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没再有动静,傅容偏头看去,竟然已经双目紧阖睡着了,难为他动也不敢动。

*

当晚薛纷纷便发了梦魇,无论白天伪装得多好,到了夜晚便原形毕露。

起初她只缩在架子床里侧,声如蚊讷,喃喃不休。傅容睁开眼细听片刻,才知道她说的是“救救我”和“让我出去”,难掩心疼地将她翻过身来,便见她额头沁汗,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上,她脸色惨白,眉心紧蹙。

“纷纷,纷纷。”傅容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然而薛纷纷始终未有察觉,眼泪顺着鬓角滑下,濡湿了身下丹凤朝阳大红锦被。

她触到傅容手臂温度,有如困境中得到救赎一般,顺着手臂攀附到傅容胸膛,瑟瑟发抖的身子躲在他怀中,双手紧搂着他健腰。不多时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呓语,面色趋于平和,逐渐沉睡,然而搂着傅容的双手却依旧牢固,无论怎么掰都不松开。

苦了正值壮年的傅容美娇娥在怀,薛纷纷玲珑有致的身躯紧贴着他,温香软玉,睡颜恬适。

傅容一直拿她当小姑娘,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对着这个小姑娘,起了反应。

第33章 暗通款曲

这夜对于傅容来说格外难熬,屋外夜深人静,月色迷蒙,屋内是薛纷纷娇软的身子,贴在他火热的身躯上。傅容尝试掰开她的手腕,让她睡到里侧去,然而薛纷纷却跟留有意识一般,一个劲儿地攀附在他身上,细嫩光滑的脸蛋非要贴着他脖颈,跟猫似的不安分。

傅容垂眸恰好能看见她紧阖的双眸,皎洁月光落在她面颊上,端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姑娘。

睡梦中薛纷纷自然察觉不到他目光,犹自惬意地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长睫毛扇子似的扫在他皮肤上,心痒难耐。

傅容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捧起她精致小巧小脸,眸色转深,忍无可忍地一口衔住粉嫩唇瓣。

薛纷纷不适地嘤咛一声,别开头欲躲闪,奈何被傅容双手牢牢桎梏,动弹不得。只觉得被堵住了呼吸,唇舌被撬开,好似下一刻便要被人拆吃入腹。

在她唇上辗转许久,傅容这才将人放开,盯着她被吻得殷红水润的唇瓣,神色复杂。方才那一番举动非但没熄灭心中欲/火,身下反应反而更强烈了些,薛纷纷纤细身子被他压在身下,傅容强忍下心头欲念,将她揽在怀中,久不能睡去。

一直到晨曦微露,薛纷纷被粗壮手臂咯得难受,蹙了蹙眉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目。

入眼便是傅容的侧脸,他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正在看着床顶出神。察觉到她醒来,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只动作略有僵硬,“醒了。”

声音沙哑低沉,好似一夜没睡一般。

薛纷纷自然察觉,撑起身子俯瞰他。乌发顺着她动作滑落肩头,几缕发丝扫在傅容脖颈脸颊上,刚睡醒的容颜慵懒懈怠,她揉了揉眼睛问道:“将军莫不是一夜未睡?”

傅容这才转眸看向她,便见乌瞳深邃,好似凝了一晚的夜色。“夫人昨日那样闹腾,教我如何睡的好?”

经他提起薛纷纷才想起昨日一事,因着一时委屈便不管不顾地同他撒泼,现下平静后再想起,只觉得羞愧难当,偏偏又蛮不讲理,“我才不是闹腾,那是跟你控诉,谁教你连自己的妾室都管不好。若不是你平日纵容她,她怎敢那样对我?”

“我纵容她?”傅容仿似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哈哈一笑,震得胸腔有力起伏,目光投向薛纷纷身上,“夫人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昨日我纵容的是谁,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

见薛纷纷噤声不言,他挑起唇角又道:“你那样欺侮谢氏,我却没有惩罚你,甚至对此只字不提,夫人难道不知我究竟为了谁?”

薛纷纷小手讪讪地从他胸口收回,抿唇不甚自在,“那是你之前答应我的,我把当年真相都告诉你了,你说了要包容我的。”

傅容不再相逼,起身穿好鞋袜拍了拍薛纷纷的头顶,“眼下尚早,你再睡会儿。”

在他欲走出时,薛纷纷抬手拽住他衣袍一角,“我昨天那样,母亲还会再惩罚我吗?”

她说的是在绘了院一事,昨日女诫抄了不到一半便睡着了,今日若是再多一项惩罚,她可保不准会不会反抗。

分明担忧却有佯装坚强的模样,如今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教人欢喜。傅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问:“你对昨日的事如何看待?”

薛纷纷不解地抬眸迎上他视线,垂眸认真思索片刻道:“她是故意要犯我忌讳的,我知道我讨厌…然而这事我只跟你说过,连莺时季夏都不知何故,昨日我见她面露了然,好像一切都了若指掌。大抵御雪庭有她身边的人,那日的话被人听了去…我只是猜测,将军若是觉得不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你说的不错。”傅容赞同道,严重厉色一闪而过,“这御雪庭确实有谢氏的人。”

薛纷纷一惊,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道:“将军怎么知道?”

傅容笑了笑,“夫人可知昨日是谁通传我去绘了院的?”

薛纷纷自然想不出来,偏头配合地问道:“是谁?”

“是御雪庭负责看门的婆子。”傅容淡声。

原来昨日谢氏一早料到薛纷纷会去找麻烦,在薛纷纷离开御雪庭时,她原本是要通传傅钟毓和沈景仪二人的,然而路上遇到了傅容,便同他道明了缘由。话语都拿捏的十分到位,说薛纷纷气势汹汹地去了绘了院,担心她闹出事端伤了谢氏,届时面子里子都不好过,请傅容前去探看一番。

虽口口声声都是为薛纷纷考虑,然而这人原是杜府的人,对杜氏忠心耿耿,对薛纷纷的事素来不大上心,忽地如此反而令人起疑。

薛纷纷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又是杜氏的人,我倒要看看这御雪庭究竟有多少她的人!”

说罢抬眸愤愤瞪了傅容一眼,似乎在埋怨“都怪你”。

然而这一眼在傅容眼里颇没威力,傅容一只手掌便能将她的脸整个盖住,“夫人不可这样看我。”

薛纷纷扯开他手臂,恼声问道:“为何不能?”

一双杏眸娟娟,仿似涵了一泓秋水,面容丰泽盈润,桃羞杏让。

傅容微微一顿,转了话题,“若猜想当真如此,你欲如何处置谢氏?”

薛纷纷果真被他转移注意,诡谲狡黠一笑,露出一口细细白牙,“剥皮抽筋削骨毁容,将军觉得哪样合适?”

知她是玩笑话,傅容只道:“好狠毒的心肠。”

薛纷纷自觉十分满意,忙唤了莺时来准备更衣洗漱,全然没察觉傅容今日待她比平常多了几分耐心。

*

期间傅容又去了府里管家那一趟,约莫巳时才回御雪庭,迈入正室时谢氏已经到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下方八仙椅上,一脸惶恐惴惴不安,端的是个小媳妇样,频频抬眼看薛纷纷。然而薛纷纷正端着墨彩绘山水小盖钟品茶,洞庭君山茶香味醇厚,她滋滋有味地啜了一口,把谢氏晾在一旁理也不理。

谢宝婵绞了绞手中锦帕,偏头正好觑见门口傅容身影,登时站起来惊喜道:“将军…”

傅容颔首从她身侧走过,在薛纷纷身旁坐下,待丫鬟上来添茶时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规整的纸张,递给丫鬟让她转交谢氏,“这是五年前杜氏临走时交给我的卖身契,如今我把它还给你。”

听闻此言,谢氏甚至没有拿稳那一纸契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问道:“将军,将军这是何意?”

“管家已经为你找好了另一门好人家,听闻对方老实勤恳,你嫁过去定不会受了委屈。”傅容如是道,抬眼看她,“先前的五年我当你一时糊涂,莫非谢氏打算后半辈子时光都耗费在我将军府?”

谢宝婵颤着手捡起契书,眼圈一红,“宝婵不信…将军竟待我如此狠心,可是宝婵做错了什么…可是昨日无意间惹怒了夫人,若真是如此,宝婵日后定当小心谨慎,对夫人恭恭敬敬,还请将军不要把宝婵改嫁他人…”

一直不置一词的薛纷纷搁下盖钟,定定看着她忽而笑道:“当真是无意间吗?先夫人养了一帮好下人,各个都站在她那边,不把我放在眼里,连她身旁的一个陪嫁丫鬟都比我有分量。”

她话里有话,直看得谢氏心中发虚,情不自禁地一抖,却咬紧牙关不肯承认,“夫人此话何意?宝婵不懂。”

薛纷纷颔首,“你不懂,自然有人懂。”

说着吩咐一旁莺时,莺时颔首退下,不多时带了个年约四十,穿灰布比甲的婆子进来。

辅一见到此人,谢氏眸光闪烁,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卖身契,迸发出恨意。

薛纷纷佯装没有看到她反应,转而问那婆子,语气闲适平淡,眉眼含笑,“大娘年纪大了,终日在绘了院和御雪庭间来回走动,不知累不累?”

那婆子伏地在地上,本欲辩解反抗,一抬眼触及傅容肃容,不怒自威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让她一番话再也说不出来,只顾着磕头道:“夫人将军饶恕,老奴一时糊涂…”

薛纷纷扫了脸色难看的谢宝婵一眼,“恐怕不是一时糊涂,而是糊涂了许久吧。若是没错的话,自打我住进御雪庭起,你便已同谢氏暗通款曲,将我一举一动都告知了她。”

她话语一顿,“你既然如此对她唯命是从,方才将军将她另许了人家,你不如一块陪着过去吧。仔细着替人打点好内宅,别再搬弄是非。”

她不过一番客套话,然而这两人在一起焉能太平,各有心思,断然不能相处融洽了。又加之近日一事,看谢氏咬牙切齿的表情,怎能轻易放过她。

谢氏霍地站起,破罐子破摔道:“宝婵不从!将军若是硬逼着我嫁给他人,我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

以死相逼无异于最愚蠢的举动,闻声薛纷纷扑哧一笑,“哦,那你撞死吧。”

想了想又淡淡补充,“省得府里还要为你置备嫁礼。”

谢氏自然不会轻易寻死,她见两人没有预料中的反应,慌乱无措地上前攀附住傅容衣摆,苦苦哀求,“求将军看在杜家,看在先夫人面子上…绕过宝婵这一次吧…”

傅容扯了扯衣摆,没能将她挣开,“这话你五年前已经用过,换一句吧。”

谢宝婵哽咽,“求将军…”

门外有名家仆奉命候着,得到傅容首肯后入屋将她和那位婆子架了出去,不顾谢氏哭闹挣扎,硬生生拖出门外。声音逐渐远去变低,正室恢复宁静,傅容随在薛纷纷身后入了内室。

第34章 说者无心

谢氏被送走一事,起初傅家二老是极不赞同的,毕竟是已经收了房的人,若是有些个嘴风不严谨的道了出去,于傅家杜家都不是什么光彩事情。然而又见傅容立场坚定,始终不好再说什么,便趁着薛纷纷去交女诫的工夫顺口询问了几句。

三遍女诫薛纷纷足足抄了三天,沈景仪问题她便说:“纷纷抄书时只觉得心中不静,写出来的字也入不得眼,更别说诚意几分了,是以便重新写了许多遍,直到觉得满意了才拿来,母亲不要怪罪。”

丫鬟拿去给沈景仪查看,她翻看一遍见字体娟秀工整,颇为满意,颔首让下人收了起来。想了想又问:“那日谢氏虽惹恼了你,但我见她举止皆算得体,并未做错什么大事,何必又闹的如此大?”

薛纷纷料到她会这样说,定了定心神道:“母亲有所不知,御雪庭是原配夫人杜氏留下的院子,里面处处都是她的人,跟谢氏关系也差不到哪去。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她禀明,亦且她分明知道却有故意犯我忌讳,如此心机深沉之人,留在身边母亲不觉得惊惧吗?”

沈景仪到底是日日诵经念佛的,虽觉谢氏不对,但仍旧不太赞同,“话虽如此,谁没个糊涂的时候,说道两句让她改了便是,改嫁委实…”

薛纷纷不再做声,半个时辰后从留玉斋出来面色十分不好,连带着莺时被莫名其妙地数落了好几回“走得慢”。

莺时一壁跟上一壁小声控诉:“小姐总爱拿人家撒气…”

这丫头是平时宠的太过了,才敢这样同她说话。

薛纷纷定住脚步睨她,莺时比她高了半个头,是以她瞪人时十分不具气势。“我就拿你撒气怎么了,谁叫身旁只有你一人?”

每回请安都是莺时陪着她的,季夏子春那三个懒的一直睡到辰时才见醒。傅容自打打发了谢氏后便每日都去军卫,一直到夜幕降临才见回来,薛纷纷心中有气无处使,只能往她身上出了。

她恨恨道:“我日后若是有了儿媳妇,定不会这样为难她。日日都给她吃最好的,穿最美的,让旁人都欺负不着。”

听罢莺时嘻嘻一笑,竟然开起了她的玩笑,“那小姐赶快同将军生一个小少爷吧,这样才能娶儿媳妇!”

惹来薛纷纷一嗔,“你最近越发地贫嘴了!”

“还不是发觉将军待您愈发地上心了。”莺时拿锦帕掩了嘴笑道,“虽说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但每天回来还是对您极有耐心,眼神一个劲儿地往您身上落。”

薛纷纷只当她在说笑,哼了一声继续往御雪庭走,“可别是你看错了,到时候就闹了笑话。”

莺时跺跺脚,忙追了上去:“小姐!”

薛纷纷充耳不闻,脑中却想着方才莺时的话,她虽然没有注意傅容的眼神看在哪儿,却觉得晚上睡着时拥挤不少。总觉得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桎梏着,然而每当想早些醒来一查究竟时,床上却只剩下她一人。

当晚傅容回来时薛纷纷特意观察了他反应,饭桌上不住地往他身上瞟,见他举箸夹菜,举手投足之间都十分镇定平常,免不了在心里唾弃自己几分,怎么就信了莺时的话。

“夫人看的可满意?”傅容忽然抬眸迎上她目光,笑问道。

薛纷纷猝不及防对上他斜来视线,无处躲闪,夹了一块红煨肉到他碗里哂笑道:“这个也很好吃,将军尝尝。”

红煨肉是用甜酱烹调的,薛纷纷还记得他喜欢甜食,自觉机智,眯起眼睛沾沾自喜。

傅容却轻易不被她糊弄过去,“今日你去母亲那请安,她可说了什么?”

薛纷纷笑盈盈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夸我字写的工整,抄书抄的用心,哦,顺道还说了我心眼太小,不够大度。合着我以前从来没有的缺点,到了将军府全长出来了。”

傅容停箸安慰她道:“母亲终日青灯古佛,对万事都有慈悲怜悯之心,长此以往习惯了便好。”

“我知道呀。”薛纷纷点点头不以为意,“所以我没有理她。”

傅容低笑了声,情不自禁抬头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

*

一直到戌末时分,屋外月朗星稀,天气愈发炎热,到了晚上仍旧闷热。薛纷纷每天晚上都要洗澡,白天出汗出得多,一日不洗便浑身难受。

恰好子春出府买了新的七香嫩容散,以黑牵牛、皂角、白芷等研磨成粉,洗澡时涂抹在身上,可使肌肤细嫩光滑。听闻是街上一家脂粉铺的招牌,薛纷纷曾用过一两次,觉得效果不过便又遣子春去买了。

一到夏天她便格外注重身子包养,还是跟家中二姐学的,彼时年纪小还整日嘲笑她臭美,如今想来真该好好感谢二姐传授的这一身经验。洗完澡后又用梨花白面粉敷调匀清水和蛋白敷面,洗干净后只觉得脸上清香光洁,浑身疲惫顿时去了七八层,倒在短榻上懒洋洋地不肯再起。

若不是莺时在一旁提醒,恐怕她便就此睡了过去:“将军还在书房待着,小姐不去看看?”

薛纷纷半睁了眼,仍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莺时颇有几分恨铁不成刚,“没几日便是端午节了,小姐难道不想出去了?”

话音刚落,薛纷纷从榻上坐起来,一双杏眸闪着亮光,与方才判若两人。她自然不会忘记,在回粤东省亲时傅容曾经答应过她,待回来后端午节便带她到街上一逛。只因他最近实在太忙,连薛纷纷也跟着把这事忘了。

薛纷纷往身上随意套了件藕色对襟薄衫,顾不得头发半干便往一旁书房走去。大抵是在将军府闷的够久了,一次出去的机会便能欢喜雀跃许久。

书房内燃着白瓷灯,烛光氤氲昏黄,薛纷纷抬手叩了叩门,便见门从内打开一条细缝,竟然没关。

她小心推开门往里觑了觑,便见傅容坐在翘头案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展开的羊皮底图,手边是几本翻乱的兵书谋略,显然没有听到她方才的敲门声。薛纷纷迈过门槛走进房中,才踱了两步,便对上傅容扫视来的目光。

她定在原地踟蹰须臾,“我方才敲了门的。”

傅容抬手揉了揉酸疼脖颈,末了朝她招手,“过来。”

薛纷纷没多想地小步走上前去,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将军这么晚还不打算休息吗?”

“仍旧有些事情没弄清楚。”傅容简略解释道,旋即一笑,“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薛纷纷瞟了眼他桌上东西,忽然有些气馁,“算了,将军这么忙,一定没工夫管我的。”

傅容一肃,“说。”

“不就是快到端午节了嘛,你上回答应了要带我出去的。”薛纷纷瘪嘴,最受不得傅容板起脸的模样,让她霎时便气势弱了几分。“从粤东回来都多久了,将军只字不提,难道那回是随口应付我的不成?”

竟是为了这事,她不说傅容确实就快忘了,只因近来边关又生事端,皇帝对此一拖再拖。虽有卿云去指导萧世盛,但是据闻那萧世盛不服管教,好几次一意孤行,气得傅容如今一见萧家的人便浑身上火。

傅容搁下兵书一心应付她,“纷纷想去哪儿?”

薛纷纷一口哽在胸口,“是你要带我出去的,如今还要问我!”她转身便要往外走,气呼呼地,“罢了,你一点诚意也没有,还不如我跟莺时一起出去,大不了再找了李大学士家的姑娘。”

傅容哪懂应付女人的招数,一伸手将她扯了回来笑道:“这就生气了?”

薛纷纷脚步不稳,身子一转便跌在了他怀中,霍地正欲站起来,被傅容按住了肩膀,他的声音在头顶低低响起,“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你,怎能说我没有诚意?”

“…那你不要陪了,多为难你。”薛纷纷赌气道,挣了挣没能从他怀里逃脱,反而撞上了傅容的下巴。傅容没事,她反而疼得泛上泪花。

傅容一壁无奈低笑一壁给她揉头顶,大抵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好玩。

她才洗过澡,身上都是清香气味,露在外面的肌肤看着莹润细腻,半干的头发厚重地落在肩膀上,使得整个人看着十分可口。傅容动作逐渐放慢,眸色转深,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几分。

薛纷纷不适地动了动,“将军的手好烫,我才洗的澡,不要给我碰脏了。”

傅容顿了顿,低哑声音呵笑一声,传入薛纷纷耳中分外有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薛纷纷不觉哪里说错了,只是傅容的笑声让她异常窘迫,抬眸不解地觑着他。

第35章 肉粽甜粽

傅容不知是夸她还取笑她,“装娇拿俏你最在是行。”

闻声薛纷纷不满,理直气壮道:“我才没装!”

她一举一动之间颇不老实,在傅容腿上来回挪动,只觉搁在腰上的手愈发滚烫,禁不住低哼一声要挣脱。傅容身子一僵,她便趁着这缝隙逃了出来,立在一旁忙道:“我话说完了,将军记得那天腾出时间来便是。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不敢再看傅容一眼,匆忙从书房离开。

直棂门半掩,可以觑见傅容双腿伸展了些,手按在额头上揉了揉眉心,嘴边扯起一抹自嘲笑意。

*

端午没几日便到了,薛纷纷早叮嘱了饭饭要准备粽叶糯米,坐在一旁看她包粽子。甚至有模有样地学着拿起两片叶子,却洒了一地的糯米,被饭饭嫌弃地哄了出来。

前天有丫鬟送来府里包的粽子,她拆开尝了口里面竟然是蜜枣,丫鬟告诉她要用蜂蜜蘸着吃,饶是薛纷纷这样爱吃甜的,也不大习惯其中味道,吃了几口便悻悻然放下了,眼下正巴巴地盼着饭饭的肉粽。

待煮好后她首先遣人给傅家二老送去了些,毕竟礼尚往来,总不能让人落了话柄。饭饭手艺果真得了家里厨子真传,粽子里鸡肉爽滑香嫩,香蕈切丁搅拌在糯米中,又加了栗子等提味,薛纷纷眯起眼睛十分满足,“好吃的要飞起来了。”

饭饭扑哧笑出声,“小姐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就说嘛,只要活着便一定能遇到好吃的。”她难得没有反驳,专心致志地拆下一个粽身细线。余光瞥见门口有人,偏头望去讶异地咦了声,“将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明日是端午节,傅容早早地便搁下手头事物,酉时一到便从军卫回府,惊得杨书勤频频看他,“将军今日家里有急事?”

傅容手下动作不停,思量片刻道:“嗯。”

脑海里是薛纷纷那晚殷切期盼的小脸,他本身便对节日没多大在意,然而薛纷纷如此期盼,竟惹得他也跟着盼望起来。

眼下薛纷纷不待他回答,便忙招手让他坐在一旁,亲自给拨了个粽子送到面前,“将军快尝尝我们家的粽子,比你们将军府的好吃一百倍。”

傅容接过后并不急着吃,而是一本正经道:“什么你家我家,将军府便是你日后的家。”

她一番好意莫名被斥,薛纷纷兴致顿失哦了一声,想了想仍旧不甘心,“可平南王府就是我家。”

真是别扭的不行,傅容咬了一口恰好吃到一整块栗子,满口咸香,他蹙起眉头将粽子拿到跟前仔细看了看,“肉的?”

薛纷纷故意拿话噎他,“我家的粽子就是肉的,只有你家的才是甜的。”

傅容睨了她一眼,没同她一般计较,将剩下大半个粽子吃入腹中,吃习惯了便觉得这味道尚且不错,比之甜粽可谓各有各的滋味。

*

翌日一早薛纷纷赶在卯中起床,饶是如此傅容已经起来多时,听闻莺时说他正在正堂候着,说是薛纷纷收拾好了便去找他,两人一同出门。

薛纷纷不喜让人等候,匆忙命莺时伺候着洗漱穿衣,头发披散在肩便要冲出门去,好歹被莺时眼疾手快地拽了回来。莺时担心她不耐烦,便梳了个不太麻烦的朝云近香髻,头戴珠翠,又给她换下睡衫,穿上藏蓝实地暗花对襟短衫,下配三襕织金串珠璎珞纹裙襕马面裙,娇美可人。

莺时总算放心地让她出去,因着是跟傅容一块,这回便没有让她跟着,她不放心地嘱咐道:“小姐万事都跟着将军,街上人多,别挤丢了才好。”

薛纷纷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不屑地反驳道:“万事跟着他才容易走丢了,他认路的本领还没我好。”

莺时一想也是,便没再说话。

正堂里傅容等了约莫大半时辰,此刻终于等得人来,放下茶盏乜眼看去,顿时愣了愣。

只见薛纷纷立在门口,妆容精巧,笑意盈盈,乖觉讨好地说:“让将军久等了。”

傅容茶盏放了两下才稳,他不露声色地站起来走过去,“那便走吧。”

薛纷纷颔首跟在他身后,奈何傅容腿上又没有要等她的意味,她只得加紧步伐才能跟上,小手下意识地攀附着他玄青色直裰,“我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