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纷纷便又重新给他讲了一遍,待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傅容微一停顿,“有翅膀而不能飞的,那是家畜。”

薛纷纷弯起眉眼毫不吝惜地夸奖,“将军真聪明。”

“小丫头狡猾得很!”傅容朗笑一声将她抱起,一只手臂便能轻松支撑她的重量,大步往御雪庭走去,“旁人倒没什么,下回不得再作弄那些个嫔妃!”

薛纷纷坐在他臂弯中,视野顿时开阔许多,为防掉下去唯有紧紧攀附他的肩膀,“我当然知道,可她们问我笑什么,我委实是没法了!”

御雪庭没几步便道,傅容饶有兴趣,“那你为何笑?”

经他一提薛纷纷才想起今晚宴中小插曲,笑眯眯地问道:“将军可曾听过吴先生著作的西游记,里面的和尚名唤唐僧,人人都念着吃唐僧肉能长生不老。”

军营里生活乏味,从士兵口里听到些片段,茶楼里说书先生也常翻来覆去地讲,傅容对此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几分。

得到他肯定后薛纷纷继续:“我从来只知道唐僧肉,今日头一回见识原来还有个芙蓉肉。”

傅容步伐微顿,少顷抬手敲了敲她脑门,“好你个薛纷纷,竟然取笑起我来。”

在影壁跟前她慌忙从傅容怀里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朝他一吐舌头,“改天我也要让饭饭学这道菜,日日都吃芙蓉肉,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说罢一溜烟跑入院中,生怕被他逮回去。

*

自打萧世盛回来后,傅容的事情便多了起来,盖因战事善后安抚一事全权交由他处理。

战场死伤数百,有的需要加勋加爵,有的需要给予抚慰,家属甚至寻到军营里去讨说话。萧世盛回来那日有一老妇人上前询问儿子下落,被他手下人推出数丈远,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军中士兵有富人商贾之子,更有穷困潦倒迫于无奈让孩子参军的,二者待遇天差地别,在军营中也存在着阶级关系。一般这些个家境贫穷的,大都是分发些银两慰藉,然而国库调出钱财一级级分发下去,真正到达家属手中的所剩无几。这事若要认真处理起来,是个不小的问题,足以让人焦头烂额。

傅容这几天回家的次数明显少了,常常待不到半个时辰便又要出去,晚上也是极晚才回来,翌日一早又不见人影。这日好不容易留下会儿,却是在正堂招待客人,听闻是他营中副将军师一类,一行人足足谈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停。

御雪庭院中栽了一颗李子树,眼下沉甸甸地结满了通红果子,薛纷纷正在指挥下人采摘,便听门房通传府里来了客人,正等着见她。

薛纷纷纳罕,“怎么又来了客人,确定不是找将军的?”

门房恭敬道:“对方声称是萧将军的夫人,道与您有过几分交情。”

萧将军的夫人?萧世盛?

她何时认识了那位的夫人…薛纷纷坐在树下短榻上,咬了一口新摘的李子,眉头不展地思索。蓦地心中一凉,该不是宫宴那日两人见面一事被人拿去编排了吧?

待院中出现一抹柳黄身影,款款行至跟前时她才长舒一口气,末了又起疑惑。

这位李大学士的孙女寻她来做什么,她嫁的夫家…竟然是萧家吗?

对方朝她盈盈一笑,“自打上回凌妃娘娘邀请后,便再没见过傅夫人了。我却觉得与夫人极为投缘,今日恰好有空,便想着来傅府走动走动。”该寒暄的都寒暄了,语毕稍微停滞片刻,“纷纷不会怪我贸然拜访吧?”

“怎么会。”来都来了,总不能将人轰出去罢?薛纷纷眉眼含笑,“萧夫人来的好是时候,我才让府里的人摘了新鲜李子,您要不要也尝一尝?”

说着十分友好地给她递去一颗。

第47章 喁喁私语

没见她有这样扭捏的时候,薛纷纷被李子酸得咋舌,五官皱成一个包子。

上回在宫里只知她嫁了人,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萧世盛,薛纷纷对那人印象极差。无非是个嚣张跋扈,傲慢无礼的,没想到娶了个夫人却意外地得人眼缘。

李云龄左右看了眼两旁丫鬟,薛纷纷自然会意,朝莺时道:“院里吵得很,你去把屋里布置下,我同萧夫人去里面一坐。”

莺时应下,领着季夏一同去置备点心茶水,并将方才打下来的一笸箩李子收拾了,洗净后放在酒酿中浸泡做成醉李,闲来无事时吃上几颗很是美妙。

薛纷纷走在前头为她领路,打发了正室里的几个丫鬟,引她落座八仙椅后,“萧夫人有话不妨直言。”

大红袍清香甘醇,茶香经久不散,这是傅容不久前拿回来的茶。薛纷纷尝过之后颇觉熟悉,仔细一想竟然是赛龙舟那日与皇上邀她品尝的茶如出一辙,茶味浓郁,喝习惯了便不再反感,偶尔配着杏仁酥吃还算可以。

目送莺时退下后,李云龄愈加窘迫,脸色通红言语吞吐,“其实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两人年纪相仿,性格也不似旁人拐弯抹角,很有些志趣相投的意思。这也是统共才见一次面,李云龄不找别人,偏偏要来找她的原因。然而她要说的话,终究难以出口,毕竟两人交情不深,贸贸然前往便请教这等私事,任谁都难以接受。

薛纷纷不明所以地乜她,究竟是何时如此为难?

遂玩笑道:“只消不是借钱,一切都好说。”

李云龄被她逗乐,嬉笑之间少了几分尴尬,她这才开始转入正题,“纷纷嫁的也是武将,是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只是不知道…”越说她脸越红,简直要滴出血来,声音细若蚊呐,“只是不知道,是否在军营中耗费了太多体力,到了家中反而提起心来…来做那事…”

搁在前几天薛纷纷或许听不懂这番话,然而自打那晚她被傅容打开了新世界后,白天看着威风严肃的将军,床笫之间竟然荤话一大堆,常常说的薛纷纷娇怯恼怒地咬他,他却当做情趣。

才吃的咸杏仁忘了嚼便吞下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薛纷纷连连咳嗽,饮了好几口茶才缓过来,“你,你怎么问起这些?”

李云龄低头解释道:“前几日夫君从边关回来后,鲜少进家门,回来时大都是深夜时分,问起去哪儿也不说…就连房中那事,都是极不上心,敷衍了事…他说是在战场上累极了,可以前从未见这样,所以才想来问问您,是否男人从边关回来都是这样…”

这可为难了薛纷纷,她嫁过来时傅容就已经留在永安城了,没遭遇过她这种情况。亦且这么私密的事,怎么好意思跟外人说…这李家姑娘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真真缺心眼儿。

听她言辞说明,那萧世盛很有可能在外边寻花问柳,夜夜笙歌,回家后随意拿借口敷衍她。

薛纷纷又不好点破,万一坏了人家姻缘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或许是因人而异吧,听闻杨副将战场上矫健勇猛,在家也极疼妻子孩子。大抵是边关条件太艰苦,萧将军辅一回来收不住心性?”

李云龄头埋得低低,显然羞愧极了,“前几天宫宴我也去了,只见傅将军待你极好,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关怀。不知,不知纷纷是如何同傅将军相处的,能否传授于我一些?”

薛纷纷大窘,这事儿要如何跟人说?

难道说傅容打从开荤后日日索求无度,她无力承受,眼下军务繁忙正好合了心意吗?

说出来摆明是要刺激人家,倒不如闭嘴来得实在。

薛纷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生一计,附在她耳边喁喁私语。

便见李云龄眸中一亮,一改方才苦恼困窘之色,喜不自禁地握住薛纷纷的手,“纷纷,你可真聪明!”

薛纷纷自个儿也这么认为,“事成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自然,自然!”李云龄连声道。

这件事拉近了两人距离,李云龄更加视薛纷纷为好姐妹,拉着她说了许多女儿家的私房话。从出嫁前到出嫁后,薛纷纷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她家的小团子,听闻还不满周岁,生得水灵灵的可爱。

“下回你来时一定要带上他,否则我便不给你开门。”她还记得这是萧世盛的夫人,她可不想到萧府去找不痛快。

李云龄比她大了一岁,已然将她视作好妹妹。

“宝儿今日由奶奶带着,若是想带他出门,还需的经过老夫人意见。不如纷纷改日直接到我府上?”

薛纷纷连连摇头,唯恐避之不及,转念一想她的话,心情倏忽阴沉下来。

将军府也有个老夫人,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两个虎视眈眈的老人,还没出生便打她孩子主意。近来虽风波平静,但看那杜夫人不是好打发的,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

待李云龄走后,薛纷纷命莺时收拾了东西准备到内室睡起回笼觉来。

季夏鬼灵得很,一壁给她收拾床褥一壁笑嘻嘻地问:“那李氏究竟要跟小姐说什么,非要支开我们所有人?”

天气炎热,薛纷纷歪倒在酸枝木大衣柜上,手执海棠纨扇摇了摇,“说你话多,没规矩,让我把你卖给牙婆子,省的天天放在跟前不省心。”

季夏停下手里动作,跺跺脚不甘心道:“小姐就整日拿我们取笑!”

“怎么,你不愿意?”薛纷纷抬眸睨她,“再不听话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卖了,只留下饭饭给我做饭就好。”

正室外间饭饭听得这话,扬声笑着附和了句:“小姐英明。”

季夏理亏,撅着嘴不再说话。

偏子春在一旁添油加醋,“我会作画,小姐可千万别卖我。”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薛纷纷便忧心忡忡,那两幅画至今下落不明,免不了责备子春:“都是你,画了也不收拾好,若是给人拿去败坏名声,我可饶不了你。”

子春蔫蔫,“谁知道会…”

她斜倚在短榻之上,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闭嘴。

将纨扇递给季夏,“给我摇会儿风,这天气真是热的要人命。”

只可惜没躺多久,前头便有家仆来通传,说傅容请她到前面去一趟。

薛纷纷浅眠边沿被人唤醒,很有些不痛快,连带着对那下人的态度也差了几分。任莺时摆布给她收拾整齐,理了理发髻碎发,这才往正堂走去。

傅容不是正在招待他的下属吗,偏又叫她去做什么?

一路怀揣疑惑,薛纷纷穿过廊庑走入正堂,隔老远便能听见里面放肆的谈话声。欢笑怒骂,尤为清晰。

早知道武将都放浪形骸,今日头一回见识,还是心有胆怯。

平常傅容在府里伪装得很好,把他那身痞气都收敛干净,给人沉稳大气的形象。然而到了军营便是另一种态度,对待士兵毫不心慈手软,冷厉威严,又放荡不羁。

提着裙襕迈入门槛,谈话声戛然而止,三双眼睛向她看来。

左边那位大约是杨副将,她见过两回。右边的却是第一次见,面目清俊,颇有几分傲骨,想来便是军师卿云了。

傅容朝她招手,“来,纷纷。”

说着向另两位介绍她,“这位便是我的小夫人,这二位是副将书勤和军师卿云。方才谈及你,两人非吵着要见你一面,这才把你唤了来。”

杨书勤朝她深深一揖,摸着脑袋笑呵呵道:“属下见过嫂夫人,嫂夫人比那画像之中还要美上几分。”

话落接触到傅容视线,连忙噤声。

卿云亦是行礼,“见过嫂夫人。”

薛纷纷困意未消,胡乱应了句:“常听将军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卿云含笑,“嫂夫人过奖了。”

她坐在傅容身旁的圈椅上,动了两下没能挣脱傅容握着她的手,偏头看去,便见他不动声色地回望一眼。薛纷纷被这一眼震慑,当即忘了要说什么,在桌子底下抠了抠他的掌心才顺利逃脱。

时至午时,既然来了自然要招待午饭。可惜饭菜是府里厨子做的,一行人移至饭桌上,薛纷纷打眼一瞧桌上饭菜,霎时胃口全失。

却碍于旁人在场不好表现,夹了个跟前一只醉虾。厨子虽将虾煨得酥软,但却没将其中腥味去除干净。薛纷纷只嚼了两口,胃里却像翻江倒海一般,黛眉轻颦,掩口离席快步走到屋外,挨着泡桐张口便吐。

傅容紧跟着她走出,见她吐得昏天暗地,末了身子一软便要往地上倒去,忙伸出手将她扶稳。带到怀里一看,双目紧阖已然昏迷。

第48章 言传身教

一路上薛纷纷紧攒着傅容衣襟,期期艾艾地问:“将军,我是不是有身孕了?”

傅容脚步猛地停住,方才顾不得支会杨书勤、卿云二人便匆匆忙忙地来到西厢房偏厅,现下将薛纷纷安顿好后才来得及命人通知。他不敢贸然猜测,让家仆赶忙去请大夫,拿过薛纷纷的绢帕给她拭了拭嘴角。

薛纷纷就着他的手漱罢口后,锲而不舍地攀着他袖子,“将军?”

傅容对这些事不大懂,但看她方才模样委实有几分相像,只不过面色发红,唇瓣泛白,遂覆在她额头上碰了碰,“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薛纷纷眨巴着澄澈杏眼,“恶心,想吐。”

半刻中后大夫颤颤巍巍地赶来,给她把过脉拈着胡须道:“夫人身子无甚大碍,只是脉象浮软,大抵是近几日天儿太热,体内热毒无法消褪。加之身体里本就寒气未散,二者冲撞才导致的病症,待老夫开几剂药调剂调剂便好。”

薛纷纷眸中光彩陡然黯淡,夺回手腕子藏在被褥下,想必觉得丢人,身子一转侧对着墙,任凭大夫在身后如何说就是不回头。

待送走大夫后傅容将她从床上捞起来,“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薛纷纷脸颊鼓鼓难掩失望,“将军真没用,那么多回了都没让我受孕。”

这姑娘说话素来口无遮拦,傅容已经经历过多回。

一把将她提到跟前面对面,“这么想要孩子?”

薛纷纷眼睑半耷拉,怏怏不乐,“想要。”

“那只好让夫人跟我一同努力了。”傅容刮了刮她的鼻头,好个没羞没臊的小丫头,不知为何她对小孩子这般执念。

薛纷纷没理会他话中有话,忽然间想起一事极其认真地问道:“将军,什么叫纵欲过度?”

傅容微一怔忡,半天没能答出来。

“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薛纷纷偏头疑惑。

傅容黑着脸问:“谁教你的话?”

是今天李氏来的时候,她向薛纷纷请教了几个私密问题,其中有一句恨恨的抱怨:“那些个男人也不怕纵欲过度致死!”

薛纷纷不懂何意,但又不好追问,一直默默地记在心里,眼下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没等傅容开口她又问:“将军纵欲过度吗?”

便见傅容脸色十分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听下人说今天萧夫人来了,是她教你的?”

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不容拒绝道:“日后不得再跟她来往!”

“哦。”薛纷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傅容放在身下,她偏头盯着看许久,忽然莞尔一笑,“你不肯告诉我,明日我问旁人去。”

傅容眉头一皱,“夫人当真想知道?”

“嗯呢。”薛纷纷抬手揉了揉眼睛,杏眸半睁懒怠地觑他。

心道这话问的委实莫名,她若不想知道,何必煞费苦心地问呢?

只然而话音刚落,便觉身下一凉,她甚至没来得急惊呼,傅容的大掌已经向下探去。

薛纷纷抬手去阻拦,奈何两人力量相差巨大,看着更向是她在邀请。意识到这一点后,薛纷纷唰地脸上一片红缩回手去,改为推搡他胸膛,“不要了!”

“纷纷不是想知道吗?”傅容展眉,耍流氓的话说的四平八稳,“我若日日不加节制,便是纵欲过度。”

“…”

薛纷纷一直红到耳朵后,粉嫩莹润肌肤泛起红晕,她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抬脚便往傅容腿上踢去,“你说就是了,不许动手动脚!”

傅容大笑,仿佛她说了多么有趣的话,“我不身体力行,夫人如何能切身体会呢?”

此事窗外天光大亮,晌午日头正热烈,蒸得院里腾起层层热气,蝉鸣阵阵,树下蓊郁。丫鬟下去给薛纷纷煎药,剩下的早在薛纷纷语不惊人死不休时,被傅容遣散了出去。方才有家仆来报,说杨书勤和卿云已经辞别。

尽管厢房前后一个丫鬟也无,薛纷纷仍旧不能接受白日宣淫。

她再有能耐也只是刚出阁的姑娘,养在闺阁之中,自幼接受四书五经熏陶,可不似傅容在军营里什么荤话糙话都说。

当即扒住床头意欲逃脱,“都说言传身教,言传在前身教在后,将军你连言语都不屑传授…”

因着头晕一头撞在了红檀雕花床头上,眼前顿时冒起金星,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及至傅容将她扶稳靠在妆花大迎枕上,薛纷纷才恢复几分神智,摸了摸额头果然鼓起老高。她不满地哼了声,毫不客气地蹬在傅容胸口不许他靠近,“将军真是禽兽,竟然连病人都不放过。”

傅容接过丫鬟端来的药碗,拭了拭温度给她喂去,“喝了。”

凡事懂得见好就收,这点道理薛纷纷还是懂的,她俯身就着喝下一勺。觉得这样实在煎熬,索性直接端了碗咕咚咕咚几口饮下,眉头越蹙越紧。

*

连日来身体都不大舒服,大夫既然说了是天气太热导致,薛纷纷便连门都不愿意再出,让莺时去外面采买了冰块裹着日日敷脸,或者置放在屋中四角。短榻上所有坐褥毛毡都被撤下,薛纷纷甚至见了鹦鹉浑身的毛都觉得热,恨不得统统给它拔了,以至于笨笨每回见到她都扑棱翅膀避在角落。

薛纷纷夏天里胃口不佳,便让饭饭每天制作酸梅汤、酸枣汤一类,拿竹筒盛装搁在冰水中冻上大半个时辰,入口冰凉清甜,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这日她正在小口小口抿着酸梅汤,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书卷,只听府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起初她并未在意,没想这吵闹声非但不见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便搁下书册抬眸询问莺时,“外面怎么回事?”

恰逢莺时从外面打听完回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口述:“听闻是士兵家属对抚慰金额不满,上传到军卫无效,这才找到将军府来的。眼下正在跟门房争执,小姐您看如何是好?”

薛纷纷想了想,“先到库房拿些钱打发他们走,待将军回来之后再解决。”

莺时哎了一声正欲出门,行至一半停住,“小姐,库房钥匙一直是老夫人在管着,咱们去要吗?”

平常去请安已是极限,薛纷纷实在不愿跟这位将军府老夫人打交道,便唤住了她,从一旁柜子里翻出个绣工精致的钱袋。还是上回赛龙舟时傅容下赌注赢的银子,她日常用不着钱,便一直妥善保管着,现下正好能用上。

薛纷纷不知多少才适合,便将整个钱袋都递了过去,“你把这些都给那家人,先打发走,别让他们在将军府门口哭闹撒泼,大好的时光让人没得安宁。”

谁不知道小姐素来刀子嘴豆腐心,莺时笑着应下,退出门去。

*

今日傅容比平常回来的都晚,薛纷纷早已收拾妥帖睡下。

庭外月光皎洁,透过牖窗落在床上小小身影上。许是因为天热,她身上衣衫单薄,白绫抹胸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洁白细腻的肌肤。

傅容脚步沉重地来到床边,简单洗漱后在她身侧躺下,尽管放轻了动作,仍然不可避免地惊醒了睡梦中的少女。

薛纷纷迷迷瞪瞪睁开眼见身旁躺着人,想也不想地往前凑了凑,习惯性地攀附傅容的肩膀入睡。这是她近几日才养成的习惯,否则便睡不安稳。

只听傅容呼吸渐沉,“纷纷…”

说着便要拿开她的手。

薛纷纷如何能遂他心意,况且睡迷糊了脑子一片混沌,百转千回地嗯了一声不肯撒手,小脑袋甚至不安分地在他怀里乱动。

傅容忍无可忍一把按住她的头,将她恶狠狠地锁在胸口不得再动。

薛纷纷不服,经过一番挣扎睡意已散,黑夜里睁开熠熠生辉的眸子,不满地控诉,“你为什么不让我抱,我偏要抱!”

说着示威般将他手臂环得更紧,方才闭着眼时没在意,现在就着月色见傅容面色疲惫,难掩倦怠。

她眨眨眸向后退了退,乖巧懂事,“我不动你便是了,你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

说着悻悻然松手,只觉得手心黏腻湿滑,逐渐有血腥味儿传来。

第49章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