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被她逗得一笑,“我没说过。”

“我不管!”她欲推开傅容逃脱,乱动之下难免碰到不该碰的,便听傅容低沉压抑的声音响在耳际。她不敢再动,老老实实躺着,只一双羞怯警惕的眸子定定盯着傅容。

傅容按着她一双不老实的小手,声音低哑:“等你到三十岁太久了。十六岁嫁人是正好的年纪,你为何不愿?”

薛纷纷才不说是因为你长得那么健壮高大,别的地方肯定更可怕…她不敢再想,别开头盯着床褥上绣的鸳鸯戏水,闪烁其词,就是不肯正视他。

殊不知这番模样更加曝露了脖颈到耳后的一片通红,傅容摆正她的小脸,四目相对,“害怕了?”

正好替薛纷纷解了围,她点头,“嗯,将军手上没轻没重的,上回就握得我手腕青紫。”

言下之意便是,算了吧算了吧。

偏傅容道:“我这回尽量不伤害你。”

说罢见薛纷纷小口微张,实在爱极了她这手足无措的模样,与平日里张牙舞爪全然不同,却又各有一番风味,哪一样都让人喜爱。

傅容低低重复道:“我尽量。”

薛纷纷从未给人这样碰过,霎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手指抠着身下床褥,黛眉微微颦起,抬手攀住他的手臂殷殷切切,“容容…”

这一声含娇啼吟,眼如春波,眉似远山,杏腮桃脸,饶是圣人都招架不住。

便见傅容乌瞳深邃,眼中汹涌情潮几欲将她吞没。

只可惜还未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便听内室外传来纷乱脚步声,逐渐从折屏下走过,闯入屋里来急急忙忙道:“小姐,将军,府里来了客人!”

话音将落看到床上交缠暧昧的两人,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赶忙背过身去交代了声:“现下已经安置在了正堂,老爷和老夫人不在府上,还请,请将军小姐前去看一看。”

傅容抬手扯落红罗帐幔,枕在薛纷纷颈窝低沉不悦道:“出去!”

季夏听罢如获大赦,几乎慌不择路地处了内室。

此刻薛纷纷却是比她更尴尬,片刻抬手拍了拍傅容肩膀劝道:“将军,季夏说了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你养的好丫鬟!”傅容声音颇有恨意。

薛纷纷好没良心地一笑,将他推开坐起来,发髻早已散落,凌乱贴在脸颊两侧,眉眼弯弯又可爱又可恨,“我的丫鬟自然随我,将军有什么不满?”

说罢见傅容无动于衷,一双眼睛落在她胸口,便循着低头看去,脸一红抬手去遮他的眼,“不许看!”

被傅容轻易拿开,“碰都碰了,有何不能看?”

他说话向来没忌讳,更不懂何为含蓄,只是薛纷纷深居闺阁的小姑娘,哪能接受他这番狂言浪语。顿时无话可说,踩着脚凳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踩到地上才觉得凉,又灰溜溜地走过去提了鞋子到一旁穿上,将衣服整理平整,“我先出去了!”

说着看也不敢看傅容一眼,飞快地跑出了内室。

*

屋外季夏虽然极力摆出一副正常的样子,奈何功力不够,连连偷看薛纷纷的眼神已经将她出卖,就连上个茶都磕磕碰碰,一张清秀小脸至今红霞未退。

薛纷纷又何曾能够坦然,抿了口乌龙茶强装霸道:“把你刚才看的都忘了。”

季夏是个沉不住性的,见薛纷纷开口便憋不住问道:“小姐与将军…”

“闭嘴。”薛纷纷不容置喙道,面色极不自然,可以掩饰其中窘迫,“我的好季夏何时管的如此宽了?院子里花草树木浇水了吗?”

季夏一愣,解释道:“小姐忘了,这事不归我管,是府里…”

“我记得就是你。”不待她说完,薛纷纷放下茶杯看向她,忽而弯了眉眼,“还不快去?”

合着就是故意惩罚她的,季夏算是看透了,苦着脸出了屋,毫无办法。

不多时傅容整装完毕从屋里出来,薛纷纷连忙别开目光,推脱道:“将军自个儿去正堂吧,我这里还有事。”

那个正堂来的家仆还在外面候着,说对方是兵部侍郎夫妇,薛纷纷对此并不熟悉,是以没放在心上。眼下她只想躲着傅容,能躲多远便是多远。

傅容一身玄青云纹道服穿得洒脱恣意,褪去了方才,仍是威严毕露的大将军。他见薛纷纷这模样便发笑,“这怎么好?夫人自然得跟我一起。”

薛纷纷倒是回答得很诚实:“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傅容哈哈一笑,完全无她别扭模样,“这可由不得你。”

*

屋外一名青衣家仆疾步走来,领着二人到正堂走去,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将军,府里来客人了。”

傅容道:“我知道,来的是谁?”

家仆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答得支吾:“是,是兵部侍郎夫妇…”

傅容猛地停下脚步。

兵部左侍郎杜琛,早年于傅容有过提携之恩,两家来往还算密切,在八年前将独女嫁给他后更是锦上添花,两家关系如日中天。

自打五年前杜雪霏过世后,二老便是真正的膝下无子,傅容于他们有愧,隔三两个月便去探望一番,带些滋补身子的名贵药材,算作慰问。

相比之下他们倒极少来将军府,今日突然来访,不免让人心生诧异。

杜琛夫妇坐在黄花梨圈椅上,府里丫鬟正在给二人上茶,见得他们到来忙起身相迎,免不了一番寒暄。

傅容扶二老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和薛纷纷在对面落座,“不知二老今日到来,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杜夫人虽然五十出头,但保养得宜,气色丰润,举手投注之间都有一股凌人气势。

相较之下杜琛反而和气许多,笑容可掬,“哪里哪里,该说我们贸贸然拜访才是。今日也是偶然路过将军府,内人提起你不久前刚娶妻,非要来一睹夫人音容。我拗不过,只好来打扰百川了。”

说着看了看对面薛纷纷,眉眼里皆是亲和。“这位便是平南王之女,薛夫人吧?”

薛纷纷回以一笑,“是的,见过杜大人杜夫人,大人叫我纷纷便是了。”

“好好,纷纷。”杜大人慈祥道。

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人周旋,身旁杜夫人从开始道了一句好后,便再没说过话。

薛纷纷目光一转落在杜夫人身上,视线相撞,便见她捧着茶托,敛眸不动声色地品了口香茗。

第41章 来者不善

薛纷纷隐约猜到来者不善,却未曾想杜夫人表现得如此明显。

“岳父大人客气了,是百川近来诸事繁忙,未能抽出时间探望二老。”傅容诚恳道,“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一同用饭罢,也算弥补我心中愧疚。”说着就要命下人去布置。

“用膳就不必了。”杜夫人抿了一口茶淡声道,终于抬眼正经看了傅容一回,“早些年我与平南王妃有几分交情,今日她女儿又嫁到将军府来,想来也是有些缘分的,是以才特意前来拜访。眼下既然看了,我便心满意足了,着实是个玲珑人儿。”

分明是夸人的话,听在薛纷纷耳中却无论如何都不痛快。微一蹙眉,总觉得有何地方不对。

她抿一口茶放在八仙桌上,拂了拂织金折枝牡丹膝襕,“杜夫人说与我母亲有交情,可是为何纷纷却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您呢?”

杜夫人面不改色,“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提不起是正常的。”

这人好嚣张的姿态,薛纷纷气不顺,但碍于对方辈分比她高,是以只得噤声,不再言语。

薛纷纷不知她是杜雪霏生母,盖因由始至终傅容都未向她解释,只简单介绍了两人身份。她甚至觉得两人姓氏十分熟悉,一时间却想不到那方面去。

气氛一时极其微妙,杜大人尴尬地望了望傅容,讪讪一笑。

早年杜夫人并不是这脾性,只是自打杜雪霏过世后一夕之间性情大变,言语尖酸刻薄,脾气古怪难伺候,给她中年美妇的脸上平添了尖锐。杜雪霏是传自她的容貌,温婉贤淑,脾气则与杜大人相仿,温和谦让。

她静了静忽然道:“听闻不久前将军处罚春华去打理祠堂,前几日又遣走了宝婵那丫头,她二人都是从我府上出来的,不知因何触怒了将军?”

此话让薛纷纷一愣,面露困惑,她下意识看向傅容。

傅容正欲开口,便被杜夫人截住话头,“夫人兴许不知,小女雪霏正是将军的原配妻子,只因福浅命薄,双十年华便丧了性命。春华宝婵正是她的陪嫁丫鬟,今日恰好路过将军府,听闻了这两人的消息,不知二人犯了什么错,何至于此?”

原是如此,薛纷纷这才明白其中状况,看来不是简单的拜访,而是替女儿打抱不平来了。

可这杜夫人手段真真好笑,杜氏已过世多年,亦且与她无半点关系,上赶着来寻她不痛快是为何?

薛纷纷不着痕迹地觑了傅容一眼,强压下心中不快,“她二人对我不尊,毕竟是将军府的人,说出去也是将军门面,我便惩罚了她们二人一番,以儆效尤。”

言下之意,她们早已是将军府的人,何时轮得到你插手管旁人家务事?

她不欲在此过分追究,偏偏杜氏不肯放过,“既是做错了事,小惩大诫一下便可,我听闻那宝婵嫁去那家后寻死觅活,日日以泪洗面。雪霏在世时将谢宝婵看做姊妹,傅夫人这般岂不是在打我杜家脸面?”

杜氏是被皇上封的从五品命妇,薛纷纷才嫁来将军府,没有品阶,再加上辈分摆在那里,是以她语气架势都要凌驾薛纷纷几分。

薛纷纷握着云纹头扶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眼睛从杜氏蓝缎织金裙襕上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她雍容华贵的面庞上,翘起唇角语气坦诚:“纷纷怎么敢,府里下人都记得杜氏的好,道她是千年难遇的好主子。我若是有什么不妥举动,还不得被戳断脊梁骨?”

说着眸光一转对上杜夫人无波无谰的眼睛,弯眸一笑,“有杜氏这样的姐姐做榜样,纷纷时刻都倍感压力。”

她对此积怨已久,今日总算频临爆发边缘。

两人谈话剑拔弩张,杜琛在一旁出了一脑袋汗,想要出声劝慰两句,“罢了罢了,不过是两个丫鬟,何必为此伤了两家和气。”

话未说完被杜夫人轻飘飘地一瞪,便不敢再做声。

还是傅容打的圆场,“岳父说的是,况且处理此事的是我,岳母若是有怪罪之处,只斥责百川一人便是。”

“既然百川开了口,我便不好再说。”杜氏敛眸拈起绢帕点了点唇角,由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薛纷纷,“是我反应过激了…只是提起春华宝婵,就想起我那没福气的女儿…心里难过罢了。”

既然难过,何不在自己家里好好难过?

偏要跑到别人家里做什么?

薛纷纷最见不得这样做作的人,身体向圈椅里撇撇嘴满是不屑。

身旁傅容沉声建议:“事情都已过去,岳母若是为了感念雪霏而来,不如我让下人带您前往祠堂一趟?”

杜氏摇摇头,转眼湿了眼眶,“去就免了,我怕届时控制不住,有失仪态。”

她拭了拭眼角继续:“如今见百川与新夫人伉俪情深,我见着高兴,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自打小女过世后,不见将军有再娶的意思,还以为是把你耽误了…如今皇上指了婚事,我这颗心总算放下。”

薛纷纷默不作声,好整以暇地觑着杜氏,端看要看她下一句想说什么。

“说句不自量力的话,在我心中早已把百川你视为己出。如今你已大婚,我心中仅一桩心愿未了。”她说罢看向傅容,目露殷切。

傅容只道:“您请讲。”

她却不再开口,沉稳地坐在椅子上姿态庄重。少顷是一旁杜大人接的话,他极为苦恼地,吞吞吐吐:“是这样,我和内人只得雪霏一个女儿…她不在后膝下无子,身旁常常觉得凄静。百川和纷纷尚且年轻,日后定能为傅家开枝散叶,儿孙满堂。我和内人商议之后,想恳求傅家,若是傅夫人日后诞下一子,不知可否过到杜家门下?也让我们在世之时,能听人唤一声爷爷奶奶…”

他话毕之后,正堂一片沉寂,薛纷纷紧紧地扣着扶手,小脸惨白,浑身颤抖。

偏那杜夫人一派坦然,好似方才的话多么理所当然一般。

薛纷纷从小到大见的人多了,却从未有这般无耻的。

莫名其妙地来隔应她就算了,竟然还打起她孩子的主意来!女儿曾经嫁给傅容又如何,可跟她一点关系也无!

若不是还余留了点理智,她简直要将手上茶杯甩他二人脸上去。

傅容脸上也不甚好看,正色敛容道:“兹事体大,百川一人不得做主,需要询问家中二老意见。”

此话一出,便让薛纷纷觉得他有同意的意思,当即气得脸色涨红,“我不!”

杜夫人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看向傅容,“百川,老身只这一个愿望…”

不待傅容开口,她顿了顿又道:“将军莫非忘了小女如何死的?我只那一个女儿,却被人那般糟蹋侮辱…你当我心中是何滋味!”

傅容眉头皱起,“我从未敢忘,只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傅家血脉。岳母这桩心愿,恐怕百川…”

“不许,我不同意!”薛纷纷生怕他一口应下,连忙上前捂住傅容的嘴,情急之下扫落了桌上红地珐琅彩茶杯,盖碗碎裂一地。因着焦急气恼她声音带了哭腔,两手紧紧地盖在傅容嘴上,边摇头边拒绝,“傅容你若是敢同意,我绕不过你!”

此举甚为荒唐,连连看呆了杜氏夫妇。只见杜夫人从惊诧中回神,严重闪过一抹了然精光,唇角弯起讥诮弧度。

傅容拿开她双手,颜面受损,脸一沉怒声道:“放肆,谁准你这般没规矩!”

薛纷纷身子一颤,缓缓退开半步,眼眶红红,“你…”

傅容一阵头疼,转头对杜家二老道:“内人无礼,让二老见笑了。今日怕是不适合尽孝,稍后我令下人送二老回去,改日再叙。只是方才岳父所提一事,恐怕不能实现。”

话以至此,杜夫人仍旧不甘心放弃,“眼下说这话恐怕有些早,百川不若再考虑几日,同傅老爷老夫人商议商议,我们会耐心等候结果。”

傅容捏了捏眉心,十分疲惫,“岳母先回去吧,此事再议。”

如此一番话后杜夫人才肯离去,正堂里薛纷纷气得泪珠子一颗颗往下落,砸湿了脚边一块。丫鬟早已察觉气氛不对,退在一隅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薛纷纷恨恨,声音含糊:“你竟然答应她。”

“我没有答应。”傅容抬眸对上她湿漉漉眼睛,心头泛上涩意,抬手要牵她过来,“纷纷,方才确实是你不对,当着外人的面,日后不得再如此无礼。”

薛纷纷挥开他的手,眼中登时浮上怨恨,“可是她打我日后孩子的主意,你居然也没拒绝!甚至从未过问我的意愿,傅容,你太让我心寒!”

傅容一肃,“不得胡说!”

薛纷纷恍若未闻,挑起一抹笑,“你还想让我给你?”

她后退两步,手扶上八仙桌桌沿,抓起茶杯摔在他脚边,茶水四溅,濒临崩溃,“给你,都给你!”

说罢抹了抹眼泪,转身便跑出门外,不顾丫鬟拦劝,横冲直撞。

她本意回御雪庭去,转念一想仍旧是将军府内,顿时更觉心酸,换了方向往大门而去。

正堂内傅容一动未动,盯着面前碎一地的青釉瓷,神情阴鸷。

*

薛纷纷才出了府,迎头便撞上一人,对方穿对襟罩甲,生得牛高马大,身材壮实。

她连忙避开,道了声谦便要侧身离开,未料想对方哆哆嗦嗦开了口:“你,你是…”

薛纷纷偏头睇他,不置一词,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已然远去。

留下杨书勤立在将军府门口难以置信,猛地一拍脑壳。

猛然想起在哪见过这姑娘!

第42章 乐不思蜀

冲动之下出了将军府,薛纷纷行至街口霍地顿住,举目四望,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处。

…心塞。

她一摸身上荷包,只得几个铜板,便摘下耳上金镶玉葫芦耳坠往一旁当铺走去,换了几十两银子,满载而归。街尾是一处驿站,那处有租赁马车,薛纷纷到了那处选了匹毛色棕黑发亮的骏马,正欲付钱,却被身旁一人抢去先机。

那人朝她一揖,细声道:“夫人,这马是小人早已物色好的,还望夫人另择良驹。”

说罢一抬头,薛纷纷这才看清模样,眉头蹙起疑虑不解。

“你不是那…”未说完对方朝她挤眉弄眼,薛纷纷会意停口,但不轻易放过他,“是你物色的又如何?我方才来挑马是店家可没告知,若是如此,我是否也可以说这马是我一个月前就相中的?”

常公公一笑,脸上挤出几朵褶子,“夫人可别为难小人了,眼下正有要紧事,还望夫人成全。”

薛纷纷无趣地撒开缰绳,退至一旁,“给你就是了。”

她环顾马厩一圈,再无看上眼的,只得悻悻然离去。

只还未走出几步远便又被人叫住,薛纷纷乜他一眼似笑非笑,“您还有什么事?”

常公公看她身后无人,“夫人今日怎么一人出来,傅将军没陪着您一起?”

正戳中薛纷纷痛处,她当即敛去笑意面无表情,“常公公也兼管旁人家务事?”

“不敢不敢。”到底是常年在御前当值的,看人脸色工夫一流,旋即赔笑道,“夫人来租马,是打算出远门?”

她淡淡,“方才是有此打算,不过现在不想了。”仍旧不忘揶揄,“常公公不是说有急事?怎么这会子倒悠闲得很。”

常公公讪讪,翻身坐下马背,一踩脚蹬子俯身看她,热心推荐,“夫人若是没固定去处,小人知道一家新开茶点铺十分不错。”

说罢见薛纷纷丝毫不为所动,便不再卖关子,“那处在西大街路中段,名曰香翁,夫人一去便知。糕点制作精良,那水晶桂花糕晶莹剔透,直看得人不舍得下口。茶水亦十分有特色,是用玫瑰茉莉菊花等晒干花瓣并名茶窨制,既新鲜又好喝。”

常公公一提缰绳,不敢再看薛纷纷反应,已经骑马离去。

徒留下薛纷纷立在原地,听着是有几分意思,那花茶是她闲来无事摆弄出来的,没想到还有旁人跟她一样闲。

*

永安城数东北两条大街最为繁华,行人商贩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薛纷纷随着人流前进,见着哪家店面顺眼便进去溜达一番。她东番西看,却并不买东西,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仍旧两手空空。

字画店老板见她拿着幅山水清泉画看得仔细,连忙推荐,“夫人好眼力,这画可是出自名家之手,千金难求。夫人若是喜欢,不如置办一幅挂在家中,既能欣赏又提升品位,您意下如何?”

没想到店主是个如斯热情的,薛纷纷讪讪放下那幅画,仰起脸愧歉一笑,“可是我没钱。”

店主脸色一变,“那您是…”

“我就看看。”她小心翼翼放下那画,做足了离开的姿态。

店主一脸晦气,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别挡在这儿妨碍小店生意了。”

好现实的嘴脸,比那天公变化还快,薛纷纷瘪瘪嘴,转身欲走。

身旁不知何时立了个人,眼前是一袭玄青云纹道袍,腰绶玉绦。往上是含笑的桃花眼,薄唇挑起,一指薛纷纷方才看的那画,“店主说这画千金难求,不知究竟卖至几千金?”

薛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同店主讲价,仿佛遇见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待到纪修将那画塞她手里,先一步走出字画铺,她才如梦初醒般快步跟上去。

她单刀直入,“您为什么要帮我?”

纪修停在一间楼前,看向抱画而至的姑娘,“傅夫人若是喜欢这画,朕如何能袖手旁观?”

薛纷纷小声,“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