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纷纷将手举到眼前,漆黑一片瞧不出个所以然。

为证明心中所想,她便重又凑到傅容跟前耸着鼻头嗅了嗅,血腥味儿果真比方才浓郁。她抿唇一声不吭地绕过傅容下床,将紫檀木圆桌上白瓷灯拿在手中,三两步走到床边向傅容照去。

乌黑道袍看不出颜色,只明显濡湿了手臂一块,薛纷纷作势要将他袖子卷起。

傅容动了动意欲隐藏,被薛纷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许动。”

他便乖乖地不再作声了。

衣袖卷到臂弯以上三寸左右,只见白纱布随意包裹着伤口,鲜血晕染,并有逐渐往外冒的趋势。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薛纷纷眉心拧起,心里头极其不是滋味。

白天出去还好好的,晚上回来就负了伤。况且伤口一看就没好好包扎,当自己是铁打的么?

她小心翼翼地把纱布一圈圈解开,伤口半寸深,模样似极了刀伤,狰狞可怖。最里面基层粘着了肉,解开时十分困难,薛纷纷急得满头大汗,说话也忍不住埋怨,“将军不告诉我,是打算留着过中秋吗?”

伤口总算全部曝露在外,薛纷纷将纱布扔在一旁,仔细觑了觑他的伤口。本就没结痂,方才又被她那样一碰,这会儿依然裂开,鲜血汩汩往外冒。

傅容拽住转身去找止血药的薛纷纷,“我身上有。”

还是杨书勤交给他的,当时事出紧急,他匆忙上了药一包扎便继续下午行程。这点小伤本没放在心上,养个三五天便能结痂痊愈,不是有意要瞒着薛纷纷,却没想被这姑娘率先察觉了。

薛纷纷在他身上乱找一通,总算在衣襟里找到一小白瓷瓶。

起今晚是子春值夜,她走去外室命其准备热水巾栉来,又到一旁寻了白纱布重回内室。傅容已经从床上坐起,循着看来牵起唇角,“不告诉你便是不想让你担心,夫人为何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薛纷纷目光从他伤口处淡淡扫过,“我才不担心你,我是怕你弄脏了被褥。”

话虽如此,待子春端来热水时,她却一板一眼地为傅容清晰伤口周围皮肤,小脸绷得端端正正,一派认真。反观傅容却十分从容,几乎不错眼地盯着薛纷纷一举一动,待她打完最后一结时,心情极好地将她抱到身前。

薛纷纷却歪倒在他胸口懒洋洋打了哈欠,揉着眼睛困顿道:“剩下的将军自己收拾罢,我要睡了。”

地上有她扔的纱布和巾栉,可谓一地狼藉,真真是个娇惯坏的姑娘,做事从不想着善后。

傅容下颔搁在她头顶上,蹭了蹭见她毫无反应,低头一看竟然已经睡熟过去。无奈一声低笑,傅容将她放到床榻内侧,吹熄了床头烛火顺势躺下。

*

朝廷对于伤兵处理不善,今日有几名家属儿子死在战场上,却不见有任何慰问抚恤,逐渐心冷失望。好不容易等来抚慰金额,数目却少得可怜,于是几家联合反抗发泄,暴行混乱之中傅容出面调剂,却有一人举着砍刀冲到跟前。

傅容猝不及防被伤了手臂,那些人目前已送往官府处置,杨书勤的意思是绝不姑息。然而说到底是朝廷办事不效,使人心寒,傅容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问题。

接下来连续几天都在外处理此事,该加爵的加爵,该赏银的赏银,不能让百姓对大越失望。为此杨书勤少不得向他抱怨,“这萧世盛打的仗,却要咱们跟着擦屁股!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傅容有足足三天未曾阖眼,他们目前所处永安城三百里外梁州,伤患家属大都已安抚完毕,除却少个别狮子大开口的,基本已无大事。正待他们准备回去时,老天爷却不给面子地下了场暴雨,雨水足足下了七天,连绵不绝,教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卿云在客栈大堂闲适地翻阅地图,“西北一带基本相安无事,乌塔氏族已归降大越,每年照规矩缴纳俸禄。个别小部落三五不时的攻打,根本不足为惧,在这时候让将军驻守边关,皇上可真是大材小用。”

杨书勤亦在一旁附和:“那萧世盛什么好的,偏什么好事都落在他头上!皇上没老就先糊涂了,若是没有将军,哪有大越的半壁江山!”

这话他说的夸张了,傅容既不是开国功臣,又不是追随先皇出生入死的将领,他只是在盛世之年为大越打了几场胜仗,得了大越第一猛将的称号。可若论及江山,那便是非常严峻的话题。

这地方不全是自己人,说话时刻得注意,话音才落便被卿云拿臭抹布堵住了嘴,“你这舌头一日不拔,留着一日便是祸害!”

杨书勤呸了一声表示不服,“难道咱们便要这样窝囊地活着?等紫禁城那位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宠幸咱们?”

“宠幸,就你?”卿云极其藐视,上下将他打量一遍,“我都看不上眼,更别提旁人了!”

两人斗嘴已成家常便饭,傅容负手立在门口,若雨仍旧不见停,想必南方一带不少地区发生洪涝。届时必然庄稼受损,灾民无数,百姓叫苦不堪,又是一桩难事。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眼前跃然浮现一张乖觉慧黠的面容,若是她在,必然会拿娇弄俏地道:“将军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工夫操心别人。”

惟妙惟肖,傅容竟然不自觉地牵起唇角。

又等了两日才见雨停,果真如他想的那般,十来日的大雨使得江南一带发生洪涝,河坝决堤,百姓损失惨重。据闻粤东一处也有不小的灾情,傅容匆匆赶回,路上思索是否该告知她实情。未料想薛纷纷已从饭饭口中得知消息,等到傅容从梁州回到永安城时,薛纷纷此刻却在别处。

*

饭饭算得上薛纷纷的情报小能手,每日出府置备食材时能从各地商贩口中听到不少消息。今儿个卖海鲜的摊主不在,饭饭随口问了一句,才知晓粤东因为连日大雨发生了洪涝,待得回府便将此事匆忙告知薛纷纷。

饶是薛纷纷急得团团转也没有办法,此时各地乱做一团,她若是回去必定无比危险。况且路途遥远,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到。然而留在府里空等只会让她更焦躁,两相权衡之下,索性去了城外法音寺拜佛求签。

薛纷纷本不是迷信的人,这回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莺时给她出的主意。

法音寺离城还有好一段路,薛纷纷辰时出发午时才到,寺外小和尚得知来意后领她到了佛堂。大殿中央佛祖金身尊贵慈悲,立于跟前便觉渺小,薛纷纷跪在蒲团之上,掌心合十心中默念,无外乎是为粤东祈祷。

随后小和尚递来竹筒,薛纷纷轻摇三下,从中掉出一支签来。

“阿弥陀佛,施主只需拿得此签去找无缘方丈解签便可。”小和尚面目清秀,毕恭毕敬道。

薛纷纷环顾殿内一周,并未见到方丈模样的人,“你家方丈在何处?”

小和尚指了一个地方,“此时方丈应该在养心院午休,您只管寻去便是,方丈是个十分好说话的人。”

是以薛纷纷便捏着这支签一路寻去养心院,路上莺时不断道:“小姐,这寺庙看着好生奇怪。”

终于薛纷纷被她打动,“哪里奇怪?”

莺时答得头头是道,“方才的小和尚看似亲切,却不肯为我们带路,言语之间都有几分疏离。那个不曾谋面的方丈也是,既然好说话为何又要人亲自去寻他,摆明了是在拿架子。”

闻言薛纷纷点点头若有所思,“你观察的可真是入木三分。”

与莺时猜想的不错,两人来到养心院后便被通传方丈正在接见一位贵客,请她二人在外等候。薛纷纷只好在院里八角亭中坐下,可惜连添茶的僧人也无,她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头,将那支签看了一遍又一遍。

山梁雌稚得其时,上下飞鸣自乐之。

这是什么意思呢?

薛纷纷百思不得其解,幸而无缘方丈没让她等太久,否则便是真正无缘了。

她得以进入内室,屋内隐隐传来武夷茶浓香。她携莺时一道进入,屋内起居均以红檀制成,清幽雅致,看得出方丈是个极懂得享受的人。她推开虚掩的菱花门,转过松竹梅岁寒三友屏风,迎面险些撞上一人。

她循着对方绛紫锦缎云纹直裰往上看,玉绦带勾勒出挺拔身姿,面如冠玉,俊极无俦。

纪修在此见到她显然尤为惊讶,少顷面色如常,手腕一转将折扇背于身后,勾唇一笑风流倜傥,“傅夫人也是来为我大越祈福的?”

第50章 微不足道

粤东也算是大越土地,她行了一礼摇摇头道:“我没有皇上心系天下的胸襟,我只希望家人平安,无病无灾。”

这番话深得他心,同身旁常公公道了声离开,才走到门口又忽而停住,“傅夫人欠朕的银子何时才能还清?”

薛纷纷无心应付他,“皇上很缺这笔钱吗?”

常公公眉头一竖才道了个“放肆”,便被纪修不动声色地挡了下去。

他细细思量半响,“南方一带水涝,需得开放国库,接济灾民,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五千两虽是九牛一毛,毕竟聊胜于无,傅夫人也算是为我大越出一份力。”

薛纷纷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眉眼弯起粲然一笑:“既然皇上如此说了,我自然不好多推辞,待我问完这签何意便回府给您取银子去。”说罢一顿,面露疑惑,“只是皇上,大越丰盛富饶,能人异士无数,何苦非得要我一个妇人家出力?”

他非但不恼,朗声一笑,“因为朕要你出。”

说罢不顾薛纷纷匪夷所思的目光,举步迈过门槛,“朕就在寺外,傅夫人可别让朕等太久。”

临走时常公公意味深长地看了薛纷纷一眼,看得人浑身不舒服,仿佛市场上待价而沽的货品。她转身步入屋中,便见无缘方丈坐在短榻之后,面目慈祥,手中捏着一串蜜蜡佛珠向她看来,“阿弥陀佛,施主请坐。”

薛纷纷有模有样地跟着回了个礼,在他对面竹簟盘膝而坐,将手中竹签递了过去,“还请方丈为我解惑。”

方丈接过看了看,“施主是为谁求的签?”

薛纷纷略有踟蹰,少顷才缓缓答:“家人。”

盖因近几日傅容外出梁州,听闻那处也是雨水灾情严重,至今不见他回府。方才祈福时薛纷纷顺道为傅容说了两句,是以说是家人并不算错。

“此签乃是下吉。”方丈看罢捏着佛珠徐徐道,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为她解惑,“你且需要等待时机成熟,做好分内之事,切莫为外界所干扰,方能避免灾难。”

薛纷纷怔楞,何谓时机成熟?

她又不是要做大事成大业的人,哪需等待时机?

苦思冥想许久仍旧不得其意,薛纷纷恳请无缘方丈再多说两句,奈何他只会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任凭薛纷纷好说歹说,端是不肯再透漏一星半点,她险些掀桌而起。

直到临走时才告诉薛纷纷此签还有后两句,薛纷纷挑眉揶揄,“方丈怎么这就可说了呢?”

方丈笑笑却不觉尴尬,“阿弥陀佛。”

说着将剩下两句写了搁在她面前,没等薛纷纷看两眼便要收回,放在烛火上点燃,眨眼成了灰烬。

*

从养心院出来后薛纷纷随手抓了个小和尚,“因着家中有事临时改道,不知小师父能否帮忙通知马夫一声,请他在后门等候?”

小和尚是个爽利人,将手头活计暂且搁下,便应她恳求到前门办事去了。

“小姐让去后门,莫不是为了避开皇上?”莺时恍然。

两人来到法音寺后门,薛纷纷张望了下山的路,还算平稳,“不然真叫他随我回将军府?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背负个不守妇道的名声。”

莺时一想也是,然而免不了替她担忧,“小姐此行若是被皇上知道,就不怕他生气?届时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怕什么?”薛纷纷不以为意,满脑子都是方才方丈给她看的两句话,“当朝大将军能迷路,为何我却不能?若是他问起,只说我寻不得路便是。”

只可惜左等右等,等来的却不是将军府的马车。不远处梧桐树下缓缓行来一辆香楠马车,车前悬四鸟纹绸缎,两侧浮雕龙纹,一看便非池中物,连那驾马的车夫都俨然高手做派。

薛纷纷脑中警铃大响,转身便走。

“傅夫人且慢!”身后浑厚一声道。

薛纷纷进退维谷,马车已经驶到她身后。车夫一跃而下到她跟前,揖礼恭敬道:“皇上早料到夫人会另择他路,命属下务必要将您送回将军府,夫人不妨由属下一路护送。”

薛纷纷从他话里听出倪端,“皇上回去了?”

“宫中尚有要事处理,皇上已先行离去。”侍卫摆了脚凳在马车前,“请夫人上车。”

她长舒一口气,扶着莺时的手登上马车。

车厢内比外面布置得更为规整,黑漆螺钿牡丹纹小几,几上摆着几样精致小点。香楠髹漆坐塌上放着几幅画卷,旁边随手扔着看了一半的易经,车主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出来为大越祈福还要这么好的装备。

左右无人看着,薛纷纷便拈了一块软香糕送入口中,末了还十分厚道地点评,“味道不错。”

莺时赶忙制住她准备再拿的手,“小姐,这毕竟是…”

薛纷纷换做另一手拿五香玉蓉酥,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还故意放在莺时嘴边刺激她,“毕竟是皇上的?你怕什么,他都把马车让给我们坐了,这些糕点想必也是故意摆的。我若是不吃,如何对的起他一番心意呢?”

说歪理她最在行,莺时拿她没辙,“小姐吃吧,左右我也管不着。”

薛纷纷肚子不饿,吃了两块糕点便意兴阑珊地住了手,歪倒在一隅打起瞌睡来。眼睑启阖之间觑见手边画卷,忍了又忍手指仍旧悄悄爬了上去,她瞬间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细绳。

画中内容逐渐铺展在眼前,便见一座宫殿都覆在皑皑白雪之中,树下少女穿着大红缠枝牡丹羽缎披风,仰着脸笑意盈盈地觑着面前腊梅。薛纷纷盯着看了许久,总觉得画里的人有几分眼熟,蹙眉思索良久才猛地忆起,这不正是当日宫宴的令昭仪吗!

她心中有了预感,打开另一幅看,果见画里是一名柳树下抚琴的姑娘。

“想不到皇上还有这种喜好。”

薛纷纷啧啧两声,摇头晃脑。

*

将军府门口,薛纷纷让那侍卫在此等候,她去取东西来。

彼时嫁到永安城平南王为她准备了百八十抬嫁妆,泰半都搁在仓库里没有用处,其中有好些个值钱的珍馐古玩。她正准备叫子春取来钥匙,谁想一入御雪庭便见各个耷拉着脑袋,气氛压抑。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做什么,不高兴?”薛纷纷打趣道,接过季夏端来的凉茶饮了一口,顿时神清气爽。

季夏哀声道:“小姐不知道,您前脚刚走将军便回来了,府里不见您的身影,将军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久前才出去寻你,这会儿想必正在法音寺呢!”

薛纷纷茶水哽住嗓子眼儿,掩唇不住地咳嗽,“他为什么发脾气?”

亏得她还好意思问,季夏嗔怪道:“最近几天灾民数量不断增加,已经有许多地方发生暴乱,到处都不安全。您挑这时候出去,将军能不担心吗?”

此话不无道理,薛纷纷气势顿时弱了几分,“若不是担心爹爹娘亲身体,你当我乐意出去吗!”

说罢忽然想起府外还等着一个人,连忙让季夏去仓库寻了套成窑青瓷茶具,顺道把那只惹人厌的鹦鹉也一并送去。茶具有些历史,比那幅画不知值钱多少,只不过薛纷纷没有闲情逸致,是以一直搁置不用。

侍卫接过茶具后并未多言,只在觑见白毛鹦鹉时愣了愣,不解其意。

薛纷纷大方地解释:“这鹦鹉我买时也花了不少银子,好歹能抵个价钱。亦且它对皇上情有独钟,我已教它学会说话,让皇上不必感谢我。”

一切交代完毕正欲回府,转身觑见远处一人一骑正往这边赶来,速度快得薛纷纷甚至没反应过来,傅容已经在跟前拉稳了缰绳。他往薛纷纷身后看去,那里是一辆缓缓远去的马车。

傅容身姿矫健地从马上跃下,来到薛纷纷跟前,“何时回来的?”

想必路上走的急切,他鬓角有汗水滴下,坚毅五官冷峻严肃,辅一立到跟前便有迫人的压力。

薛纷纷下意识后退了退,察觉到他脸上一沉,立即扬起笑意上前讨好道:“听季夏说将军去找我了?”

傅容盯着她了片刻,直看得薛纷纷愈加心虚。

在薛纷纷以为他必定如前两次那样,随手一扛便把自己带回府里,岂料他竟然不发一声地转身入府,步伐广阔,任凭薛纷纷如何追也追不上。

“容容!”

她提着裙襕跟在傅容身后,可惜傅容丝毫没有要等她的意思,一直将她甩开百步远。

待到薛纷纷回到御雪庭时,他已经洗去脸上汗水,正在内室里换衣裳。

薛纷纷一心想求得原谅,不假思索地闯了进去,正赶上傅容脱了中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他侧身望来,腰线完美,手臂动作牵扯出后背肌肉,直看得薛纷纷楞在原地。

床笫之间的运动都是她处于被动,从没好好观察过傅容模样,只觉得他浑身都强壮有力,眼下头一回见,竟有些错不开眼。

傅容低声:“还不过来?”

她想都没想便十分听话地走了过去,待到有所察觉想反悔时,已经被傅容双手一举放在了翘头案上。

傅容大掌解开她白绫短衫,动作难免有几分粗鲁。薛纷纷小手攀在他手臂上根本不起作用,依然被他轻易得逞。他手不容抗拒地探到纷纷身下,待揉出几分水意,怒火掺杂着欲念一并闯入薛纷纷身体里。

薛纷纷被他撑得低呼,双手在他身上无处依附,如同湖泊中央飘荡的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沉浮,力量微不足道。

第51章 牵肠挂肚

将军这衣服一换,便是大半个时辰。

正室丫鬟各个低着头不敢动作,面红耳赤,内室声音隐约传出,其中暧昧不言而喻,没有一人敢进去。

尽管薛纷纷勉力克制,仍旧不可避免泄出声音,最后撑不住地讨饶:“将军不要了,你别这样对我…”

傅容充耳不闻,情动时握着她的腰送往深处,伏在她颈窝低声喘息。

薛纷纷面色潮红,浑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嘴上却一点不饶人,“将军当真是担心我吗,还是只为了做这事?”

傅容臂上刀伤几乎痊愈,只是留下了道寸长疤痕。她的手恰好碰到此处,情不自禁地抠了抠,潋滟水眸半掩,偏头对上傅容深沉乌瞳。

“下人说你去了法音寺,到那儿做什么?”傅容起身为她擦拭干净,又将中衣短衫一件件地替她穿上。手边干净衣裳还未来得及换上,他正欲穿衣,被薛纷纷抬手制住,“怎么?”

“自然是去拜佛烧香了,好歹将军出门在外,怎么说我也得为您求个平安。”她眯起眸子任凭傅容摆弄,话说的半真半假。待穿戴完毕后自然而然地环着他脖子,娇嫩脸蛋贴着他汗湿胸膛,难得地没有嫌弃,反而兴致盎然,“将军身上可以让我摸一摸吗?”

傅容怔楞片刻,旋即笑出声,“晚上任凭夫人处置。”

薛纷纷不甘心地点了点他胸口壮肉,已经觊觎此处多时,末了坏心眼儿地包住那点一拧。傅容猝不及防被她得逞,低哼一声便要捉她,却被她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眨眼间跳下桌案跑出几步远。奈何腿软险些栽倒在地,她撑着落地罩站稳脚步,笑得得意洋洋,“我也要让将军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傅容觑一眼她哑然失笑,低头从容地系上衣带,再抬眸时她人已不见。

*

连日大雨停歇后,御雪庭的芭蕉树因为长时间雨水浸泡,芭蕉叶蜷缩萎靡,尚未成熟的芭蕉甚或掉落变质。芭蕉树本喜潮湿,薛纷纷不知该如何照料它,三两天过去依旧不见好,她愈发闷闷不乐。

“我的芭蕉树要死了。”她立在太湖石背后浓荫处,敛眸低落道。

莺时在一旁安慰,“芭蕉本就是生长在南边的树,栽种到这能成活几个月已属不易了,小姐别太难过。”

话虽如此,薛纷纷仍旧缓不过劲,垫脚摘下树梢果实,让人在一旁挖了坑埋进去,并亲自填了几抔土。仰起脸希冀问道:“来年这里会长新的芭蕉树吗?”

莺时只得应和,“会的。”

她这才心情好些,站起来掸去身上尘土,扭头觑见傅容正从书房里走出。那地方是禁地,底下家仆丫鬟都不敢接近,否则少不得要被他一顿斥责,时间长了大家都心如明镜。哦,这是将军十分宝贝的地方,闲杂人等一概免进。

薛纷纷自认也属于闲人范畴,不过她却肆无忌惮地进出其中。盖因一回傅容亲自领她进去,从此她便无法无天,连里面兵器都敢随便碰,只不过傅容担心她毛手毛脚地受伤,严禁她独自进出便是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院里薛纷纷丁香色织金缠枝芍药马面裙底襕沾了淤泥,就连她脸上也不例外,灰头土脸地立在院子里,唯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地盯着他。

许是被莺时指点,她拿青莲妆花短衫衣袂随意拭了拭,可惜非但没擦拭干净,更是弄花了整张脸。傅容大步走到跟前,制住她险些揉进嘴里的动作,另一手给她脸上抹了抹,“怎么大清早的在这摆弄泥土?”

薛纷纷瘪瘪嘴无限委屈,“都怪将军你,才害得它死了。”

傅容扬眉饶有兴趣,“你倒是说说,如何怪我?”

给她揉脸上泥土时薛纷纷下意识闪躲,被傅容牢牢实实地定在原处,粗粝拇指带着厚茧在她鼻子上搓了搓。薛纷纷眨着眼睛继续控诉,“你连芭蕉树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照顾好我呢?”

果然惹来傅容大笑,拿她当小孩子撒泼一般哄弄,“下雨时我远在梁州,怎么能管的着你的树?”

“不管。”她别开头无理取闹,“你若是有心,一定会命人好好照料的。可是你从头到尾也没给我个音信,下了十几天大雨我哪知道你在何处,若是被水冲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说到底竟然是怪他没有通报平安,傅容心中微有触动,“是我疏忽了,夫人尽管责罚。”

“我才不惩罚你呢,你自己都不上心,却要我管着多没意思。”她白绫云纹鞋儿底沾了泥,行走沉重十分不便,提着膝襕走到一旁青石路上,“若是哪一天我也担心将军安危,跑去寻你的路上出事了,将军到时候不要哭,再娶第三房就是了。”

这也正是傅容郁结所在,他那日为何心急火燎地去寻薛纷纷下落?

还不是怕她出事,担心五年前的事再发生,才迫切地要见到她平安无事。他板下脸严肃道:“不得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