他为这一刻不知不觉中等待与准备了很久,早将一代地气宗师传承之责融入此生自然的信念,甚至都不必刻意去想。

唐朝尚也惊诧异常,他虽然比世上任何其他人都了解地师传承仪式,但毕竟没有亲身径历过,只在历代记载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些细节。刘黎这最后一句话,让唐朝尚吃了一惊,旋即想到自己计划要改变,弟子吴玉翀将不可能谋夺地师心盘与传承。

看来今日刘黎与梅兰德这两代地师都不能留了!唐朝尚瞬间就做了决定,与此同时刘黎的话让他感到很不安,总觉得笼罩峰顶正在运转的无名大阵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秘密,然而再做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地师传承仪式就在此时突然开始。

“这百岁的情怀,淹留多少山河之叹?”刘黎发出了似长叹般的一句轻吟反问。那隐然运转了三天三夜的天人合一无名大阵,终于悄然发动了。

这座大阵引聚周围山川的天地灵机,当它真正发动时,刘黎神念运转的范围自然不可能那么广大,仅仅只是笼罩璇玑峰峰顶而已,但这己经足够骇人了。游方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不希望他来的太早,因为刘黎发动这座大阵以神念笼罩峰顶相当吃力,时辰不到不想受太多的打扰。游方刚才所有的感悟,在这个仪式中一样可以感受到。

刘黎也在运转奇异的心盘,神念中展开一种“见知灵引”,是他老人家这一生行游天下山河、领略地气灵枢的感叹,如心印般呈现元神之中。只要能将心神融入其间,峰顶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感应到,这是一代地气宗师百岁情怀所携妙诣啊,是多么宝贵的财富与机会?只要是修习秘法之人,这一瞬间无不恍然入神。

“这千年的兴衰,幽然多少人间细语?”刘黎又发出第二句轻吟叹问。心盘运转的意境更加深邃,从他本人一生所企及的境界巅峰“山川有情”妙诣引申,仿佛包含了历代地师的人间感叹。

游方曾在观兰台与李永隽谈幽,以一字之境话青城山川之情,然而这种意境并非游方一人一世所能独悟,慢说山川亘古,仅一“幽”字,便有数千年人文情怀积淀,游方并非仓颉。且不言山川之情,身边随手的一器一物,每人所学的一字一句,又包含多少年、多少代的神髓之影?凝神其中若闻人间细语。

所感获越多,则敬畏越深,越觉己之渺小,心念深沉息去嚣浮。

唐朝尚却突然警醒,刘黎的神念所运转的不是普通的心盘,它的确是一种仪式,所展现的意境也是唐朝尚这一生修习密法所欲解悟的玄妙,元神融入其间本是此世难得的闻道机缘。但唐朝尚毕竟也是一代高手,念念不忘复仇大愿,他意识到不妙了,收摄元神挣脱而出,企图运转神念打断这个仪式。

唐朝尚一开始就看得很明白,刘黎若发动这样一座大阵斗法,那么身处阵中的人都会受到同样的攻击,包括刘黎自已与梅兰德。没想到刘黎真的这么做了,更没想到刘黎展开的不是攻击,反而像是对在场所有人传承地师心盘。

唐朝尚改变了主意,他不能再等待刘黎完成传承仪式之后出手,现在就要杀了这一对师徒。但他刚刚运转神念就发现自己动不了,形神已被定住,其实形神被定住的人不仅仅是他,而是峰顶上的所有人,包括刘黎与游方。刘黎盘坐的身形就是不动之山,他首先定住的就是自己,唐朝尚欲挣扎而起,恰在此时大阵力量突然爆发!

“这亘古的山川,见证多少沧桑轮回!”刘黎发出了第三句轻声断喝。游方有感觉,这座天人合一的大阵已经失去控制了,或者说无所谓控制也非人力所能控制,它已在自然的运转发动中。

刘黎的神念之功只是一个火种,点燃的是这天地之间所运转的灵枢,当冲天的光芒燃起后,已经不受火种的控制,刘黎相当于一截燃烧着自身的灯芯,终于让这座大阵的力量爆发。无名大阵天人合一,是人运转了阵法,也是法阵在运转人的元神。

就如漫天火光中,所有火源都会被点燃直至烧尽,这亘古山川的沧桑,谁的神念能够对抗?刘黎、游方、唐朝尚皆不能!他们也是这天地之间被运转的灵枢之一,无论神识、神念,都融入大阵的力量中不分彼此,直至最后耗尽!然而他们此刻谁都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一来,待到法阵停止运转,峰顶上的所有人都将不能动用一丝秘法!

唐朝尚欲挣扎而不得脱,游方则是全身心融入法阵的运转中,这座大阵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不是刘黎所能控制却又由他决定,因为他手中的量天尺就是激引阵法的中枢,神魂之力被抽空耗尽,整座大阵引聚的天地灵机就会渐渐散去。

游方已经意识到了,师父这么做并非是地师传承仪式所必须,主要就是对付此刻在峰顶上的所有人。而最终的结果,刘黎这一身秘法神功将会废去,命能不能留下来都很悬啊,一百一十七岁的老者,六十六年带伤之身,怎可承受?

游方想阻止是不可能了,连刘黎自已也阻止不了,但是老头还可以发动最后的心印秘法,随着神念的运转,游方的元神中又“听”见了师父的话一一

“风门之祖杨公立地师五戒以正传承的本意,留地气宗师一脉监察天下风门,受此心盘,且听我以传戒为授法,若心念犹疑,此身秘法修为将会废尽…”

这一招可太狠了!刘黎这一生最狠毒的心机估计就用在此时了。

风门地师五戒,各派弟子无人不知,入门之时也都承诺遵守,但就算不违反,也未必能做到真意敬服、心念无一丝犹疑,哪怕指天发誓也没用。

更何况唐氏兄弟不求滋养形神之本源,只为贪夺天地灵枢攻击之历训练出来的“高手”呢?

但身为监察天下风门的地气宗师必须做到啊!假如游方做不到,在秘传心盘仪式中就不仅仅是一时耗尽神念之力,而是一身秘法神功也将废去。此刻不仅是游方,峰顶上的所有人都一样!老头以最后的神念之力,发动的竟是这样一种“攻击”,难怪除了传人游方之外,他不让赶来相助的其他人登上峰顶。

吴玉翀站在云端上,脚下地势很特别,身处一片茂盛高大的树林中,山脊向前有一个平缓的坳口,接着再往上左右有巨大的山石壁立,中间只有一线可行。这里是高手设伏截击的绝佳地势,过了此地就离峰顶不远了,正是游方来时所走的那条路。吴玉翀不敢确定前面是否有高手埋伏,见此地势没有走出树林显露身形,暂时站住了。

就在这时,峰顶上的大阵突然发动,天地灵枢的力量爆发笼罩峰顶。吴玉翀虽未身处大阵之中,但在此处也能感应到有人终于发动了法阵,不清楚是何种攻击,可那法阵爆发出的威力显然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控制,峰顶上的所有人都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