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心很烫,犹如一块烙铁,*她的动作也很慢,慢得让范晓鸥感觉到是一种折磨,与他的热度相反,她的脊背发凉。因为她感觉到聂梓涵的手掌一个不小心就能炙烤穿透她的致命部位,或者会猛地掐住她细细的脖子,让她彻底和明天说再见。

“拿开你的手!”范晓鸥义正严辞不怕死地抗议道,紫涨着脸皮。

但聂梓涵却没有停手,范晓鸥也不知道怎么,仿佛被愤怒的小鸟附体一般,抬起手来又给了聂梓涵一个清亮的耳光!这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过之后,范晓鸥的手被一个如同铁钳般的手掌给捏住了!聂梓涵用的力气之大,让她涨红的脸因为疼痛变得有些发青。

“你还打上瘾了是么?”聂梓涵冷冷地说道,眼神里的温度几乎降到了零下十度。

范晓鸥咬紧牙,极力忽视手腕的剧痛带给她的颤栗,她撇开脸,避开他眼中几乎要喷火的愤怒,只是一声不吭。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聂梓涵猛地抬起了手臂,她慌忙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拳头落下,但聂梓涵的拳头却重重砸在了她脖颈旁边的前车椅背上,发出了“咚”的沉闷声。

“你变了,范晓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有些狼狈的聂梓涵眼睛直视着范晓鸥,黑亮的眼眸里有瞬间的茫然。是他记错了么,她曾经如百合花微微绽放的温柔,如花骨朵儿含羞的亲切,还有那邻家女孩般的朴素和对他无条件的信赖,好像都化成了一团泡影,再也无处寻觅。

是她变化的速度太快,还是他一直在梦里?聂梓涵看着变得那么陌生的范晓鸥,一时间心底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他动作缓慢地松开了范晓鸥,任由她逃到车椅座的角落里。

“我没变,只是…不爱你了——”获得行动自由的范晓鸥回视着聂梓涵,从她的红唇中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来。将这句话说出来,她心里虽然比手腕的疼痛更甚,但却有一种解脱的痛快。

她清楚看到了聂梓涵眼里的错愕和震惊,她看着他被她打过的俊脸,本能地还想抬起手去*他红肿的脸颊,但手指刚动了动,她便将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

就这么算了吧,他们彼此折磨到现在也够了,她强迫着自己用坚强而冷漠的态度去面对着聂梓涵。有些事过去就该过去了,这么无限纠缠下去又何必呢,反正横竖都没有结果。

原来,她也可以轻易做到放弃一个人,而且这么简单。她为自己曾经的执着和傻气感到可笑,内心却有着深深的悲哀。

聂梓涵失落的心境在听到范晓鸥清楚的回答时,心底里原本残余的情焰顿时如冬天火盆里最后一点炭火,难逃冰雪覆盖的彻骨寒冷,终于渐渐黯淡熄灭了下去。

“真的——不爱了么?”聂梓涵望着范晓鸥问道,一向冷静的声音有些异样。

“嗯,”范晓鸥蜷缩在车后座的一角,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裙,眼睛望着车窗外回答他:“不爱了。”她的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还在微微颤抖,刚才打他的时候用力过猛,她的手好像都抽筋了。

聂梓涵坐在椅子上,英挺的身影犹如被凝固住了,半天都没有移动一下。

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明明相距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却感觉如此遥远。

良久之后,范晓鸥疲倦地说:“你送我回去吧,我累了——”

现在她放弃了,可是他好像又在纠结着什么呢?可是不管怎样,她对他不再感兴趣了。爱与不爱,她真的不想再去纠缠。

车窗上有一层水汽,玻璃一片朦胧,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她呵口气,用僵直的手指擦去那水雾,黑暗的玻璃反光,映照出一个小小的她来,整个人像都变形了,就如她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失真了的。

聂梓涵依旧一动不动,半晌之后他才动作迟缓地开了车门,然后下车走到了前面,重新拉开了前车厢的车门,坐上了驾驶座。他久久没有发动车子,范晓鸥蜷缩在后车座上沉默,两人一个在前方,一个在后面,在后视镜里互相相望。

“开车吧,聂总,”范晓鸥终于沙哑地开口,极力让自己忽视聂梓涵看起来有些孤独和窘迫的背影,她突然有些想哭,因为她觉得自己和聂梓涵都很可怜,他们两人像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浪汉,但却无法相拥着互相取暖。

聂梓涵没有再说话,伸出手去点着了火,把车子发动了起来。车子缓缓行驶出娱乐城,渐渐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两记响亮的耳光换来了彻底的解脱,范晓鸥回想起这个冬夜的夜晚,心中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悲伤。早说这耳光能那么轻易就解除了她的作茧自缚,她是不是早几年就该去练习跆拳道或者拳击什么的,也不会有那么多年的痛苦和纠结。

但不管是何种情绪,这段纠结了她整整一个青春期的感情就这样轰轰烈烈开始,又轰轰烈烈地宣告结束了。

范晓鸥在远涵公司发展的态势良好,与荒芜的感情状态相比,她的事业开展得有声有色。和同事的配合无间,加*个人的勤勉,她的业务也算是小有成就。

在公司里虽然和聂梓涵免不了碰面,但因为她一心在外头跑业务,所以也就开会的时候能遇见他,其余的时间两人好像都心照不宣,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会和对方见面。

这样也好,范晓鸥其实在心里暗吁口气。让她感觉到欣慰的是,聂梓涵没有给过她任何小鞋穿,单单这一点来说,他还算是有风度的。也许,她当初真的没有爱错人,只是彼此的缘分不够深吧。范晓鸥觉得能够如此冷静地剖析和聂梓涵之间的关系,自己也算是成熟了。

成熟的女人总是不缺乏市场的,时间从寒冷的冬天到了春天,再从春天到了夏天,范晓鸥的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欧阳明远首当其冲。不过范晓鸥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任凭欧阳明远使出浑身招数,她对他的态度也未亲密几分,这让欧阳明远简直是抓耳饶腮。

俗话说*里翻船,指的就是*欧阳明远此刻的心境。不过,很快机会就来了。

7月,因为远涵公司业绩节节攀升,欧阳明远想了个招,让公司出钱犒赏业绩突出的业务员们,去充充电,放松放松。聂梓涵对这个提议倒没有多大的反对意见,要让马儿跑自然要让马儿吃草,他觉得也是应该的。于是欧阳明远就乐颠乐颠地去张罗着集体度假的事宜了。

度假的地点选在了秦皇岛的北戴河。靠海,可以听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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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明远率队去北戴河,啥也不多带,不过却带了很多北京红星二锅头,因为吃海鲜要喝白酒,听说北戴河没有正宗二锅头可卖。聂梓涵笑着说喝死你丫的,没事跑北戴河买醉去呀。欧阳明远眨眨眼卖关子说:“傻小子,你不懂,这白酒有用,还能用来暖身子。”

“不是夏天么?暖什么身子啊?”聂梓涵露出了茫然之色,欧阳明远这才兴致**地透了个实底:“来海边嘛,自然要看海上日出了!晚上海边不是温差大嘛,所以必须要准备点白酒御寒。你说这东方日头出,红霞满天飞,美人在怀抱,小酒再这么一喝,只羡鸳鸯不羡仙哪!”

聂梓涵说:“哦,敢情你是为了追女孩去的呀。”

“嘘,你小声点,你知道就得,可别让人听见!”欧阳明远对于自己的完美计划倒是供认不讳。聂梓涵刚笑了几声,突然想起与欧阳明远在公司里走得最近、传出绯闻最多的女孩就是范晓鸥,他嘴角的一抹笑有些不由僵硬了起来。

范晓鸥其实并不太想去北戴河。这些日子以来,她除了上班跑业务,别的时间就像是一只慵懒的软体动物,天天宅在租房里,与音乐小说杂志为伍,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但其实什么都觉得没劲。

“姑奶奶,你不会真不去吧?我已经预定好了全部行程,你不去不是对不起我这番苦心么?”欧阳明远一听说范晓鸥没有去休假的强烈意向,这下可急了。她不去,那他的一番心血不是白费了吗?!不成,天上下刀子她也得去!

但范晓鸥摇摇头,意兴阑珊。从去年冬天开始,她就变得有些松散了,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提不起精神来,心里没着没落的。虽然业务也在跑,业绩算不错,但她总是没有任何的成就感。归根结底,在她的内心深处,那道感情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让时光的长河慢慢磨平她心底的情感挫折与坎坷。

“去吧,这次大伙儿都是去散心的,住农家院、吃海鲜、游泳、戏水,好玩着呢!再说你们忙碌了一整年,若再不放松,估计我和梓涵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欧阳明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最后直接威逼利诱了:“所以你必须得去,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难道你都不领么?”

范晓鸥还是迟疑着,直到临走的前两天得知聂梓涵因为家里有事可能去不了北戴河时,她最终才点点头,同意和大家一起行动。欧阳明远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顿时笑逐颜开。

北戴河果然是个度假胜地。海岸线上,沙滩和礁石,相互交错;海湾和岬角,依次排开。沙滩松软洁净,碧蓝色静静的海,和一群欢腾的看海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7月的太阳很是毒辣,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在中午时分穿了泳衣到海里游泳。范晓鸥也只是穿着简单的休闲服,站在海岸线上看风景。

欧阳明远在热闹的人群中显得更加兴奋,他总是跟在范晓鸥身旁,殷勤地为她遮阳递茶,即使引起了众人的侧目也不以为意。范晓鸥却因为成了同事们的瞩目中心而感到不自在,她正要开口让欧阳明远消停一点,却看到岸上的不远处有些骚动。

欧阳明远手搭凉棚往前望去,惊喜地大喊:“梓涵,梓涵,我们在这里!”

范晓鸥心里一惊,连忙抬起头望去,果真看到聂梓涵颀长的身影向着他们施施然走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纤细苗条的人影。范晓鸥在看清楚了后面那人的时候,心里猛地一沉,原本如死海一般静寂的心顿时有了不小的微澜。

即使有很多年没有见了,但范晓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跟在聂梓涵身后的就是那个丁娜!原来,聂梓涵的太太是丁娜。范晓鸥想让自己不要再轻易随着聂梓涵的一举一动而心潮起伏,但在此刻,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在不停地坠落。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猛地看到只在空想中的人物赫然出现在眼前,且还和原来的亲密爱人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对儿,范晓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聂梓涵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英俊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他的心情也不算好。爷爷突然打电话过来让他回去,说是身体不舒服,再加上父母的一番推波助澜,害得他以为老爷子出了大问题,结果扔下手头的工作跑回军区大院一看,老爷子没事,但却拽着一个女娃儿逼着他出事!

真的,若不是看在爷爷聂道宁的份上,聂梓涵真想破了不打女人的规矩,亲自动手教育丁娜一顿。上次兴奋药丸的事情他还没找她算账呢,结果她却先上门来恶人先告状了。一哭二闹三耍赖,丁娜简直就不像个高等教育学校出来的留学生,倒像个乡野泼妇。非要说聂梓涵和她有关系,说她一辈子除了聂梓涵谁也不嫁。

丁娜唱、念、做、打俱佳,让老爷子真以为是这么回事,顿时下了最后通牒,非要让聂梓涵将丁娜人领走,小两口好好协商解决去。

聂梓涵虽说已经习惯了爷爷的高压政策,可这次真想违抗一次,但爷爷的眼睛一瞪过来,加上父母朝着他露出乞求的目光,他咬着牙忍住了。爷爷抗战时落下了一身的毛病,脾气又暴躁,受不了丁点刺激。聂梓涵知道硬方法行不通就找软方法,反正就是一个拖字。又于是找借口说公司有活动不能送丁娜回家,但丁娜一听聂梓涵要去北戴河,二话不说离开就像团牛皮糖一样死缠着他不放,非要让聂梓涵带着她去北戴河休假。

聂梓涵骑虎难下,只得带着丁娜奔赴北戴河,很快就汇合到了大队伍中。生性*的丁娜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今天她特意穿得很火辣,让在场的男人眼睛大吃冰淇林。只有聂梓涵心不在焉。他四下张望,下意识地寻找一张他所熟悉的面孔。在斜对面,聂梓涵无意间捕捉到了范晓鸥的视线,他的眼神一凝,想要留住范晓鸥的视线,但她的眼睛却转向了一边。

范晓鸥没有随着同事们在海滩上喧闹,她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独自一人沿着海岸线悄悄走远。走了很远很远的海岸线,在一处僻静沙滩的角落,范晓鸥蹲*子,用赤脚划拉踢着白色的沙子,细滑的感觉传到心里。

她坐了下来,手搭凉棚半躺在海滩上,眯缝起眼睛,任阳光放肆地倾泻到她的脸上,感觉脸很热,眼睛也是,浑身都是。

“打扰你晒太阳了么?”身旁突然有个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温文而有礼貌。

“聂梓涵?”范晓鸥慌忙睁开了眼。

92

但她却失望了,那只是有些像聂梓涵的声音,却不是他。

范晓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刘海涛,连忙从沙滩上坐起身来,说:“刘总监?你不和大家一起玩,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平时工作环境就是嘈杂的,要不停和人打交道,今天特别想静静,所以一个人走走,没想到在这个犄角旮旯里遇到你了。”刘海涛说着,不经意地问范晓鸥:“我可以坐下来吗?”

范晓鸥能说不么,她礼貌性地点点头,刘海涛便坐了下来。两人一时间无话,只是静静看着在艳阳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海面,海面浮光跃金,海风轻拂,带起了一片片金色的涟漪,一圈圈直往远方的海平线连绵而去。

“你——好像有心事?”刘海涛突然问范晓鸥。

“嗯?”范晓鸥有一种心事被撞破的慌乱,但很快她便平复了自己的心态,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刘海涛不可置否地笑了,说:“其实我也是瞎猜的,现在的人哪有几个没心事的?”范晓鸥闻言不由轻轻笑出声来。

刘海涛从侧面看着范晓鸥,见她的长发在海风中飞扬,原本清亮的眼眸带着一丝迷惘,眉宇间更有淡淡的忧愁,此时的范晓鸥比平日里见到的她更加真实,和她坐在一起的感觉,就好像有舒爽的海风吹进了他的心里,让他脸上坚毅的表情不由也柔和了起来。

“晓鸥…”刘海涛迟疑着,说:“你好像和我平时里看到的你不同——你平常多强悍啊,一个人总是背着大包到处跑,说说,你这股子拼劲是从哪里来的?”

范晓鸥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心中却想,当一个人被生计所迫,今天不去干活明天就没饭吃了,自然而然就会四处奔波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了。刘海涛的业务能力很强,看样子家境也应是不错的,他是不会理解一个外地来京、一穷二白的女孩心中那种无依、焦躁和忧虑的感受。

既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何必解释得那么清楚呢?范晓鸥眯缝起眼睛看着强烈的太阳光,静默着。可是海滩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范晓鸥所在的礁石旁也开始变得不僻静了。不时有一对对欢乐的情侣从他们的面前追逐奔跑而过,飞扬起来的沙子让视野都变得不清晰起来了。

范晓鸥见状,决定起来去别处继续看海,刘海涛见范晓鸥要走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就在范晓鸥起身的瞬间,有对情侣嬉闹着过来,女的朝着男的调皮地踢沙子,细沙漫天飞扬,范晓鸥正睁着眼,“哎呀”一声,她被沙子给迷了眼。小情侣一看闯祸了,连忙抛下一句“对不起”便跑远了。

沙子硌得眼珠子异常难受,范晓鸥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正要伸手去揉眼睛,刘海涛连忙叫住了她:“别用手揉,免得越揉越红…”说着他轻抬范晓鸥的下巴,探着头帮她翻眼皮吹沙子。两人凑得很近,远远望去那个角度就像刘海涛在轻吻着范晓鸥的脸。

“刘海涛!你干嘛呢你!”刘海涛正在细心帮范晓鸥吹出沙子,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爆喝声,却见欧阳明远怒气冲冲地朝他们奔过来,光着膀子,衣服搭在肩头上,手里还拿着一瓶二锅头。

欧阳明远刚和聂梓涵以及丁娜打过招呼,一回头就发现范晓鸥不见了。他找遍了整个海滩,才在这角落里找到了她,不过看到的这一幕却让他的心里顿时打翻了醋瓶,满肚子的酒都变成了醋,几百里都能闻见酸味。

刘海涛猛地凭空被喝斥,惊得手一抖,连忙放开了范晓鸥,范晓鸥的眼睛还红着,睁不开眼,但也知道是欧阳明远过来了。

欧阳明远一跑近,就站在范晓鸥身边,毫不客气地对刘海涛说:“你干嘛呢?动手动脚的,想干什么?”

刘海涛平时里就看欧阳明远不顺眼,此刻被他这么一说,感觉更下不来台,就冷笑着说:“大白天的,我能干嘛?范晓鸥眼睛进沙子我替她吹吹也犯法了?倒是总经理您这么着急为的是哪般?你刚才冲过来的速度恐怕比刘翔还有希望冲刺新的世界记录呢!”

欧阳明远哼了一声,刚敞开胸怀喝了二锅头,心里就像牛栏山的牛一般充满了牛气,平常不仅是刘海涛单方面看不起他,就连欧阳明远自己,也看这个总是阴阳怪气的刘海涛不顺眼。今天这么一撞场面,更是火上浇油。

欧阳明远“啪”地一声把解下来的上衣往沙滩上一扔,然后冲着刘海涛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丫的,刘海涛,就仗着你那张说死人不偿命的破嘴想讽刺我是不是?!你丫过来啊,别唧唧歪歪的,有种我们来干一架!”

“好啊,谁怕谁啊!”刘海涛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甩掉了脚上的鞋子,光着脚摆出了架势,准备迎接一场恶战。范晓鸥好不容易才忍着眼疼睁开眼一看,这才发现这两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打成了一团!

“喂,喂,你们干什么啊?!”范晓鸥着急地想要拉架,但欧阳明远和刘海涛打得正在兴头上,谁也不搭理范晓鸥徒劳无功的劝说。

沙滩上两个帅哥为了一个美女打架的新闻在围观者好事的发酵下,就像无处不在的海风一样,迅速在海滩上蔓延开来,远涵公司的同事们闻讯犹如发现新大陆一般都朝这边的海滩上赶来,唯恐错过了这意外的香艳的见证。

丁娜更是兴奋,对于这些有悖常理的绯闻或者桃色事件她特别有兴趣,她自己朝着这边使出十几年没用过的“无毛腿”(因为使用了脱毛膏)奔跑,一手还扯着冷淡自若、很没趣的聂梓涵,非要让他跟着去看热闹。

聂梓涵本来对这些乌七八糟的无聊琐事丝毫不感兴趣,但耳朵里听到有人在激情地叫嚷“总经理和刘总监为了范晓鸥在沙滩上决一雌雄,哦,不,决一胜负”时,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他真希望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心里却如一块明镜一样,刘海涛和欧阳明远的确垂涎范晓鸥已经很久,丫的,这两个家伙终于出手了!

聂梓涵身不由己地也随着人群向前而去,踩在松软的沙滩上,人群浩浩荡荡,犹如去观赏一场拳击场的盛会。

“你押多少?我买欧阳总经理胜!”

“我买刘海涛赢!怎么的也练过散打的身手,怎么会吃亏?!”

“啊?刘海涛真人不露相啊,这下欧阳明远总经理可就惨了,酒肉皮囊怎么经得起无敌金刚的百般摧残啊?”…

在一片七嘴八舌的“菊花残、满地伤”的大肆议论声中,聂梓涵沉着脸,步子越走越快,到了最后,他几乎是冲在了人堆的最前头,把丁娜和那些同事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93

远远地就看到那对男人在狠狠地互殴,就像疯狂撕咬的野兽旁观者们一时间都有种错觉,分不清自己是在北戴河的沙滩还是在湖北的神农架。而范晓鸥在一旁抹着眼泪,其实她是眼睛被沙子迷得发红,但是看在一群围观群众的眼里,便成了带有桃色意味的场景。

聂梓涵二话不说,先冲到那扭成一团的两个男人面前,一手扒开一个,怒声喝道:“丫的,都疯了吗?!”

丁娜气喘吁吁跟来在后面看见,不由赞叹一声,好家伙!真有气势!争斗剧烈的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被聂梓涵一下子拉开,敢说连黑社会头子也不一定有聂梓涵现在这种气势。他冷酷的眼神,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

可欧阳明远和刘海涛打红了眼,不管不顾聂梓涵的劝架,提着拳头还要上前,聂梓涵抓住两人的肩膀,再次将两人推远,“得了,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兄弟,这么*犯得上么?”

“谁跟他是兄弟?”这次斗殴的男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吼道,一起冲上去又扭成了一团。

男人在骨血里其实是很野蛮的,不管受过多高的教育,得到再好的教养,本性有多温文儒雅,一但超过某个极限,都会变得嗜血。更别说是脾气不好,硬披着羊皮装乖的男人。

聂梓涵很清楚自己是这种人,所以嗜血的程度在平常的过度压抑下,比一般人高出非常多。见这两人还在没完没了,他的火气上来,眼看刘海涛的拳头就要挥上欧阳明远的下巴,在瞬间刘海涛的手腕就被聂梓涵用力抓住!

刘海涛的身体因为惯性作用,被聂梓涵猛力一扯之下摔落,膝盖重重跪在沙滩上,虽然免去轰然倒地的狼狈,但手腕锐利的疼痛还是让刘海涛光洁的额际冒出冷汗。

“聂…总…”刘海涛有些畏缩地抬起头来,脸上还有愤懑不平的神色。

“好了海涛,再打要出人命了!”聂梓涵冷声说道,伸手将明显体力不支东摇西晃的欧阳明远扶到沙滩上坐下。欧阳明远重重地*,英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煞是狼狈。可欧阳明远见围观的人多,面子上挂不住,还要挣扎着起来和刘海涛决一死战。

聂梓涵按住了欧阳明远,转身向大家发话道:“大家散了吧,都玩去吧,别在这堵着了!”聂梓涵发话威慑力还是有的,很快这些好事者们都四散开来,只有丁娜不肯离开,她盯着低着头擦眼睛的范晓鸥,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围着范晓鸥上上下下地在打量。

刘海涛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深深盯了一眼范晓鸥转身就要走。欧阳明远在地上吼道:“刘海涛,你给我记住了,不许你再惦记范晓鸥!”

刘海涛站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她的脸上又没写着欧阳明远专用!我真要惦记的话你也管不着!”说完一个人远远地走开了,欧阳明远想要再骂人,嘴角一扯,却牵动了脸上的伤,痛得龇牙咧嘴。

聂梓涵看着欧阳明远叹口气,说:“小舅舅,你至于么…”话没说完他又咽了回去,锐利的眼神望向范晓鸥的时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范晓鸥还在不住揉眼睛,脸上满是惊怒之色,她勉强睁着眼泪汪汪的眼睛,视线在和聂梓涵对望的瞬间立刻调转开来。

殊不知范晓鸥和聂梓涵之间的暗流涌动都落入了丁娜的眼中,丁娜看着范晓鸥半晌,突然转向欧阳明远问道:“啊哈,欧阳明远,不会吧,你看上了这个女人?”她本和聂梓涵从小在大院长大,和欧阳明远彼此之间都很相熟。

欧阳明远有些难堪地抬头看了一眼范晓鸥,没生好气地回答着丁娜:“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丁娜呵呵放声冷笑,只是不语。

聂梓涵听闻丁娜突然发声,心中幡然醒悟,连忙阻止丁娜:“丁娜,我们也走吧!”说着拽过丁娜就要带着她离开。但丁娜哪可能轻易放过聂梓涵?她一把挣脱了聂梓涵的手,嘲笑一般地对他说:“聂梓涵,你怕了吗?我真没想到啊,你们舅甥两个竟然还能好到这种程度,不仅啥都共享,连女人也都一起享用了!”

聂梓涵面色一变,立即冷声说道:“丁娜,你最好赶紧跟我离开这里!”

“怎么,你也心虚害怕了么?”丁娜看看欧阳明远惊疑的表情,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噢,我知道了,原来你的小舅舅还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勾当,现在事情好玩了!”

欧阳明远坐在沙滩上,见聂梓涵陡然变化的脸色,再看看范晓鸥,不由狐疑地问:“什么勾当?梓涵,你瞒着我什么事啊?”

聂梓涵沉默,伸出手去钳制住乱动的丁娜就想将她拖走,但丁娜却死也不肯走,她朝着欧阳明远,同时手指着范晓鸥叫道:“你喜欢的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欧阳明远傻傻地问:“她是谁?隐姓埋名的皇室公主?还是环球小姐?”

“呲——”丁娜摇摇头,嘲笑着欧阳明远的无知,“她就是聂梓涵的——”她的话音未落,聂梓涵的眼眸顿时冷了下来,他全身的冷意让丁娜不寒而栗,但心头的不甘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情让丁娜不怕死地叫道:“她是聂梓涵的情人!你这个傻瓜,欧阳明远,你喜欢的女人是聂梓涵曾经包养过的女大学生!”

空气顿时凝结住了,欧阳明远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海中,让他瞬间无法思考。半晌之后,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盯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范晓鸥缓缓地问道:“你告诉我,丁娜说的是真的么?”

范晓鸥没有回答欧阳明远,却抬起眼来看了一眼聂梓涵,这复杂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欧阳明远向后踉跄了几步,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可笑和可悲。原来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真的被人当做傻瓜来耍。满心的愤怒让他怒声朝着范晓鸥吼道:“你说啊,范晓鸥,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真事儿?!”

范晓鸥被欧阳明远一吼,全身一个震颤,聂梓涵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护住范晓鸥,却见范晓鸥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地对欧阳明远说道:“是,丁娜说得对,以前聂梓涵是和我同居过…不过,现在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说完,她转身便要走,却被欧阳明远一把拉住:“你就这样准备走了么?不给我一个交代么?”

“松手,欧阳明远,我从来没觉得有向你交代的必要,因为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范晓鸥说着,一把拂开了欧阳明远紧抓住她衣服的手,说:“事情说开了也好,以后别再纠缠我,谢谢了。”她转过身,一点都不留恋地踩着细沙向海岸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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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聂梓涵身边的时候,范晓鸥盯着他看了一眼,见聂梓涵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纠缠,里面充满了深沉的情感,有着彼此躲闪逃避、还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只短短的一瞥,范晓鸥便把视线调转开来,犹如一个陌生人一般从聂梓涵面前经过。

聂梓涵怔怔地看着范晓鸥走远,而后转过脸来眯缝起眼睛盯着丁娜,丁娜逞了一时的痛快,眼下被聂梓涵盯得心底发毛,她赶紧也脚下抹油,准备溜之大吉,聂梓涵在她后面冷冷开口:“丁娜,限你在今天之内立刻离开北戴河,若是晚一刻钟再让我看到你,别怪我不念我们从小到大的情面,你就算再搬出我爷爷我也不会再、容、忍、了…”他后面的字眼是从薄唇里一字字逸出来的。

丁娜素来知道惹怒聂梓涵的后果,之前是因为实在对他心存愤恨,眼下恢复了理智再也不敢多说,立刻一路小跑离开,全身的汗毛都被聂梓涵冷冽地眼神盯得竖起来。

聂梓涵看着丁娜跑离他的视线,这才朝着欧阳明远走近,但刚走到欧阳明远的身边叫了一声:“小舅舅…”却没料到欧阳明远的一拳就忽地迎面而来,重重打在了聂梓涵的胸口!

聂梓涵没留神欧阳明远使出全身力气一搏,顿时闷哼一声,吃痛弯*子,背上又挨了欧阳明远的一顿痛揍,欧阳明远虽然受伤了,但力气却丝毫不减,犹如擂鼓一般痛打着聂梓涵,想将心头对聂梓涵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聂梓涵的耳边,随着海风听到了欧阳明远沙哑的声音:“去死吧,你丫的聂梓涵,你连我都骗!是不是人啊你!”

聂梓涵没有还手,半跪在沙滩上,猫着腰久久都没有吭声。

*了,范晓鸥一个人徜徉在静谧的海岸边,听着海浪兀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只见海水不停地拍击着岸边的岩石,海风吹拂在脸上,带着丝丝的寒意。夜晚的海边果然温差很大,但是范晓鸥却不想回到宿营地去。且不说好事者的窥探眼神让她畏惧,就连欧阳明远和聂梓涵她都不想再看到,心里头乱糟糟的堵得慌,只能什么都不想。

也许她真的要离开远涵公司了,往后怎么待着啊,她充满愁绪地想着,慢腾腾地走到了海岸边一艘已经剥蚀的废船边,却赫然发现废船边站着一条黑色的人影。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要后退,大本夜的,这里离宿营地也远,万一是歹徒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但那条人影走出了阴影向她走过来,海边的月色照在他脸上,显出了他端正立体的轮廓,很英俊但带了点不真实。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聂梓涵在离范晓鸥几步远的地方站住,“跟我回宿营地吧。”

范晓鸥没有吭声,却摇摇头,转身还要走。

“晚饭你没吃,饿吗?”聂梓涵紧走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了面包和水,“来吃点东西吧——”

“不吃!”范晓鸥边在前头走,边用手臂交叉搂紧了自己细瘦的肩头,对聂梓涵依旧没有好脸色。

聂梓涵难得地讨软和温柔,他没有再强迫她什么,只是跟在范晓鸥的身后,陪着她慢慢地往前走。在月光下变得浅白色的沙滩踩起来很是细腻柔软,在月光下的海滩上行走,就好像在梦里行走,连人说话和行动都有些梦幻了。

“晓鸥——”聂梓涵走了一会儿,突然在后面叫住了她。

范晓鸥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却看到月光下聂梓涵一脸郑重,“你——”看得出他在挣扎,“真喜欢欧阳明远么?”他问话的时候觉得一颗心都悬挂了起来。

“我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一听说欧阳明远,范晓鸥心中泛上一股厌烦。

“真若喜欢——”聂梓涵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可以向他解释——”他突然觉得有股难受和刺痛的感觉在心口汹涌,但他还是极力想忽略这种让他不知所措的异样情绪。

“哼,你向他解释什么?我还是*?谢谢您,不用了!”范晓鸥咬着唇转回去,继续行走,不过这次她迈起了大步,想把走在后头的聂梓涵甩脱。

但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路,范晓鸥看着沙滩上的影子,发现另外一条的人影依旧执着跟着。