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坐下,”聂梓涵指着他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让范晓鸥坐下。趁她落座的这会儿工夫,他锐利的眼睛已经将她身上的穿着打量了个遍。范晓鸥的衣着虽然不名贵,但看得出来她很善于打扮自己。紫色的马甲裙将她本来就白皙的气色映衬得更加健康粉嫩,面若桃花,配*黑漆漆的水眸,简直让人不动心也难。

裙子的款式也还过得去,就是裙摆有些短了,在膝盖上头,随着她的走动,不时露出大半截白花花的腿,虽然看起来笔直而修长,很诱人,但看在聂梓涵的眼里,总觉得有点刺眼。说到裙摆,总让他想起那年她穿的蕾丝超短裙,然后他们…

停,快就此打住吧!聂梓涵蹙着英挺的眉头,等着范晓鸥在他面前坐下,才徐徐开口了:“晓鸥…上班的感觉还成吗?”

“还行…嗯,挺好的…”范晓鸥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聂梓涵,她可不认为聂梓涵在上班时间叫她过来谈话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果然,聂梓涵问话之后,沉默了片刻说:“我有几个朋友的公司也很有规模,而且急需人才。我想…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介绍你过去他们那边怎么样?”

范晓鸥讶异地抬起头,说:“聂大…聂总,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您要赶我走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梓涵揉揉疲倦的眉心,说:“我是想让你能有更好的发展而已。”

“我在您的公司里也会发展得很好的,”范晓鸥有些发急,她千辛万苦才进来的,在目的未达成之前,她不愿离开这里。虽然整天要面对聂梓涵,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但她都能咬牙忍了,还有什么难关不能过的?

“我觉得你不适合这里…”聂梓涵斟酌着用什么语气说才能不伤到范晓鸥。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范晓鸥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明亮的眼眸里渐渐升起了水汽,她在心里暗自控制着不让自己情绪外露,但发颤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动,“是嫌我碍事吗?怕影响了你么?”

“你说什么?”聂梓涵微微错愕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范晓鸥眼底里的泪光。

“怕我影响你的情绪?还是怕我影响你的家庭?”范晓鸥终究是年轻气盛,这么多年来的恨与怨涌上心头,她几乎是无法自控地开口就说:“你放心好了,现在我对你没有兴趣了,聂总!请你不用担心,追我的人海了去,你也别自以为是!”

聂梓涵有好一阵子沉默不语,范晓鸥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她总是嘴巴比脑子快,但心头有气,却不肯低头认错。

“晓鸥…你还是那么任性…”聂梓涵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范晓鸥的声音里隐含了呜咽,她的鼻头发酸,开始红了。

“呃…我的意思是我们公司里的光棍多,那个…”聂梓涵支吾了半晌,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不是不太方便…”

“我没感觉不方便啊,真的会对我有影响么?还是对他们?”范晓鸥盯着聂梓涵看,聂梓涵迟疑着点了点头,说:“主要是怕对你有影响。”

“那我以后和他们保持距离好了,”范晓鸥本来对那些男人就没有兴趣,聂梓涵不喜欢她和他们混在一起,那她就听他的话,免得被扫地出门。

“还有…”聂梓涵顿了顿:“在公司里上班最好不要穿得太花哨,前台代表公司的形象…”

范晓鸥听聂梓涵这么一说,连忙观察了自己周身上下,也没发觉自己的着装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于是小声地辩解说:“是欧阳总经理…让我穿得漂亮点,他也说我代表着公司的形象…”

“欧阳说的?”聂梓涵俊秀的脸上有些发黑,沉默了一会儿他才低声地说:“他的品味常人不能比,他从小有一句座右铭: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不英俊!小时候喜欢他的女孩儿可以挤满一个菜市场…”

范晓鸥本来还满肚子怨气,听聂梓涵这么形容欧阳明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聂梓涵说的倒是事实,欧阳明远从小到大就是个情圣,在他手上过的女孩儿可以排成一个加强连了。小学三年级欧阳明远就被他们班上的女生强吻过;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就有女生为他割手腕,就更别提高中和大学有多少女孩自动跟在欧阳明远的身后了。欧阳明远活脱脱就是一本女性研究大辞典。

跟这样的人一起从小长大感觉很奇妙,说实在的,聂梓涵对欧阳明远甚至都有点景仰。如今要对范晓鸥说起小舅舅的坏话,聂梓涵也是迫不得已。小舅舅啥都好,就是太好色了,范晓鸥还太嫩,一不小心就被拆分吞下肚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本来他不该管这事的,可是如今人就在他的地盘上,他至少要替范晓鸥的安全负责吧。

“这么说,他从小就很骚么?可是这关我什么事?”范晓鸥抿着嘴笑,眼眸里都是笑意,更显妩媚,完全没有注意到聂梓涵肚子里那些冠冕堂皇的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他老少通吃,所以我让你注意一些…”聂梓涵困难地总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小舅舅,但他的确是不希望范晓鸥受到伤害。

“你放心好了,”范晓鸥站了起来,对聂梓涵说:“我决计这辈子要当尼姑去了,所以对待男人呢,”范晓鸥弹弹裙子上的灰尘,就像男人是这些低*的尘埃一般,然后淡然地说:“我会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敌人掀翻在地,再狠狠踩上一脚!”

聂梓涵这才说:“行。那就这么办吧。”

69、树欲静而风很骚

范晓鸥可不是原来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涩毛丫头,到底还是懂得到底谁才是她的衣食父母,于是在远涵公司所有的行事标准都乖乖地按照聂梓涵的要求来办。

她温柔的甜笑收敛了,靓丽的头饰和装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庄严肃穆的表情和密不透风的全套西服,因为很少穿这么色调深色的正式套装,范晓鸥还被毛毛嘲笑为“黑乌鸦”。

“黑乌鸦”就黑乌鸦吧,总比死翘翘的白天鹅强。

不过尽管尽力掩藏光彩,依然不减范晓鸥在远涵公司里受欢迎程度。她身旁围绕的追求者只增不少,甚至连客户都注意到了远涵公司的这朵小花,经常上门来偷瞧范晓鸥,更不用提远涵公司的前台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鲜花和约会的卡片。

这热闹的光景被聂梓涵看到了,心情没来由地有点郁闷,就好比手中握有一块稀世美玉的地主老财,被人闻知他有这么一块美玉,心里头并不反对炫耀一把,但又怕被别人伺机抢走。

可以说,自从范晓鸥来公司后,聂梓涵平白添了一桩心事。人资部主任喜滋滋地还想邀功请赏,聂梓涵也不给好脸色,摆着一张扑克脸,使得人资部主任如履薄冰,实在想不透自己到底哪里惹怒了这座超级大冰山。

范晓鸥对身边的喧哗视而不见。被聂梓涵叫去谈话过,让她心中生出了警惕,心想无论如何还是加快对欧阳明远的调查进度,免得在计划未实施之前就被扫地出门。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向同事打探欧阳明远的情况。

可问来问去,欧阳明远的评语除了“花心萝卜”,还是花心大萝卜,没有多少内幕可挖。倒是总冷脸的聂梓涵的风评出乎她的意料,他竟赢得公司上下所有人的尊敬和看重。

“聂总仗义,跟着他尽管放心,踏实着呢…”

“聂总很帅,又很能干,哎唷,简直是远涵之星…”

“是啊,是啊,他算是唯一能符合我们心目中五好男人形象的男人啦…”

“就是有点冷,不爱勾搭人,不过这也算他的优点,男人不要太*啊…”

范晓鸥没想到聂梓涵在群众中间的评价那么高,可是评价越是高越是让她的心里泛酸。反正又不是她的男人,再好也和她无关。她尽量不去听更多聂梓涵的夸赞,而是专注地将注意力放在并不被大家重视的欧阳明远身上。

该怎样才能让欧阳明远把她的邮票自动还回来呢?范晓鸥冥思苦想。虽然还未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来,但她明白只有和欧阳明远接近,才能更容易达到她的目标。

若说聂梓涵像一棵参天大树屹立在天际,让人敬畏,他的福泽始终荫庇着远涵公司,那欧阳明远的性情就有点像那寄生的菟丝子,从来不愁天不愁地,没心没肺似的。

不过欧阳明远倒是个很有情趣的男人,看人的时候目光温柔而宠溺,绝对是个爱心泛滥的家伙,范晓鸥觉得他比聂梓涵实在是亲切得多了,难怪很得女人缘。若不是因为他骗了她邮票让她心怀芥蒂,说不定她也会折服于他的西装裤之下,可惜她现在满心都是复仇夺回邮票的念头,没心思儿女情长。

因为心里有计划,所以范晓鸥密切注意欧阳明远的行踪,这天正好总经理助理有事外出,有一份不是很急的文件需要欧阳明远签字,范晓鸥便自作主张拿到欧阳明远的办公室去。

欧阳明远的办公室在聂梓涵的隔壁,范晓鸥怕被聂梓涵看到又有的说,于是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响。她悄悄地摸到了欧阳明远的办公室前,正好聂梓涵的屋子关着门,她左顾右盼了片刻,伸出手先轻轻扣了欧阳明远的门,一听到里面的允许,就立刻闪进了房间,然后返身把门给关上。

转过身来,却看到欧阳明远的嘴角挂着一抹了悟和自得的微笑,范晓鸥心想欧阳明远这家伙估计是误会了,以为自己也难逃他的魅力自投罗网来了。心中虽有些懊恼,但还是笑容满面地把手中的文件递过去,用职业化温柔的声音说:“总经理,这份文件请您过目签署一下。”

“哦,好的,”欧阳明远拿过文件扫了几眼,并不立刻就签。也许是对于范晓鸥自动来找他,心中也有些暗喜吧,他的动作比较缓慢,想和范晓鸥多说几句话。

“谢谢你啦晓鸥,”欧阳明远边看文件边说:“你坐下吧,别拘束,也别把你给累着,免得说我们远涵公司往死里使唤新人。”

“我不累,谢谢总经理…”范晓鸥站着也不坐,趁着欧阳明远低头看文件的时候,她连忙环顾四周,想借机查看办公室里的摆设,心想欧阳明远会不会把那套邮票藏在这屋子里的哪个地方。

她正想着心事,欧阳明远已经签好字抬起头来,看到范晓鸥眼望旁边有些紧张的模样,不由笑了:“怎么,你对我办公室的墙壁有兴趣么?”

“喔,我…”范晓鸥连忙回神,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想总经理您屋子里的墙壁要是挂点工艺品就不会那么空了…”

“我对那些工艺品可没什么兴趣,”欧阳明远耸耸肩头说,“我没有专业技能,也不懂艺术品的真假,所以干脆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不买就不怕被人骗了…”

“是吗?那…总经理对别的收藏感兴趣吗?”范晓鸥察看了一下欧阳明远的脸色,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别的收藏?”欧阳明远一愣,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范晓鸥不解地说:“我的问题很可笑么?”

“不是你的问题很可笑,”欧阳明远回忆起很久以前聂梓涵这臭小子为了收藏邮票干过征婚的勾当,情不自禁失笑,“而是我想起了一件很好玩的关于收藏的往事…”

“哦,是什么往事让您这么开心?”范晓鸥紧紧盯着欧阳明远,放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捏紧了。

“我有一阵子迷上了收藏邮票,为了收藏和梓涵两个人简直是废寝忘食,不过这些收藏的激情和*都过去了,我现在只对一件东西感兴趣…”欧阳明远说着站起身来,离开了办公桌,走到了范晓鸥的身边,贴近了她说:“你知道是什么吗?”

范晓鸥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欧阳明远倒也不再贴近她,只是盯着她缓缓地说:“我现在——只对人感兴趣…”他的桃花眼专注看人的时候,简直情意绵绵无绝期,的确能让女人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可范晓鸥却躲闪着从欧阳明远的办公桌上拿过了签好的文件,说:“额…欧阳总经理,我先出去了,我对收藏这块…究竟是东西还是活人什么的,都不感兴趣。”

70、怕被伤害,却在受伤的地方

欧阳明远在万花丛中打滚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看到他就要躲的仙人球,当下有点愕然地盯着范晓鸥,说:“你就这么走了啊?不听我讲收藏的故事啦?”

范晓鸥站住了脚,停顿了片刻才转过身去,说:“有什么好故事么?”手心却捏得紧紧的,恨不得当场就给欧阳明远劈头一拳。欧阳明远果然就是那个骗子!骗了她邮票不说,还把这件事当做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范晓鸥咬着牙极力地在忍耐着,可惜欧阳明远一心流连于范晓鸥的美貌和独特气质之中,没听见她粗鲁地把牙关咬得咯咯的响声。

“当然有了,”欧阳明远摩拳擦掌,正准备开说以前的糗事,桌上的电话却叮铃铃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即兴演说。他只好先返身回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聂梓涵:“小舅舅,讲什么呢这么高兴?我这边都听到你哈哈的笑声…”

“你能听得到么?”欧阳明远纳闷地看着被范晓鸥关上的房门,那可是用一等一的隔音材料做成的红木门呢。

“嗯,”聂梓涵应了一声,然后淡然地说:“人资部那边找前台小姐,是不是跑你那去了?赶紧放人哈,注意点影响…”

欧阳明远虽然善喜猎艳,但也懂得这么快就要吃窝边草的影响确实不好,只好朝范晓鸥挥挥手,说:“你先出去吧,等有空我再给你说说…”

“你打算再给她说什么呢?”聂梓涵在电话那头皮笑肉不笑地问着欧阳明远。

“嗄,这个…没说啥,没说啥,”欧阳明远连忙打哈哈,赶紧敷衍过去。真是的,臭小子好好地来打什么岔啊,坏他好事!害得他这个风一样的男子,关键时刻被窦娥附体,还要带着大海一样深刻的幽怨。

范晓鸥僵硬地点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聂梓涵办公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她这一出去,整个人的身影都落入了聂梓涵如鹰隼一般的眼睛里。

范晓鸥连忙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贴着墙边尽量蹑手蹑脚地龟速前行,就怕体积太大目标太明显而被聂梓涵察觉。可是晚了,她的眼尾已能感觉到聂梓涵的视线一直尾随着她,她忍不住朝他门里望去,正好看到聂梓涵微微上翘的眼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嘴角却不笑。

范晓鸥心里一慌,再顾不上*目标,连忙顺着墙根一路小跑着回前台去了。

因为满怀愤懑,加上心事重重,这天范晓鸥下班耽搁得很晚。等她从电脑前那个装模作样的打字姿势中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公司里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这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她正低着头,耳边传来了脚步声。“你还没下班么?”聂梓涵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范晓鸥收拾的动作猛地一顿,停了下来,可她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情绪有些低落的她,在没人面前不想对聂梓涵讲礼貌。她是下意识的,甚至是故意的。

“还没吃饭吧?一起?”聂梓涵盯着范晓鸥看。

“不用了,您赶紧回家吧,别耽误您了。”范晓鸥说着话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已婚的男人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聂梓涵见范晓鸥态度如此生疏,倒也不好再表示亲近,毕竟两人的关系与以前已有天壤之别,于是说:“那我先走了。”说着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不再回头。

范晓鸥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聂梓涵挺拔洒脱的背影,她咬着唇半晌都没有收回视线,最后随着她按熄灭办公室的灯,她眼底残余的一点光彩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夜晚的风很冷,已经入冬了,范晓鸥随着人群在公交车站等车。翘首以盼公交车还是不来,听喧闹的候车人群说公交汽车在前面车站出了小车祸,估计不会这么快来。焦躁地等待了半晌,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雨势越来越密,夹杂着寒风直往单薄的衣衫里灌,范晓鸥弯着腰将下巴藏在衣领里,全身冷得都有点微颤。

公交车没有来,一辆黑亮的奔驰越野却径直开到了她的面前,停在公交车站的不远处,车玻璃悄无声息地摇下了,探出聂梓涵的脑袋来:“晓鸥,上车!”

范晓鸥愣怔住了,本来想不理会聂梓涵,但经不起公交车站上的众目睽睽,于是便一路小跑到了车前,然后打开车门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聂梓涵见范晓鸥上车来,出声提醒她。范晓鸥依言系好了安全带,然后抖抖潮湿的头发,只是一言不发。聂梓涵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顺手开了车里的暖气,而后淡定地开着自己的车。

范晓鸥觉得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局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头转向车窗外,看着夜幕渐渐降临,华灯初上。车子行驶在川流不息的车河里,范晓鸥愣愣地坐了很久的车,才想起来还没和聂梓涵说自己住哪。

眼看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口,范晓鸥正要出声,却看到聂梓涵轻车熟路地将车子拐了上去,然后直奔她所住的地方。范晓鸥心里一惊,情不自禁地侧头看着聂梓涵,只见他专注地开着车,英俊的侧脸如雕琢斧刻一般,范晓鸥咬了唇,将嘴边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坐公交车要很久,但聂梓涵开着私家车却很快就将范晓鸥送到了她所住的地下室附近。不过还没到地方,范晓鸥终于忍不住问聂梓涵:“你…你知道我住这里么?”

聂梓涵笑了一下,没有开口。

范晓鸥说:“你一直都知道?知道我住地下室?知道我住几号?”两年了,原来她一直在明处,而他却在暗处注视着她,她竟然全都不晓得。

那么她这两年的一举一动,他全都收入眼中了?包括她的狼狈和可怜的窘态?范晓鸥觉得一股羞辱夹杂着愤怒的情绪顿时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聂梓涵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说:“难道我不该知道吗?我说过了,我会把你当妹妹看待,所以关心你也是我分内的事。”

范晓鸥哑声,半晌突然间对聂梓涵说:“停车!”

聂梓涵侧转脸看她:“还没到你住的地方呢…”

“不用送了,”范晓鸥生硬地说道。

“你这倔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聂梓涵挑起浓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的脾气改不掉,也不想改!你放我下车!”范晓鸥咬着唇,直着脊梁对聂梓涵说道。

聂梓涵瞧了瞧范晓鸥,见她还是那么倔强,便把车缓缓沿着路边停下。刚一停下,范晓鸥就打开车门下车。外面还下着密集的雨,范晓鸥“嘭”地关上车门转身就走。

“晓鸥…”聂梓涵探出头想叫住她,范晓鸥却蓦地转头对他说:“我说过了,聂梓涵,我不想做你妹妹,所以请你取消对我的注意。我一个人会过得好好的,你不用同情我,不用怜悯我,也不要对我好奇,更不要窥探我的生活,OK?”

聂梓涵沉默了,半晌他缩回了头,车玻璃慢慢地摇上了。范晓鸥转身就走,冰冷的雨滴不时滴落在她的发上、脸上和身上,她却不再有冷的感觉。

卑微的人也会有自尊,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两年来她为情所困,为情痴狂,却可以做到隔岸观火,置身事外,那么她也不想要聂梓涵廉价的惦念。

他何必如此假惺惺的呢?拿肉麻当有趣么?范晓鸥边走边冷笑,雨水迅速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脸上冰凉一片,全身冷得直打颤,眼眶很涩,她却不想再因为这个男人而流泪。

她本是怕被伤害的人,所以全力地付出,不想让爱受到挫折。可是,爱就像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圆圈,而她却成了绕着这个圈不断爬行的蚂蚁,怕被伤害却一直被伤害。

直到今晚,曾经桀骜不驯的范晓鸥才算真正肯承认,原来青春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原来,一直都怕被伤害,却又站在受伤的地方固执地等待…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71、狐狸尾巴露出来啦

淋着雨冒着寒气跑回了地下室,意气消沉的范晓鸥原想向毛毛汲取点身体和心理上的温暖,但没想到却意外得到了一个更不堪的消息:毛毛家里催她回家相亲。而且据说是假如相亲成功就会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还是国企的。

“不要,毛毛,你不要走!”范晓鸥揽住毛毛的肩头,把脸贴在毛毛的肩颈处,觉得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惶惶然。一直以来,她和毛毛像两个没有依靠的孩子,依偎在一起取暖,心酸而幸福着。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和毛毛分开,猝不及防地几乎连心都被掏空了。在异乡待久了就能深深明白朋友远比爱人更可贵。

毛毛苦笑着说:“晓鸥,我觉得我留在北京还不如回家,毕业后无处可去你也看到了,留这儿吧,没地方要我,咱们那个破专业,哪哪用不上,再说就是能用上,也要想办法努力拼搏着不落伍,生生累死个人…”

毛毛说得也是,当北漂一族如果没有钢铁的意志和坚强的心,是很难浮得起来的,只能沉底。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有多少是怀揣着梦想来到北京淘金的,其中有多少人会黯然离开,有多少人会历尽艰辛留下来?

范晓鸥尽管知道毛毛回去之后一定会比现在混得强,但是却还是舍不得她,尤其是听说毛毛要拿婚姻当赌注去换取一份好工作,她的心更是都痛了。

毛毛倒笑了,说:“其实也没什么谁委屈谁,我反正是想开了,这个年头,想有所得必有所失,与其混到人老珠黄还没个结果,还不如趁早实际点呢。”

范晓鸥听了之后不说话了,只是搂着毛毛发愣。

毛毛轻轻推推她说:“晓鸥,我走了以后你可要睁大眼睛,小心再被男人给骗了。我知道你放不开那个姓聂的,可是他都已经结婚了,你不死心也没办法,以后要睁大眼睛再好好找一个。你放心,现在四条腿的*才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范晓鸥一言不发,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离情别绪,哪还管得了什么感情和男人。

可是当请了假红着眼睛将毛毛送上回家的火车,范晓鸥独自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去上班,路*终于还是忍不住抽搭着哭了。偌大的一个北京城,她觉得彷徨无所依。唯一可以依靠的毛毛走了,以后她得靠自己了。没有人再为她出谋划策,没有人再和她相依为命,在这一刻,她也真想像毛毛那样毅然决然地和冰冷的北京说再见,回到姑姑和爷爷的身边,家乡的小镇虽然发展不快,但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

就这样黯然地回了远涵公司,她情绪低落得连往来的同事们都觉察到了,不时有人问她是失恋了么,甚至还有女同事悄声问她是否大姨妈来了,范晓鸥勉强笑笑,借口做事避开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但前台位置毕竟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范晓鸥细微的情绪波动隐瞒不了远涵公司个个精得像猴的同事和客户。很快前台美女失恋了急需安慰的利好消息就传到了救世主欧阳明远的耳朵里去。

欧阳明远向来喜欢怜香惜玉,可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单独慰问范晓鸥,便打了电话过来深情询问,温言抚慰。范晓鸥正低头忙着录入营销部主任刚才拿过来的公司往年业绩项目资料,有厚厚的一叠,记录着远涵公司自从成立后所有的业务签约情况。

这本该属于营销部秘书的活,不过看到范晓鸥是新人正好使唤,于是这种杂活就自然轮到她做了。范晓鸥对于欧阳明远的殷勤虽然心领,但忙碌中还要听他废话总归有些不耐烦。

她拿着电话想了想,突然鼓足了勇气问欧阳明远:“总经理,能问您一件事吗?”她很想对欧阳明远摊牌,希望他能归还当初骗走的那套军邮,这样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回老家去,不用再费心留在这个令她处处都不爽的地方了。

“什么事,你说,”欧阳明远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爽快地让范晓鸥开口。女人都是用来宠的,假如需要他的帮助他自然会为美人效劳,这是欧阳明远一贯奉行的绅士风度,他对女人向来大方,所以很多女人在被他飞掉之后对他依旧恋恋不舍,情有独钟。

范晓鸥思忖着该如何开口讨要那套邮票,纤细的手指不时无意识地翻动着那厚厚的一叠资料,从资料上可以发现远涵公司所承揽的业务范围很广,除了一般的广告和传播项目,他们还做艺术藏品拍卖。

“我想问您——您是不是…”范晓鸥正要问欧阳明远“很早的时候收到过一套来自南方的邮票”时,她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页资料的一行小字上,那行小字清楚地写着:2007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远涵文化公司,一套1953年的蓝军邮四方联,起价280万元人民币,成交价340万元!

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喉咙里,范晓鸥瞪着那行小字,用颤抖的手拿起那页材料,仔细地再看了一遍,没错,白纸黑字,确确实实写着那套蓝军邮以340万元的天价成交!

电话那头欧阳明远在等着范晓鸥的回话,一连“喂喂”催问了好几声,范晓鸥才从极度的震撼中勉强回神。

“我…我想问您,您是不是很早以前卖过一套邮票?”范晓鸥小心翼翼地问着欧阳明远,纤细的手指还在划数着那数字后面零的位数,手在不住轻微颤抖。

“哦?你对邮票还真的有兴趣啊?”欧阳明远虽然有些诧异范晓鸥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笑哈哈地说:“是啊,远涵公司就是靠着这一套邮票让那些收藏家和拍卖行对我们另眼相看,可谓是一枚蓝军邮成就了远涵,从此以后我们公司就在业界一举成名了。”

欧阳明远咂咂嘴,好象还在品味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精彩一役。说起这个不由不佩服当时还很年轻的聂梓涵的气魄和手腕,当时公司刚刚成立,没有名气也没有资本无法与其他的大公司抗衡,很多大客户无法拉拢。不得已的情况下,聂梓涵想出了这一招,用一套珍稀的邮票创下了当年邮品拍卖的成交记录,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

这桩邮品拍卖不仅引起了媒介和业界的瞩目而且还展示了远涵公司的雄厚资本,其实当时他们的注册资本只有几十万。从那以后,远涵公司的业务量大增,直至发展到了今天的规模。所以说虽然他是聂梓涵的舅舅,但对于有勇有谋的奇才外甥,他还是要先敬重三分,另眼相看的。

“那…这么珍贵的邮票您是怎么找到的呢?”范晓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自如。

“这个…我也不清楚…”一说到这个,欧阳明远自然不会自曝其丑,不管怎么说,这邮票的来历肯定不怎么光彩。

“反正说有了就有了,收藏物品也和人一样,是需要缘分的,”欧阳明远笑眯眯地说。

欧阳明远在那厢洋洋自得,这边的范晓鸥要使劲捏着电话筒,才不会立刻当场脱口而出:“你丫的,欧阳明远,太过分了,你这个死不悔改的超级大骗子!”

72、高烧39°2(1)

“那…这套邮票您知道是卖给谁了么?”范晓鸥都想哭了,强忍着内心的悲愤问着欧阳明远。

“当时拍卖会上也奇了,在场的竞拍者谁也没拍到,是一个电话竞拍者委托拍卖行拍下买走的,还挺神秘。到现在也没人知晓是谁买下的。”欧阳明远对于当时的情况并不太清楚,他一向是个甩手掌柜,这些费心费力的活都归聂梓涵忙乎。

“真的…不知道是谁…买走了么?”范晓鸥欲哭无泪,她突然间觉得很绝望,微微闭了眼,心灰得很。这么贵卖出去,还不知道卖给谁了,她该如何去找回来啊。

“嗯,恐怕是再也没人知晓那套邮票的下落了,”欧阳明远也觉得有些遗憾,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是觉得那么珍稀的邮票不该拿去拍卖。但聂梓涵要背水一战,他也奈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