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可意的画功很有底子,这副炭笔人体素描图,线条看上去虽然粗略,结构却很清晰,简约而不简单的笔触颇具力度,正好惟妙惟肖地刻画出甄骏身体的阳刚美。

这次作画甄骏不肯善始善终地配合到底,让甄可意非常遗憾。原本她还想试着说服甄骏当一回裸体模特给她画呢,看来是不成了。谁让他来自千年前思想保守的大宋朝呢。

甄骏一下午在家里收拾餐厅碎碗碟全部清理出去,再把劈成两半的餐桌又拼成一个整体勉强用钉子固定住。还能凑合着继续使用。

阳台上,甄可意临去上班前替他洗干净的白衣服,晾在夏日午后金色的阳光清风里,飘飘扬扬。衬着蓝天的背景如大海中一叶风帆。

甄骏的心也如一叶风帆漂浮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甄可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火种一样把他点燃,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般地涨…这是不应该的,他劈桌立誓地表白过对她绝无不轨之心,却这么快就…杜莎佳那么主动热情的诱惑挑逗他都一直无动于衷,怎么偏偏刚才却会有着令他羞惭的身体反应。甄骏弄不明白自己。

甄可意一再说过他是她的曾曾曾曾曾…叔祖,她是大哥甄骐那一脉的后人。甄骏虽然对此说辞始终半信半疑,但是,在大宋朝的婚律中有着‘同姓不婚’的规定,因为‘同姓相亲,其藩不盛’。就算她不是他的血亲支脉,以宋律而言她也不是他适婚的对象。何况在这个时空中,他始终是异乡客,终究要回去的。他既然不会留下了,就不应该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动情,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甄骏把餐厅收拾干净后,去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浴,让身体和头脑都冷静下来。然后心情平复如常地去上班。

交接班的工作进行完了,下班的保安们三三两两走出大厦。突然发现头顶上空有五颜六色的纸鸢飘下来。这是哪扇窗里的人在玩浪漫啊?这样乱扔东西罚起款来可就不浪漫了。

有人抬起头寻找罪魁祸首,准备要制止这种不文明现象。却在一望之下大叫起来:“快看,天台上那个人,不是想跳楼吧?”

众人纷纷跟着抬头望去,二十层顶楼的天台边沿,一个纤巧的红衣人影坐在那,一张又一张的纸鸢正从她的手里飘下来。

“老天,搞不好真是一想自杀的。”

“不见得吧,也许只是上去放纸鸢图好玩。”

有好奇拾起纸鸢的人发现:“你们看,这纸鸢上写着字呢。”

于是一干人都去拣纸鸢来看,上面都写着同样的话:

甄骏,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死。

众人都是甄骏的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准是情海生波闹出乱子来了。只是甄骏平时看起来很正直诚实的一个男孩子,大家都对他印象相当不错,怎么会弄得人家女孩子为他寻死觅活起来了?

“快快快,赶紧叫甄骏上去瞧瞧,别弄出大事情来了。”

甄骏听人来报了信,再看一眼纸鸢上的话,脸都白了。转身就往楼上跑。有好事者跟着他跑,跑了几层楼跟不上,又气喘吁吁地掉头去乘电梯。

纸鸢一直在不停地飘下来,很多过路人也注意到了天台上坐着的人影,纷纷驻足观望。很快日新大厦楼下就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第三十七章

楼顶上有痴情女子欲为爱殉情的消息,像风过林梢一样迅速在大厦内部传开了。安娜刚好从外头回来,恰逢此等‘盛事’,她拾了一张纸鸢上楼向甄可意报告第一手消息。

“甄可意,你小叔公太有魅力了,居然有女人要为他自杀。”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安娜把纸鸢递给她看:“不知哪个女人被他伤了心,这会人在二十楼的天台要跳呢。”

甄可意把纸鸢接过来瞄了一眼,马上一扔起身冲出去。设计室里一群人都跟着她跑,上天台看现实版的殉情高潮戏去。

天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了,乌压乌压的一大片,站成一个半环状,只有甄骏一人站在环外。他试图想走近天台那一端的红衣少女,却被她厉声喝住:“你别过来,否则我跳下去。”

甄骏又气又急:“杜莎佳,你这是干什么?”

杜莎佳无比哀怨地看着他,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甄骏,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不要我了。所以,我......我不想活了。”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一片嗡嗡细语声,依稀听得到‘痴心女子负心汉’之类的评论。众目睽睽,都是指责的眼光如箭弩般射过来,甄骏的脸顿时像烧着一样的血红,双手微微颤抖。他想分辩想解释:不是那样的,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可是怎么说得清楚?

甄可意也只有叹气的份,真没料到杜莎佳竟会跑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以死相逼,真正可谓是置之死地而生。绝大多数男人逃不过女人的这等绝命一击。

上会杜莎佳再次落败而归,甄可意还以为从此真正天下太平。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太妹真是明的暗的软的硬的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老式女子这一套绝活都被她搬出来了。她跑到这里来上演跳楼秀,当然是给甄骏施加压力,哪里是真正来寻思的。亏了她演技那么好,若是加盟电影界,奥斯卡金像奖还不手到擒来。

甄可意有心想大喝一声:不想活了你就给我跳下去!我看你敢不敢跳。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还不被人戳断脊梁骨。排开众人走上前,她也只能软语相劝:“杜莎佳,当初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要献身的,现在不要说得好像甄骏在欺骗无知少女一样好不好?”

甄骏的自尊心那么强,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栽这么大的赃,她要不替他洗刷一下,他只怕会憋屈死。却又不能一五一十说得太清楚,一则到底要顾及一下人家少女的脸面名声,二则对甄骏来说也是不能太过张扬的糗事。

“是,不是甄骏欺骗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咎由自取,可是甄骏,我真的太爱你了。我把什么都献给你,我以为你会和我结婚,没想到......我没脸再活下去了。”

杜莎佳嘤嘤地哭起来,人群中一片同情的叹息声。任何时候,女子的眼泪总是会争取到人们的同情心,弱者每每是被偏袒的。

甄可意不冷不热地刺一句:“你有那么爱他吗?真爱他就不会那样处心积虑算计他。”

话不必说的太多,点到即止。

“我当然爱他,我所做的......都是因为太爱他才不顾一切。甄骏,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么会连自己的生命都要放弃?”

甄骏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牙关咬得紧紧的,最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杜莎佳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甄骏,我不是逼你,只是失去你我宁可死。我要从这里跳下去,我要死在你的面前,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记住我那样爱你爱得胜过我的生命。”

她说完果断地站起来,把手中剩余的纸鸢一把全部撒下楼。

“永别了,甄骏,来世再见吧。”

话音一落,她伸展双臂以轻盈优美的姿势朝着天台外的虚空处踏去。那只悬在楼沿外的纤足让天台上的人都齐齐惊叫起来。

甄骏的声音却压倒了所有人的和声,那一声轻如鹤唳:

“站住——好,我和你结婚。”

甄可意一声叹息,就知道甄骏过不了这一关。但凡有点心肝的男人,哪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子为自己去死而无动于衷?

杜莎佳顿步回首,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甄骏,你说什么?”

“我、和、你、结、婚。”

甄骏一字一顿极慢极清晰地说,他的面孔冰雪般冷,死水般静。那表情不像是在宣布结婚,倒像是在丧礼上年悼词。

杜莎佳一张梨花带泪的脸马上破涕为笑,朝着甄骏伸出手:“骏——我爱你。”

甄骏默默走向她,步伐沉重迟缓如死囚走向刑场。握住她的手把她从天台外侧拉进来,她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拥住他,满脸喜悦幸福的笑。又转头看向天台上的诸人一脸甜蜜地道:“我们要结婚了,恭喜我们吧。”

“恭喜恭喜。”

一连串的恭喜声此起彼伏,眼看一桩悲剧能以这样好的结尾收尾,看热闹的人都不吝给予一声祝福。

甄骏领着杜莎佳下楼送她回家,天台上的人也渐渐散尽了。甄可意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只觉脚步沉重得拎不动,满心都在为甄骏惋惜不平:到底还是落到那个杜莎佳手心里去了。不幸的人啊!

前头有个人也走得很慢,边走边摇头道:“我不相信那个女人真的会跳。”

甄可意如遇知音地追上去:“她当然不会跳,她根本就是来吓唬人的。”

定睛一看,那人却是孟炽然,他也上来看热闹了,刚才人多没发现他。本来甄可意晌午才和他在电梯里斗过嘴不搭理他了,但此刻只有他一个明白人,由不得她不想跟他发泄一下心中不满。

“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多厉害,又是假装怀孕又是假装跳楼的,用尽一切手段逼甄骏跟她结婚,甄骏遇上她真是遇上命中魔星。”

孟炽然显然很同情甄骏:“甄骏怎么会遇上这么厉害的女人,偏他又是个再老实不过的男人,一吓就被吓住了,满口答应跟她结婚。要是我就让她跳,别说她是来假跳的,她就是真跳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自己不想火了关我屁事。”

这话虽太过刻薄无情,但满怀郁闷的甄可意听起来却很有痛快感。“孟炽然,要是甄骏像你这样没有心肝就好了。可惜不。他众人骨头虽然硬心肠却软,真有个女孩子为他死了他会一生自认为罪人。”

“这年头还有这样有责任感的男人,那他就只能一辈子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了。真惨,既牺牲了自己也未必幸福得了别人。”

“杜莎佳不幸福那是她自作自受,可是甄骏——何其不幸。”甄可意叹息连连。

“你对甄骏非常关心啊,叹气都叹了八百声了。”

“他是我带到北京来的,我不关心他谁关心他。这里他只有我一个亲人,我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魔掌了。”

孟炽然慢悠悠地道:“其实要摆脱这门婚事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快说呀!”甄可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孟炽然一把从甄可意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悠哉游哉地往前走。

甄可意低声下气地跟在他后面:“孟总,孟二公子,以前我对您多有得罪之处,请您一定海涵。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高抬贵手拉我们家甄骏一把吧。来世做牛做马我都报答您。”

孟炽然停下来似笑非笑:“你也有有求于我的时候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孟公子您有什么办法就快点说吧,求你了,千求万求。”甄可意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告诉你可以,请我吃饭,北京饭店谭家厅。”

北京饭店谭家厅,京城最高级的饮食场所之一,菜价贵同天价。孟炽然头一回请甄可意吃饭她就点着名去那里,狠狠宰了他一刀。今天孟炽然又提出要甄可意请他谭家厅吃饭,摆明了他是要宰回来呀!

甄可意也只有挨宰的份,不过她思虑周详:“好,谭家厅就谭家厅,不过你先把你的办法说出来,看看是不是确实可行,不然你吃晚饭翻脸不认账我岂不亏了。”

“我要是说出来你不请我吃饭了,那我岂不亏了。”

甄可意胸膛拍得嘭嘭响:“我是谁呀,我堂堂甄爷会赖你一顿饭。”

孟炽然看了她半天:“也罢,姑且信你一回好了。听着......”

孟炽然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甄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离开北京回老家去,让杜莎佳找不到人。目标没有了,明枪暗箭还能朝哪里放?

“这么简单的法子你都想不到,白白让我赚一顿饭吃。”孟炽然的眼光中满是得意。

这法子甄可意倒不是想不到,而是甄骏没犯法回老家去,他又坚持一定要留在北京留在小公寓等程非非。所以她一时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你这法子不是不可行,但是甄骏不会离开北京的。根本没有用。”

“我的办法可行就行了,他肯不肯用我不管,你这顿饭不准赖我的。”孟炽然以为甄可意想赖账。

“好了,大不了我准备五千块让你宰,行了吧。不过要等我发工资再说。”

甄可意暗叹自己倒霉,没有弄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还要倒贴一笔请吃饭的钱。

第三十八章

“我已经跟爹地打过电话了,他才不管我呢。他说我年满十八岁可以自己做主了,一切随我的便,只要我觉得幸福就结婚好了。不过他很慷慨地送了我一套公寓当新房,还往我银行户头里打了一大笔钱给我置嫁妆。”

杜先生在子嗣问题上重男轻女,杜太太早已明白,但轻到这个地步,连终身大事都如此敷衍对待可把她气得不轻:“好,他们杜家的女儿他都不管,我还管这么多干吗?你想结婚就结吧。将来婚姻不幸别回来找我哭哭啼啼就行。”

结婚的事情父母一致开绿灯,杜莎佳马上催着母亲给她布置新房筹办婚礼。她要纯西式的婚礼,她喜欢在教堂里举行婚礼的那种圣洁浪漫感。她在一个知名时装设计师那里订制了一套很贵重很漂亮的婚纱,也拖着甄骏去做礼服。

甄骏异常沉默地跟着她去挑家俱、做礼服、选教堂,还在一所教堂里旁观了一场西式婚礼。西式婚礼在甄骏眼中是那么的像葬礼,新郎新娘都穿白衣,捧白花,互赠雪白的钻戒。完全没有一丝喜庆的色彩。但甄骏无所谓,这场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婚礼,对他而言也就等同于一场葬礼。

但是婚礼上神父对新人的问话却让甄骏深深震动。

“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永远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那穿着雪白婚纱头戴花环的美丽新娘,柔情万种地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无比幸福地回答:“我愿意。”

同样的问题,神父又问了一身白色笔挺礼服的新郎一遍,他亦用柔情万千的眼光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也无比幸福地回答:“我愿意。”

显而易见,这是一对真正因倾心相爱而走进教堂的爱侣。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睛洋溢着全身心的爱情。

甄骏的身子抑不住地轻颤起来,他突然起身走出教堂。杜莎佳追出来:“骏,你去哪?”

甄骏凌乱又飞快地脚步突然顿住,他扭过头来,脸色苍白,声音沙哑:“我不愿意。杜莎佳,你知道我不愿意你成为我的妻子。即使我勉强和你结婚,我也永远不会爱你。”

杜莎佳脸色一僵,很快若无其事:“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你到底爱我什么?”甄骏几乎是绝望般地嘶喊。

“我爱你的一切,你在我眼里无处不好。”

杜莎佳走过来偎住他,他的肩靠上去厚实温暖。盛夏烈日下,蓝色阿迪达斯的薄衫中透出隐隐汗气,如醚香一般的气息。她忽有薰然之醉的感觉。

甄骏却抽身离去,把她撇在路旁。她一咬牙,却有绽开微笑的追上去。没关系,以后有得是时间慢慢驯服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

甄可意在家里接待客人。

孟翩然带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孩子上门来,对她说:“阿博是我的挡箭牌,没有他跟着我哥哥不让我出来。”

那个男孩子朝着甄可意点头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庄文博。”

甄可意心知这肯定是孟烨然给妹妹找的伴。这个男孩子看上去很不错,那身板一看就是体育健将。一问果然不出所料,简直是十项全能选手,什么运动都能来两下子,还是跆拳道高手,给孟翩然当保护神再合适不过。而且他看着孟翩然的眼睛也是深情款款,一付标准的陷入情网模样。

可惜孟翩然对他并不在意,只一个劲地问甄骏怎么还没有回来?又抱怨哥哥老是限制她出门,害得她好久都不能来见甄骏一次。

甄可意正想着要告诉她甄骏就快结婚了时,大门开了,冷若冰霜的甄骏出现在门口。

“甄骏哥。”

孟翩然像个小女孩一样跑过去抱住他的手摇个不停:“你总算回来了,人家等你好久了。”

甄骏还没来得及回应她,身后的杜莎佳已经上前一步把孟翩然一把推出老远。

“走开,我不允许你碰他。”完全是不容染指的独占性语气。

孟翩然一个踉跄几乎没站稳摔倒,幸好庄文博扶住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她又惊又愕,定睛一看认出杜莎佳,她新仇旧恨一起发作:“又是你,你怎么又在这?你凭什么不让我碰甄骏哥?”

杜莎佳傲然宣布:“凭我是他的未婚妻,凭我们很快就要步入教堂结为夫妇。”

孟翩然顿时懵了,她儍怔怔地把杜莎佳看了半天后,孩子般地叫起来:“你胡说,你骗人,你这个女人太凶了,甄骏哥才不会和你结婚。甄骏哥,她在撒谎是不是?”

甄骏双眉紧锁,想说什么又停住了,一扭头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够烦了,没心情再跟孟翩然解释什么。

“你看甄骏哥根本不回应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快和他结婚了。你既然是骏的朋友,我到时候可以送张帖子给你,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

看她说得那么有把握,孟翩然半信半疑地把眼睛转向甄可意,眼光是无声地询问,她叹口气点点头。

哇——孟翩然顿时就大哭起来,伤心得像个孩子被人拿去了手里的糖果。甄可意怎么劝都劝不住她,杜莎佳还一直在旁边冷嘲热讽,让她哭得更伤心。最后甄可意只有拜托庄文博赶紧把她送回家。

孟翩然他们一离开,杜莎佳马上不请自入进了甄骏的房间。他正坐在床沿看着膝上的飞虹剑发怔。

甄可意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看着他的样子摇头不已。这些天甄骏又和初来时一样,三天说不上两句话,总是一个人独坐着怔怔地凝视着飞虹剑。甄可意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这是在想家,想回家。

那天孟炽然在天台上支的那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其实是个最简单可行的办法。但是,要如何说服甄骏同意离开北京呢?甄可意觉得自己应该要动动脑子了。

杜莎佳走到他面前蹲下,双手伏在他的膝,好奇地盯着那把剑看:“这把剑看起来很古老呢,骏,是不是你的家传之物?”

甄骏不理她,她看出这剑对他很重要,也许意义非凡,突然道:“甄骏,你娶我应该要下聘礼的,就用这把剑作聘吧。是你家传之物,可比那些金呀银的东西要有意义得多。”

她边说边欲拿起那把剑,甄骏却十指一扣,将剑紧紧握住,抬眸冷冷看定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把剑是我们甄家祖传之物,世代相传,小叔公一早说过将来是要传给我的。所以不能给你,对不住啊未来小叔婆。如果你因为没有聘礼而不愿下嫁的话,那我们很乐意你取消婚事。”

甄可意走进来从甄骏手里拿过那把剑,他十指一松任她拿走。杜莎佳抬头看向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忌恨,转头对着甄骏又恢复笑意盈盈:“骏,我们结婚应该是要通知一下你父母来参加婚礼吧。”

甄骏的瞳孔一紧,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又是甄可意替他圆场:“没必要,甄骏的父母在非常非常偏僻的乡野地方,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

“没有电话吗?”

“小姐,连信都送不到的地方还谈什么电话。”

“什么地方那么偏僻呀?”

“中国那么大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

“骏,那要不我们先在北京结婚,渡完蜜月后再专程去你家里补办一次婚礼好了。”

“可以呀,只要你能在深山密林里走上七七四十九天,再翻过两座雪山,越过一条冰河,穿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就到甄骏家了。”甄可意故意说得危言耸听。

杜莎佳再一次喊起来:“他家到底在什么地方?甄骏你打哪里出来的?”

“他呀,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

“甄可意,我问正经问题你老打什么岔呀?”

“开个玩笑嘛,怎么那么没幽默感。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回甄骏家的路确实不好走,那地方至今没公路不通车,你非得跋山涉水几百里走回去不可。”

“那…那就算了吧。”

甄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坐着仿佛一尊石雕。杜莎佳四处看一看:“骏,我帮你收拾房间。”

她要扮贤良小妇人,甄可意耸耸肩走出小房间,拿着飞虹剑在客厅坐下仔细看。

这把剑是甄骏的宝贝。他刚来时须臾不肯离身,后来实在没办法带出去,便珍而重之悬挂在墙上,不许甄可意碰一根手指头。她还是头一回把这把剑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剑柄用青色丝绳缠缚,剑鞘是黑沉沉的乌漆木所制,没有饰以宝石明珠,只是雕满古朴的菱形花纹。整把剑的外形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是剑身一拔出来,寒光耀目,灿如星华。

甄可意想起好剑一向有削铁如泥吹毛短发的评价,一时好奇心起,当着拔下一根头发放在薄而利的剑刃上,轻轻一吹,果然发丝一分为二。她啧啧有声:“当真好剑,今天真是开眼了。”

再一想这把剑可是宋朝古物,一定价值不菲,说不定能抵两套商品房呢。可怜不是自己的东西,否则一定卖了换成钱置宅置地去。香溪花园的高级住宅区就很不错,绿化好,房子又漂亮。就是太贵,一套三室两厅差不多要两百万了…

她正对着这把剑浮想联翩,屋子里杜莎佳气急败坏地跑出来,手里扬着一张纸问到她脸上来了:“甄可意,这是你画的?”

甄可意定睛一看,是她给甄骏画的那副半裸人体写生图。甄骏那天看过他作模特的这张画后就不肯还她了,一定要自己收着。她就大方地送给他。她的画惯常会在左下角处签上签名。

“是呀,怎么了?”甄可意莫名其妙。

“你…你怎么可以让他给你当模特画人体画?”

“为什么不可以?我又没让他当裸体模特。这不过是那天他在家里脱了衣服要洗,我看他身材那么好就叫他别动让我画一张。你激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