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垂眸看了看,放慢脚步道:“门口备了马车,想去哪里跟车夫说一声便是。”语毕想起那晚薛纷纷生气的原由,不由得补上一句:“夫人想看赛龙舟吗?”

“想!”薛纷纷脱口而出。

傅容翘起嘴角,从她兴趣盎然的脸上收回目光。

赛龙舟的地方在东街,街尾临着一条河,河边建玉石拱桥,岸边栽种柳树,夏日碧绿成荫,是行人歇息闲谈的好去处。车夫将两人载到这边后便在原处等着,实在是因为岸上人多,里三层外三层地挤着,别说马车,连人都难以走动,大抵都是来看赛龙舟的。甚至还有摆了摊子在一旁押注的,赌哪号船能一举得冠。

恰好此次比赛尚未开始,岸边停着统共五只船只,船头饰以龙纹,龙尾雕刻鳞甲,栩栩如生,船首标识甲乙丙丁戊用以识别。薛纷纷好不容易带着傅容挤到前头去,到了押赌注的桌前,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拍上去,“我赌乙船会赢!”

傅容偏头问道:“为何?”

薛纷纷朝岸边看去,停在靠左边那只龙舟上,目光自得,“因为乙船上的人好看。”

傅容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然而一局结束却是甲船得冠,乙船排在中间,薛纷纷不服气,白失了一锭银子,待到下一局时又赌了一把。

连输两局,她看摊主的眼神恨不得将人戳成筛子。

摊主向后缩了缩,“夫人要不再来一局试试…”

“不来了,哼。”薛纷纷将空荡荡的荷包系回腰间,正欲拖着傅容去别处,拽了几下他非但纹丝不动,反而还将薛纷纷带了回去。

便见傅容放了约莫十两的银锭在桌上,淡声道:“这回还是赌乙船。”

薛纷纷错愕地张了张口,正要将那银子收回来时,已经被摊主收入囊中,她心疼不已,“都说不玩了,你怎能这么败家!”

傅容揉了揉她头顶,“夫人且看着。”

说着便往岸边走去,停在乙船跟前,不知跟一旁裁判说了什么,便见龙舟上换下一人,他回头朝薛纷纷招了招手,举步踏上了龙舟。舟上统共三十几人,见得他来忍不住侧目,有几人甚至认出他来,十分熟稔地朝他打招呼,笑容爽朗,毫不拘谨。

开赛时间将至,只听岸边一声锣鼓声响起,船桨拍打水面,几只龙舟纷纷离岸。不知傅容跟一船的人交代了什么,便见乙船初时速度略慢,后来逐渐赶超身旁船只,配合默契,不多时便已占据首位。

龙舟逐渐远离岸边,重点那河岸远处竖着锦旗的地方,薛纷纷立起脚尖眺望也看不到头。只能隐隐瞧见傅容的身影,在众多人种格外出众挺拔,挥动的手臂孔武有力。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她跑到赌注摊子那儿问:“哪队赢了?”

摊主不情不愿道:“乙船。”

薛纷纷欣喜雀跃,连忙收了钱装进荷包,绣金鸳鸯戏水荷包瞬间鼓鼓囊囊,挂在腰间颇有几分分量。她从岸边挤了出来,特意立在高处眺望傅容身影,希冀能从人堆里觑见他身影,然而比赛的人大都从岸那边回来了,却仍旧不见傅容身影。

她随手抓了一个问道:“方才换上去的那个人呢?”

“你说傅将军?”对方摸了摸头左右一瞧,“方才回来还在后面跟着,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薛纷纷不由得头大,该不是又走丢了吧?

早知道不该高估他本领的!做什么让他一个人去风头,薛纷纷悔恨不已,只得沿途寻去。

然而哪还有傅容影子,看比赛的人具已散去,岸边稀疏几人,薛纷纷来回寻了三四遍也没找着人。

“…这什么破本领!”她禁不住咒骂了声,恨不得将傅容摁在地上撬开他脑子一探究竟。路是直的,统共就一条,竟然也能走丢!

拱桥对岸是一处繁华地带,与岸这边判若两地,酒家客栈鳞次栉比,来往行人摩肩接踵,生意兴隆,繁荣昌盛。

薛纷纷正欲走回桥那边坐马车回府,再命人出来寻找,谁想才从拱桥下来,便有对面客栈一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过来道:“姑娘,打扰了,店里有位客人托我带句话给您。”

薛纷纷抬了抬眼,“什么话?”

那小厮拱了拱手道:“姑娘可是把钱赢回来了?”

闻言薛纷纷怏怏不乐的神情一转,眸子一亮问道:“那人年龄多少?”

小厮略一顿,眼珠子转了转道:“约莫有三十左右。”

薛纷纷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他在哪?带我过去。”

“好嘞!”小厮爽快地应道,领着她往街对面一家装点大气典雅的酒楼走去。

这会儿正是饭点,一楼已经坐满了宾客,嘈杂热闹,小厮说那人在二楼雅间,薛纷纷不疑有他,便随着他步上楼梯,往楼上走去。

两人停在一扇花梨木镂雕花鸟纹门前,小厮道:“就是这儿了。”

薛纷纷心中纳闷,傅容怎么看也不是这般有情调的人,怎会挑这种地方?她虽怀疑,但眼看已经走到这步,便只得推开门进去。屋内熏香,转过琉璃小插屏,便见八仙桌后坐着一人,仿佛察觉她到来一般,抬眸睇来,眸中含笑,姿态风流。

薛纷纷顿住脚步,不再往前。

第36章 凤头鹦鹉

对方缓缓站起来,身穿深青蓝缘行衣,腰绶四喜云纹玉扣大带,气势不凡,举手投足皆是华贵之气。

薛纷纷断然没想过屋里竟然是他,霎时愣住,竟忘了行礼,“皇上。”

纪修颔首道:“今日难得有闲情出来,便看见夫人同傅将军在桥对岸。本想着邀请你二人上来一聚,没想到却无论如何寻不到傅将军,只得先请你一人来。”

屋内除他外仍有一人,面容细白,穿着黛绿贮丝曳撒,薛纷纷总觉得这人颇为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却又如何想不起来。他朝纪修弯着腰退到门口,房门打开,不得不说考虑的周到,免得让人觑见说了闲话。

薛纷纷收回目光,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一壁对纪修行礼一壁解释道:“回皇上,将军方才同人比赛龙舟去了,结束后却不知人在何处,我也找了好一阵子。”话语一顿,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将军这样,真是教人忧愁。”

闻言纪修笑出声来,“想必傅夫人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他焉能不知薛纷纷指的什么,彼时得知这一事实时也震惊不小,试问一个连路都认识不得的人,如何能领兵出征?届时还没等到敌方上阵,带头的却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然而傅容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委实是一次没在战场上丢过。

薛纷纷心有戚戚焉地颔首,却又不敢在他跟前抱怨,只得口是心非道:“回皇上,苦头算不上,不过有些担心罢了。”

恰好有伙计上来添茶,武夷茶茶味清香浓郁,胡桃大小的白瓷茶杯盛着清冽茶水。这家酒楼本就茶艺一绝,来往宾客多是冲着他这儿的茶来,一座便是好几个时辰,走时仍旧依依不舍。

纪修让她在对面落座,薛纷纷不敢,他便道:“傅夫人不必拘礼,朕既然请你来了便是一同品茶的,你若从头到尾站着,如何让朕尽兴?”

话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妥,薛纷纷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憋出个理由来:“可是将军还没…”

他摆了摆手示意薛纷纷不必紧张,“朕已命人去寻了他,想必过不久傅将军便来了。”

薛纷纷这才放心,迟疑地在他对面的紫檀浮雕莲纹五开光绣墩上落座,头一回体会到了何为坐立不安。她面前也放了一小杯武夷茶,薛纷纷极不习惯这茶的滋味,只觉得味道既苦又浓,只象征性地啜了一口便放下不再碰。

纪修垂眸看了看她面前茶杯,若有所思,忽而笑道:“傅夫人似乎对饮食颇有研究,上回在宫中便是,后来朕再想吃那种皮脆肉酥的烤小猪,却觉得旁人做的都不如你三分手艺。夫人何时再入宫一趟?朕定当特意为你设个宴席,好好领略领略傅夫人别的本领。”

“皇上过奖了。”薛纷纷面露哂色,不好邀功,只得谦虚道:“我那天不过是一时兴起,事后想来委实不合规矩。那道菜是我家乡的特色,我小时候爱吃,是以每回厨子做时都在一旁观看,久而久之便学会了。”

纪修抬眉不以为然,“朕上回去将军府喝的龙井花茶,听闻也是傅夫人制的?如此说来,倒不算是过奖,傅夫人委实是有些真本事的。”

既然旁人愿意夸她,薛纷纷再推脱也说不过去,只好抿了一口茶佯装镇定,眼睫毛垂得低低的遮住了秋水眸子,“皇上若是想喝,我下回再做了便让人给您送去。”

她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纪修竟然当真道:“好。”

趁着薛纷纷怔楞的工夫,他又道:“不如别劳烦旁人了,下回傅夫人来宫中便是,上回凌妃见着你后跟朕叨扰了两句,说你是个能说会道的妙人儿。”

薛纷纷被茶水呛了喉咙,掩唇低咳不休,待好不容易止住了脸颊红红道:“凌妃娘娘当真这样说?”

她眸中含着水雾,潋滟杏眸顾盼生辉,娇俏精致的脸蛋泛上红霞,直看得人错不开眼。

纪修捏着面前茶杯转了转,手下暗自加重了力道,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想来今日是朕太过冒失,惹得傅夫人有些无措。”

他倒有些自知之明,薛纷纷心中默默道,却碍于对方身份只委婉地答了句:“让皇上见笑了。”

纪修抬眸觑她,只见她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茶杯,模样颇没诚意,不由得撑额低声一笑。

薛纷纷不知哪儿说错了,杏眸不明所以地扫过来,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茫然无措的模样看得人莫名想欺负。

本欲将这事一直藏着,只他一人知道便好,现下却忍不住想问:“傅夫人近来可有丢了东西?”

薛纷纷嗯了一声,显然没反应过来他此话何意,偏头认真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似乎没有,也没听底下丫鬟说起,皇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纪修问完便有些后悔,生怕她因此记起什么,转念一想却觉得委实想太多,不由得低嘲。

薛纷纷不解,又不好意思多问,只盼着傅容能赶紧找回来。

两人之间气氛沉默,纪修只喝茶根本不管她,眼睛是不是落在她身上,端的是一派惬意坦然。偏偏薛纷纷做不到,她是闹腾惯了的,忽地被人身份压制住处处拘谨,浑身都难受。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仍旧不见傅容到来,她禁不住出声询问:“敢问皇上,不知将军何时才能到来?”

纪修遣人过来问了问,眉心微蹙,让那人退下后站起来道:“若是在这等下去约莫还要一段时间,傅将军不知转去了何处,让朕底下的人一阵好找。傅夫人若是等候不及,不如便由朕先送你回去,说不定还能在路上遇见。”

薛纷纷连忙拒绝,“这怎么敢,不劳烦皇上,我独自回去也是可以的!”

然而纪修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已经擅自做了决定,拂袖背在身后走下楼,“朕既然说了,傅夫人就莫要多推辞。”

薛纷纷立在远处盯着他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上待旁的臣妻也都这般体贴?

*

未时刚过,太阳斜下山头,没晌午那般毒辣。街上人群亦消散了些,即便如此仍旧熙来攘往,路边摊贩叫卖各种珍稀玩意儿,引来不少行人驻足观看。薛纷纷也想过去凑一份热闹,奈何身旁的人是九五之尊,她不敢随意放肆,只好乖乖地随在身后。

本以为皇上既然发话了要送她回去,少不得也是坐华贵舒服的马车吧,没想到竟然是一路步行。要知道早上她跟傅容从府里出门都是坐的马车,现下走回去…少说也得大半个时辰,薛纷纷拧巴着一张俏脸,苦不堪言。

前头纪修忽而回头,看到的便是她这副表情,挑起唇角笑问:“傅夫人可是不舒服?”

薛纷纷摇头,忙换上一张笑脸眉眼弯弯,“没有,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皇上只管走吧,不必管我的。”

话毕被纪修手执折扇敲了敲头,“在外不必再唤朕皇上。”

他这一番举动委实越矩了些,薛纷纷被敲的头脑一懵,脱口而出道:“那叫你什么呢?”

问完接收到身旁小太监的瞪视,她这才有所察觉,忙后悔了要收回那话,却见纪修认真思量一番道:“明者自照也,听闻傅夫人在尼姑庵待过两年,想来对这些是颇有见地的,不如唤朕自照如何?”

说罢见薛纷纷讷讷地看着他,目瞪口呆,朗声一笑走在前头,“罢了罢了,方才是逗你的,还是按原来的称呼吧,别让旁人听去了便是。”

薛纷纷一头冷汗,踱步跟了上去,今日出行简直要减寿十年的节奏。

道路两旁店铺开门迎客,有一家是专门卖各类鸟羽动物的,便见门口热闹非常,其中最讨喜的便是挂在门前的大葵花凤头鹦鹉,浑身雪白,唯有头上一朵黄色冠羽,看着格外高贵冷艳,引来不少人逗弄。

薛纷纷一眼便喜欢上,停下脚步不住地盯着看,恰好傅容替她赢了不少钱,奈何因着前面的人不能随性。薛纷纷犹豫挣扎许久,追上前去硬着头皮问道:“皇上能等我一会儿吗?”

纪修偏头看来,“有事?”

“嗯。”薛纷纷点点头,指了后头的那家店铺,“我想买那只鹦鹉,用不了多久的,您能等等吗?”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那只鹦鹉上,纪修笑了笑,“去吧。”

薛纷纷得了允许,欢喜朝他一笑,乐颠颠地跑开了,与方才拘束模样迥然不同。

不多时她心满意足地提了鹦鹉回来,只那鹦鹉认生,不停地扑腾翅膀用喙啄鸟笼,力道大的薛纷纷险些脱手而出。

“傅夫人怎么喜欢这些?”纪修看一眼她僵硬拿开笼子,一脸郁卒的模样,手负在身后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薛纷纷顾不得看他,盯着鹦鹉回道:“我若是教会了它说话,平常没事了还能跟它对着吵架,多有意思。”

纪修显然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答案,愣了愣禁不住对她刮目相看,“你…心思很别致。”

薛夫人嬉笑,一时忘了收敛,好不要脸道:“我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

纪修翘起嘴角,垂眸看她的目光禁不住深邃了些。

第37章 绰绰有余

前头不远便是将军府,薛纷纷抱着鸟笼子跟纪修道别:“今日多谢皇上款待,又送了我回来,日后若是做出了什么新花样的茶,一定第一个送去给您品尝。”

这个承诺纪修十分满意,“那朕便记下了。”

薛纷纷立在门外等他离去,忽而想到一事匆忙问道:“皇上,将军可是回来了?”

纪修步子一顿,“尚未,大抵用不了多久,傅夫人不必担心。”

薛纷纷点点头,并道了谢。

目送着人远去后她才转身进府,怀里鹦鹉十分能闹腾,扑棱得她一身羽粉。门房正欲接过她手里笼子,被她避开了去,下定了决心要收拾这只小东西。

一路提到御雪庭,莺时见得她回来赶忙迎上前,见前后只她一人,不由得纳闷,“怎的又是只有小姐一人回来?”

薛纷纷言简意赅:“傅容丢了。”

莺时识趣地闭嘴,见小姐反应想必没出大事,便不再追问,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的白毛鹦鹉上,眼睛一亮稀罕不已,“小姐哪来的这东西?”

“自然是买的。”她洋洋自得,“我在店铺地一眼便相中了它,数它最贵了,花了我好几两银子。”

说着忽然想起怀里有钱,便掏出荷包递给莺时,“你帮我收好这钱,这可是将军替我赚来的。”

一番话说的莺时又惊讶又好奇,“小姐跟将军这一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薛纷纷一面往屋里走一面摆摆手,“倒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只是见到河边有龙舟竞赛,将军去比赛了一把,便赢了这么些钱。”

她绝口不提遇到皇上一事,盖因皇上给她感觉不甚明朗,亦且跟莺时说了也没用处。身上全是鹦鹉羽粉,她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鹦鹉笼子挂在木架悬钩上,莺时正在给它添水和食物。

薛纷纷凑上前去逗弄了下,教它说简单的话,可偏偏这东西骄傲得很,头瞥到一边去根本不看她。

薛纷纷登时气恼,“笨死了!”

*

不多时傅容终于回来,薛纷纷正忙着逗弄鹦鹉,扭头一见到他便搁下手里稻草,“将军去哪了?”

傅容面色略有疲惫,坐在八仙椅上不等下人来伺候,兀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去了个地方,耽搁许久。”

薛纷纷只当他在为自己找借口,“哼,分明是走丢路了。将军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也不跟人支会一声,下回你不见之前能提前通知下吗?好给人个心理准备。”

闻声傅容一笑,“下回若是丢了,一定带着夫人一起。”

对这回答尚算满意,薛纷纷扭头往身后去,继续教鹦鹉说话。傅容循声看来,抬了抬眉甚为讶异,“你买的鹦鹉?”

薛纷纷颔首自得其乐,“嗯呢,它长的可漂亮。”

来永安城时间长了,薛纷纷也学会了这边人说话的强调,只不过两种口音混杂被她说的不伦不类罢了。

顿了顿薛纷纷又道:“是用你赢来的钱,花了我五两银子呢。”

傅容倒在椅中姿态放松,随口道了句:“你倒是败家的很。”

这话说的薛纷纷极不乐意,停下手中动作偏头看他,呛了句:“将军,府里很穷吗?”

傅容睁开眼对上她视线,“不穷。”

“那不就是了。”她摇头晃脑,理直气壮,“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若是不花钱,将军你如何挣更多的钱呢?”

“简直是歪理!”傅容虽如是道,却放声一笑。

薛纷纷教了许久那鹦鹉都不说话,简直笨的可以,气得薛纷纷直戳它身上的毛,“白长了一个高贵的外表!”

一连几天了连最简单的“纷纷”都不会说,直教薛纷纷失望得紧,渐渐失了刚买回来的热情,撇到一边让莺时照料。只路过时便哼它一声,连带着那鹦鹉看她也愈发地不顺眼,一见她来便躲到笼子另一边去。

*

许是白天累极,傅容用过晚饭后便匆匆洗漱了躺在床上,待到薛纷纷收拾完毕到内室一看,便见他硕大的身型躺在床中央,足足占去了大半。薛纷纷从他身上爬到里面,只余下了小小一块地方,薛纷纷试着缩了缩身子仍旧觉得难受,浑身施展不开。

她坐起来推搡了傅容两下,“将军快起来,给我腾点地方,我睡不下了。”

傅容一动不动,蹙眉道了声“别闹”,便又继续睡去。

今日龙舟竞赛结束后,他本欲回去寻找薛纷纷,然而路上走着却到了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正准备寻了路人来问,偏巧有一穿曳撒之人过来,拿着皇上贴身的信物,并告之皇上临时交代了一事给他。

傅容接过信物查看一番,委实不假,便同那人道要先支会薛纷纷一声。

谁想那人却道:“这点将军不必担心,皇上已命人告之傅夫人,并妥善安置了她,届时自然会送傅夫人安全回府。”

既是如此,傅容不好再推脱,唯有应下。那处地处偏远,是两地人家因为争夺地盘一事起了纠纷,今日互相抄起了家伙干架,双方受伤不少人。这事本不该他管,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使得傅容忙碌一天,总算从中脱身。

薛纷纷等了片刻见他不动,不由得气恼,“傅容你起来!”

说着便去抬他胳膊,然而他一条手臂粗壮有力,抬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丝毫动静。薛纷纷嘤咛一声,直接用整个身子去挤他,这回傅容总算有了反应,睁了睁沉重双眸,声音带着浓厚懒音,“怎么了?”

薛纷纷已是满头大汗,“你把我的地方也占了,我睡不下。”

她两手比了个长度,夸张道:“这么一点地方,将军委实太看得起我了。”

床原本不小,平常两人睡绰绰有余,只因今日傅容睡的姿势不对,他长手长脚地往床上一摊,硬生生占去了薛纷纷的地盘。傅容闻声便往旁边挪了一挪,闭眼继续睡。

然而薛纷纷仍旧不满,“还不够,将军再往旁去一些。”

傅容不动,大抵又睡了过去。

薛纷纷气急,下狠劲拧他胳膊,恨不得趴在他胸口啊呜咬上一口,“快醒醒!”

“又怎么?”傅容语气不耐,半睁着眼觑她。

薛纷纷便重复道:“将军再往旁睡一些,像你平时那般。”

傅容没法,便又往外动了几分,心想这下总算可以了吧,谁知那边薛纷纷却道:“不行!”

盖因薛纷纷是见他再动便要从床沿掉下去,这才出声提醒,听在傅容耳中就跟她故意找茬一般。原本混沌困顿的思路因她清醒几分,傅容抬手一使力将她扯下,颀长身躯覆了上去,盯着她瞬间睁大的杏眸道:“怎么就你多事!”

薛纷纷从惊愕中回神,磕磕巴巴道:“将军现在,可以睡了…”

“醒了。”傅容淡声,看着她的神情颇为不满,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他宽厚手掌一只扶在薛纷纷柳腰上,一手覆在她圆润小巧的肩头,话题转了十万八千里,“夫人今日玩的可还满意?”

这是薛纷纷头一回深切体会到两人身量上的差距,他宽肩窄腰,双腿结实有力,随意压在她身上便让她动弹不得。灼热呼吸洒在她耳侧脸颊,薛纷纷睫毛微颤,试图往一旁躲去,却被傅容察觉了意图,更加牢固地将她锁在身下。

脑子乱如浆糊,薛纷纷胡乱答道:“不满意,我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找你了…”

闻声傅容轻笑,笑声传入薛纷纷耳畔,他声音低哑好听,笑起来格外有味道,听得薛纷纷耳朵通红。好在夜晚漆黑,屋内烛火燃尽,看不见她脸上的窘迫之色。

她实在承受不住这暧昧气氛,欲挣脱开他的桎梏逃脱,奈何傅容不放,他身子泰半重量都压在薛纷纷身上,将她锁的严严实实,“纷纷乖,让我抱一会儿。”

薛纷纷被他压得喘不过气,锤了两下他宽阔后背,“为什么要给你抱?你快起来,将军太重了,压的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