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我?”

暇玉懵懂的颔首:“是啊…”难道她还能自己先睡不成?

穆锦麟将绣春刀解下随手一扔,合身去抱她,推倒在床上便吻,丫鬟们见了这个,赶紧掩门推了出去。暇玉心里叫苦,但无计可施,只祈祷老天爷让他暂时离家最好。

“我明后天多陪陪你…”他埋头在她锁骨处这么说。暇玉心说倒霉催的,还要多陪。他又接了下句:“我三天后要动身去湖广,要留你独守空房了,恐怕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太好了。

“抓个王爷回京。”公务上的事情没必要和妻子多说,眼下贪欢才最要紧,退了妻子的衣衫直奔心中所想。好在暇玉心里有个盼头,加上心理没昨天那么恐惧了,尽量配合他。事毕后,两人皆有一阵失神,他则抱住她,强搂过来睡了。

才成婚三天就被外派,这都多亏了指挥使周聃大人的照顾,憎恶下属又不能把他怎么着,只能变着法的恶心他。正好有人弹劾长沙的庆王不守法度,皇帝勃然大怒,让锦衣卫传旨削去王位把人带回京城关押。周聃便热情的推荐了穆锦麟,说他是郡主之子和庆王都是皇族眷属,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新婚伊始,他便要远行千里抓人。

穆锦麟对抓人抄家有天生的热情,他又不是个拘泥的人,反正妻子已经入门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不图一时之快,心平气和的接了这个任务。至于把刚入门的妻子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并觉得有什么不妥,有吃有喝养着等他回来就是了。

在临行的前一晚,他就去了卫所拿驾帖交接事务,并没在家住。暇玉自己欢天喜地的独守空房,半夜迷蒙间,她不禁想要是穆锦麟时常要外出的话,那么后院的争夺就更激烈了。他一个月在家住的日子有数,虽然现在后院还没人有孩子,但她现在正妻有了,妾室们可以高枕无忧的怀孕了。就算是皇后,也不能拦着下面的宫女嫔妃孕育龙种,她个小小的普通百姓,哪敢阻拦别的女人肚子争气。

天刚微亮,暇玉就起身了,在家的时候,按照父母的叮嘱,她能静不能动,在父亲看来静才是养生的第一大根基。现在好了,穆锦麟不在,后院是她的天下。早上起来,趁着空气清新,略作梳洗,便在后花园中散步锻炼,走了一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做了准备运动,将筋骨活动开后,打袖中拿出用三股细绳编好的跳绳,深吸一口气:“慢慢来,今天就先跳五十个吧…五十个有点少…那就六十个…”

结果没多一会,她气喘吁吁的自言自语:“…三十八,三十九…四,哈…四十!好,结束!”抹了把汗问浮香:“没人来吧。”浮香摇摇头。她把跳绳给浮香,道:“可别叫人看到,堂堂正室夫人,大早上不睡在后院里遛弯跳绳。”虽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毕竟与身份不合衬,还是少几个人知道的好。

回到屋内做了梳洗,换了身衣裳,她便叫暖雪和青桐打开门,在外间等着迎接侍妾们来请安。绿影点了万春香,这香气质温润适合一清早点来细细调养精神。离规定的时辰还差一刻钟,打外面进来两个倩影,毕恭毕敬的对暇玉道了声:“夫人。”

暇玉赶紧吩咐青桐搬椅子给两人坐下,笑道:“唐妹妹和李妹妹来的真早。”早和暖雪和青桐打听好了,院内姨娘们的名字和特征,比如圆脸杏核眼爱穿蓝衣衫的姓唐,和她要好一起进府的眼下有颗泪痣的姓李。两人一起进府,排行第七第八。

两人一怔,道:“给夫人请安,早来是应该的。我们刚才打汀兰居门前过,见里面的几个妹妹也都起了,估计也快到了。”

“那我们一起等吧。”暇玉不再多说什么,挂着微笑等其他人前来。眼前的老七和老八来的最早,就像暖雪说的,这两人身上没出过事情,一直心平气和的过日子。哪里都不缺只想混日子的人,后院也一样。临近寅时四刻,人前后脚一个接一个的走进来。可暇玉粗略一看,总共十个人,可是后院共有姨娘十三人,还缺了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问,跟随穆锦麟最早的阎姨娘便唉声叹气的说:“夫人哪,住在秋烟居的老四,老六和老九病了,不能来请安了,要我跟您说告罪。她们病的厉害,就算夫人责罪,也是来不了的。”原本藏在眼底的讥诮,此时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摆明了不买暇玉的账。其他人面面相觑,有的嘟着嘴,有的挑着眉,就看暇玉怎么处置。

要是开了先河,便再没人来给她请安,她这正室夫人的威风再耍不起来了。

“她们什么病症?”

“头晕,无力…反正起不来床了。”

妾室们见暇玉不仅不怒妾室们拂她的面子,反倒关心起病人来,想来是个软柿子。这时胆大的老十也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说道:“我早晨起来也晕晕的,想是也要病了,夫人若是没事,能叫妹妹都散了么。”

“…真的?”暇玉揪着帕子,做主无比担心的样子看向十姨娘,十姨娘见她似是当真了,赶紧往旁边的姐妹身上一靠:“可不是,浑身也没得力气。”

“别让她靠!”暇玉突然站起来,紧张的指着十姨娘靠的人说:“你快离她远点。突然有三人病倒,现在又有人发晕无力,恐怕是能传染的病症!”

“啊?”十姨娘一怔,没料到暇玉会这么说,马上干笑道:“夫人,我这是老毛病…不是新得的…”

“不,不…”暇玉道:“我听父亲说过,为什么有些病能够病倒一片,就是起先大家并不在意,当寻常的病症对待,才酿成大祸。凡是有三人以上出现相同病症,就得加倍注意了!老爷不在家,咱们姐妹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不知谁冷笑道:“哪有什么病症,就是装病不想来请安罢了。夫人,您别信她们的!”

阎姨娘也不示弱:“呦,老三,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姐妹们生病了,还叫你这么揣测,真真叫人心寒!”三姨娘听了,只冷哼一声,拢了拢未带任何头饰的发髻,不再说话。

暇玉拿帕子捂住口鼻,朝大家招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谁,快别挨着老十了,过来,快过来!”

十姨娘左右的人,不知该怎么办,正在踌躇见,就听暇玉夫人又道:“最好动作快点,要不然一会需要一并隔离了。”

“隔离?”

三姨娘阴阳怪气的说:“得病了,难道还要大家和你们这帮病人在一起,等着一起病死吗?”

阎姨娘眼看事情超出控制,赶忙道:“夫人,你多虑了。一会叫府里的大夫给老四她们看看,开个药方吃了就是了。现在这样,未免草木皆兵了…”

暇玉吃惊的说:“府里的大夫怎么行呢?得要信得过的人来,我祖父和父亲都在太医院供职,族内其他人虽然还没通过礼部主持的太医院大考,但医术承袭祖父和家父,可谓十分精湛。都是自家人,别客气,我这就叫我家的人来给妹妹们看病。”说罢,对浮香道:“去德济号叫坐诊的大夫过来!”

反正闲着,爱闹就闹大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隔离这个词,古代汉语就有杜牧 《阿房宫赋》:“覆压三百馀里,隔离天日。”中的隔断意思。

所以这里姨娘们把这个词理解成隔断往来,也不会太违和。

将计就计

吴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一提曾经太医院的吴再林御医,多数人都要赞一句神医再世。虽然他现在自己不问诊了,但是他的长子在太医院任职,声望虽不及父亲,但是也是个把过龙脉的人。长孙前段日子担了个毒杀御史的罪名,可后来证明是齐御史自己不听医嘱丢了性命。

所以,一说请吴家的人来,纵然一百个不乐意,可也找不出旁的理由来。

因为吴家开的医馆,在南北二京都是数一数二的。

待浮香带人走了,暇玉对十姨娘道;“妹妹,你好像和那几位病着的妹妹不住在一起,这可要苦了你了。一会确诊了,怕是要委屈你,搬着和她们住在一起了。”

十姨娘和阎姨娘那帮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后院不是一个阵营的搬到一块住,根本是自寻死路。一听这话,十姨娘忙站起来解释:“夫人,我都说了,我这是老毛病。不是什么能传染的病!”

这时老三冷笑道:“老毛病,毛病多久了?是不是你传给其他人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十姨娘咬着下唇恨恨的说。

“夫人在这都没怪我说话,你跳什么脚!有病得治,免得上了脑子!”三姨娘慢悠悠的说,根本没把这个后进门,恃宠而骄又没地位的老十放在眼里。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暇玉道:“我听说父亲说,邪从口鼻入。病人的唾沫入了你的嘴巴,你就病了。所以大夫没来前,大家用帕子捂住嘴巴,不要说话了。”说着,拿帕子捂住口鼻,面露焦急的之色。

这时大家才发现果然从一开始夫人就拿帕子捂住口鼻,不禁纷纷效仿。有的开始嗤之以鼻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拿帕子捂住口鼻,也坐不住了,慢慢的有样学样。

暇玉这时叹道:“这病症,恐怕不是咱们府里来的,肯定是外面带来的。我听说前天秋烟居有个妹妹家里来人,见了一面,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好像这次病的妹妹们都是住在秋烟居的吧。”

三姨娘哼笑:“还用说,肯定是乡下的穷亲戚吃不上喝不上,又来找老九要钱呗。那病指不定就是他们带来的。”

暇玉长叹一声,站起来,环视屋内对大家说:“若是真的爆发时疫,不单单是哪个妹妹自己的事情,而是关乎大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大家要互相配合,大夫禁忌的事,千万不要做。妹妹们互相看看,谁带了哪些个丫鬟过来,一个人都不许乱跑乱走,乱了套就没法控制了。”

下面的人脸色各异,有看热闹的,有担心自己安危的,有不作理会,只想做好自己的。总之这么一闹,一早上的光景就过去了,半个时辰后,浮香和几个嬷嬷从外面回来,带进来一个看着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是暇玉三叔的儿子,吴岚玉。

岚玉一见堂妹,马上道:“小医吴岚玉拜见穆夫人。”

“怎么是堂兄您来了?三叔呢?”

“最近京郊有疫情,咱们济号联合其他几个医馆去发药,我父亲做为咱们吴家的代表昨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岚玉道:“所以就由我来了。放心,我还带了个帮手。”身子一侧,亮出一个人来:“他是叔父大人得意门生,医术了得,过两年也要参加太医院大考。孟翔,快拜见穆夫人。”

那人提着药箱头也不敢抬的低着头进屋,道:“小的见过夫人。”

这位就是父亲的私生子了。另暇玉难过的是,这位的年纪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岁,就是说父亲在养育了一个私生子后又回去和正牌夫人生了暇玉。她开口道:“事情耽误不得,两位大夫随我来吧。”说着,在前走着引路。走了一步,回头看那些侍妾们:“大家在这里等着,大夫没确诊之前,千万不要乱走!暖雪,浮香,照顾好各位姨娘,在这等我消息。”

岚玉拎着药箱跟在她后面,一路上徜徉观看穆府的布局风景,忍不住啧啧赞叹:“妹妹好福气,能嫁入这神仙洞府。”

暇玉不知这位堂兄叫孟翔跟来是不是故意的,便试探着问:“我本来以为,就算三叔不在,你自己一个人来也能应付得了。怎么,难道你觉得病情严重,又带了帮手来?孟翔这个人我可没听过。”

岚玉一脸坏笑的说:“穆夫人,竟然没听过这个人吗?他可是咱们医馆声名赫赫的大夫呢。有人说他得了祖父大人的慧根,吴家又要出神医了。”暇玉冷着脸说:“姓孟的,得吴家什么慧根。”岚玉扑哧一笑:“忘了说,巧的是,他也姓吴,本名是吴孟翔。”

暇玉恍然大悟,难道母亲叫他小孟翔,敢情孟翔只是个名字。父亲可真是不避人耳目,把个私生子冠上本家的姓氏,安排在医馆做大夫,除非是傻子,要不然怎么可能瞧不出端倪来。

暇玉微笑:“那可巧了,咱们五百年前和他是一家。”

岚玉回头对孟翔笑道:“快给穆夫人作揖,有了她的认可,说不定你今生真能和我认一个宗祖。”那孟翔眼睛一亮,赶忙看向暇玉,似是在追问她是否承认他的身份。

暇玉别开脸,冷然道:“你们是来看病的吧,别忘了本职。”于是孟翔的眼神瞬间晦暗下去,灰溜溜的跟在岚玉少爷身后往秋烟居走。还没入门,就听里面说说笑笑,这时院里倒洗脸水的丫鬟看到暇玉夫人与嬷嬷们和两个男人来了,立即端着盆子回去禀告。于是,立竿见影便没了调笑声。

暇玉避开嬷嬷们,低声和岚玉说:“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哥哥,你应该懂…”岚玉叹了声:“当然懂,浮香和我说了,但是我不愿意毁名声,所以叫了个帮手来。”朝孟翔招手,拽过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孟翔搔了搔后脑,为难的说:“可是…这,做大夫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岚玉哼道:“那便算了,你回去罢。当我们从没见过你!”说完,面色缓和下来,叹道:“…有人给咱们的穆夫人不痛快,咱们也得她们点颜色看看,不是?”孟翔这才苦着脸点点头。

叫孟翔来就是预备着背黑锅的,反正他问诊,假如出了岔子算他头上。

进了院子,见有正房一间,厢房两间,暇玉对着正房走过去,浮香赶紧快走几步给她挑开帘子,她一低头走了进去,拿帕子捂着嘴巴闷声道:“妹妹,姐姐我来看你了,方才听阎姨娘说你们病了,可给我急坏了,这不,马上叫大夫给你瞧病了。”

这时侧卧在床上的女子,背对着来人躺着,秀发披散在背上,一动也不动。这时屋内的丫鬟朝暇玉装作为难的说:“这个,姨娘从早上起就病了,起不来床,怕是不能给夫人您请安了,她现在睡的正熟,夫人请回吧。”

浮香一翻眼,心里骂这厮好大的架子。暇玉揪着帕子,回头对岚玉担心的说:“大夫,你看,怎么办?昨天病的,今天连床都起不来了。你们快想想办法吧。”岚玉不说话,看向孟翔,孟翔一抿唇,对那丫鬟说:“你去将她叫起来,如果叫不醒,那么人昏迷了,我也没办法。咱们只能锁了院子,听天由命了。”

刚说完,躺在床上的女子依依呀呀的呻吟的几声,病歪歪的半坐起来:“…是谁来了?”揉了揉眼睛:“是夫人吗?妹妹我睡的实,没听到您来了。”然后骂那丫头:“死蹄子,夫人来了,也不知叫醒我。”

那丫鬟赶紧告罪,去搬椅子给暇玉坐。暇玉站在原地不动,笑了笑:“妹妹醒了就好。”对孟翔道:“去给四姨娘瞧病罢。”

孟翔拎了药箱,朝暇玉点了下头,弓着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让四姨娘亮出手腕。那四姨娘还不知外面的状况,见暇玉来了,还当是她带大夫来是打探自己病症真假的,为证自己的清白,任孟翔问病症,只往重了编造。问她头晕不晕,就说晕的几乎起不来床,问她骨头疼不疼,就说疼的针扎一般的难熬,问出不出汗,就说盗汗湿了几床被子了。

“这…这…”孟翔诊完脉,回头看向岚玉:“好像是…时热疫…不过还不敢确定,得去看看其他病着的两位姨娘,才好下结论。”

四姨娘听了,呆怔在床上:“…会不会诊错了?我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天便好了,怎么会是什么疫症呢?”

“你有所不知,正所谓‘又如正七八月月,人气在上,瘟疫大作,必先头痛或骨节疼,与伤寒、时气、冒暑、风湿及中酒之人其状皆相类’。我说的句句可查,如果不信,可查阅《正清说疫》。不过好在时热疫,恐怖之处在于传染和引发其他病症,如果治疗得当,可以痊愈。”

暇玉无比同情的看向四姨娘:“…妹妹怎么得了这样的病。咱们好姐妹还未相识呢,这下可好,要分开一段时日了。”不等四姨娘回答,对孟翔道:“咱们快走,去看看老六和老九,如果确诊了,得把这院子封起来。”

岚玉也担忧的说:“京郊闹的就是这种疫症。瘟疫乃郁热所致,等封了院子,在院周围投下通圣散,打开窗门,让阳气发泄,就不会造成大面积传染了。”

两人一唱一和唬的四姨娘目瞪口呆,怔怔的问:“我真的得了时热疫?”

暇玉赶忙劝:“别担心,还没确定呢,我听人说是老九见了外面的人带回来的症状。你放心,就算是时热疫,大夫说了,也能治愈,所以好好养病吧。至于请安那些小事,等妹妹好了,再说吧。”说完,看了浮香,浮香赶紧挑开门帘,让暇玉和两位大夫出去。

剩下两位姨娘的情况简直是和四姨娘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皆以为暇玉是带大夫来戳穿她们的,各个往重里说,而孟翔也偏问她们是否热,疼的症状,于是各个给出肯定的答案。

秋烟居闹了时热疫的结论便坐实了。孟翔很认真的给开了方子,考虑到吴家和穆家的关系,诊金抓药熬药自然分文不收,还特意派了个会煎药的丫头过来听使唤。

一番诊断完了,暇玉才回到自己所在的卧房正厅对还在等结论的姨娘们,愁眉苦脸的说:“可不好了,确实是时热疫。秋烟居我叫人给封起来了,里面的人好之前,大家千万不要靠近。否则谁沾了,回来传给老爷,可大事不妙。”

众人哗然,十姨娘身边的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还有…阎姨娘…你不是住在秋烟居么,你现在也不回去了,就搬去和老十先凑合段日子吧。你们两个,一个接触过病人,一个有疑似病症,请安就不用过来了,没事的话,最近少跟其他妹妹们走动的好。”暇玉佯装纠结的样子说:“老爷刚走,偏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预防,从明天开始,凡是过来请安的姊妹,我都会发给大夫开的汤药,药由我院里的丫头统一熬,省得大家忘了喝耽误正事。所以,大家千万要过来啊。”

都这样了,谁还敢不来。于是一个个都瞪了眼,咽了下口水,低声说道:“是,夫人。”

失足落水

自从秋烟居爆发了时热疫,暇玉就让府里的人采购了胡椒和盐煮成水,早晚挨院喷洒。大家知道这位暇玉夫人是御医世家出身,秋烟居的病症又是吴家医馆的人来看过的,自然不敢不信,于是认认真真的按照夫人的指使,严防死守就怕疫情扩大。

疫情是堂兄和孟翔虚构的,给姨娘们喝的汤药只有解暑祛热的普通用途。暇玉的要求并不高,大家相安无事,各过的各的日子就是了,反正大家都不是穆锦麟的第一个女人,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就算铲除了眼前的劲敌,还有在府外排着队等着进来的。她作为妻子,就是管理好不守规矩的分子,为想正常过日子的人开辟出一片安静的空间。

当然有几个人心里明镜似的,夫人就是借故制裁那几个不听话的。但现在老爷不在,夫人说了算,她把想闹事的几位关了起来,暂时没人敢生事,只等着老爷回来再做打算。

时间飞快,暇玉估摸着穆锦麟快回来,打算把秋烟居的几位给放出来,正准备吩咐下去,就有人来报说,东府的太夫人请她过去。

暇玉知道穆锦麟和东府各位间的仇怨估计超过了内部矛盾,不想和那边多联系惹他不痛快。所以谎称这边爆发疫情,也有不想让东府的人这段时间来找她的原因。

“没回话说这边有疫情,不方便过去给太夫人请安吗?”

可青桐低声说:“奴婢说了,但是红翡姑娘说太夫人就是想看看您的身子怎么样,染没染病。务必请您过去一趟,否则太夫人睡不安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去是不行了。暇玉便挑了件喜庆颜色的衣裳穿了,重新梳了头发,带上绿影和暖雪,坐轿子去东府见太夫人。不想一路坐轿颠簸到了东府,竟然告诉她,说太夫人和府里的女眷们在月榭园的湖上泛舟。

通过五彩鎏金描绘的拱桥,到了湖心小亭,远远看到一个采莲龙舟向她驶来。湖中栽着菡萏,水红,菖蒲,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偶有金鱼越浪,锦鸳戏波,加上两岸花开如锦,让暇玉在心中感慨这边才是神仙洞府。

红翡扶着暇玉上了龙舟,直接入了船舫里面。她见老太君坐在正上位置,两侧坐的都是如花美眷,不禁心说,这边也挺热闹么。

“西府的奶奶可来了,老祖宗一直念叨着你呢。快来坐到老祖宗身边吧。”一个鹅蛋脸一笑两个甜酒窝的女子笑盈盈的站起来,扶着暇玉的胳膊,把她安排在太夫人身边坐下,笑道:“听说你们东府闹了时疫,太夫人可担心着你了。”

暇玉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女人的信息,终于有了模糊的印象,便笑道:“大嫂,我也想过来看老祖宗,但就怕处理不好,把病带过来,牵连你们。”

那女子便哎呀一声笑道:“我这个做大嫂的也该早去请你的。”

没错,这个人是嫡长子静慈的妻子张氏,果然按照酒窝这个特征记人没错。

这时太夫人握过暇玉的手,上下打量:“听说你身子不大好,一直在调养,你那院出了事,怎么不说一声,不行的话,锦麟不在,暂且到这边来住。”

“如果二奶奶来咱们这边住了,肯定有人不愿意来找麻烦!”

说话的女孩儿,年纪十二三岁,说话还有几分奶音,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很是讨喜。这位是嫡女媛媛,上次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好像就是这把声音。

媛媛说完了这话,没事人似的去拿桌上的梅酥吃,倒是她旁边的女子尴尬的笑道:“小孩子说话无心,二奶奶别往心里去。”她皮肤细腻白皙跟打磨好的瓷器似的,上次见她就不施粉脂,这次也一样,素面朝天,却显得有几分脱俗的气质。

暇玉努力想了想,这位应该是排行第二的庶子静桢的妻子梁氏。

暇玉只做没听到媛媛的话,岔开话题。对太夫人道:“我一直在调养身子,比未出阁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太夫人欣慰的说:“上次你来去匆匆,好多话不方便说,现在好了,这就咱们女人们,话就敞开说了。男人间的不和归他们的,咱们女人间还是要多多走动。那边就你一个人,连个正经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平日觉得没趣,就到这边来,和你嫂子们说说话。”

暇玉心说,没有穆锦麟的许可,她不敢随便过来。嘴上则笑:“那自然好,我也寻思,偌大个西府,就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能和嫂子们说说笑笑当然好。”

太夫人喜出望外,赞道:“锦麟真是娶了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

这时大嫂张氏打趣的说道:“就知道二奶奶是个懂情理的好女子,要不然锦麟也不能心急火燎的娶到家里来嚒。”

这又提醒了暇玉,对啊,为什么穆锦麟要娶自己呢?她对自己的魅力可没那么大自信。见她愣神,张氏哎呀一声,惊道:“瞧,咱们光顾说话了,倒把正事忘了,戏怕是可以开始了吧,早先派人看,说角儿马上就上完妆了。”说完,对暇玉笑着解释:“咱们老祖宗是个戏迷,你若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和老祖宗看戏也成啊,所以一定要常过来走动呀。”

暇玉试探着问:“一会就要去看戏么?”

“咱们这就去戏园子。”

她可知道这一出戏看上了,一时半会完不了,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离穆锦麟说的回归日子越来越近了,她最好抓紧把那几位姨娘给解禁了,免得生事端。

“老祖宗,大嫂,可真不巧,我那院明天的药还没熬着,下人们笨手笨脚教了几遍都不会,得我在身边盯着。我,我好像不能陪您去看戏了…”暇玉尽量显得为难:“不如改天,孙媳妇确定东府安然了,再过来陪您好好的赏戏。”

众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尤其是张氏颇是可惜的说:“这样的话,可真没办法了。毕竟你那府邸出了事,也不能安安稳稳的看戏。那就叫船靠岸,送二奶奶到岸上吧。”

太夫人则很理解暇玉:“不打紧,不打紧,哪天有空再过来。今天是我们没打探好,贸然叫你过来。”

叫个老人这么说,暇玉过意不去,连连抱歉。然后和众人打了招呼,出了船舫准备登岸。看着滚滚碧波,近岸栽种的菖蒲和菡萏走神。东府和穆锦麟虽然不知为什么关系不好,但好像只是穆锦麟和叔父间的矛盾。女眷们其实不必搞的关系那么僵…

正想着,突然间船身一斜,她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往船下的水面栽去,她于一瞬间空抓了几下,可惜并未拽到身边的暖雪或绿影的任何一人,就那么掉了下去。

水呛进肺管,火辣辣的疼。她并不会游泳,一落水,便仿佛有无数只手拽住她的腿将她向下拖拽。船舫上的张氏和两个丫鬟的尖叫声她听的清清楚楚,恍惚间就见绿影也跟着噗通一下跳了下来,来捞她。

但那绿影几乎在落水的瞬间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